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横在她腰间的大掌,又羞又急,葱葱玉指攀上他的手,想要用力掰开去。谁料他的手臂牢牢锁在她的腰间,任凭她如何努力,也分毫不动。情急之下,她的指甲划入他的手背,带出几道血痕。

自小,她便见血就晕,此时见自己将尉迟决的手划出血来,心里顿时慌了起来,不再挣扎。

感到他的手慢慢松开来了,她就急急地转身,从袖中掏出丝帕,口中小声道:“对不起,刚才不是有意的…”,轻轻地替他擦拭手背上的血迹。

丝帕掠过划痕时,他吃痛地叫了一声,她惊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弄痛了他,一抬头,却看见他的笑脸。

“你作弄我…”她嗔道,但见他笑得脸庞上的棱角都柔化开来,她的语气也弱了下来。

他收回手,两只手胡乱揉搓了几下,道:“这还不如西北戈壁上的风沙划过手背时痛呢。”

他靠得那么近,她觉得周遭全是浓浓的压迫感,连呼吸都不顺畅,于是往后面悄悄移了一步。

他突然收起笑容,道:“既是我迫了你登台,那我便负责还你个清净。”

她讶然挑眉,看着他,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

他笑,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没有办法,你长得实在太美了。”

她心里蓦地一沉,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自小便有人夸她美,长在天音楼里,也知道美貌之于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以色事人的女人有多么的重要。但等现在真的轮到她,听见有男人对她说出这样的话,心里却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悲哀。

他见她不语,眼底忽然一暗,低声道:“昨夜见过我的事情,不要同别人说。”

她听了微微皱眉,想起昨夜他那一身浓烈的酒味,竟想不通他为何会不出席庆功宴,而在角落里独自饮酒。

虽然想知道,但她却不敢随意开口问,只是点了点头,却不知她眼睛里好奇的神色早已被他尽收眼底。

“上三军的弟兄们尸骨还未收回,帝京贵胄却在为我庆功洗尘,”他看着她,脸上浮起落寞又嘲讽的笑,“那一晚,本该就是我祭弟兄们。”

她的喉头梗住。他只说了这短短几句话,可她却感到浓浓的悲伤从他身上缓缓溢出。

“谁料却被突然出现的你给搅了。”他停下笑笑,“当时虽是恼怒,但看清了你后,又觉得欣喜。美得像仙子般的一个人儿,让我以为你是我那些弟兄们从天上派来抚慰我的。”

她心里本是想到自己被他要挟着登台,又被他亲、被他抱,不禁略有愤愤之情。但此时听了他这番话,看着他脸上红色的掌印和他手上的那几道血痕——

唉,“罢了。”憋了半天,才说出这两个字,瞧见他听了之后扬起的笑脸,她的脸又浅浅地红了起来。

想着他出了天音楼后,该怎样对人解释这脸上的掌印,该怎样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府、上朝,她抿着嘴,偷偷地笑了下。

也许,他这唐突之举,亏的人不只是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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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功名

城南悦仙楼里,茶博士与酒博士在桌间穿梭,替客人上茶上酒,也顺便兜售些新鲜事儿赚点小钱。

钦封怀化大将军尉迟决去了天音楼,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男人嘛,去教坊歌楼听个小曲儿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音楼素不登台的安可洛姑娘竟独独为尉迟将军献曲,虽说这消息传出来,让人听了觉得吃惊,但转念一想,这美女英雄的佳话,自古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么。

可尉迟将军走出天音楼时,脸上带着红色掌印,手背上还有几条血痕,这就让人想不明白了啊!

“说来可巧了,小人的一个远方亲戚就在相府上当差,知道的自然比那传闻要多些。”一个茶博士摇头晃脑地说着,面对等着听他说下去的众人,却吱吱唔唔顾左右而言它,眼睛一瞥,见窗边坐着的几个举子在朝他勾手,赶忙乐颠颠地提了长嘴铜壶过去。

窗边的四人桌上,外侧两个男子身着锦袍,神采风流,内侧靠窗一名虽仅着布袍,然其清冽的神情亦气度不凡。

茶博士正要替桌边男子斟茶,却见男子抬手覆住茶碗,笑道:“我们几位不要茶。”又从身上摸出一串吊钱,轻轻放在茶博士的手中,“你只需细细给我们讲讲,你那在相府当差的远方亲戚倒是怎么说这事儿的便可。”

茶博士掂了掂手里的铜板,嘴大大地咧开来,道:“还是这位公子知道规矩,小的多谢了。”他随手把铜壶一搁,笑嘻嘻道:“诸位想想,尉迟将军是何人,那可是讨伐西夷立了赫赫战功的钦封怀化大将军!这样的人物去了天音楼,有哪个姑娘肯拒绝?”

三名男子面面相觑,先前掏钱的那名笑道:“别的不提,你且说说,传闻中尉迟将军脸上的掌印和手背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茶博士弯下腰,凑近了他们,一脸神秘的样子,道:“几位公子可听好了,这事儿谅旁人谁也不能知晓。天音楼的楚当家养了一只白猫,可那天不知怎的,发了疯般地去抓安姑娘,尉迟将军在一旁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抓那猫的时候不小心,手被那猫爪子给挠出了几道血痕。偏偏那天还有只飞虫落在尉迟将军脸上,安姑娘顺手一拍,将那小虫打了下来,可不留意却将尉迟将军的脸打出一个印子来了…”

茶博士的话还没有说完,桌子外侧坐着的两名男子早已把持不住,一个扣着自己的手腕狂笑,另一个被水呛到,一口水喷在地上,内侧的那名男子虽然尚能端庄,脸上却也露出憋不住的笑意。

茶博士见他们几人如此,不禁面露讪色,但还是道:“几位公子莫不相信小的,小的家里那位亲戚确是如此对小的说的。”

外侧那名男子好容易止住了笑,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这茶博士,心里只是思量该如何才能把先前那串被讹去的吊钱要回来。

但他却不知道,在帝京的其它大酒楼里,此刻正热热闹挠地上演着类似这样的对话。

对面的那名男子用帕子擦擦唇边的水,对茶博士笑道:“罢了罢了,你且先过去吧。”遂又对着掏钱的男子道:“叔正,我就说这种人的话没什么可听的,你还不信,眼下吃到苦头了吧。”

男子摸摸鼻子,道:“我只不过是觉得他先前说得有板有眼的,哪知会成这样,”他用胳膊碰了碰坐在窗边的男人,“我这还不是为了你么,子迟兄?”

坐在窗边、穿着布袍的男人正是秦须。在他身边的二人,却是前几日在悦仙楼动口又动手的那两位。一个名王崎直,字叔正,另一个名潘可善,字士则,两人家里都是江南富贾。世代从商之家,长辈们总是盼着家中小辈能有人走上仕途,于是送两人去天朝赫赫有名的郢天书院游学。郢天书院声名远播,人才辈出,进士科及第往往十有四五都在那里读过书。天朝自太宗朝开始,每三年一次的礼部试,都会开特恩给郢天书院五名贡生名额,称之为院贡生。

王潘二人恰恰都是郢天书院的院贡生。想那书院一千多名学子,能过院试成为院贡生的只有区区五人,两人性子自然都很傲,往往意见不合便出言相讽,却独独在几日前被秦须的一番话给折了。待心平气和下来说话,竟发现几人颇为投缘,于是摒弃前嫌,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几日前秦须看安可洛的神情,被两人尽收眼底,这几日闲时便经常拿这个打趣秦须。秦须性子尤其孤傲,平日对人颇为冷淡,对王潘二人的善意嘲讽也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尉迟决在天音楼会安可洛一事,传闻像风一样刮遍了整个帝京,闹得沸沸扬扬,让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秦须也纠结起来。

此时听见王崎直说的话,秦须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淡了,手握住桌上的酒杯,却也不饮,只是用手指在杯口慢慢画圈。

潘可善见状,白了一眼王崎直,对秦须笑道:“子迟兄大可不必伤神。以子迟兄之经国之材,状元之位,唾手可取。礼部试之日,便是子迟兄扬名天下之时。”

王崎直也忙道:“士则所言极是。到时还怕安姑娘不领子迟兄之情么?自古佳人配才子,似尉迟决那般武人,怎可与子迟兄相提并论…”

“莫要胡言乱语,”秦须打断王崎直的话,眉头锁起,“大丈夫出则将,入则相;尉迟将军自是英雄,然我等考取功名,亦是一心为国为家,怎可拿男女之事来说…北国所占天朝十六州县,还需仰仗尉迟将军这等名将为我天朝收复,叔正万万不可存重文轻武之念。”

王崎直本是想要开导秦须,不过是口无遮拦了一点,哪里想得到会引来秦须一顿责备,但又没法替自己辩解,只得应了下来。

对面的潘可善嘴早已咧开,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对着王崎直,仿佛在说,看吧,就知道你不会说话,现在弄巧成拙了吧。

王崎直心里一怒,正待发作,却见张自享手里捧了东西朝他们这桌走过来,只好忍住,瞪了潘可善几眼才算罢了。

“秦公子,”张自享微胖的身子移到桌边,也挡去了周遭大部分人的目光,他看了看王潘二人,略微迟疑了一下,将手中的东西搁在面前的桌上,红光满面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这是天音楼的安姑娘差人送过来的。”

是一个细长的黑纹锦盒。

王潘二人听了张自享的话,兴奋得直看秦须。

秦须神情毫无起伏,长手一伸,将那锦盒移到面前,毫不迟疑地打开来。

里面搁了一支毛笔,通透润泽的象牙笔管,紫黑光亮的笔锋。

合上盖子,秦须一句话都不留下,也不管身后呀然的王潘二人,只是径自起身回房。

这功名,他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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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难求

帝京外城南部朱雀门外的国子监,因路边春雪消融,门前淌起了一条细细的小溪。

带着暖意的阳光铺洒下来,一只着青靴的脚跨过了那汪冰水,人慢悠悠地朝国子监门外候着的一辆马车走去。

曲领大袖的紫色襕袍下摆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鼓了起来,露出袍子下面的棕色裤脚,头上的软脚襥头软绵绵地贴着束起的发,男人面如温玉,唇红齿白,身形清瘦,但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姿。

在马车旁候着的一名便服中年男子早已上前,毕恭毕敬道:“主子。”

年轻男子看着那马车,眉头皱起,红唇一张,“啧。不是同你说过了么,备马!备马备马!备马什么意思你懂不懂?不是让你备马车!”

这语气颇为刺耳,但中年男子面色丝毫不改,显是已经习惯了,“主子,行事要注意身份。”

年轻男子眼睛朝天翻了翻,深吸一口气,又道:“好,马车便马车,但这是什么,四轮的!你存心不想让我出去是不是?”

“主子,您既要出门,自然要乘四轮马车,小的已经将舆上饰物拿掉许多,为的就是让您方便…”

年轻男子不耐烦地挥挥手,“得了得了,你那一套今天给我省省吧。你现下立即给我卸一匹马下来,我才不会乘这个出去。”

“主子,您若坚持这样,小的只能回去禀报…”

“别,别别别,”年轻男子脸上的肉抽动了下,叹了口气,大有壮士断腕的神情,道:“那便这样吧。回去后你若敢多嘴,看我以后…”眼珠转了转,却也想不出来能威胁人的词儿,年轻男子无奈地撩起袍子,抬脚上了马车。

这辆四轮马车在帝京街道上缓缓而行,引来街头众人的驻足观看。

“喂,你能不能快点儿,再这么慢我可就自己跳下去用脚走了!”车厢里传出闷闷的年轻男子声音。

中年男子唇边划过一丝旁人不易觉察的微笑,加快了驾车的速度。

“这还差不多…”年轻男子又嘟囔了一声。

车行了近一柱香的功夫,突然停了下来。

年轻男子一见车停,大喜,急急忙地便要下来,撩开帘子一看车外,声音怒道:“怎么停这儿了?我不是说了要去天音楼么?”

中年男子不急不缓道:“主子,您且不急,先瞧瞧前面再说罢。”

年轻男子闻言,探出头,向前面望了一眼,不禁咋舌,道:“这…这是何理?”

离天音楼约还有半里地,街面上已排了长长的车马队伍,这辆四轮马车被挡在后面,是左也不能行,右也不能穿的,只得停在了原地。

眼前此景仿佛正是中年男子意料中事一般,他面色平稳道:“想是天音楼安可洛终肯登台一事传出来后,那些王公子弟、朝庭命官,均欲一睹其绝世风姿,便一涌而来了。”

年轻男子的嘴角撇了下来,苦笑道:“这可如何是好,莫不是真得动脚走过这半里地去?”

他看着前面那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马匹嘶鸣,车驾东倒西歪的景象,脸上浮现出挫败的神情,不由叹道:“罢了罢了,看来老天是遂了你的愿了。”他盯着中年男子面无表情的脸,“我说,你想笑就笑吧,憋得久了对身子可不好!”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道:“主子,那咱们可是要回去了?”

年轻男子手指轻轻摸着下巴,突然笑得极其灿烂,道:“掉头,去钦封怀化大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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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楼内,大厅靠近门口之处,单单摆了一把红木椅子,上面坐着一名穿白色布袍的男子,面容异常清秀,俊雅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

罔顾天音楼里姑娘小厮们向他投来的异样眼光,他就静静地坐着,看着门外。

每当有男人踏过门槛,不等天音楼的姑娘上前招呼,此人便马上开口:“这位公子,可是为了见安可洛姑娘而来?”脸上满挂温和的笑容。

纵使来人觉得莫名其妙,面对这样一张笑脸,也只能勉强道:“正是。不知兄台何意?”

此人便会接着笑问来者:“敢问公子带了多少钱来?”

来人听了总会面露愠色,撩下一句“关你何事?”,便要进去。

此人长腿一迈,手臂一伸,便牢牢挡住人家,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厚叠交钞,在人家面前晃晃,仍是笑嘻嘻地望着别人。

通常到此时,来者便会面露难色,悻悻而走。

但也有例外的,若来者为蛮横之人,往往一边口中骂着粗话一边要硬闯,根本不理会他亮出来的那叠交钞。

此人也不和人急,摆着笑脸,手掌一转,便扣住人家手腕,另一只手把交钞揣好,又从怀中掏出另一件物什,在人眼前晃晃。

被他扣住手腕的人,早已痛得额角发汗,待到看清他手里之物,更是大惊失色。

随后他手一松,再蛮横之人都会默然离去,他就笑嘻嘻地看着人家背影,再笑嘻嘻地坐回椅子上,等着下一个登门的男人。

负责在大厅擦桌子的小厮已经将同一张桌子擦了十八遍了,眼睁睁地瞧着这个怪异男人的怪异行径,不停地咽自己的口水。

这人不光不让欲见安可洛的男人进来,还不时地看看在大厅的姑娘们,对着她们露出自己的招牌笑容。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范衾衾走到他跟前,满脸怒色,大声道:“喂,你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天音楼如何得罪你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走?”

这人听了,朝范衾衾眨眨眼睛,黑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睛眯成了半月形,笑得更是迷人,道:“这位姑娘不单貌美,连声音都这么动听。”直直的眼神将范衾衾瞅得脸都红了,“我先前不是说了么,我有事要见安姑娘,还请这位姑娘去帮我传个话。”

范衾衾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清了清嗓子,道:“你说这话也不觉得脸红,那么多人要见安姐姐,都被你赶走,凭什么你要见便见?好端端一个人,正事儿不做,偏在我们天音楼从下午一直耗到现在,你瞧瞧,外面天都黑了,你烦不烦啊?”

这人听了,哈哈笑了两声,道:“天黑了正好。我这人别的本事没有,耐心倒是足得很。何况,即是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这位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范衾衾奇怪道:“受人之托?难道还有人求你来这儿赶别人走?真是奇了!”

男人的嘴角弯起来,道:“只要安姑娘下来,我说完要说的事,便走。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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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旧识

范衾衾还欲开口,就见白袍男子笑嘻嘻地望着她身后,突然站了起来,道:“这位可是安姑娘?”

范衾衾转身,见安可洛陪了楚沐怜下来,急急叫道:“安姐姐,你出来做什么,这人根本不需要理会,索性让他等到底,不吃不喝的,看他能坚持多久!”

楚沐怜嗔道:“瞧瞧这张没轻没重的嘴,让旁人听了,还当我们天音楼的姑娘个个像你似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白袍男子因笑道:“这倒不要紧,在下最喜欢这样不服常理的姑娘。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范衾衾见他语气颇为轻佻,脸又是一阵红,正要张口再骂,手却被安可洛拉住了。

安可洛微微一福,道:“楚娘今日身上不爽,我一直陪在身边,郎中才来看过。先前是怠慢了公子,只是不知公子挡着天音楼的门槛,究竟何意?”

“不敢,”白袍男子勾了勾唇角,“想必安姑娘也瞧见了外头的人马盛况,在下实是受人之托,不想安姑娘受扰,给安姑娘一个清净罢了。”

“受何人所托,公子可否言明?”安可洛虽在楼上,但先前梳云已将这男子在大厅的行径细细对她描述了,心中料定此人不凡,但听到他是受人之托,也不免惊讶,竟不知什么样的人可以开口让他做事。

白袍男子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递给安可洛,笑道:“那人说了,安姑娘一见这个便知。”

他掏出帕子之时,安可洛便已明白——是她昨日在偏厅替尉迟决擦拭手背上血迹时用的,后来便怎么也寻不到了,谁能想到此刻却在这白袍男子身上?

一想到尉迟决,她便浑身不自在起来,耳朵发烧,却也不得不接过那帕子,赶紧塞进袖子里。

身旁的范衾衾早叫了起来,“那不是安姐姐一直随身带的帕子么?你是怎么偷了去的?”

白袍男子闻言,一脸愕然,“这位姑娘,在下如何得罪你了,你要如此污蔑在下?我与安姑娘今日才见,那帕子怎会是我偷去的?”

范衾衾小脸俏红,仍不依不饶道:“看你这人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谁知道你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偷了这帕子,还不就是处心积虑地要见安姐姐一面!”

白袍男子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得,本想做件好事以成人之美,谁料竟被一小母狼咬住不放?我何时受过如此待遇,哎…”

范衾衾跳了起来,怒道:“你骂谁是小母狼?”

白袍男子却不再接茬,看着安可洛苦笑道:“还望安姑娘还在下一个清白罢。”

安可洛已是尴尬至极,低声道:“那人…他为何要让你来这一遭?”

白袍男子一击掌,好像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似的,嘻嘻笑道:“差点就忘了正事儿了。那人说了,若安姑娘最后肯见我,便要我给安姑娘带一句话:‘我一向是说到做到之人’。”

安可洛听了,脸噌地一下红透了,想起尉迟决先前对她说的“既是我迫了你登台,那我便负责还你个清净。”——这白袍男子今日所为,可不正是应了尉迟决这话么。

白袍男子瞧着她的模样,笑得更加开心了,“安姑娘,那人还说了,若安姑娘肯有一点点感激我今日所为,天音楼外有马车候着。”

这几句话,旁人听了均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不知道这白袍男子话中何意。

倒是楚沐怜的脸上露出些许了然的神色,道:“洛儿,也真难为那人了,莫要拂了别人的一片心意。”

“楚娘…”安可洛惊讶于楚沐怜的态度,但看到楚沐怜那淡定的眼神,便叹了口气,对白袍男子道:“如此就有劳公子了。”

白袍男子吁了口气,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笑道:“安姑娘客气了。”他在前引路,走至天音楼门口时,却又回头,望了望范衾衾,嘴角翘了上去,“早知道这地方如此有趣,我倒是该早来看看。”

天音楼外的街角,弯过去一点,一辆四轮马车赫然在目。

安可洛一惊,看向白袍男子,“这…”

白袍男子挠了挠头,尴尬地笑笑,道:“这也是那人的意思。哎,他一旦坚持什么事情,任是谁也劝不了。安姑娘还请上车罢。”

安可洛迟疑道:“这可是要去相府?”

白袍男子笑道:“安姑娘别紧张。是去圣上新赐的大将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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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车,便见正门前左右蹲立的一双石狮,那狮子眼里冷冰冰的神情,竟让她又想起了尉迟决那刚硬的模样。

车停时,早有家丁迎了出来,白袍男子笑问:“将军此刻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