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寿芝园,来的人并不算太多。扬州官儿虽然不少,但有头有脸的也就是那么几个。林如海一行到得不算早。确切说,应该算是很晚的,倒数第二名,除了那朱学政外,就数他来得晚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就是这么回事。林如海也是三品,又是监察这扬州鼎鼎要紧的盐道。若非因为是地主,他得比那朱学政到得还晚。
不过就算这样,那朱学政也不敢脱大,跟着林如海是个脚碰脚。
见了面,自然礼让一番。那朱学政看着林如海身边的两个少年,更是笑眯了眼,还未等他开口询问,自有那有眼色的马上介绍了,“那位小公子,就是林大人的爱子,咱们扬州素来有名的小神童。那位年长的,就是扬州白氏第五子。”
那人并没说白瑞跟林府的关系,毕竟有些不上台面。只是,只要稍微有心,总会明了的。果然,朱学政听了只是点头,并未诧异一个乡绅之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的,还让这两人上前来,稍微考较了两句,尔后对林如海拱了拱手道:“林大人果然是个有福的,这两孩子,聪达**,不错,不错。”
这个一“不错”,林靖等人今年的岁考就跑不了个优等了。花花轿子人人抬,马上就有一干夸奖之语不要钱的兜头倾泻下来,听得林靖真想笑,他们口中那个如此敏而好学得感天动地的人,真的是自己和白瑞?
一起子人说说笑笑的逛了会儿,就落座了。因是款待学政,就免不了叫自家子弟上来表现一番。这朱学政也不免出题考较一番,而后,有夸奖的也有勉励的。这其中,自然是林靖拔了头筹。当然这到底是实是虚,就不足道也。
朱学政捋着几根胡须,连连点头。就听见有好事者出言道:“今日如此多良才美玉就在跟前,朱大人,难道您没动了收徒的心思?”
虽然这只要开了考,考过的生员,都要尊朱学政一声座师,但这到底与那师徒不尽相同。
朱学政一听,倒是点点头,“倒真是有些见猎心喜。”
这朱学政出自翰林院,之前也深有名声,他这话一出,好几个小公子脸上都有些雀跃,就是那些素来淡然地,也不禁紧紧地盯着朱学政。
林靖对这个话题是不感兴趣的,只是瞟了瞟身边的白瑞。这位表兄脸上还是那么平和,但从那紧握着茶盏的手,却可以看出一二来。
此时,又听得有一人道:“哈哈,这还不简单?我来做个成人之美之事。”遂站起身,冲着林如海这边拱了拱手,才转头笑着对朱学政道:“这林公子自不必说了。只是如此美玉,早已拜了师了,说来那位先生,也是鼎鼎大名的,就是那白鹿洞书院的钟先生。不过,”此人稍微顿了顿,继续道:
“这白公子的资质也是极好的,又肯刻苦,且白氏一族是扬州大族,不骄不奢,素有贤名。来来来,朱大人,我说的这位,可好?”
那人说到林靖时,朱学政就要点头,可没想到已是拜师了的,只能生生忍住。不过。忍是忍住了,但等听见是钟先生,也跟着动容了,只是拿眼来回细看林靖。那视线,林靖觉得都有如实质了。
当听人推荐白瑞时,朱学政略一沉吟,而后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下白瑞,视线,又不着痕迹的在林靖白瑞之间往来了几下,才哈哈笑了起来。先是感谢那人推荐得好,又冲着林如海道:“林大人,您看?”
林如海也笑了。“朱大人这下可是问错人了,这事儿,还得瑞儿自己个儿拿主意。”只是话虽然如此,这满脸的笑容,可见其心情愉悦。
被点名了的白瑞再也坐不住了。马上站了起来,先是对林如海作了个大揖,而后又到那推荐之人身前又是个大揖。最后,走至朱学政跟前,也不等人拿垫子,就跪了下去。“嘣嘣嘣”,三个头,师父已经叫出口来了。
朱学政哈哈大笑。忙扶起白瑞,连连点头,又说道,改日设了香案,行了那拜师之礼。至时。请大家来观礼。
在场之人连连轰动,只说是恭喜大人。就算有那么些希望落空了的。也只是按下了心思,跟着众人叫好,又跟着众人恭喜。
林靖虽然也在笑,可是没有笑得那么的灿烂。她是紧跟着林如海身边的,又对拜师之事不感兴趣,所以,在先前众人紧张的等着朱学政挑人时,她却看见林老爹对那跳出来说牵线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也对林老爹微微点了点头,才站出来那么些事情的。
朱学政收了扬州白家五子为徒,也算是这场游乐中的正事。接下来大家随意走动时,林如海看出白瑞为难,温声说道:“我是累了,要在这儿多坐会儿。你师父才来这寿芝园,你陪着他逛逛去。”
白瑞大喜,只是并没有就走,反而迟疑的看了看林靖。不等白瑞说出什么来,林如海冲着白瑞道:“靖儿在这儿陪着我就可,你自去吧。你才拜了师父,自然要跟师父多亲近些才好。”
白瑞笑嘻嘻的走了,林靖心中的古怪却怎么也抹不去。
正在思量时,有个人过来给林如海作揖,明晃晃的巴结,晃得林靖头疼。这人,就是刚刚提议朱学政收徒之人。
看着那献媚的笑容,林靖觉得后背紧了紧,那些鸡皮疙瘩都站起操了。再一想到,林如海先前当着众人称呼白瑞为“瑞儿”,以示他对白瑞的看重以及满意,可其实,林如海对白瑞根本没那么待见,有时候连眼神都欠奉。
林靖越想越觉得今儿这个事情有趣。所以说,其实是林老爹做了局,一力促成了这拜师之事?
只是,林老爹这是为什么呢?
林靖想不明白。只是,想起那日林如海温和的说话,“在自己老子跟前,还有什么问不得的”,就想着去问问林如海。
不过,话到嘴边了,还是被林靖狠狠的咽了下去。林如海现在对她是好,这些好,已经冲淡了林靖脑中先头几年完全无视自己的记忆了。但,林靖并不是林如海真正的儿女,那穿越之初就死死刻在林靖骨子上、心底里、灵魂上的警戒,还是让她死死的闭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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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随园,有人说这随园是袁枚买了金陵织造隋赫德之园,改其名为随园。
又有说原为曹頫所建,后归金陵织造隋赫德所有,后又为袁枚所有。地点位于金陵小仓山(今南京市广州路西侧)。随园是当时江南最大的园林。原属曹家,曹家被抄家后,转到隋赫德手里,后隋赫德又被抄家,园子被袁枚买下,取名随园。曹家的姻亲富察明义曾说随园就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这些资料是白度上的,摘下来供大家一看。)
ps:(说到随园,有人说这随园是袁枚买了金陵织造隋赫德之园,改其名为随园。又有说原为曹頫所建,后归金陵织造隋赫德所有,后又为袁枚所有。地点位于金陵小仓山(今南京市广州路西侧)。随园是当时江南最大的园林。原属曹家,曹家被抄家后,转到隋赫德手里,后隋赫德又被抄家,园子被袁枚买下,取名随园。曹家的姻亲富察明义曾说随园就是《红楼梦》里的大观园。这些资料是白度上的,摘下来供大家一看。)
正文 054执手相看
因着心中的那份谨慎,林靖最终没有问出口。
只是,白瑞算是林靖来到这世上交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相识最初是那人死乞白赖的贴上来的,用意也不纯粹,只是相交这些时日,那人对自己也是真心的好,林靖就算现在顾忌着林老爹,也不是全然的放得下。
这事儿埋在林靖肚子里几天,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思量再三,心思就往那朱学政身上打圈圈,难道是这朱学政品行学问不怎么好?还是这人有着什么尴尬?
只是,看那日,那些人都很巴望着朱学政啊?
这事儿,林靖不能跟林如海提,就只有从她师父那儿打听了。
钟先生也是知道了这次新任学政来扬州的事情。而且,这位学政还甚是礼贤下士,曾登门拜访过钟先生。钟先生虽重隐于市,闭门谢客,不与外交,但这一省学政的面子多少还要给一些的,也是开门迎接闲话了几句的。
送客后毫不意外又听到徒弟打听这学政,笑着道:“罢,罢,我最是不齿背后说人长短,现今在你身上败了个干干净净。”接着就捡他自己知道的一一说来。这朱学政还真是个有才学的,京中翰林院也是排得上号的,皇上也甚喜此人笔墨,经常让他草拟诏书之类的,平常也时有召去闲聊学问的,旧年还曾在上书房给诸皇子讲书。此人据说早年心性有些激进,只是这么些年在翰林院打磨着,倒也平滑圆润了许多。
说道这儿,就看了眼林靖,道,“要是搁在以前,他又怎么会随便收个乡绅之子?”
至于其它的。钟先生也没细讲,对于林靖最关心的为官清廉上头也只是一笔带过,只说是官声还不错。又说了几句先生自己推测的话,说是如今圣上让他下来,估计是认为这些年打磨的差不多了,下来历练一番,回京就要重用了。
“我知道你是担心白瑞这小子。只是这回,他还真是祖上积德,烧了高香了。”至此,再无他话。
林靖知道自己勉强了先生。又是感激又是愧疚,端茶倒水殷勤伺候着。钟先生素来喜爱这个徒弟,不然刚才也不会说着些。现在看着这孩子,叹了口气,由着林靖伺候着,知道不然这孩子心里更是歉然,当然。在布置功课的时候,还是下了狠手,比往常足足多了二三倍有余。
林靖听得了这些,自然是放心了些。只是,林如海是亲口说过对白瑞的不喜的,而且林靖还清楚地记着。为贾敏除服那时白老爹上门来,林如海握得死紧的拳头。怎么这会子就这么好了?难道,林如海是真君子。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小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靖既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只好作罢。不过,虽在林老爹那儿说不出个什么来,她还是约了白瑞出来,把她打听到的捅给白瑞。也想提点下白瑞注意。只是,注意什么。林靖自己也不知道。
白瑞这些日子,真是高兴得很,就算是汪令成的时时纠缠,看着也没以往讨厌了。
接了林靖的约,很是开心,听了林靖说的消息,更是开心。白瑞看着林靖,只觉得这是爹娘外,最亲的人了,一时忘形,抓住林靖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
林靖倒是没想到白瑞怎么这样了,待要抽回自己的手,可白瑞攥住不放,虽没有用大力气然林靖不适,可就是死死不放。林靖要想要想用力抽回,可这人用湿漉漉的双眼这么巴望着林靖,这样子,让林靖瞬间想起上世q群上那些卖萌打滚的,不由好笑
正这样握着手呢,就听见一声轻笑,“表弟,你这是,执手相看泪眼?”
林靖二人抬头,就见那汪修正站在这包间门口,脸上堆着笑,眼里有些许调侃。
白瑞猛地松开了手,一张脸腾的胀得通红,“汪令成,你这在胡说什么?还有,你怎么在这儿?”
汪修也不尴尬,便笑着便走进来道:“正好路过此地,看见表弟家的车驾在外头,也不知道是贵府哪位。只过来碰碰运气,没想到,我这运气还真不错。”
白瑞才刚是忘了形,只是猛一听了汪修的调侃,就有些羞赧。只是不知为了什么,虽然面上发烧,心里却有丝丝高兴。这会子,竟然不敢正眼去看林靖了,只敢偷眼看去。却发现林靖大大方方的,丝毫没有什么扭捏,好像对这些一点儿也不在意,心里,就又有些失望。
汪修却还在说着,“只是我到底莽撞了,倒是打扰二位谈心了。”说着,一脸歉意地看着两人。
白瑞这时顾不上别的,只拿眼看着林靖,正琢磨着林靖的态度。而林靖因话还没跟白瑞说完,并不想有人打扰,所以也没客套,只是笑着看着汪令成,来了个默认,只是希望此人脸上撑不住,识趣告辞。
哪想到汪修话锋一转,“今儿个这顿算我的,我给二位赔礼了。”说着,就回身出去招呼小二加菜添餐具。而后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入座了。看得林靖瞪圆了眼睛,怪道那青瓷说此人会缠,还真是如此啊。
可人都坐下来了,这个人除了有些那个,其他还很会说话,等酒上来,还自罚三大杯致歉。林靖白瑞也只能随他了。汪修说了做东,还真是拿出做东的样子来,又是招呼又是说笑,就算你不说话,他也有法子说大书似的弄得热热闹闹的,一会儿就把这包间儿里的气氛给炒起来了。
左右说不得话了,林靖也只当是进了德云社听单口相声,边听还边瞎琢磨着,知道这人是属蚂蟥的,可这人这样笑嘻嘻一百样不发脾气,还会见机行事,又会说笑话又会讨好人,还真无法让自己对此人恶言相向。只是,林靖也明白,此人想来是好好儿了解过自己跟白瑞的性子,知道自己两人不是什么霸王性子,又是个爱惜羽毛的,才敢用这样牛皮糖的法子。不然,如像薛霸王那样的脾气不顺就喊打喊杀还真能动手的,这人也不会这样牛皮糖了。不过,大概对于那样的,这汪修大概更容易结识交好吧。
总算是酒足饭饱,林靖这就要告辞。白瑞见说,就要送送林靖。这会儿,汪修倒是没再粘着,只是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道:“得了,知道二位这表兄表弟感情厚着呢,哪像,”就看着白瑞,故意幽幽的叹了口气。这样子看得林靖一乐,这位,还随时随地能上戏。只是不知道怎么的,白瑞脸上又是一红。
白瑞扶着林靖上车,直到这会儿林靖才有功夫再提前事。时间挺仓促的,林靖也没绕,直接道:“表兄这次能得拜学政大人,我父亲大概出了大力。”林靖想着林如海对自己的好,到底没有说那些话,也没有把林如海布局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含混着。可哪想到林靖才提了个头,白瑞就道:“这个我知道。我有此造化,全赖有林大人在。不然,师父哪里知道我这个乡绅之子?林大人对我的再造之恩,我白瑞永记不忘。我可不是随便说说的那种人,表弟你放心。”
我放心?放心什么?这样才真正不放心呢。林靖用力一拍自己的额头,这话可怎么说呢。车上车外还有仆从呢。
白瑞不赞同的拉过林靖的手,“表弟,你这是做什么,难道不知道自己疼吗?你放心,我没误会你。你也原该提点我这个。前些日子我爹就说要到府上拜访林大人,要好好谢谢大人。只是,让我拦住了。感谢不在这一时。我师父还在扬州呢。我怕我爹大张旗鼓的,把事情弄得沸沸扬扬的,到时候让那些小人弄出什么不好听的,说师父些什么话,那就不好了。”
林靖真是气急,“哪个同你说这些。”罢了罢了,还是稍微透点儿,不然这样鸡同鸭讲,还真不知道都能扯到哪里去。想着,就两眼四处一看,然后凑到白瑞的脸旁。
两人虽然很要好,可以前并没有这样头靠头的。白瑞的脸,又红出来了。林靖没注意这些,把嘴凑到白瑞耳边,道:“你是知道的,我爹最爱的就是母亲,母亲走了,我爹这命也跟去了大半条,只是舍不下孩儿罢了。你们家,那个白姨娘,你可明白了?”只是,说道这里,林靖也不知道往下该说什么,只道,“小心无大错。你去跟你老子好好琢磨琢磨。”
说完,半天也不见白瑞应声,拿手推了这人一下,奇道:“你可听见了。这话我可再也不说的。你也别说是我说的。”
“听,听,听见了。”
林靖真是奇怪了,这白瑞什么时候变成结巴了?还有刚刚,她好像看见这孩子的耳垂,是通红通红的。
白瑞只觉得头晕晕的,刚刚林靖凑过来,阵阵鼻息,吹得他耳朵根子烫得烧了起来。
正文 055替父分担
白瑞只觉得耳朵发烧。
那些话,虽然都听进了耳朵,可怎么都听不明白那是些什么话,全身的气力精神,好像都在自己耳垂上,既想好好分辨这鼻息扑打耳垂的滋味,又不想如饕餮般一次吞下,只想死命记住这感觉,留待日后无人时,慢慢的体会慢慢的沉醉。
一份感动,激灵得身上十分发烫,又是酒后半酣,莫名想起那就“执手”,勾起了百点甜蜜,千转柔肠。再看眼前之人坦荡作为,又化作万般苦涩。
林靖回到府,听门房说,老爷也已经回来了,就急急忙忙想要过去。只是才走两步,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衫子,就又调转方向,往自己院子走去。
林靖一路疾走,才到院门,就有两个婆子远远的迎出来了。林靖笑着点点头。借着上次的威力,林靖算是把规矩做出来了。只是平时,只要不乱了规矩,这些人发现,大爷还是很好服侍的,待人还是那样温和。
小丫鬟打了帘子,林靖进了屋,碧草一众就迎了过来,纷纷请安。林靖现在也顾不上,只是胡乱点头,然后对碧草吩咐道:“给我换件衣裳,我要去见老爷。”
碧草点点头,就要去找衣裳,边上的兰草忙凑过来略偏了偏头歙了歙鼻子,笑道:“好大的酒味儿啊。大爷,您这光换衣裳可不成。要不,奴婢让人准备水,然后服侍您稍微擦洗一下,也费不得多大功夫。您看可好?”
林靖一听,举着袖子凑到鼻间闻了闻,自己闻自己可真闻不出来。这样子,倒是让几个丫鬟笑了。碧草也边忍笑便说到,“正是这个说话,索性收拾干净了。”
林靖点头道。冲着碧草道,“那成,听你的。”离了马婆子和诗影,林靖现在的贴身事情都是碧草经手。
碧草经了那么多的事情,也明白了大爷不是在穿女装淘气呢。虽然这小姑娘已经被林靖弄得见怪不怪了,可这样的事情,还是吓住她了。足足一个月没回过神来。好在这丫鬟心眼实诚,心中眼中又只有林靖,晃过神后,也就明白了。当然。对林靖的那些贴身事情就更上心了,连沾着点边儿的都不肯经别人手,生怕弄出什么乱子。泄了主子的秘密。
等从姑苏回来后,发现这府里如此大的变化,再细细想想那日的古怪,碧草虽然有些天真心眼不通透,可不是痴傻。也明白了些什么,就更把林靖当成天了。
这一个张罗,一个随着这个张罗,而后又是碧草跟着进去服侍。两人并没有发现,碧草跟着林靖进水房时,兰草微微地低下了头。
林靖去梳洗了。屋子里的丫环该干什么干什么。只是有人走过兰草身边时,忽然那人“扑哧”大声地笑了起来。兰草身子僵了僵,然后又慢慢放松。也扬起了个大大的笑脸。
林靖收拾了番,才至林如海的书房请安。
林如海这会儿倒没有在办公,只是冲着眼前的信在出神。见林靖过来,只是点点头,免了林靖的礼。也没说什么。
林靖探了探头,发现林如海正看着的。是林妹妹的家信,那手簪花小楷,林靖是不会认错的。最近这段时间,林靖发现,黛玉的书信,写了勤了些。
见林靖探头,林如海就把手里的信递给了林靖。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相处已经随意许多。而且,林如海每每教诲“儿子”,就连处理公文,都不避着,一些邸报、公务往来的书信都能让林靖看,有时候还给林靖解说一番,不然,林靖也不会那么放肆。这会儿,不过是封普通家书罢了。
林靖接过手里,先是匆匆浏览一番,然后再逐字逐句细瞧。等看完了,林靖才长长叹了一声,“妹妹,这是想家想爹爹您了。”
黛玉这封信,跟前些日子那些封,并没什么太大的不同,于她自己的事情,说得并不多,只说是外祖母疼爱,舅母照顾,姐妹关心等等之语,除了这个,倒是通篇的说着以往她在林府的那些事情,都是些小事情,字句中,满满的都是对林如海的孺慕。别说每回林如海看了信,都要愣愣的呆坐一回,就是自己看了,也是挺感动的。
看了看手里的信,又看了看思念着女儿的林如海,林靖说到:“要不,咱们把妹妹给接回来吧?一家子骨肉生生分离,弄得几处牵挂,这叫个什么事情。”能脱离了荣国府,跟他们再无干系,这才更好呢。
林如海急速眯了眯眼睛,才又瞪着林靖道:“胡说什么!你这样,可算是害了她!”
可好,自己才提了提,就成了害妹妹的了。而且,林靖也得明白,林如海这不是顺口说的,他是动了真怒。林如海在林靖跟前没有遮瞒做戏,这会儿他眼中的小火苗子正烧得旺呢。
林老爹对林妹妹的疼爱,还真不是一点点的重啊,自己才说了这么句话,也是为他们好,就让林老爹火气大盛恨不得发作了自己。是噢,他为了黛玉,连自己扮伴男装的事情都可以认下呢。
林靖吸了口气,“孩儿莽撞了。”
林如海也觉得自己急了点,深深吸口气,道:“罢了。你妹妹在那儿,有她外祖母舅母教导,这才是合了礼教之数。回来,虽然暂时圆了骨肉之情,可日后却是要,唉,你且记住,小不忍则乱大谋,于这事上,也是一样的。”
林靖恭恭敬敬地听着训,也不开口辩解。好在如今林如海对林靖大不同,说了几句,也就挥了挥手,让人出去了。
第二日,林如海像是忘记了昨日那事,对林靖又恢复了前几日的光景。以后几日,也是对林靖颇好。
林靖看着,只以为这事情过去了。哪想到这一日林如海考较了林靖的功课后,沉思了会儿,道:“靖儿,你上京,替为父去拜访一下荣国府各位长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