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心兰正坐在炕桌旁边雕香木珠,虽然他们决定暂时压下她怀孕的事,但赤云连城还是只会给母亲知道了,长公主知晓其中的厉害,给她下了禁足令,免了她每日的请安,还不许她随意在府中走动,说是天冷又有雪,怕冻着怕滑到….这些话赤云连城深以为然,郁心兰就是想反驳,也反驳不过两个人,只好闷在家中。
今日两位弟弟忽然过来探望她,令她分外开心,忙令锦儿取了长公主赐的新鲜果子和糕点,沏上了热茶,让两个弟弟上炕来说话。
郁心瑞年纪小,自是不在意,脱了鞋上炕,郁心和过了年就十五了,不敢这般造次,只侧身在炕边上坐上。郁心兰便又让芜儿放个火盆到他脚边,也好暖和暖和。
郁心和心里还是感激的,“四姐客气了,其实暖阁里很暖和,不必白白浪费炭”。
这话没头没脑的,难道和哥儿屋里的炭不够吗?郁心兰怔了一怔,她虽只在郁府住了三个多月,可知道郁家一直端着世家的面子,吃穿用度无一不是好的,怎么都不至于蔗长子用个炭还要省啊。
可她也没如郁心和所愿的那般接口便问,毕竟现在郁府是温氏当家,温氏性子和顺,可不是个会暗地里阴人的,断不可能为难蔗子。不过,这话儿郁心和既然说了,毕竟有点根源,总要查一查才好,免得亲娘被底下人欺瞒了,一片善良,反落得个刻薄的名声。
郁心兰装着没听懂,笑了笑道:“跟姐姐客气什么!”又转头问心瑞:“前院可给你安排书房了?”
郁心瑞忙点了点头,“昨个儿就安排了。”
大家族的儿子辈们,一般长到十来岁,家中就会在前院给安排一间书房一间卧室,后院当然也有院子,但白日里轻易不许回后宅,免得与父执辈的妾室通房们发生点什么事儿,直到成亲后,才能正式搬回后院居住。
郁心兰摸了摸弟弟的头,不由得感叹,“心瑞也是小大人了。”说到长大,郁心和当年算是成年了,于是她又问道:“心和也大了,父亲应当要给你说亲事了。”
郁心和到底年轻,听到这话不禁脸红了起来,颇有几分羞涩地道:“父亲上回跟我提了几句,物色了几位千金,还要再斟酌一下。”
郁心兰便笑了,“这是好事儿,父亲定会好好帮你物色的。”
郁心瑞今日前来,主要是给四姐报喜的,“紫玉娘娘有了身孕,老祖宗还特意让她跟母亲住在一起,说母亲有福气,能带个小弟弟出来。”
这算是表示很相信娘亲么?
郁心兰笑了笑,心里却撇嘴,紫玉怀了身孕,父亲不会又要纳妾了吧?
姐弟三人说了会子话,郁心瑞便提出去看望一下赤云征,郁心和不禁羡慕,也提出想去结交一下,郁心兰便让芜儿带路,又告诉他们在她这留饭,记得饭前回来。
待两个弟弟走了,郁心兰忙让锦儿传千荷回来。因不放心娘亲和弟弟,她平时常差千荷回郁府送个什么新鲜玩意儿,顺道打探郁府的事儿,便问一问千荷,入冬了之后,各房的炭是怎么分的。
千荷果然是个包打听,当即便回话道:“仍是按以前的惯例,老太太、太太和老爷屋里是三百斤,二夫人和两位嫡小姐、两位少爷的屋里是二百斤,姨娘们的屋里是一百五十斤。”
郁心兰蹙了眉,问紫菱道:“可听心和刚才话里的意思,炭竟是不够用的?”
紫菱便道:“大奶奶不如写个信儿给二夫人,二夫人自会查的,您如今不比往常,心思不可重了,静心养着才是根本。”
郁心兰嗔了她一眼,却也依了她的话。
赤云征是跟郁家兄弟一起过来的,笑嘻嘻的说要在大嫂这里讨顿饭吃。待用过晚饭,郁心兰拿出自己雕的一个香木的腰佩送给郁心瑞。郁心瑞瞧着佩色墨却不暗,造型精美,且有一股极舒心的香味,十分喜欢,忙笑着道谢,“多谢姐姐。”
赤云征和郁心和都是识货的,一瞧便知这是上品的紫油奇楠雕成,放在市面上出售,至少也值个千来两银子。赤云征便大叫,“哇,好漂亮的腰佩,大嫂,以后我若有了这种紫油奇楠,可否帮我雕一个?”
郁心和听到赤云征开了头,便也笑道:“不知小弟是否能得一块这样的腰佩?”他却是弄不到奇楠木的,直接就想让郁心兰送他。
郁心兰笑了笑,也没说死,只道:“日后有了机缘再说吧,你们也知道这奇楠木极少的。”
送上马车的时候,郁心兰递上一个大信封:“心瑞,我给娘亲挑了几个花样子,你帮我带去。”
郁心兰不为所动,只看向甘老夫人,表情是十足十的歉意,“实在是因为精神不好,闻不得,一点点味儿就头抽得痛,还请老夫人见谅…要么,再等一等,大娘处置完了府中的事务,就可以陪老夫人打牌了,兰儿便先行告退了。”
甘老夫人见她作势要走,忙道:“好了好了,我是看难得跟你们小辈儿聚一聚,若是让她来,你们少不得又要拘谨,那玩着还有什么意思。”转头吩咐香儿道:“香儿,去把香灭了,将窗子开一开,让香味儿散一散。”
郁心兰也不急,等岳如进去一圈,回话道:“香味儿已经散了。”这才慢慢踱进去。
甘老夫人便招呼大家坐下,郁心兰笑道:“不急,先摸风吧。”
香儿忙从麻将牌中选了四张风,反扣在桌面上,四人一人摸了一张,郁心兰摸的是北,“坐北朝南,赢家之相啊。”
二奶奶和三奶奶便笑,“一会子大嫂可要少赢我们一点。”
说话间,锦儿和芜儿手脚麻利地将北面的椅子上铺好的棉垫换下,又取出一块紫貂皮的垫子垫在桌面上,郁心兰这才在桌前坐下。
二奶奶的语气更酸更怪了,“大嫂这是怎么了,无端端地变得这么矜贵了。”
郁心兰淡淡一笑,“摸牌。”
对付有的人,只有不理会她,才上策,否则无论你怎么说、说什么,她都能掰出歪理来。
香儿给每位主子上了茶,郁心兰也不喝,巧儿带着一个大瓷壶和一个精巧的杯子,瓷壶里面装的都是上好的茶水。
甘老夫人这会子脸皮子却有些不好了,慈爱的笑容也僵硬了几分,盯着郁心兰问,“丫头这是对老婆子又什么不满呢?”
郁心兰忙歉意地道:“老夫人千万莫误会,兰儿不是不舒服吗?夫君亲自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我这是劳病,要慢慢养的,没有给开方子,只拿了饥渴药丸给我,这茶里泡的就是,与平时的茶是不同的。”
只她这么一说,甘老夫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四人便开始认真打牌。
说到打牌这类的消遣,另三个人便是串通一气,也不是郁心兰一个的对手,她也没打算手下留情,为了避免甘老夫人有事没事地请他她来打牌,她这会可是卯足了精神,把把自摸,还净是大四喜、大三元这类的大番子,纵然盘面小,蛤连桩什么的坐下来,也把甘老夫人、二奶奶和三奶奶输得脸色发黑。
终于还是二奶奶最先熬不住,在这些人里,最缺钱的就是她了,郁心兰胡了第四十五把牌后,她当即把牌一推,“不玩了,也该摆饭了吧?”
郁心兰典雅地笑笑,秀气地道:“应该快了。”说罢看向三个人,意思是,请付钱吧。
之前那一把,三个人头上的攥子、手上的镯子、戒指,脖子上的项圈都输给她了。二奶奶僵着脸道:“我…身上没银子了。”
三奶奶脸儿微红,也跟着道:“我也没了。”
甘老夫人是主家,自好不说没银子了,喝了两口茶,见郁心兰没有免除她们赌债的意思,只好从腰间去了钥匙,让香儿进内室,到匣子里取银票。
香儿一会子出来,将银票交到甘老夫人手上,甘老夫人看了一眼,交给郁心兰道:“这里是一千四百两的银票。”
郁心兰道:“老夫人只输我了一千三百二两呀。嗯,怎么找回您呢?”说着从赢来的首饰里,挑出甘老夫人最爱的那根镶红珊瑚和红蓝宝的喜鹊登枝簪子,双手递回,“这支簪子原是二百两的,兰儿就当八十两还给老夫人了。”
甘老夫人挤出一抹笑,“丫头真是客气了。”
用她的东西来找零,还得让她说谢谢,甘老夫人心里真是呕的慌。
郁心兰又看向二奶奶和三奶奶,轻笑道:“两位弟妹现在没银子也无妨,请甘老夫人舍点笔墨,让你们写张欠条给我就成了。”说着自嘲道:“我是个眼皮子浅的,若你们只是欠几两银子也就罢了,偏偏欠了一千三百二十两,我心里一疼,就不好意思不让你们还了。”
二奶奶气得嘴唇发青,这也能不好意思!难道不应该是找我们要这点银子才不好意思么!
几人正说着话儿,外面传来唱名声,“侯爷、夫人来了。”
屋里四人忙起身去迎,门帘一挑,定远侯和甘夫人便走了进来。定远侯朝甘老夫人拱了拱手,“岳母大人。”
甘老夫人忙让座,自己先坐到了短抗的一边,炕桌的另一边则应是侯爷的位置。
芜儿忽地眼疾手快,拿起一方棉垫,抢在前面帮侯爷垫在炕上,微笑道:“侯爷请坐。”
定远侯正想说,炕上暖和,不用垫子。但眸光忽发觉香儿直冲岳母大人摆手,一张笑脸吓得煞青,眼神便锐利了起来,缓缓坐下。
一百零三章
“侯爷!”甘夫人忽然叫了定远侯一声,笑了笑道:“把垫子拿下来吧,炕头上加垫子,反而隔了热。”
又朝郁心兰道:“你的丫头一点眼色也不会看,你什么时候见过侯爷坐炕上用垫子的?”
定远侯却说,“无妨。”说着已经坐了下去,眉头一皱,又欠起身,看向那个垫子。
甘夫人眼皮一跳,忙问,“怎么了?”
定远侯一伸手,从垫子里抽出一根绣花针来,眸光冷漠,“这是怎么回事?”
芜儿轻讶一声,“怎么会有针呀,刚才这垫子可是要给我们大奶奶坐的。”
甘夫人喝道:“香儿,这垫子上怎么会有针?”
香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可怜兮兮地开口道,“婢子…婢子也不知啊…”
甘老夫人怒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前几日才吩咐你,使个人将这垫子上的花纹修补一下,你交给谁办的?是不是她们将针插在垫子上忘了取了?
还不快将人拖进来给侯爷磕头赔罪!”
香儿得了提点,立时磕了一个头,跑出去拖了一个小丫头进来,回话道:“前几日的针线都是由小虹做的。”
小虹忙跪下磕头,额头叩在地板上呯呯直响,一叠声地道:“求侯爷恕命。”
定远侯微眯了眼,手指转动着那根绣花针,看向甘老夫人道:“无心之失,倒不必恕命这么严重。只是,刚才听说,这垫子原本是给老大家的坐的?”
甘老夫人忙解释道:“并非如此。方才我们打马吊,是先摸了风向的,只是恰好被兰丫头摸到了那一方而已。幸亏兰丫头没坐这张垫子,否则给针扎了,老婆子可就真不好交待了。”于是又呵斥小虹道:“大奶奶身娇肉贵,岂是你们几个奴才担待得起的?侯爷宽宏,还不快谢谢侯爷!日后做事切记给我谨慎些!”
二奶奶也道:“就是啊,大嫂,你的丫头可真会说话,说得好象老夫人一定要你坐这块垫子似的,明明是你提出摸风向的。”郁心兰轻轻一笑,“的确是由我提出摸风向,可我摸的是北,二弟妹你摸的是东啊。”
牌桌上的风向,并不是按照真正的方向来的,而是由摸东风的先坐好位置,其余人再按东南西北的顺序坐下就成了。
之前老夫人已经让了坐位,郁心兰提出摸风,就是为了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一定要她坐那个位置,二奶奶和三奶奶是不是知道而已。结果,最后她仍是坐在甘老夫人之前安排的位子上…
二奶奶脸色大变,哆嗦着嘴唇道:“大嫂这话说得诛心了!难道你是想说,我谄害你,明知这垫子上根针,还非要你坐不可?”郁心兰轻叹一声,“我哪有这个意思?我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二弟妹怎么会联想到‘谄害’这种词上去?左右不过是一口绣花针,除非喂了毒,否则,便是我往上坐上三十次,也不过是扎三十个小针眼而已。”,甘老夫人强自笑道:“就是,一口绣花针而已,晨儿,兰丫头明明没说你什么,你做什么这么大火气?性子哪里这么烈?妯娌间最重要的是和睦,你们若是不和睦,可会害得家宅不宁、兄弟不和的。”侯爷点了点头,将绣花针丢在炕桌上,教训道:“岳母大人说得在理,一点小事而已,怎么弄得这么脸红脖子粗的?”
甘夫人见侯爷没再追究了,忙打圆场道:“香儿去问问饭提来了没有,我一早吩咐过了,侯爷和我会在这里用饭。”
香儿忙应答着退下,郁心兰却站了起来,给几位福了礼,不好意思地道:“兰儿就不留下用饭了…”
甘老夫人拦着她道:“难道是还在跟晨儿生气?我让晨儿给你赔个不是。”
郁心兰忙摇了摇头,“不是,兰儿哪会生二弟妹的气?只是兰儿最近身子不舒服,怕影响到长辈们用饭的心情。”
侯爷微蹙了眉,“怎么会影响到我们的心情?”
郁心兰羞涩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芜儿。芜儿忙代答道:“大奶奶闻不得异味,闻了,便会有些做呕。”
甘夫人怔了怔,勉强笑道:“莫不是有了身子?”郁心兰的头垂得更低了,芜儿忙又代为回话,“大爷请了大夫诊脉,大夫说是有了,只是日子还浅,要好生静养才成。”
侯爷闻言顿时开怀大笑,“好、好、好,原来是这个缘故,嗯,你先回去吧,让婆子们好生抬着,可万莫摔了。好好给赫云家生个嫡长孙出来。”
郁心兰羞得小脸粉红,仍是强撑着羞意,轻轻回道:“兰儿愿承父亲吉言,为赫云家生长孙。”
那表情,又是羞涩,又带着几分得意、期盼和幸福,看得二奶奶几乎眼瞎,心中疯狂呐喊,她生的是嫡长孙,那我生的怀哥儿呢!怀哥儿才是嫡长孙!
众人照例自是要恭喜一番,甘老夫人还大方地拿出了一副老坑翡翠手镯当贺仪。二奶奶和三奶奶已经没有首饰了,便道:“明日一定上门恭贺。”
郁心兰笑了笑,“让两位弟妹费心了,你们好好服侍老夫人和父亲、大娘,我就先告退了。…对了,欠据或是银票,记得明日一并带来。”
二奶奶和三奶奶的脸顿时黑了。
出了松鹤园的正厅,郁心兰见几个抬轿的婆子并不熟,便拒绝了乘轿,让岳如和锦儿一左一右扶着她,慢慢走。
芜儿嘴快地问道:“奶奶不是说,先不告诉侯爷和甘夫人的么?”郁心兰挑了挑眉,“反正她们已经知道了。”还没走两步,便迎面遇上了赫云连城,他回府就听说小妻子来了这,急得立即赶过来接人。
郁心兰轻笑,“没事,父亲也来了。”回到静思园,便将刚才的事儿学给他听,“父亲应当是起疑了。”
又招了岳如过来问,“熏香和茶水,你看了下没?有没有问题?”
岳如摇了摇头,“没有问题,婢子都看了。”郁心兰便猜,“那,今日想必是试探…看来我们园子里的人,要细细摅一摅了。”
赫云连城也极赞同,请了安妈妈进来,他细细交待一番。郁心兰在一旁听了,暗道: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果然不一样。
夜深了,松鹤园内却没有熄灯火。
青铜鎏金三羊开泰香炉里冒着一缕一缕的白烟,先慢慢升起形成了一道白色的烟柱,而后又无风自绕,弯成“心”字形。
甘老夫人的脸色沉如幽潭,吐出来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底,“兰丫头知道你动过手脚了。”
甘夫人一怔,“母亲的意思是,她…知道我在汤里下过药?怎么可能,若是她知道,为何从未听她说起过,也从未见长公主来寻我的不是。”
甘老夫人嗤笑地看了女儿一眼,“这才是她心机深沉的地方,以后,你们要小心一些,之前明明见侯爷将针扔在炕桌上,可后来香儿想去收拾起来,却没找着。只怕这回连侯爷,都开始怀疑我了。”顿了顿又道。“以后做事,你要更谨慎些才好。还有,若是万一,侯爷抓到了什么证据,你只管往我身上推。我到底是他的长辈,又是克儿的娘亲,他难道还能将我打杀了不成。”
甘夫人早在听说侯爷已经怀疑的时候,就吓得脸色惨白,抓紧母亲的衣袖问,“母亲,你在针上喂了什么毒?”
“哪有什么毒?不过是一点延时的眩晕药而已,本是想让那丫头摔一跤的。你只管放心,那么点大的针尖上沾的,只会晕一小会儿,也只能用一次,侯爷已经被扎到了,这会子应当睡下了,即便是药效发了,他也感觉不出来。待明天他再找人来验,什么都验不出来。”
甘夫人这下放下一颗心,验不出来就好,只要验不出来就不怕,想状告当家主母,总得有铁一般的证据才成。
按照赫云连城的方法,第二日上午,就将那个卖主求银钱的婆子给找了出来,是个负责洒扫的,为了几两银子,便充当了报信人。郁心兰细看一眼,还好是侯府的家生子,以前就在园子里当差的,若是她带来的陪嫁婆子,真是脸面都会丢尽。
安妈妈已经审了那婆子一晚,那婆子知道其中厉害,兀自嘴硬,“老婆子真是冤枉啊,就因为跟松鹤园的人说了几句话,就要定老婆子的罪么?”
郁心兰冷冷一笑,向岳如道:“看你的了。”
岳如得了令,从腰间抽出一个大包,展开来,数百根长短不一的银针,这是她的暗器。她连扎了几针在老婆子的身上,那婆子就痛得哭天喊地,两个粗壮婆子都按她不住。过了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她终于熬不过了,大叫道:“我招!我招!”
岳如便拔出了银针。
郁心兰道:“不守规矩,先掌嘴二十。”
那婆子瞪大了眼睛,不服气地问,“我哪里不守规矩了?”
安妈妈一巴掌招呼过去,“跟主子说话‘我啊我’的,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打完了二十巴掌,婆子终于老实了,一五一十说了,甘老夫人一来,便使人塞给她银子,让她将院子里的事都报到松鹤园去,她平素常在院子里转悠,也是想多打听些主子们的事儿,前几天大夫来诊脉时,几个丫头在屋子里尖叫,后来又看到大爷一脸喜色的送大夫出门,她便猜出,大奶奶怀孕了。
安妈妈恨得一巴掌肩过去,“你这叫背主!”紫菱则悄声问,“要不要将这事儿告知侯爷?”
郁心兰道:“告诉婆婆,让婆婆去跟父亲说。”有些事,晚辈说起来不方便。
一百零四章
自知晓长媳怀孕后,长公主每日清晨都只吃素斋,然后去侯府里的小佛堂,在佛前抄写一卷经书,求诸佛保佑媳妇肚子里的胎儿健康成长,顺利分娩。
抄经一般要一个时辰左右,今日抄得很顺利,没有错字,字迹也绢秀工整,长公主放下手中的小狼毫,再细看一眼誊抄的经文,感觉十分满意。
纪嬷嬷见殿下忙完了,忙扶着长公主出了小佛堂,乘轿回宜静居的暖阁,示意小丫头们跟上,自己则上前为长公主卷起衣袖,服侍长公主净手。柯嬷嬷听到暖阁内的动静,忙挑了帘子进来,福了一福,恭声问,“二门回事处的小厮来报,亲家太太来了,不知殿下您见不见。”
长公主一听忙道:“见!当然见!”又责怪道:“什么时候来的?这事儿怎么不早些回禀我?怎么也该先将人请进来,到暖阁里暖和暖和也好。”
柯嬷嬷忙自抽了一个嘴巴,才回道:“奴才是想着,在佛前抄经最重要是心静心城,故而不敢打扰殿下,殿下也是为了大爷和大奶奶的子嗣好,此番亲家太太过来,必也是为了此事,若是知道殿下亲自为她女儿抄写经文,想来感激都感激不过来。亲家太太来了大约一柱香的时辰了,奴才得了信儿,立即差人过去服侍了,茶水果品皆都奉上,不敢怠慢半点。”
长公主这才舒了口气,沉吟了一下道:“你快去请亲家太太进来,再拿我的帖子去二门,告诉他们,以后亲家太太若是来了,直接请进来,不必再请我的示下。”
柯嬷嬷领命退下了,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温氏便由小暖轿抬着进了宜静居。
到了暖阁,纪嬷嬷在长公主的授意下,特意没有放置拜垫,哪知温氏是个守礼的,没瞧见拜垫,便直接往地板上跪倒,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长公主忙走下炕来,双手扶起了温氏,含笑道:“都是亲家,不必这般见外了。我平素也不让家里人这样拜的。”
温氏也听女儿说过长公主此人没什么架子,这才放下心来,顺势起身,嘴里谦恭道:“臣妇毕竟是第一次拜见长公主殿下,还是全了礼才好。”
长公主不由得露出一抹绝美的微笑,要拉着温氏坐到炕上,温氏坚决辞了,在炕边的黑檀木雕花靠椅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