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可靠吗?”王夫人追问道。
周瑞家的忙点头,“太太您是知道的,我有个女婿,弄个个古董铺子糊口。生意虽不怎么样,可人缘倒是不错,平时有什么,人都愿意跟他说说。这事儿,就是他一客人,说是跟吴家那采买上头的人是个什么亲戚,他给说给我女婿的,还关照了,要是有什么稀罕物件,字画古董摆件什么的都不论,只要是好的,只管留着,那家园子可用得到呢,银子都不是个事儿。啧啧,好大的做派!”
看着王夫人渐渐变色的脸,周瑞家的又添上一笔,“不光是吴家那么大手笔,据说周淑妃家里,比吴家准备的银子更多,动静也更大。听说当初也是请那什么什么旧主,结果没争过吴家,所以周家就在银子上加了码,说是怎么样也要给他们家娘娘争过这个脸面。这个,也是那人说与我女婿听的。太太,您说,咱们家?”
周瑞家说的说到这儿就打住了,只拿眼睛看着王夫人。
王夫人这会儿脸色已经彻底沉下来了。人家都要给自家娘娘做脸,她又岂肯落在人后面?只是,这会儿,这事情,她是一点儿挨不上啊!
王夫人是坐不住了,抓着手帕子揉了一会儿,就问周瑞家的,“凤丫头这几日如何?我才刚得了些血燕,你拿着,替我去看看她。”
王夫人这几日亲自去议事厅,也是因为王熙凤的缘故。也就是前些日子,一向是要强的王熙凤,忽然就病倒了,这几日就一直躺在床上呢。忽然没了这么个帮手,王夫人只能事事躬亲。这几日,倒是比这几年都忙碌。
周瑞家听了太太的话,心领神会,忙应声点头,拿了东西就出去了,只是,这人心里却一再的摇头,这会子若大房二房正经打起擂台,就算是这姑侄再怎么亲,这琏二奶奶也要翻思量,她虽然是叫个王熙凤,可现在首先,还是琏二奶奶。
王夫人看着周瑞家的出去了,扬声让金钏儿彩云这几个进来服侍着,又打听了下宝玉今儿个的作为。边上的金钏儿笑着抢着说到:“宝二爷今儿个去学了,这会儿还没下来呢。奴婢猜着太太许是要打听,就先去问过了。二爷今儿个是带着锄药他们几个,还有李大哥哥跟着呢。现在眼看着热了,二爷身上穿的是那件新作的红锦云纹夹衫,因怕早起天凉,还给预备了哆洛尼斗篷。”
王夫人听着,才点了点头,又让人去前头打听,等着老爷回来,让人递个话,说是太太有事找,让老爷尽快回荣禧堂。
眼看着都吩咐下去,王夫人就在那儿焦心的等着了。这会儿越是心里有事,就越觉着这时辰难熬,心里是一刻也静不下来,一会儿是周家的吴家的事情,一会儿又好似看见自家女儿委屈的脸,就把个贾赦老太太恨得牙痒痒:这也说得出口,占着荣国府的爵位,竟然只肯出那五万两。别以为人都是傻子,总领了这么件活,连邢氏都派上用场,还加上了东府那个也不上台面的,却把正经儿媳妇给踢出来,这是打得什么算盘!老太太也是老昏了头了,竟然还点了头!
不行,还得多弄些银子,也不能就教给他们手里,这是情,怎么都要抢过来,没得让着起子人,借着娘娘省亲敛财,一回头却随便糊弄个园子,丢娘娘的脸!得好好想想,这银子,从哪儿来。还有,怎么跟老爷、老太太说这些事情。这样子图,也得再想法请个大家。这些那些,都要跟老爷好好说说,让他仔细盯着才行,省得那些人拿着钱还要偷奸犯懒。
王夫人在这儿一样样的盘算,林靖却再把事情安排下去后,又让人盯着,就撂开手了。
这会儿,林靖才从先生那里回来,正在碧草的伺候下换着衣裳。天气已经暖和了,再下去,就要一日日热起来了,林靖的苦难日子也快要到了。每年天热,总是林靖比较艰苦的日子,暑热不算,还要绑着布带子。
这才换上衣裳,还没来得及系好了汗巾子,就听见外头一阵啊哟声以及乒呤乓啷铜盆掉地上的响声,听那啊哟声,好似是兰草,还有一个,声音嫩些,也陌生些。只是,听着这些声音,碧草的脸色就有点不好了。那个陌生些的声音,正是碧草的小妹子,前些日子才上京的王二丫。
林靖拍了拍碧草的肩,让她出去看看,自己接过手,快速的弄好了,也跟着出去了。没走两步,就隔着门帘,听见外头那抽泣声,那小丫头哭了,边上还有兰草替她说着好话的声音。
林靖侧耳听了听,也就不管了,自己顺手拿了本书,就在一边榻子上歪着了。
过了好一会儿,这几个才进来,碧草亲自端着水,兰草在边上搭把手,后头,王二丫跟着。林靖看过去,兰草的鞋面湿湿的,想是来不及换,主子等着梳洗呢,哪有做下人的先去换衣裳的道理?而边上的王二丫看着倒是没有什么,衣衫整洁,只是把个头,低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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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8是个傻子
林靖扔开了手中的书,站起来自己过去洗脸,嘴上吩咐道,“兰草先去换了湿衣裳。”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见边上那王二丫哭上了,“都是,都是奴婢不好,请主子责罚,不要,不要怪兰草姐姐。兰草姐姐是不小心,才跟奴婢撞上的。不,不对,是奴婢不小心,才跟兰草姐姐撞上的。”
林靖顿了顿,眼睛略略一抬,只见那二丫半抬着头,满脸祈求的看着林靖,双眼红红的,泪珠子连串的往下淌。
林靖低头掬起一捧水洗着脸,然后接过边上碧草手里的干布巾子,擦干了脸,才说到:“下回小心些,下去吧。”
等兰草跟二丫都退了出去,碧草还尴尬的站在那里。林靖叹了口气,过去楼了楼碧草的肩,安慰道:“好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说起来,也是我想简单了。原想着你离开家太久了,好不容易家里人都过来了,让你妹妹进来陪陪你说说话。倒是有些疏忽了,若进来,不知道规矩,确实有些太突兀,于自己于别人都不太好。嗯,既然已经进来了,再又马上让她就出去,倒叫人面子上不好看了。这样,你得空先跟她讲讲规矩。若是觉得拘得慌,等过段日子,我想个法子赏个体面就好。”
碧草听了连连点头,林靖让她出去看看王二丫,自己又在一边歪着了,拿着书盖着脸闭目打起盹来,刚刚那小姑娘已经被她不知道丢在哪个旮旯里了。
林靖这儿浑身上下透着悠闲,别人那里却又是一番景象。
东小跨院中,王熙凤斜靠在炕上,没上粉脂,松松的挽了个堕马髻,也不戴钗环。连外头的大衣裳都没穿,倒是透出股子慵懒的风情,正跟平儿说着话呢。
“这才歇了几天,怎么我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酸疼酸疼的?”凤姐儿没精打采的说着。
平儿笑着说道:“奶奶且忍忍,忍过这段时候,也就海阔天空了。”边说,人就过去,给凤姐儿揉着腿。
凤姐儿听了这话,脸色有点儿暗沉。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平儿忙要去劝,凤姐儿却摇了摇手,“你别说了。我都知道。如今,也不去多想什么了,只等看着…”话还没说全,就听见院子里的婆子扬声道:“哟,这不是周姐姐吗?”
周瑞家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奴婢给二奶奶请安,太太惦记着二奶奶,新得了些上好的血燕,让奴婢给二奶奶送过来。”
凤姐儿冷笑了下,使了个眼色给平儿。平儿点点头,起身迎了出去。
周瑞家的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被迎进了门。往里看见靠在炕上的王熙凤,见这副慵懒气虚的样子,倒像真是那么回事。眼皮子跳了跳,脸上堆着关切与忧心,嘴上忙说这请安的话,又把王夫人关心侄女的话说了一遍,才问着:“二奶奶这是个什么症候。大夫怎么说?不是我多嘴,奶奶一向瞧着康健。如今这样子可不能小瞧了。”
凤姐儿扯了扯嘴角,像是没力气说话,顺下的睫毛,遮去了眼中的不耐。边上的平儿马上担忧地接过话题去,“可不是嘛!我也跟我们奶奶这么说。前些日子已经请了大夫,说了个气虚晕眩的毛病,让好好静养着,万事不可操心。”
“如今,我们二爷都关照了,让奶奶只管养着,千万不可劳神。还嘱咐我们几个,千万不能拿什么事情让奶奶费心,不然,就一顿好打撵出去。”平儿说着,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茶水,搁在了周瑞家的手边,“周姐姐喝茶。”
周瑞家的忙讪讪道了个谢,这回,她领了太太的话过来,除了那些小算计,就是来探听消息来了。可现在,平儿这番话,倒把周瑞家的一肚子话,给堵在了喉咙口。只得反复说着车轱辘似的关心话,喝了一肚子的茶水,才不得不告辞了。
等人前脚才走,后脚凤姐儿倒是生动起来,柳眉倒竖,打鼻子里哼出声来了。小丫鬟正好把那匣子血燕拿了过来交给平儿,见奶奶这样,吓得忙退了出去。
平儿忙着在宽慰凤姐儿,犯不得跟这么个人置气,不过是个奴才。不停这话还好,听了这话,凤姐儿更是难过了,“她哪儿配!我是想着我那好姑妈,竟然…”说着这话,想着连日来的惶恐,心里又是气恨,又是委屈,眼眶就红了,眼看着就要落下泪来了。
那日在老太太那儿说省亲别院的事情,就让王熙凤察觉到异样。她一个妇人,虽说是亲着娘家人,有时不免让娘家的亲情压过了现在的身份,可让丈夫一家这么排斥,心中怎么会不担心,怎么会不难受?偏她还是善妒,眼里不容人,却又没有个儿子,更是没着没落的。
只是她又是个倔强的,虽然心里不好受,却不肯对贾琏低头。而且,现在她被排斥在省亲大事之外,只拿着管家说事,更是要做得十二万分的好,不肯在外头落了面子显出一丝丝的软弱。
可这样一来,跟贾琏就更僵了。而贾琏索性拿事务繁忙作借口,连着几日都不回房,就宿在了外头书房里了。
可笑往日最爱在她面前作伥作势的大太太,这回子却再也不找她麻烦,看见她,就如同没个人似的,这样子,分明已经不把她当个什么了。既然不把她当回事,自然也不会挑她的刺了。这个认知,更让凤姐儿难受,什么时候,一个小门小户的填房,都能这样看她?
这些统拢事情,让她背着人,半夜里哭过多少回?只是天一亮,她又打起精神,施上脂粉,还是那个能干泼辣的王熙凤、凤辣子、琏二奶奶!
直到前两日,贾琏怒气冲冲的回房,劈头盖脸的责问了一通二姑娘的事情。
二姑娘“病”了,凤姐儿自然是知道的。可她这回难得的不周全了,没有去探望安抚这个小姑子。一来,她自己还难受着呢,哪有心情去安抚他人?二来她跟贾琏这样,还让她好声好气去安慰小姑子?别做梦了!最重要的事情,这些,可是大太太做下的好事,如今像着自己的艰难,她落得看热闹,哪会上赶着替人擦屁股?
所以,听着贾琏的责问,她冷笑了两声,“这可奇怪了。这些,不是你们的好算盘?如今这样了,怎么倒问起我来了?”
贾琏恶狠狠的看着她,好一会儿,原本怒气勃发的脸,忽然就平静下来了,哼了一声,“很好,很好!到底是王家的姑娘,好气魄!跟着我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袭爵的,还真委屈了你。只是若真称了你那好姑妈的意,你的下场又如何?”
凤姐儿这下摸不着头脑了,只是不肯弱了气势,昂着个头,道:“二爷这话我不明白。”
贾琏眯着眼睛看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笑气起来了,语带嘲讽的说道:“你不明白?你不是很能干吗?原来你也不明白,不过是个,哼!”语未尽,就一甩袖子,又走了。
王熙凤站得挺挺的,等人走了,才跌坐在椅子上,心中已经不单单是惶恐了。一定有事情!“平儿,平儿,快,快去把兴儿给我叫进来!”
许是兴儿骨头软,许是王熙凤积威甚重,又或许是得了贾琏的默许,没怎么让王熙凤费力,就把这连日来的事情说了个一干二净。
听完这些,王熙凤当场就愣在了那里,好,还真是好!若真这样,贾琏问得还真对,“只是若真称了你那好姑妈的意,你的下场又如何?”
想着自嫁进这府里,人看着风光:得了老太太的宠爱,拿捏着丈夫说一不二,没有儿子也照样硬气,连婆婆都只能捻酸讽刺自己两句,却不敢真的拿自己如何…零零种种,可谁又知道,自己是付出了多少的心力?又填了多少的嫁妆。
就是现在,还为了些意气,跟着姑妈劳心劳力。
只是,姑妈做出些,想过自己这个侄女吗?若真存了那心思,当初又为什么劝自己爹娘做下这门亲事,若不是存了那心思,那现在这些,还有往日的点点滴滴,又是为了什么?
这刻,贾琏那句未尽之话直直的跳了出来,“不过是个,”…傻子!
平儿也惊呆了。一是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会儿,稍稍回过神,看着凤姐儿如此,只能先压下害怕,给凤姐儿倒了杯茶水,“奶奶,先定定神。不过是个下人的嚼舌,何至于如此,二爷…..”话到这儿,却又说不下去了,二爷,二爷如何?若说二爷不会相信,那么,那一顿火气,又是怎么解释?
平儿话到嘴边,又改成了,“要不去请了二爷回来,跟二爷好好分说一下。”
凤姐儿这会儿已经过了最初的惊怒,瞥了平儿一眼,道:“分说什么?说我并不知情?二爷知道。”不然,也不会说自己是个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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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9有良心的
平儿一想,也是啊,可这下,该如何呢?
凤姐儿定定神,总算是凝处了些力气,“让人去请个大夫,说是我病了。再让人去老太太和二太太那儿说一声,说是身子撑不住了,要告个假,求老太太、二太太恩准我躲个懒。”
平儿一听就一惊,二奶奶这是气病了?只是再一想到,自己这位主子,平素就是好强的,就是累狠了,或有个小毛小病的,都咬咬牙忍过去,并不现于人前。这回子,横竖看着,也不像是有大病,再说了,大夫还没看诊呢,何来身子撑不住一说?
细细一想,平儿也就连连点头,“还是奶奶厉害。空口白话的管什么用?不如奶奶就大病一场,再对二爷服个软,一日夫妻百日恩,如今这样,多少博得些二爷的怜惜,先把眼前这关过去了,日后再慢慢拢回二爷的心…”
“多嘴!”凤姐儿轻斥,被平儿这样说出来,多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红了红。只是又叹了声气,“哪只能这样。若二爷真来问上一声,我就亲口告诉他,我并不是真病了。”
说着,也不看着平儿,边说边再一次捋着思路,“你那话说得不错,说的哪有做的管用。我空口白话,说日后如何如何了,二爷未必肯信。不如就此放手了管家权,以此表明,为了远开二太太,决不跟她再搅和,即便是到手的这个,还是我最看重的,放手也在所不惜。这样,多少还能让他信我一些。如此,再图日后了。”
对于这个,平儿是心生佩服,只是问道二姑娘的事情上头。凤姐儿摆了摆手,道:“二爷既然知道了,必然有应对。如今,我自己还不能取信于他,说这个事情,反而不妙。”
如此,凤姐儿就“病”了,一病还病了好些天。贾琏虽对凤姐儿心存意见,只是到底还是结发妻子,这回妻子轰轰烈烈的病了。还是回来看,一看的。当然,也正如王熙凤所料的。在听了凤姐儿亲口所诉,又加上那些服软认错的话,终于回转过来些了,人也搬了回来。虽然还是没再跟凤姐儿说那些外头的正事,可人能回来就好。不是吗?
只是今日,凤姐儿看着那匣子,气狠狠的说道,“我这病了。她那‘刚’得了东西,就给我送来了,还恨不得嚷嚷的天下人都知道。生怕别人不明白,她是如何关心爱护我,这里存的是什么心?”
平儿一听。也明白过来了,只是还是宽慰道,“不怕,二爷明白着呢。”
“我就怕明白人偶尔犯了糊涂,那才是真糊涂。你可别忘了。这里头,还有大太太在里面搅和呢。她可是看不得我好的!”说着。凤姐儿厌恶地看了眼那匣燕窝,“快丢了出去。这屋里,哪缺了这个?”
平儿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略想了想,扑哧笑了,“奶奶也是犯了糊涂了。就算是丢了,也抹不去。平白糟蹋了东西。不如搁桌上,让二爷看了,再煮给二爷吃了,也不枉这个好东西。”
凤姐儿听了,倒是也笑了,总算是去了那些郁气。
正说着话呢,就听见外头禀报,说是饭食已到,可要摆上来。反正是闲着也是闲着,凤姐儿点头,也就让人把饭摆上来了。
看着桌上的饭菜,凤姐儿叹了声气,“这些日子,只是歪着靠着,也不动弹,我看着这些吃食,都嫌厌烦。这桌子端上来,看着就饱了。”说着,就放下饭箸,不想吃了。
平儿在一边劝着,让凤姐儿怎么都得勉强自己多吃上两口,可别真的折腾病了。
凤姐儿倒也听劝,也就勉强动起筷子。正在数着米粒呢,就听见外头人说话,说是老太太赏了两个菜过来给琏二奶奶。凤姐儿忙让人赏了钱,奉了菜上桌。
送上来一看,其中一道,原来是盘鱼。
如今天气转暖,鱼虾倒是多了起来,只是这盘鱼,倒不是北边寻常可见的。只见长腰的白瓷盘,一头边上绘着几条斜飘的二月春风剪刀柳,盘上,盛着一条略带黄褐色的鱼,从背脊剖开平铺在盘子里,嘴大鳞细,肚白肥厚,正是南方出名的鱖鱼,四周,还有一些花瓣和雕出来的桃花。此道桃花鱼,正是取自桃花流水鱖鱼肥。
这道菜是往日凤姐儿爱吃的,如今老太太看了,倒记着她,所以就赏了她了。凤姐儿这回是有些开心,也不等平儿夹了,自己取了一块背脊活肉,往嘴里送了进去,只是才到跟前,一阵子恶心就涌了上来,忙扔了筷子用手捂着嘴。
平儿也慌了,忙取了漱口痰盂过来,只是一抬头,就看见凤姐儿一只手捂着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另一只手,却覆在了小腹上。
“奶奶,可是…”平儿也意识到了,眼中湿润,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翘着,手上发着抖,也不把那漱口痰盂往主子跟前凑了,只是一叠声地叫着菩萨保佑。
边上几个丫鬟都不知道这主仆两人怎么了,还是门边那婆子回过神来,一连声地恭喜二奶奶了。
这话,总算是让凤姐儿回了神,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吩咐道:“快,快请大夫。”看着人就要往外头跑,凤姐儿又想起来了什么,说道:“回来!”又吩咐道:“没我的话,不许往外头说。不然,仔细,”仔细什么?凤姐儿终究没往下说,在这个惊喜交加的当口,只希望这菩萨保佑美梦成真,怎么会说些严苛的话。末了,只是挥了挥手,让人快去。
平儿这会儿也回过神了,忙上来服侍着主子,漱口擦手,饭也不吃了,让人收拾下去。自己却围着凤姐儿身边,坐立不安,嘴里念叨着无数的好话。
这时候,时间是那么的难熬,明明才小半个时辰,就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在听得那大夫说确实是个喜脉时,饶是凤姐儿平素怎么爽利泼辣,这会儿也呜咽出声了。
这会儿的平儿,脸上带着喜气,人已经镇定下来了,一边拜托大夫好好开个平安保胎方子,又让人给大夫包个厚厚的封包,一边让人给二爷送信去,回身,又要劝着凤姐儿平复心情,因为大夫说了,如今时日太浅,奶奶又思绪过重,肝气郁结,若不放开些,只怕不好说。
只等把屋子里闹哄哄的人都打发出去了,平儿才转身恭喜了凤姐儿,“奶奶可真是福气大。这回,一定是个小哥儿。”
这当口,这孩子来得好啊!真是心疼娘的好孩子!
两人正说着呢,贾琏就冲了进来。进来了,看着凤姐儿,贾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一个劲儿的傻笑。贾琏也是个可怜的,成亲多年,膝下只有一个牙牙学语的闺女,身边的妾室通房都给凤姐儿打发的干干净净的,连小老婆都没有,就更别说庶子女了,就是有个平儿,也是轻易不让他近身的。如此种种,再加上那些个事情,怨不得前些时候他如此对待王熙凤。可如今,总算是一点点都好起来了。
平儿见二爷来了,识趣地躲了出去。只留这小夫妻俩对看着笑着。没过多久,总算是云开雾散,两人算是和好了。
俩人腻了好一阵子,才又把平儿叫进来,贾琏一个劲儿地问着大夫的话,又关照着好好伺候着二奶奶的话,又想着要给老太太老爷报喜。转眼,又看见了桌上搁着的那个匣子。
王熙凤现在是精气神都回来了,顺着贾琏的眼神,就明白了,“这是二太太见我躺了多日,心中惦记,让周瑞家的过来了回。人才在院子口就嚷得人都知道,我的好姑妈才得了一匣子血燕,就惦记着我给送过来了。我倒是想扔了,平儿却说不能糟蹋东西,只等着禀明二爷,就熬着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