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连城饮了杯中酒,一言不发。明子期笑道:“十二哥可是嫉妒我?这也不能怪表哥,十二哥天生贵气,表哥自然是不敢与兄弟相称的。”
明子信连道:“哪里哪里,我最爱与幕僚下属们打成一片,平素也从不以势压人。”
明子期笑得更纯净更无邪了,“京中谁不知道十二哥你礼贤下士呀。”
明子信含笑谦虚了几句,这才回到自已的座位坐下。
郁心兰的眼中不禁划过一丝轻嘲,人人都说仁王礼贤下士,可礼贤下士的另一层意思,就是将自己摆在主子的高位上,俯瞰众生。只有象明子期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不拿自己当皇子来看。
那厢泰小王爷正与明子信低语,“或许先说服贤王相助,他也就跟过来了。”
明子信抬眸看了一眼正与郁心兰说笑的明子期,心中也颇为赞同这句话,好在,他与十四弟从来没有红过脸。
场面正热闹着,一名太监急匆匆地小跑步进来,跪倒禀道:“请贵妃娘娘速速回宫,淑妃娘娘小产了,皇上传您问话。”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算起来,淑妃娘娘现在应当快七个月的身孕了,忽然就小产了,皇上还要传刘贵妃问话,这深层的含义,不得不令人侧目深思了。
刘贵妃急忙返宫,众人不敢再笑闹,恭送了刘贵妃的仪仗之后,也就各自回府。
定远侯和赫云连城今日都喝得比较多,于是两人改乘了马车。赫云连城与母亲和妻子同乘,定远侯则与甘夫人一辆车,赫云慧十分识趣地上了后面本是给大丫头们准备的马车。
甘夫人见侯爷脸颊微红,唇角含笑,想到今日策儿才得了皇上的赞许,想是夫君心里也高兴,心情顿时飞扬起来。她揽过侯爷的肩,让侯爷将头靠在自已腿上,边轻轻为他按着太阳穴,边道:“不知侯爷刚才注意了没有,我瞧着啊,荣琳郡主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靖儿。”
其实她一整晚都在服侍侯爷,哪里注意到了这些个,这话儿是三奶奶告诉她的。
侯爷闻言微蹙了蹙眉,“这话也是能说得的,没得坏了荣琳的闺誉。”
甘夫人轻笑,“我是那般没分寸的人么?这话自然只是在您面前说一说。”顿了顿,见侯爷没什么反感的样子,又接着道:“说起来,咱们府上以前跟安王府多亲近呐,孩子们也是一块儿长大的,我看着,荣琳的确是对靖儿有那么几分意思。若是荣琳愿意,给靖儿当个平妻也不错,荣琳这孩子柔顺乖巧,生得又美,跟靖儿最配,将来生出来的孩子,不论男女,担保都是天下第一的美人儿。”
最重要的是,皇上猜忌安王,若是老大娶了荣琳郡主,这爵位也就别想沾了。
定远侯眼都没睁地道,“堂堂一介郡主,怎么会轻易来当平妻?”
甘夫人深知话不能一下子全说完,便转了话题道:“老二有了妾室,老三有了通房,可老大却只有兰丫头一个人服侍着,若是平时还好,可现在兰丫头有了身子,妹妹怎么也不提醒兰丫头,让兰丫头给老大准备个通房丫头?等到兰丫头坐完月子,至少也得十多个月,可别让老大憋坏了身子。”
完全是一副替赫云连城担忧的慈母口吻。
定远侯道,“清容应当提过吧?”他似乎记得有一天去宜静居时,柯嬷嬷正与清容商量这事儿。
甘夫人立即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道:“可能是提过吧。您也知道妹妹那性子,和软得就不象个皇家人,怕是兰丫头阳奉阴违了吧。毕竟做女人的,都希望自己丈夫身边的人越少越好。”
定远侯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他素来不关心这类事恃,于是便道:“你改明儿帮着劝一劝老大家的便是了,也不必勉强,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就成。”
对定远侯来说,有妾室也可,没妾室也可,但通房丫头却是少不了的,他以往行军打仗时,不能带妻妾同行,身边就是两个通房丫头服侍着,身为男人,有一些需要必须解决,否则不单是对身体不好,性情也会跟着急躁,他是深有体会的。不过,他并不喜欢勉强人,老大家的就算有点子私心,只要老大没意见,他就没意见。
可甘夫人却不这么认为,自然就拿着侯爷这句话,当成了令箭。
第二天一早,处理完府中的事务,她便差了人去请大奶奶。
郁心兰深感莫明其妙,面上还是恭谨地笑道:“你先回去禀报大娘,说我换了衣服,马上过来。”
那人福了福退了出去,紫菱忙带着锦儿芜儿上来给大奶奶更衣。
郁心兰却道,“不急,让千荷先去打听打听。”她是孕妇,要更衣,还要吃补品,动作慢一点,甘夫人也挑不出理来。
千荷得了令,一溜烟的跑了,两盏茶后又转回来,喘着气道:“没…没…打听出什么事…不…不过,一早,齐妈妈就去后栏院里挑人,带了两个俊俏的小丫头去了宜安居。”
两个俊俏的小丫头?郁心兰挑了挑眉。
后栏院是侯府后巷子里的三个院落之一,是给侯府的家生子们住的小平房。
紫菱听了,疑惑道:“每个院子里的人手都是有定额的,甘夫人那里难道配了丫头出去了?可没听人说呀。”
甘夫人身边的红缨红箭都有十八岁了,按说到了配人的年纪,不过凡事还是谨慎一些的为好。
郁心兰挥手让旁人都退下去,独留下了锦儿。锦儿细心地帮郁心兰理好了头发簪子上的穗子,细声问,“奶奶可是有何吩咐?”
郁心兰抬眼看着她笑,“我记得锦儿正好比我大了一岁半,八月初六便要十八岁了…”
锦儿道:“奶奶是不是在想您自已的生辰?”
每年的二月初六是郁心兰的生辰,可今年的那一天,侯府正忙乱成一团,郁心兰便没提过生辰的事儿,大爷倒是记得,可那天在军营一直忙到半夜才回…锦儿以为大奶奶是觉得遗憾,便道:“明日的上巳节,不如给奶奶补桌酒席?”
郁心兰意味深长地笑道:“是要办桌酒席,不过不是为我,而是为你。”
锦儿莫名,“为婢子?”
郁心兰拉着锦儿坐到自已脚边,很认真地问道:“你这年纪也不能耽误了,我想将你许给安亦,不知你可愿意。”锦儿的脸腾地便红了,垂着头扭衣角。
郁心兰瞧地这样子,肯定是愿意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心下便定了几分,笑着推荐道:“安家以前其实是官户。安老爷子是五品织造,不过跟着上司犯了点事,被抄了家,贬为庶民。按玥国的律法,贬为庶民之后,三代之内不能为官。但安亦的儿子却是可以参加科考的,以后你可不就是官老太太了。”
锦儿本来就羞得心快蹦出口腔了,听大奶奶将她儿子都给杜撰了出来,更是羞不可抑,跺了跺脚道∶“奶奶这是在笑话我呢。”一着急,连称呼都忘了。
郁心兰含着笑道:“我不是笑话你,我是要求你帮忙。若是能答应,便是帮了我。”
片刻后,郁心兰唤了紫菱进来,如此吩咐一番。
宜安居又着人来催了,郁心兰先叮嘱巧儿,过一柱香后去宜静居请长公主,这才扶着紫菱的手,上了小暖轿。
到了宜安居的正厅,甘夫人和二奶奶、三奶奶、二姑娘赫云慧都坐在厅上,郁心兰忙上前见了礼。
甘夫人难得地慈祥,“快坐吧,你如今金贵,可别累着了。”
郁心兰坐下后,二奶奶、三奶奶和二姑娘站起来给她见了礼,复才坐下。郁心兰拿眼扫了一圈,屋子里多了两个陌生的丫头,收拾得干净清爽,生得也极是粉嫩,不时拿眼睛偷瞄她,与她的目光撞上后,瞬间红了脸…更加固了她的猜想。
当下,也不让甘夫人开口,郁心兰便抢着道:“实是因为院子里有一桩喜事,所以媳妇才晚了会子,还请大娘见谅。”
甘夫人自是要顺着她的话道:“什么喜事,看你高兴得这样儿。”
郁心兰忙道:“就是我身边的大丫头锦儿,我瞧着她年纪大了,便作主将她配给了我铺子里的掌柜安亦。安亦是安妈妈的外甥,人生得俊俏,性子也本分,难得的是,出身官宦之家,识文断字,通情达理。我将锦儿的嫁妆都备好了。大娘屋里许出去过几个大丫头,能不能帮媳妇拿拿主意,可还要添点子什么?”
说着,让紫菱将刚刚准备好的嫁妆单子,拿给甘夫人过目。
甘夫人眸光一闪,面带微笑地帮着看了看,单子还挺长,吃的用的都有准备,跟普通的富商嫁女没有区别了,比她给几个大丫头准备的嫁妆,可就多得多了。不由得道:“你倒是个大方的。我看这单子已经很详尽了,不过既然是你院子里的第一桩喜事,我自然是要随份礼的。”说着让红缨去取了十两银子过来,给锦儿添妆。
锦儿红着脸给甘夫人磕了一个头。
二奶奶和三奶奶、二姑娘笑着道喜,也各随了十两银子的礼。锦儿又磕了几个头。
甘夫人觉得这时机正好,于是便道:“锦儿若是嫁出去了,你这院子里头的人手可就不足了,正好,你父亲昨日还跟我说,要我操心些,给老大挑个人出来服侍,你看看,这两个丫头怎么样?”
说着招手让刚才那两名陌生又漂亮的丫头,站到郁心兰眼前,介绍道:“这两个都是侯府的家生子,我一早才让齐妈妈去帮你挑的,以前的名字都不用了,你给取个新的就是,一会儿,你就带她们回去吧。”
说是侯府的家生子,又说是刚刚才挑的,无非就是在向郁心兰证明,这两个人不是我派到你院子里的眼线。问也不问一句就让带回去,这也算是逼迫了
…只是甘夫人到底不是她的正经婆婆,她的正经婆婆来头又大,所以才没说出“赐给你”这样的话出来。
二奶奶和三奶奶都捂嘴笑道:“母亲可真会挑人,这两个丫头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以前帮我们爷挑人的时候,可没这么尽心过。不过,大爷那仙人般的样子,勉强也能服侍了。”
说得还真是谦虚。两人在一旁捧哏,就料定她不敢拒绝吗?
便有宜安居的小丫头端了托盘过来,托盘里有两盏茶。两个丫头一人取了一杯,双双跪下,将茶盅高举过头顶,“请大奶奶喝茶。”
郁心兰只是看了一眼,便转头冲甘夫人道:“大娘的一番心意,媳妇在这儿谢过了,锦儿就要出嫁了,媳妇的院子里的确是缺人,不过媳妇想要年纪小些的,这样可以跟着小茜、芜儿、巧儿她们多学几年,待这几个大丫头年纪大了,要配出府去的时候,我也好升了上来做一等丫头。”
厅内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从来贵妇人的陪嫁丫头,就是做为通房丫头备选的,大奶奶居然连自己陪嫁过来的丫头,都不打算抬上来,直接就说年纪大些配出府去,又怎么会收下这两个通房丫头?
甘夫人的脸皮便有些发沉,“你居然不打算给老大准备通房?这可是你父亲的意思。你如今有了身子,正要安心静养,还如何服侍老大?”说着又抬头问紫菱,“可收拾好了房间,给大爷住没有?”
这话就是逼她们小夫妻分居呢,虽说一般的贵族夫妻都是这样,妻子怀孕后,男主子便搬去别的房间住,可也不是什么必须遵守的条例。况且还以父亲来压着她,逼着她就范?
郁心兰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面上还是很恭顺地道:“没有收拾,夫君说没必要。”
甘夫人一脸的轻责,“你年轻不经事,怎么不为自已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如何是好?我也是女人,我知道你不愿老大身边的女人多了,可是咱们侯府是什么人家,一个大爷,身边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不是让人笑话吗?”
郁心兰仍是恭顺地道:“大爷的身边早几年便没了丫头服侍,他自己不愿,难道媳妇还能逼他?若这是父亲的意思,媳妇晚些自会去与父亲言明,必不会让大娘为难。”然后指着这两个丫头道:“大娘的眼光的确是好,刚才二弟妹和三弟妹似乎极是喜欢,不如就分给了二弟和三弟吧,两位弟妹这么贤惠的人儿,两位弟弟必定会更疼你们几分的。”
二奶奶和三奶奶的脸皮直发紧,真怕婆婆就一口应下,之前甘老夫人赐的那两个,可都还没解决呢。
甘夫人也被郁心兰气得不轻,再也装不了慈爱的婆婆,一拍桌几道:“长者赐,不敢辞。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这两个人你马上给我带回去。”
郁心兰见推辞不过,只得含笑应下,“那媳妇就不推辞了,正好自我怀孕后,平日里总是想到什么就要吃什么,院中的人手都忙不过来,升了两个小丫头到茶房烧水,负责洒扫的就少了两个。”
那两个丫头刚刚听大奶奶应下,一脸窃喜,这还没过须臾,就听说被打为了洒扫丫头,急得眼泪都汪出来了。
甘夫人气得不轻,“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说过,她们是负责服侍老大的。
郁心兰亦是含笑堵回去,“夫君说了,他讨厌人近身服侍,静思园原本就是没大丫头的。要不然,母亲早就会让媳妇安排通房了,也不会什么话都不说。”
这是在说她多管闲事是吧?甘夫人腾地便站了起来,手指着郁心兰道:“我今天就要教训一下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媳妇!来人,给我掌嘴,小心她肚子里的胎儿便是。”
“谁要教训我的媳妇?”一道柔和悦耳却带着威严的声音响起。
长公主扶着柯嬷嬷的手缓步走了进来。见到了长公主,甘夫人便不好再发威,只拿明面上的话来挑唆她,“侯爷担心老大,要我帮着给挑两个通房丫头,我挑是挑了,老大家的却推三阻四,还说什么丫头年纪大了,都要给配出去,半个也不留给你儿子。你是她的婆婆,你来评评理,我罚她对不对。老大你是生的,要不要帮你儿子,你自已掂量!”
长公主瞧了那两名丫头一眼,在矮几另一边坐下,缓缓地道:“这两个丫头生得这么一般,靖儿才不会要。”
闻言,甘夫人差点没被一口气憋死。她倒是忘了,长公主成天揽镜自照,这样的丫头,哪里能入得了眼。
长公主又接着道:“兰儿便是有什么错处,你也当念在她有身子份上,揭过一二。怎么张口闭口就是掌嘴,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甘夫人怒了,“既然觉得我不安好心,那好,你们都请走,我的宜安居不欢迎你们。”
长公主挑眉一笑,看着郁心兰道:“听清楚了,你大娘的宜安居不欢迎你,你以后也别来这惹人厌烦了。”
郁心兰乖巧地应了一声,跟着长公主婆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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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本庶出 第一百零八章
郁心兰陪着长公主回到宜静居,婆媳俩挨着坐下后,长公主便细问她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郁心兰一五一十地详细叙述了一遍,不增一丝也不减一点。
那两个丫头是甘夫人挑出来的人,长公主是肯定不会答应她们进静思园的,可甘夫人这么一闹腾,长公主会不会也起了心,让她给连城安排通房呢?将事情讲清楚的同时,也是委婉地告诉长公主,自己的意思。
以这个世间的好妻子标准来说,她似乎应该主动来做这些事情,可她没有。而长公主婆婆已经算是好婆婆了,她诊出怀孕已经有半个月了,可长公主提都没跟她提过安排通房丫头的事儿…
即使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没有哪个婆婆会喜欢太过强势的媳妇,尤其是能左右自己儿子的媳妇。
所以她跟甘夫人说话时,能直接说“我不安排通房”,可跟长公主婆婆说话时,却必须要婉转。
正思索着,长公主摒退了众人,独留下柯嬷嬷和纪嬷嬷伺候婆媳俩说悄悄话,“你不打算给靖儿安排个通房丫头吗?”
那绝美的唇角仍是含着笑,可目光却带着一丝审视和警惕。
郁心兰垂了眼帘,柔声道:“一开始曾问过夫君,夫君说他不喜欢人近身服侍,这么些年都是这样过的…”
拿赫云连城的话当挡箭牌,总是没错的。
闻言,长公主心中一疼,眼里就泛起了水雾,拿出丝帕沾了沾眼角,轻叹一声道:“这中间,有个缘故。”
原来七年前的秋山之变后,赫云连城就被投入天牢整整三年,四年前才被放出来。当时的赫云连城已经成年了,回侯府后,因一时没有寻着好人家定亲,长公主便作主将原本服侍他的两名丫头开了脸,抬做通房。
关在牢里时,尚不用怎么走动,所以跛足这个缺点,倒也不怎么碍事,回到府中后,被二爷三爷嘲笑过几句,又从侯中下人的眼中看到了或鄙夷或同情的目光,赫云连城一时适应不了,极度颓废,意气消沉,却又极暴躁,被别人看一眼就会大发雷霆。
这两个丫头是自小就服侍他的,赫云连城当时虽没那个心思,可与她们也算是有几分主仆之恃,所以并没有反对。只是没曾想,入了夜,他不过是在书房里多坐了会子,回到园子里的时候,正巧听到两个丫头悲叹命苦,跟了他这个倒霉鬼,早知道他不但被罢官,还瘸了腿,毁了容,不如早点想法子调到二爷或三爷的园子里去。
可想而知,以当时赫云连城的心态,那几句话几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时他便大发雷霆,将两名丫头丢出了园子…之后长公主又为他寻了几名如花似玉的大丫头,可那几人无一不是看到他脸上的疤痕就吓得眼都不敢抬,赫云连城便干脆不要丫头服侍了,要么在书房就梳洗好,要么回到内院自己动手。
纪嬷嬷帮长公主抹了泪,笑着安慰道:“殿下还想那些个陈年往事干什么。如今可不同了,大爷擢升了官职,腿也好了,脸上的疤痕也没了,现在府里头的丫头婆子们,哪个看了大爷不是连道都忘了走。”
长公主闻言又破涕为笑,笑容里有母亲特有的自豪,“靖儿当年可是第一美男子呢。”
柯嬷嬷赶紧加上一句,“现在也是呀,这京城里年轻一辈的宗室亲贵们,老奴也识得一多半,哪一个比得上大爷的。相貌那是没得说的,单论气派,脸上淡淡的不见笑容,眼睛微眯便不怒自威,无论谁看了都不敢小觑,真是让人望而生畏,能与侯爷年轻时媲美呢。”
长公主闻言,笑容又深了几分、明丽了几分,然后主仆三人转而看向郁心兰,等着她自动地将话接下去。
接什么呢…郁心兰抿嘴轻笑,“夫君的确是人中龙凤。”貌似某人就是这么自夸过的。
长公主微微有些失望,却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要求兰儿给靖儿安排通房丫头,只好淡扫了柯嬷嬷和纪嬷嬷一眼。
两位嬷嬷会意,张嘴便想讲一讲大道理。郁心兰忽地从座而起,退后几步,郑重地给长公主跪下。吓得长公主赶紧起身去拉扯她,“快快起来,地上凉,你有什么话直管说好了。”
郁心兰再三恳请,最后还是被她们给拉了起来,只得坐回原位,真挚而诚恳地道:“媳妇知道母亲想说什么,母亲也是担心夫君的身子,一片好意。请母亲相信媳妇,媳妇是要陪伴夫君一生的人,自会将夫君的一切放在心上,此事,媳妇同夫君好好地谈过,夫君并不喜欢旁人近身服侍,而媳妇…”她顿了顿,下定决心似的道:“也不希望夫君有别的女人。”
长公主面上的笑容滞了滞,刚想说话,又听郁心兰道:“媳妇恳请母亲先听媳妇说完。自古男人纳妾、收通房,为的是繁衍子嗣,可是子嗣多了,一来是日后会分薄家产,二来,嫡庶有别,这中间便会起了纷争。两位嬷嬷应是最清楚京中各家各府的情况的,不知能否数出十家后宅平和、妻妾无争、兄友弟恭的家族来?为了家族壮大才多纳妾室,可生出了嫡子庶子后却兄弟阋墙,这不是与初衷相相悖么?这些阋墙之祸,固然是因为人有贪念,可子嗣过多,也不得不说是个原因。”
“不知母亲还记不记得媳妇交给您的那张药单子,若不是为了这个侯爵之位,甘夫人何至于要谋害媳妇?媳妇扪心自问,愿意一心一意服侍父母亲和夫君,却必定不会有心胸,善待夫君的妾室。媳妇将夫君放在心里,敬他、爱他,可却不愿与旁人分享他,媳妇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婚姻。这些话,媳妇已经同夫君商量过了,夫君应允了媳妇,此生只会有媳妇一个女人,只会有媳妇所生的孩子。媳妇恳求母亲成全。”
长公主愣愣地看着郁心兰又站起身来,向着自已跪下,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良久,长公主才吐出一口气,捂着胸口道:“你是说,靖儿已经允了你?”
郁心兰再磕一个头,“是的。夫君允了兰儿,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求母亲成全。”
长公主只觉眼睛一酸,眼前顿时模糊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啊,当年待字闺中的她,不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幻想,只是世事变迁,不敢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