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一忐忑,香菱说话就没开始那么利索。好在还是把话说全了,说是都是荣国府的客人,也该多走动走动。所以太太想请林大爷过梨香院坐坐。
林靖实是被纠缠烦了。知道她们这是想着如何赔礼化解那日的事情。林靖原是嫌薛蟠面目可憎,不想被缠上,可如何却在内院被缠上。当然,她也可以置之不理。可薛姨太太终究是王夫人的姊妹,占着个长辈,再怎么跟林靖没什么瓜葛,可华人这一表三千里的亲戚论法,还真不能让林靖不认。如今人家姨太太发话邀请,自己再不理,被人说自己倨傲。目无尊长,那就不太好了。
林靖心里有抱负,所以。好名声,可不能糟蹋在这一家子手上。只当应了声,少了那许多缠绕,也算可行。再说,他吊了人那么日子。也算是给自己出气了。遂点点头,“改日跟宝二爷约好,定当登门拜访。”
说着,也不想在此停留,林靖就再没看过香菱,走了。身边的那几个人也快步跟上。只是离开几步后,兰草回头又看了看香菱,目光稍冷。
别人都没怎么在意。林靖却看在眼里,忽然想起了什么,折扇轻轻敲了敲兰草的额头,“看什么呢。你是你,她是她。”
兰草只觉得心口一松。刚刚憋着的那口气,就这么散了。感激地看着自家大爷。用力点了点头。
不说林靖这儿跟大丫鬟打着哑谜,就说那香菱回了梨香院,把事情这样长这样短的说了,薛姨太太倒是松了口气,道:“我的儿,这下可好了。林家的这位大爷,还真是。。。”真是怎么,这位薛姨太太并没有说下去。
薛蟠在宝钗的指点下,弄了个饯行,做了个东道,想着请了林靖,席间再进些酒,说些软话赔礼,就把这事情给圆回来了。而薛蟠姿态做足,当着那么多人,林家大爷要是再不依不饶的,那倒是这位林大爷落了下乘了。以往的事就可以翻篇了,就是要议论,也只会说林大爷得礼不饶人。
想得挺好,那些筹备也不错,只差最后一步,可最后这一步就偏生走不下去了。怎么都没想到,林靖竟然没有去!
等宝钗听到哥哥的小厮传回来的这个消息,还真是惊讶,更惊讶的是,竟然是宝玉把这么事给忘了,而冯紫英去了,也没对林靖不再显出失望。
外头那些事情,宝钗暂时还顾不上,只在府里动脑筋。可真巧,林姑娘病了!
听着香菱的回话,宝钗虽也松了口气,可看了看香菱双眉间的那颗痣,心里十分复杂。哥哥、自己,做了那些都不管用,可偏这个小丫鬟出马,人家那头就应了。这还要让她怎么想?虽然当初自己就是存了这点儿心,才让香菱出头的,可现在真这样了,却没让宝钗有事成的高兴。
宝钗脸上还是带着笑,跟着薛姨太太有句没句的说这话,眼神却从香菱身上移开了。而不知觉中,宝钗又按了按胸口,那里,贴着小褂子挂着个金锁: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宝钗的这个小动作,让薛姨太太看见了。学姨太太叹了声气,把屋子里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才搂着宝钗道:“我的儿,可委屈你了。唉。只是你姨妈也是没有法子。咱们要谋划这么亲事,还真要受点儿委屈。”
“母亲,说什么呢。”宝钗扭着身子,脸上通红。
“在自己娘跟前,也不用计较这个。”薛姨太太还是搂着女儿,虽然有点儿不合规矩,待还是要把这里头的各种要紧的掰开揉碎将给宝钗听。
“咱们是来应选的。可这应的,是小选。你姨妈说了,说白了,就像是这府里选家生子一样。选出来的,就是进宫服侍人的。这端茶倒水的,还是轻的。你看看那些粗使丫鬟做什么,这选上进宫的,就要做什么。”
“现在我们薛家虽然落败了些,可我怎么舍得自己娇养的嫡姑娘,进宫去做那些?再不必说,这一旦选上了,咱们骨肉就要分离。今生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你再看看这府里的大姑娘,人家可是国公府夫正经嫡出的大姑娘,走的又是大选,如今也是在苦熬。也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见着天颜呢。咱们,就更比不上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不上不下,就这么卡着。你日后的亲事,也真让我这做娘的难受。可耐不住咱们姑娘好啊,就被你姨妈看上了。宝玉人品相貌脾性都是好的,也不是委屈人的。虽然只是个二房二子,袭不了那个爵,可胜在老太太疼爱,日后那些有的没的,还不都归了他?而你姨妈素来喜欢你,这以后成了婆婆,也不会怎么刁难难处。”
“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亲事,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虽然现在受点委屈,不过这也是没法办法的。你姨妈不会害你,你放心。”薛姨太太拉着宝钗悄声说话。
这些,宝钗当然想得到,只是林靖,林靖。。。。。。
林靖还是日日去看黛玉。而除了那一次,黛玉倒也没有不见,神色间也好上许多。林靖对着黛玉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最初相见的那一样。
林靖冷眼看着,宝玉黛玉又和好如初了。林靖并没有花太多心思于这个荣国府。这些日子,林靖虽然没怎么出门,可外头的消息,却一直没断过,有她自己安排下的老家人,也有沈淑的。
听着这些消息,琢磨着这些消息背后的事情,林靖发现,这京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了,而朝堂上,貌似这太子根皇八子这几天在朝上据理力争,其实,这争斗意境有点儿白热化。
林靖心思花在了这些上头,而那内宅之事,也就不太理会了。这一日,林靖还是准备照着前些日子的作息,去看看黛玉。才到屋子外头,就听见里头真真热闹。听声音,三春来了两个,宝钗,宝玉也在。
正犹豫要不要进去,那打帘子的小丫鬟一见是大爷来了,特别的殷勤,早就打上帘子说道:“大爷您来了,快快,姑娘等候久时了。”
林靖退不得了,只能笑着进了屋子。屋子里没有什么特别通风,有点儿让人闷闷的。黛玉还来不及对林靖行礼问好,一个声音突兀的响起来了,“你就是林家的大爷,林姐姐的哥哥?”
林靖一扭头,一个小姑娘脆生生站在那儿,正一点儿也不掩饰的仔细打量着自己。
这小姑娘不是下人装扮,头上插着几个珍珠发簪,不是特别显眼,可林靖却知道,那样一个大东珠,价值不菲。林靖猜测,这姑娘大概就是史湘云吧。
老太太原早就吩咐过人去接史湘云过来。只是也真赶巧年史湘云的了热疾,被拘在家里养病,前些日子大好了,老太太才命人下来。
这会儿看见林靖这个活人站在自己跟前,史湘云也挺豪气的,虽一下子忘了接下来该怎么说话。
半天才想起问候,“林大爷,您好。”
林靖倒是有点点头,“史姑娘好。”
虽然问答过来,可这样还是挺尴尬的,更何况史湘云是初次见面。宝钗忙过来打圆场,“可好,颦儿刚刚还在念着哥哥呢,这下总算是来了。”
林靖也笑着冲着宝钗点点头。
史湘云刚刚冒失了,现在倒是觉得脸上烧得慌,虽不该多嘴,只是一时上还真没想起来怎么挽回尴尬,这会儿宝钗如此,倒是甜甜的冲着宝钗笑了。
正文 084说假成真
即使是厌恶薛蟠、不想跟薛家有什么牵扯的林靖,都不得不承认,若论行事圆滑老道,这些姑娘们里头,还是这个宝姑娘出挑,看其言行,还真让人能翘翘大拇指。
其实,若生活随心、被娇养疼宠,不用为将来为家里操心,怎么会磨练出这样的本事?林靖看了看笑意温柔安抚着史湘云的薛宝钗,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黛玉,一时间,竟然也有些恍惚。
罢了,只要不算计到自己头上,自己也不会主动难为人,什么金玉良缘,自己就当看个话本,看看这到底能唱到哪里。至于什么木石前缘,那还是算了吧。
这当口,看着人多热闹,宝玉是最开心,也是最忙碌的,一会儿替林妹妹试着茶水温度、管着妹妹莫喝凉茶,一会儿招呼史湘云、问着分别话语,一会儿问着迎春探春,四妹妹为什么不出来走动,偷眼还要看看林靖是否被尴尬住了。
宝钗眼神流转,看了看宝玉,又看了眼林靖,笑着说道:“昨儿个,我母亲还说,好些日子不见宝兄弟往我们那儿去了,怪想的。我在这问问宝兄弟,何日能拨冗光临啊?”
宝玉嘿嘿一笑,“是我不好,倒叫长辈惦记了。烦劳宝姐姐替我给姨妈带个话儿,我明儿个一准儿去看她,还望她老人家别生气。”
宝钗笑着摇头,“跟你在这个上头生气,那真是怎么也气不过来的。叫我说,改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很好。正好湘云妹妹也才到,正缺个接风呢。今儿个人又齐全,都不用下贴了,只再去请请四妹妹就好。”
宝玉一听大乐。“如此正好!”而宝钗却是看着林靖。
林靖明白她的意思,笑了笑,对这宝钗点点头,“如此,就厚颜上门打扰了。”
众人也皆道打扰,互相说了些客套话,宝钗这才让金莺儿回去给薛姨太太送信,身边只留了个叫文杏的小丫环服侍。今儿个出来,她并没有带着香菱,见林靖眼神在自己这两个丫鬟脸上划过。不知怎么,心里涌出点慌乱,忙借着话题扯开。
又闲坐了会儿。期间林靖还是如平时一样问了问黛玉的起坐,宝玉又过来扯了篇子闲话,这话题就又到了四姑娘惜春身上,都说这位小妹妹原先也是爱玩爱笑了,只是这回家去一段时日。倒是成了个闷葫芦了。因要去请她,湘云就嚷嚷了,这位四妹妹虽然年纪小,平素也有讲究,不若下个贴子,说着。就要人拿纸拿笔,说是今儿个自己主笔,也让大家点评点评这些日子苦练的东西。
宝钗轻轻拍了拍湘云。“你要写字,我家正好有一堆账本子没人腾,管叫让你写个够。四妹妹那里,我亲自去走一遭就好,哪来那些有的没的。”
湘云嘻嘻一笑。就也要跟过去,这一闹。这起子人就都要去惜春那儿了。
林靖也跟着起来,等到了外头,跟人拱手告别,只说还有些事务未清,等下自己就直接去梨香院了,给一众人道了歉。
当下宝玉就急了,这人最爱热闹,眼看一人要离开,虽然只是那么一会会儿,都觉得有些不足,忙拉着林靖的外裳,道:“什么劳什子的事情,今儿个都不去管它。林表弟,咱们做一处热热闹闹的。”
林靖只是摇头不应。宝玉最是拿林靖没法子的,这会儿就忙着搬救兵,看着黛玉就要开口,冷不防宝钗就道:“好了宝兄弟,林兄弟有正经事,那就忙去,横竖没一会儿就都到我家去了,到时候你们哥儿两坐一块,什么热闹没有,偏要在乎这会子?若正经事不做,怕是等会儿林兄弟也不安心。那岂不是白白扫了兴?”说着就冲着林靖笑了笑。
林靖刚刚说告辞的时候,就感觉到这位宝姑娘好似看了看自己,还露出了个了然的笑,这会儿的解围,更让林靖怀疑这位宝姑娘知道了什么。想想也是,薛姨太太跟王夫人是嫡亲姊妹。
顺利脱身后,林靖回到自己住的小院。其实她也没什么正事,只是,去黛玉那儿,那是她自己妹妹,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惜春那儿就不一样了,只是名义上的表兄妹,怎么可以贸然去人闺房?宝玉能做的事情,她可不能乱做,况且还有碧草在凤姐儿那里听来的那段话等着呢。
只是,林靖也再没想到,自己原来只是个推脱,没想到回来还真遇上事情了。
林靖才出了二门,就见罄儿急冲冲的冲到自己面前,“好主子,您总算是出来了,再不出来,我可是要求爷爷告奶奶让这些妈妈们都进去找您了。”
林靖不明所以,只见这罄儿塞了把钱给了那看门的婆子,回过来就催着林靖快些去换衣裳,说是外头有贵客到了,大老爷二老爷都在正厅相陪,正等着林靖呢。
林靖皱了皱眉,虽加快了步子,嘴上也没有停:“你可知道是哪位贵客,怎么就这样上门了。是单单来看我的,还是来看舅舅,顺便提到我的?”
罄儿大大的喘了口气,道:“那位可是位黄门,听说是太子殿下身边得意的。怎么突然来了,这些小子也不知道。说是听人提起林大人的公子在京作客,想要看一看,就让那公公来接人了。两位舅老爷只是陪着的,也没听说其它什么事情。”
林靖猛然站住了,太子殿下?!
听沈淑说过,八公中,一大半儿是跟八皇子殿下走得近的,林靖细心察看揣摩,这荣国府,正好是这一大半儿中的。怎么今儿个太子殿下会突然来这一手?这是冲着这荣国府?
只是,忽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的插手,坏了太子殿下好大一盘棋,那么,会不会冲着自己的?
还有,自己那个林老爹可是巡盐御史任上待了多少年了,说不得,也可以是看着他?
这横来竖去,都想不明白。只是,若真是因为那大理寺的事情,自己这小命,会不会有碍?
“主子!”罄儿不明所以,这可是火烧眉毛的事情,自己家大爷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踩起蚂蚁来了?
罄儿这一声把林靖的神给叫回来了,林靖按下心中惶恐,不管是什么原因要见自己,自己都反抗不得,不然,不要人家动心思,自己就犯了大错了。
林靖用手用力揉了揉脸,深吹呼了几口气,也不说什么,拔腿就快步疾走,弄得罄儿一呆,马上又跟在后头急追。
林靖回到自己屋子,自己那些大小仆人都等着呢,一脸的焦急,见到林靖,都送了口气。林靖让人散了,进内屋换衣裳,由着碧草给她整理衣裳汗巾子。一不留神,忙中出差,碧草竟然把外袍带子紧成了死结,慌忙中,又解不开来,竟然急出了一头大汗。
林靖扑嗤笑了。人的心理就是这点儿奇妙,意识到有人比自己更紧张,竟然能缓解紧张心情。“好了好了,就这样吧,反正也看不大出,我又不会在外头脱衣裳。回来再说吧。”说着,再把那一堆零零碎碎的,诸如压衣角的玉佩、放醒神丸的香囊、装银票的荷包、随身的扇套,等等等等,可不比现代女子出门时身上的荡头少。
这才收拾干净,出了内屋,准备往外走,一转头,看见桌上搁着的茶水,就自己上前倒水要喝,只是袖子不小心带着了茶窝盖子,差点儿把整壶茶都打翻了,慌得碧草连忙伸手扶住,连声叫着哎哟。然后倒了杯茶,也不递给林靖,生怕她再一失手,就这样亲自喂了。
林靖还有空点头,说这茶不错,留着等她回来再吃。
出了门,带着换了身新衣裳的长随,就往正厅去。才走了两步,又想起来了,招呼兰草道:“你去里头寻薛家姑娘,大概是在四姑娘那儿,若不行,就直接去梨香院。寻到了,就给她说一声这边的事情,替我好好给人家陪个礼。说我承她今日的情,改天亲自去给薛姨太太赔礼。”
兰草一边听着,一边挥着手赶人,“好了知道了。这都啥时候了,大爷还这么不紧不慢的,偏生让咱们这起子奴才着急上火。就算不去,等下人一打听,就知道咱们这儿的事情了,还能怪罪咱们不成?大爷尽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搁平时,这兰草肯定是不会说出这些来的,可见这丫鬟也是急昏头了。林靖又是一声笑,拿扇子敲了她一下,“贫嘴,这会子怎么反天了,看我回来不罚你。”
兰草急得把人往外推,“成成,我的好主子,等您回来,想怎么罚就怎么罚。这会儿请您老人家快当点儿成不?”
林靖又敲了她一下,才看似轻轻巧巧的走了。
其实,林靖这是借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和跟丫鬟笑闹,来疏解疏解,给自己减减压呢。反复说着回来这样那样,也不过是暗示自己能平安回来,给自己打气。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去参观一下太子而已。这可比大熊猫还少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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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5推却不得
林靖还未到正厅,就听见里头的说话声音,两个还算熟悉,就是她平时难得见上几面的所谓舅舅的,而另外一个,想来就是那个所谓太子身边得力的,倒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尖利女气。听着这几人说笑着,倒是相谈甚欢。林靖腹诽了下,也不知道这是多少银子买了的笑,所以说卖笑,也要看背景。
等着下仆通报完了,林靖就踏了进去,正听见大老爷贾赦说道:“王公公,这位就是林靖,下官的外甥。”而后,又转头吩咐林靖,“靖儿,这位是王公公,太子殿下的内官,快来见过。”
那个太监大大咧咧的受了个礼,见林靖甚为恭敬,才嗯了一声,道:“真真是生得一表人材,咱家憾然晚些许年,未见过林大人的风姿,但现在见了林公子,倒是可以揣摩一二了。既然来了,那么就快随咱家走吧。太子殿下还在等着呢。”
说着,也不跟别人废话,打头就往外走了,贾赦贾政忙招呼着林靖跟上。
王公公甚为倨傲,出了荣国府,只是对送出来的贾赦贾政点了点头,就上了内侍的轿子,在前头走了。外头早就为林靖准备好了车驾,等林靖上来,也忙在后面跟着。
林靖心中不定,撩着车窗帘子往外细看,才发现,一路行来,竟不是去往皇宫内城的方向,心里就安慰了些。那内侍轿子,就这样行到了一家戏园子外头,也不见停,直接就往里头行去。林靖的车子却驶不进去,林靖也顾不得什么,忙下车就跟在那顶轿子后面,直到到了一幢花楼前,那轿子才住了。
王公公下了来。看见林靖在轿子边上站着,故作惊讶了下,“啊呀呀,瞧咱家这个记性,忘了让人把那门槛卸了,倒叫林公子劳累了。”
林靖知道这是下马威,只是不明这出处,心中只往冯紫英那事上落了落,愈加小心,对着那王公公笑了笑。道:“走几步路而已,哪说得上劳累。”
要让林靖说,她真是宁愿慢慢的走。也好过闷在车里七想八想,所以这话说得甚至诚恳,倒让那王公公略挑了挑眉。
当下也没什么废话,那个王公公就引了林靖往楼上,而林靖那些长随。早就被挡在了外头。就在那上面楼梯口上,也站着一溜小太监,打头那个小黄门,看岁数,也就十三四岁,眉目清秀。看着王公公上来,虽行了个礼,但态度也不见多少恭敬。眼睛望林靖面上一扫,有些惊讶,嘴上却还是对着王公公道:“公公且等等,勿惊扰了殿下的雅兴。”
王公公点头不说话,林靖更是低着个头。眼观鼻鼻关口,只是耳朵却没闲着。竖得直直的。
隐约,只听见里头咿咿呀呀的,像是在唱戏,又有点儿不像,只是断断续续的。蓦然,一声拔高,像是在吊嗓子,而后,再无那唱戏声了。过了一会儿,就听见里头招呼传水,那楼梯口的一溜小太监,就捧着各类东西进去了。
林靖内心直跳,偷眼看了那王公公,只见那王公公还是低着个头,一动不动,像是一点儿都没听见。林靖这是才发现,这王公公眉眼也算可以,只是看上去有二三十岁了,比起刚刚那几个,少了些青嫩,多了些阴沉,心中又是一阵猛跳。
里面悉悉索索的,还夹着人的说笑声,只是模糊不清,过了好一会儿,就出来些许人,刚刚那个打头小太监也在列。那人冲着王公公假笑了下,“太子殿下让您带着人进去呢。”
王公公也不跟那小太监多话,冲着林靖一点头,当先进去了。
这楼建了是为观戏所用,所以这二楼就高于了那戏台。这是间敞厅,内里开阔,三边一溜儿都是明窗,这会儿都卸了活窗,倒像是个三面敞亮的高亭了。坐在里面,台上楼前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反过来,只要不在那窗边,就连戏台子上,也看不见这里里面的动静。
此时,这里面三面窗都是歇下来的,正中间只安着一个榻,前面一个大长方几,太子殿下就在那榻上斜靠着,而那几上,堆着些酒水杯盏之物。
林靖这会儿才没功夫注意这些,进了来,只是低着头恭敬地行礼。虽不懂宫仪,那王公公也没嘱咐,但是也有点儿常识,知道这会儿膝盖硬不得,只能行跪礼。
“抬起头来说话”,上头传来一个声音。林靖这会儿可顾不得吐槽这没有丝毫新鲜感的开场白,乖乖的抬起了头。太子今年四十挂零,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了,只是这会儿见着,才发现,果然是太子,保养得益,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蓄着短须,也不只是用了酒了还是别的什么,此时两颊眼角,都飞着红晕。
林靖只看了一下就垂下了眼睛,可太子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忽然轻声笑道:“看来是吓着小孩子了。林靖,你起来吧。赏座儿。”
林靖忙谢座,此时有人忙设了个锦凳在那榻子边上。林靖又是一鞠,才尖着屁/股昨在凳子边上。
太子又是一声轻笑,也不再让,只是问着林靖一些话,诸如,几岁了,可读书吗,课业上如何,何时进的京,到哪儿去玩了,跟何人交了朋友,可有贴心交好的。
前面那些,倒还是很好回答,越到后面,这话就越难说。林靖自然是不敢放松,答话之前都要斟酌一二。更何况,这其中还穿插着些旁敲侧击问扬州的事情,诸如林如海都忙些什么,平时府上走动的人家,林靖拜的夫子,同窗旧交,乡绅盐商,等等等等,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看似无意,却又另见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