于是掩唇轻笑道:“王嫂子可莫胡乱求人,你这会儿求到夫人跟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方才的谎话是夫人教你说的呢。”
张氏脸上的血色顿失,却不敢随意接话,只要心里骂了无数遍“贱婢”
老太太冷冷地哼一声,她这会子已经能肯定是张氏在弄鬼了,就等张氏自己承受不住,划出个道道来。
张氏的确是急得不行,那天看到帐册上有灵芝和松雾,又知道晋王妃喜欢吃那道菜,所以才与张夫人商量了这个局,东西是她让王嫂子拿出来,也早就处理掉了,怎么她的屋里会搜出三枚灵芝?
张氏的眸光在众人的脸上转了几圈,落定在俞筱晚的脸上,一个念头一晃而过,心中大惊,只有她,只有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了许久,虽说是去净房,可是,谁知道她是不是有别的方法让别人做这事?
恨意丛生!张氏紧紧地攥着拳头,听着院子外噗噗的板子声,还有小孩子的哭声,她许给王嫂子的好处,只怕挡不住一位母亲的心痛…咬了咬牙,张氏做出为难的样子来,轻声道:“老太太,咱们曹家诗礼传家,王嫂子犯了错,自该受罚,可打孩子的板子,却是不妥吧?”
老太太连眼皮都不掀一下,“她的儿女也是咱们曹家的奴才,从小学些规矩也是好的。”
正说着,院子里静了下来,想是王嫂子招了,张氏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不多时,曹管家进来回话道:“回老太太、爵爷,王嫂子招了,是她偷的,松雾已经卖了,灵芝尚未卖出,她怕事情败露,才塞回夫人屋内,原以为主子们见东西找回就不会再追究了。”
张氏闻言狂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痛心疾首地指责王嫂子辜负了老太太的信任云云,一个人卖力地说了许久,只有玉姨娘和曹中贞附和几句,老太太只是刮着茶叶沫子,一言不发。
待张氏心虚地闭了嘴,老太太才放下茶杯,淡淡地道:“找到家贼了,这就罢了吧。王嫂子一家也为咱们曹家做了几十年了,总得念点旧情,再打五十大板,一家子罚到漠河的庄子上去。”
曹管家领了命下去,老太太遂又看向张氏道:“不过媳妇啊,你那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这么个大活人进来出去,还进到了你的内室里,居然都没一个人看见,我寻思着,是不是你平日太过仁慈,让她们都惫懒了?这等子奴才咱们府中可养不起,该卖的都卖了,或是打发到漠河的庄子上去,若是媳妇你的陪房,就扣三个月月钱,再各打四十板子。曹管家,明儿个就去买些新人进来,好好调教了,再送到夫人的院子里。这阵子就先从我院子里均几个人过去给你使唤。”
这不是在清理我院子里的人吗?张氏暗恨,忙低声下气地道:“老太太教训得即是,是媳妇管束无方,媳妇以后一定会严加管束,绝不姑息。所以,媳妇还要在这儿求个情,求老太太高抬贵手饶了他们这回…”
老太太淡声道:“媳妇你不知道,这些奴才是我们曹家几代的家生子,已经是老油子了,教不好了,还是打发了的好,曹管家买回来的新人,你就好好地管吧。”这是告诉张氏,要卖的是曹家的人,你没资格拦着。
张氏只好打眼色给儿子女儿。曹中睿收是收到了,却不知母亲到底要如何,他一个男子心思不在内宅里,当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曹中雅却是知道的,也撒娇卖痴地缠了一回,老太太的主意已定,坚决不改。
曹管家欠身领命,此事就算是板上钉钉了。曹清儒其实想帮夫人求个情,可是内宅的事,本就该是老太太管的,他这话几次到了嘴边,都没说出来,生生地错过了时机。
俞筱晚暗暗佩服老太太,张氏当主母二十余年,只怕她院子里的那些曹家奴亻},都已经改了主子了,老太太这般快刀斩乱麻地或卖或贬,以后其他的人行事前就会在心里掂量一下,弄清楚自己的主子到底是谁。
灵芝找了回来,可松雾却卖了,那亏空的一千多两银子,老太太说让王嫂子家的人从每个月的月钱里慢慢扣,也不说期限,王老妈妈带着儿子孙子孙女给老太太重重磕了几个头,谢谢老太太没有重罚的恩典。
事情便是这样不了了之了,张氏回屋的时候,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曲妈妈的手臂上,身子软得不行,她一番辛苦谋划,非但没算计到想算计的人,反而让老太太将自己的院子给清理了一遍,她自己带来的陪房都要打四十大板,跟打她的脸又有什么区别?而且曹管家一日买不回新人,她就得一日受老太太的人的监视。
越想越觉得憋屈,张氏回到雅年堂就痛哭了一场,摔了一地瓷片,随即又坐在床边喃喃自语,“是我太心急了,不该这么急的,真是小看了那个臭丫头,她是怎么栽赃给我的,咱们院子里谁是她的人?”
这话曲妈妈可不敢接,张氏示意曲妈妈将人都赶出去,低声问,“明天那人是不是会来?”
曲妈妈点了点头道:“是的。”
张氏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不禁露出一丝笑容。姓吴的贱人休想嫁入王府,休想!
可是一连几天,欧阳辰都没有来曹府,张府又派了人来告诉张氏,派去接应他的人怎么都找不着他。张氏大惊,“怎么会这样?”这问题曲妈妈怎么能回答,只能安慰道:“或许是有事,有银子可拿,他怎么会不要,总会来的。”
张氏气得将手的茶杯惯到桌上,“总会来?要等到哪天?只有一个月就要大婚了!”
曲妈妈吓得忙做噤声的手势,指了指窗外,现在除了她和紫儿、碧儿,院子里都是老太太的人,夫人可不能这样说话了。
张氏还想咒骂两句,忽地觉得胸口一阵绞痛,只得揉着胸坐下,将这口气吞下。
反观武姨娘,哦不,武氏。武氏却是活得十分滋润,走路都带着风。曹爵爷的请表折子递到了礼部,或许是摄政王早就打过招呼,很快就批了下来,她如今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平妻了,府中谁见到她都要叫一声武夫人(二夫人是曹清儒的弟媳)。
武氏知恩图报,对俞筱晚可谓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试探着问俞筱晚,用什么方法把灵芝放到张氏房中的,俞筱晚随口答道:“文伯请了一位高人暗中保护我,我请这位高人帮忙的。”
武氏顿时肃然起敬,不由得再度打量眼前的少女,她容颜绝美,气质淡然,举止优雅,更难得的是,她拥有与年纪极不相衬的镇定和睿智,谈笑间,场阴谋灰飞烟灭。她原本就已经很佩服她的胆量和谋略了,现在再有高人护身,更是对俞筱晚产生了一种近乎胆怯的卑微心态,将她看成自己永远不能得罪的人。
俞筱晚知道张氏怎么都得老实上好长一段时间了,便专心地研习武功和医术,顺便打理自己的店铺。从汝阳庄子上运来京城的土产很受欢迎,俞筱晚觉得这样卖赚不了多少银子,而且果子之类不宜久存,能卖的时节也不多,便寻来文伯商量,能不能腌制一下,将销售时间拉长。
这个建议得到了俞文飚的大力支持,从汝阳带来的陪房里,正有一位江南的媳妇子,很会腌制梅子之类的果子,而且江南的制法与京城的又不同,或许京城人会觉得新鲜,于是试做了一批拿到铺子里卖,竟在当天就一售而空,到第二天的时候,还有许多府上遣人来询问,或是昨日买了尝过的,再来定货。
俞文飚立即又招收了几位媳妇子,帮着一同加工果子。加工之后价格可以上浮很多,一个月内营利竟翻了三倍。俞筱晚没想到自己的法子这么管用,心情也极是愉快,吴丽绢也很喜欢吃这种腌果,俞筱晚便笑道:“庶妃喜欢吃,可是小店的荣幸,以后小店会专供庶妃一份,回报嘛,只要庶妃以后帮着打响名声便好。”
吴丽绢羞涩地低头一笑,遂又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俞筱晚道:“我能有今天,都是俞姑娘帮我的,这恩情我不会忘,若有什么为难之事,只管来找我,我必定尽全力相助。”
俞筱晚笑了笑,“希望没有什么要麻烦到庶妃的事。”并不客气地推拒,她帮吴丽绢,本就是为了交结人脉的。
待吴丽绢出嫁之前的第三天,大家都围在老太太身边闲聊的时候,沉寂已久的张氏忽然来了精神,大赞了吴丽绢和小武氏几句之后,提议道:“明日去广济寺拜拜求子观音吧,希望吴庶妃新婚落红,一举得男。”
吴丽绢顿时羞得低下了头,小武氏虽然不喜张氏,但听着这话也是欢喜,只是张氏的提议,她总觉得不好,便笑了笑问,“广济寺求子最灵验么?
老太太笑道:“只要是香火鼎盛的寺庙就人灵验,广济寺、广化寺、法源寺、戒台寺都行。”
小武氏便笑道:“听起来法源寺不错。”俞筱晚淡笑道:“那就去法源寺吧。老太太,我们能不能同去?我们几个姐妹帮着吴姐姐祈福,希望她能宠冠王府。”
老太太便拍了板,“好,明日一同去法源寺拜菩萨。”
曹中贞、曹中燕喜不自胜,张氏含笑道:“不如请上瑶儿一同去吧,以后你们俩个就是姐妹了,要多亲近亲近才好。”
老太太微一思索,便应允了,“那就麻烦媳妇给亲家下个帖子。”
张氏立即应道:“是。”
回到墨玉居,赵妈妈便担忧地道,“舅夫人这是又要起幺蛾子了吧,昨日张府的人才找着了那个欧阳辰。”
俞筱晚轻笑,舅母还以为可以算计吴姑娘?却不知这一回,是我要请你入陷阱了。
沈天河一直派人留意欧阳辰的动向,这家伙狡猾至极,东躲西藏,终于养好了伤,买了刀具想寻机暗杀张氏和张夫人,沈天河便扮成神秘人,指点他用另一种方法报复…
俞筱晚写了便条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出去,换了衣裳,坐到炕上看医书,上回牛刀小试,效果十分好,令她学医的劲头更大了。赵妈妈则搬了一个针线篓子坐到炕桌对面,初云初雪上了新茶和果子点心后,便退到外间守着。
赵妈妈边做针线活计边唠嗑,“小姐,那晚那个人怎么不再来了?”
俞筱晚没有瞒赵妈妈任何事,包括那晚的黑衣人,“当贼的行踪不定,不过肯定会再来。”三枚灵芝肯定是那人干的,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问题,或许某天能得到解答,因为当晚她回屋后,发现枕头下压着一张纸,上面写着银子改天收。
赵妈妈轻叹一声,小姐居然会飞檐走壁了,这是在汝阳的时候,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若不是这样,只怕现在…“但是,小姐,您是名门闺秀,若是让夫家知道您会这个,恐怕…”
俞筱晚笑了笑,“我知道,妈妈只管放心,我只是觉得有一技傍身才好,并不是要与人逞强斗狠。”
赵妈妈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又分神想到,小姐年纪虽小,可是心性沉稳智计多谋,不输任何名门才女,不知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小姐。可惜小姐要守孝三年,只怕到时好儿郎都定了亲了,没定亲的,年纪上又不合适…等小姐出了孝期,我得用这张老脸去求老太太,多办几次宴会,请些夫人们见一见小姐才好。
俞筱晚是不知道赵妈妈已经想到那么远的未来去了,只一心盘算着明天的计划,希望不要有纰漏。
第二天一早,诸人就在老太太和张氏、武氏的带领下,分乘几辆马车,到张府汇合了,一同去往法源寺。
刚到山脚下,马车就停了下来,原来是前面有其他府中的马车,派了人过来问候。老太太听说是楚王府上的,忙带着儿媳、孙女们下了马车,亲自到马车边给楚太妃请安。
君逸之骑在高头大马上,陪在马车边,见到曹家人过来,便下了马,拱手施礼。他唇红齿白、蚕眉凤目,随意一个动作都显得风流倜傥,优雅非凡,曹家几姐妹都一时屏住了气,脸儿晕红,却是忘了回礼。
只有俞筱晚不为男色所动,欠身回了礼,曹氏姐妹才回过神来,纷纷回礼。曹中雅羞哒哒地想,几日不见,君二公子越发俊美了…这一刻,她把摄政王和韩世昭给丢到一边去了。
老太太站在马车外与楚太妃寒暄,小辈们就闪到一边。君逸之扬起一抹风流潇洒的笑,目光在几姐妹如花朵般的小脸上巡回一圈,问及她们此行的目的。
曹中雅抢着答道,“我们是来为瑶表姐和吴姐姐祈福的。”这两人身份不同,没有下马车。
君逸之“哦”了一声,看向俞筱晚问,“你也是来祈福的?”
“是的。”俞筱晚心道:没话找话吧?说了是我们呀。
君逸之忽然展开折扇,姿态风流地摇着,也不管曹氏姐妹嫉恨的目光,将头凑到俞筱晚的耳边,小声儿地问她,“想不想看好戏?”
俞筱晚立即警觉地看着他,这个人笑得这么风骚,肯定没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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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哈,今天的更新本来就没写完的,回得又晚了,所以才拖到现在,明天还是下午两点更新哇。
52.凶悍的曹家三小姐
联想到此人花天酒地的纨绔名声,俞筱晚随即淡漠地道:“不想。”
君逸之一点不恼,依旧笑得凤目弯弯,“不想看就算了。啊对了,你还欠我半张药方。”
两人站得略显亲近了一点,俞筱晚不动声色地往另一旁挪了两步,暗瞪他一眼,用眼神告诉他,“还未分出胜负,我可没欠你”,却是不搭他的话,这家伙不在乎旁人怎么看他,她可在乎自己的名声。
君逸之正要再说,曹中雅实在是挡不住心中的酸意,扬声问道:“君二公子、表姐,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可以听听吗?”
君逸之偏头朝曹中雅倾城一笑,迷得她眼光朦胧神情痴醉,他才用一种调笑般的口吻问道:“非礼勿听这个词你没听过吗?你家的教养嬷嬷竟没教你?”
竟然说我没教养!曹中雅的小脸立时羞窘得通红,打断他人谈话的确不对,可是你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交头接耳就对了吗?她还想在君逸之面前装端庄娴静,不敢朝他发火,便转而说教俞筱晚,“表姐,京城可不比汝阳乡下,要时刻记得男女大防才好。”
一番话,一是指责了俞筱晚这般在大庭广众与男子随意交谈,十分轻佻,二是暗指她在汝阳时,只怕言行举止做得更过更轻佻,让楚太妃听到的话,肯定就会要仔细考量一番了。曹中雅都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鼓掌,以后就是要这般对付表姐!
俞筱晚只是淡淡一笑,漫不经心地道:“男女大防便是我俞家的下人也要谨守的,便是我家的丫头,也不会随意主动要求跟男子说话,我又怎么会不记得?”
方才不就是你曹中雅主动跟君二公子说话,想跟他搭腔的么?站在这的人都是有眼睛有耳朵的,我还会怕你这几句无中生有的诋毁么?
曹中雅被噎得一时不知如何接话,曹中燕是个老实人,被这暗潮涌动的气氛惊住,缩着脖子隐在一旁,唯恐战火烧到自己身上,曹中贞母女是唯张氏母女马首是瞻的,想帮腔,拼命转着念头,要如何将俞筱晚一军。
君逸之心里烦得很,女人站在一块就是扯皮斗嘴,面上却是兴致勃勃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笑问曹中雅,“你刚刚想听我说的什么?”帮着俞筱晚坐实了曹中雅主动跟男人说话的事实。
曹中雅气得指尖直抖,却并不怎么恨君逸之,只觉得这是俞筱晚使狐媚子,勾得君二公子魂都跑到她身上去了,真想一巴掌扇在俞筱晚的脸上。
曹中贞忙上前搂住曹中雅,小声儿地朝君逸之道:“三妹妹只是好奇罢了,君二公子若是不想说,当是我们得罪了,我这厢给您赔个不是。”说着还真的盈盈一福。
眼前的佳人十三四岁,眉目秀丽、面容精致,君逸之凤目一亮,仿佛春水在阳光的照耀之下,闪着粼粼波光,曹中贞心头猛跳,不敢直视,羞涩地垂下头,听得他淳厚动听的声音轻柔地道:“哪敢当小姐的赔罪,只怪我不喜欢被人打断说话,脾气又急了些,其实只是一点小事,倒是我太没气度了,当是我赔罪才对。”
曹中贞秀丽的脸庞瞬间染上最红的朝霞,头都快埋到胸前了。俞筱晚的脸部肌肉不可抑制地抽了筋,太、太肉麻了!牙齿都快酸倒了!
曹中雅却是急怒攻心,她原以为大姐是来帮她的,谁知竟也是来勾引君二公子的。这一刻她哪里还记得严嬷嬷的教导,也忘了母亲告诉她的“隐忍”二字,蛮脾气上来,转回身双手用力一推,将曹中贞推了个四仰八叉。
这可是在离法源寺不远的地儿,虽然不是初一十五,但来来往往的香房也多,曹中贞这一摔,裙底都掀起了一大片,露出了里面桃红官绸夹薄棉的中裤。秋儿忙上前几步,先将裙子盖好,才扶着曹中贞起来。
这一跤摔得颇重,曹中贞一边屁股疼得要命,老半天还不敢将那边的脚落地。但最疼的却是心,她哪会不知三妹的脾气,她是故意引得三妹发火的,因为与三妹和俞表妹比起来,她唯一的长处恐怕就是温顺、年纪稍长,身量已经长开,对于一个少年来说,这应该是很具吸引力的。
在三妹推她的时候,她也故意往君逸之的方向倒去,按她听到的传闻,君逸之是非常好女色的,时常出入花楼酒坊,跟人争粉头大打出手,加之刚才君逸之显得对她有几分意思,她料定君逸之一定会伸手接住她,她就会顺势倒在君逸之的怀里。却没想到,君逸之反而朝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摔倒在地,这般的薄情,怎不让她伤心?
而且前几日才下了雪,现在正是化雪的时候,地上又湿又脏,新作的镶灰鼠毛的宫缎夹棉绒斗篷染上了几大块湿黑泥印子,若还想入庙进香,就不能再穿了,大冬天的连件斗篷都没有,在一众的高贵小姐们面前,会显得非常寒酸。
曹中贞不禁红了眼眶,让秋儿扶着一瘸一拐地回了马车。
君逸之早在曹中贞摔倒的一瞬间,就非常守礼地转过身去,非礼勿礼,嘴里却不忘编排曹中雅,“曹三小姐若是对君某有所不满,直说便是,何须拿令姐出气?”末了还向俞筱晚挤了挤眼睛,大有“还不快谢谢我帮你出气”的意思。
此言一出,曹中雅顿时急了,还想呛声辩解一番,那边的张氏轻柔却严厉地吩咐红儿,“红儿,还不扶小姐回马车去,这大冷天的,冻着了怎么好
小辈们这厢明争暗斗,动静这么大,大人们自然便知道了。张氏发觉是女儿动手推长姐,当时就脑袋一懵,本朝最讲究孝道和秩序规矩,曹中贞虽是庶女,却也是姐姐,所谓长幼有序,无论如何不能对长姐无礼,何况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推人,这凶悍的名声怕是会传得人尽皆知了。
耳边立即传入一些议论声,虽然两家把马车靠了边,但路上还是有香客经过,看到了这一幕,顿时指责起曹中雅来。张氏气得心绞痛,这臭丫头怎么就不长点脑子,跟她说了多少遍要隐忍,隐忍了几个月了,才让老太太对她改观一点,却又在外人面前露了原形…还是当着楚太妃的面!
张氏忙要将曹中雅送回马车,免得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曹中雅却不依,她觉得现在不说清楚,以后就更难说清楚了,一把推开上前来扶她的红儿,盯着君逸之,委委曲曲地道:“君二公子误会我了,我刚才只是觉得姐姐站得太近了,想让她站开一点罢了,哪知她…。”孰不知这样狡辩的话听在楚太妃的耳朵里,更加觉得她凶悍刁蛮,还不知廉耻为何物。
张氏急得不行,一个眼色,身边的紫儿和碧儿忙上前去,半扶半推地强行将曹中雅拉开,哄着她回马车,“小姐有话,婢子们帮您带到就是了。”
转身的时候,曹中雅已经收到了母亲严厉的眼神,这会子虽还是觉得满心委曲,却也不敢再造次,只能上了马车。
张氏强撑着笑脸向楚太妃解释,“这孩子就是性子急,其实好好说,贞儿就会让开一点的。”
曹老太太笑得万分勉强,可是曹家的脸面不能不维护,“这孩子真没坏心眼,就是性子急,让太妃看笑话了。”
楚太妃含笑表示,“小孩子嘛,还可以慢慢教。”贵族夫人们都是这样,什么事儿都要找个好听的借口,就算是心照不宣的丑陋事件,也要拿假话来掩饰一番,显得自己有气度又贤淑雅望,楚太妃自然是要给曹家这个脸面的,心里却是看不起,唤了一声:“逸儿,快来见个礼,天儿冷,别在雪地里站了了,去香房里聊吧。”
曹老太太等人喏喏称是。
君逸之象个没事人儿似的,笑嘻嘻地跑过来,拱手给曹老太太等人见了礼,便飞身上马。俞筱晚等晚辈也走过来,再次给楚太妃见礼,然后与曹老太太等人,一起待楚王府的马车走远了,才登车前行。
曹老太太坐在马车里,才将老脸撂了下来,杜鹃递上手炉,又斟了一杯热茶,老太太哪有心情喝茶,用手挡开,“气都被气死了。”
虽然不大想让晚儿跟君二公子这个浪荡子结亲,可是楚王府在京城中是什么地位?楚老王爷是先帝的亲弟弟,现任的楚王爷是皇上的堂兄,圣眷丰隆,两代荣宠,楚太妃与太后、晋王妃是姐妹,她对一个女子的观感,足以影响贵夫人们的选媳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