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映淮握了初彤的手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外面传来一阵水声,云映淮面色严肃道:“来了。”说罢起身出了船舱。初彤忙探头出去观看,云映淮在船头立了片刻,突然纵身跃起,踩着湖水向前跃了两丈,从湖里拽出一个人,又夹着他跳回船上。
初彤一望,只见那人是个面容颇为清秀的俊俏男子,裸着上身,冻得瑟瑟发抖,右胸口上有一道伤口,但伤得并不深。这清秀男子正是汪晋。
初彤忙取出一件厚重的斗篷披到汪晋身上,又取了刚烫好的酒递到他手中,汪晋颤着手接过来,仰头一饮而尽。他抬头打量了一下船中二人,从裤带上摸出一块小铜牌表明身份,云映淮亦从怀中掏出王琅给他的铜牌给汪晋看。汪晋哆嗦道:“快,快起锚,后面,后面的人,马上,马上便要追,追来了!”
云映淮转身出去驾船,初彤好奇的将汪晋打量了几遍,心中暗道:“乖乖,这清秀的小书生跟王公子的神态倒有几分神似,不过还是王公子更俊俏些,更带点超然之气。”汪晋亦将初彤打量了几遍,目光若有所思,向初彤讨了金创药将伤口包扎起来,靠在船舱里闭目不语。
云映淮将船摇得飞快,大概过了一个时辰,云映淮将船停到岸边,进船舱将汪晋搀扶出来,三人上了一辆马车,径直将他们拉到一家普通的农户院子。三人走了进去,只见王琅正坐在屋中等待,见他们进屋马上站了起来。
汪晋马上跪地抱拳道:“小人见过三爷。请三爷放心,您交代的事情小人全部做到了。”
王琅面色无波,将汪晋架起来道:“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说罢又一顿道:“我对你说的那两条出路你考虑得怎样了?第一便是我将你送到北凉或南燕,第二是…”
汪晋马上道:“三爷,小人早已决定,选第二条。”
王琅叹了口气道:“我猜你也会如此选择…罢了,我们王家欠你的,自然会好好补偿于你。”汪晋道:“三爷客气了,三爷于我有救命之恩,小人应当涌泉相报。”王琅叫了白葭进屋,吩咐了几句便将汪晋带走了。
王琅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面带疲惫之色,捏了捏眉头道:“事已至此只能尽人事知天命,成败便在这两三日了。”
初彤不由好奇道:“王公子,你到底打什么机锋?说来听听吧。”
王琅苦笑一声道:“打什么机锋?只不过用些手段罢了。我知谢秀妍婚后寂寞,于旧事久久不能忘怀,便找了个与我体貌神态相似的男子潜入端王府引她私奔。在私奔之日让王爷和他部下当场撞见。端王是极爱面子之日,自是不能容忍被戴了绿帽,就算他不肯出兵助我守卫京城,但也断不可再去助谢凌辉了。”
初彤赞不绝口道:“妙极妙极,王公子这招便叫做‘美男计’,真是太高明啦!”说罢又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谢秀妍竟也是个痴情的种子,对王公子念念不忘,这点倒和她哥哥不太相像。”王琅听了只摇头苦笑。
云映淮心想:“谢秀妍对王公子颇有情义,王公子却以情谋事,手段算不得光明磊落。”但转念又想事关王家大大小小几百条性命,若换做自己怕是也会牺牲一个外人保全家族安稳,不由又叹了一声,暗想:“庙堂之上整日勾心斗角,互相算计,实在是没什么趣味。”
三人骑马回到王府时月还挂在空中,忙了半夜,众人都感觉有些饿了,命人端了些果子糕饼,还未往口里送,便有小厮奔来道:“三爷,端王府差人送信来了!”
一时之间王府中的门客幕僚全都聚上前来,王琅将信了过来,展开迅速浏览了一遍,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端王爷在信中说,愿出兵助我防守京城。”大厅之内登时欢声雷动,人人均是一派喜气盈腮。初彤一拍王琅的肩膀,低声笑着赞道:“恭喜王公子大功告成,王公子聪明伶俐不逊于本门主,真是好手段!”
王琅勉强一笑,起身朝屋外走去,待走到院中,只见一弯明月挂在空中,闲庭里一片清幽皎洁的月光。王琅靠在玉栏杆旁望着月亮轻轻叹了口气。这些时日他为京城布防不断奔波劳碌,京城之地的守卫几乎全压在他一人肩上。想到王家到他这一代仅有他一人可堪当大任,王家兴许数百年的基业就要毁在他这一代手中。他本性纯善,今日为王家不得已谋害了谢秀妍,他当初决定此事之时虽斩钉截铁,但此刻想到原先与谢秀妍相处的时日不由心情低落郁郁,良心备受谴责。在前厅面对众人恭贺,他无半分喜悦之情,但由于自己身份必要强颜欢笑,现在一个人站在庭中望着天边的明月,愈发觉得内心孤零,眼泪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忍不住痛哭失声。
初彤跟在王琅身后,站在门边探头望去,只见王琅一个人孤身站立在回廊之上,脸埋在袖中哭泣。初彤呆了一呆,暗道:“莫非是王公子见大功告成故而喜极而泣?”她回想起王琅适才勉强的笑容又觉得不像,略一思索便想到其中关节,轻手轻脚的走到王琅身边,背着手望着月亮悠然道:“王公子,开始你怕是良心不安,但次数多了,你便习惯啦。”
王琅一愣,初彤掏出一块帕子递给他道:“你是为了保全王家,所以谢秀妍应该死,她再无辜也要死的…就好像谢凌辉那厮当初要杀我一样。”王琅默默将帕子接了过来,沉吟半晌,道:“你如今还恨谢凌辉么?”
初彤轻轻一笑,摇了摇头道:“自从我在武林大会上抽了他那一巴掌之后便不恨啦。”而后又洋洋自得道:“想来我姚初彤也是个胸襟广博、吞天吐地的英雄人物,只需一巴掌便能泯恩仇!”
王琅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初彤见他略好了些,不由喜笑颜开,道:“王公子,你是大人物,必须要有取舍的,所以不会有人怪罪你什么。你聪明得登峰造极一塌糊涂,不过心没那么恨,人也善良得紧,但你今后便要承担整个王家的重任,狠不下心是不行的。”
王琅点了点头,将脸上的泪抹干,然后将帕子揣在袖中道:“这帕子便送了我吧。”
初彤笑嘻嘻道:“今后我还要送你数不尽的金银财宝,一块小小的帕子何足挂齿?”说罢做个鬼脸,一蹦一跳的回大厅去了。
王琅捏着帕子,望着初彤的背影,心道:“初彤,自去江湖过逍遥自在的生活,我又怎么忍心留你随我过勾心斗角的日子?如今你与云映淮情投意合,我留你的帕子,不过是存个念想罢了…”想到此处,回首看天边明月,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峥嵘无处问英雄

日子一晃又过了一个月,大周内乱未平,谢凌辉率大军攻下中川,战火越烧越旺,幸而朝廷调兵遣将比往昔从容了些,力图将叛军控制在中川之内。王琅有端王相助,京城防御自是稳固。初彤和云映淮见王家已可保无虞,便向王琅告辞离去,王琅沉吟半刻,对初彤道:“你这一走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自是应当好好为你送别才是。听说京郊的杏花桃花都开了,三日之后你跟我一同到郊外去赏赏花,喝酒春游一番,方才尽兴。那时候你再走也不迟。”初彤觉得有理,但转而又担忧道:“如今内乱未平,咱们这番出去游玩喝酒,若是遭到不测可就糟了。”
王琅道:“如今京城守卫固若金汤,况且朝廷将谢凌辉的兵力钳制在一省之内,想来没什么大碍。咱们这回隐秘行踪,再多带上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便可保无忧了。”
初彤听罢笑道:“那甚好,就按你说的办。”
三日之后,春光和煦,王琅和初彤带了二十几名侍卫,一路上说说笑笑往京郊而去。王琅这些时日奔波操劳,风尘仆仆,早已顾不上翩翩佳公子之态,但今日却焕然一新,穿了浅蓝色三镶领袖提花蟒缎袍,腰间系同色嵌玉腰带,头系同色纶巾,更显丰神儒雅,气度不凡。
行了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初彤跳下车一看,入眼皆是一片寂静的旷野,微有几处起伏的土坡,那坡上盛开一片杏花,云云袅袅,如若粉霞,好似仙境一般。初彤赞道:“妙得很,妙得很,真是个好地方!”王琅微微一笑,命人在杏树下摆了木桌木椅,布上果子糕饼点心美酒等物,招呼初彤坐了下来。初彤往桌上一瞧,各色吃食都是她平素最喜欢吃的,心中更欢喜,亲手帮王琅倒上美酒道:“王公子,我敬你一杯!”
王琅笑道:“初彤,你我几番共同进退,如此投缘还叫‘公子’未免生分了,你叫我大哥吧。”
初彤喜道:“那当真再好不过,我早就想叫你大哥啦,但又怕高攀不起。横竖我只是个小孤女,你看得起我,今后你便是我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大哥!”说罢便将酒杯举了起来和王琅相碰。王琅笑道:“堂堂姚初彤怎会高攀不起?有你这样的妹子我再开心不过。”两人举杯一饮而尽。
王琅低头不语,又喝了一杯,顿了顿道:“初彤,你我如今以兄妹相称,我也算解开一个心结,但还有一桩事我必须对你说出来,否则再不说就怕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告诉你了。”他深吸一口气,深潭般的双眸定定看着初彤道:“初彤,我这人一向自命风流,觉得全天下的女子皆可爱,皆有自己的妙处,但惟独对你却是用了十足的真心,只觉与你在一起便感觉有说不出的快活。心中总想,若有一日你跟我在一起,我会对你如何如何体贴,如何如何让你欢喜,会带你过怎样的日子。后来你爱上云映淮,我心里愤愤不平,觉得是阴错阳差,让我错过与你最该好好相处的那段岁月…”
说到这里,初彤忍不住道:“大哥,我…”王琅摆了摆手,接着道:“可后来我见到云映淮才发现自己错了,知道即便那段时光你与我朝夕相处,你也不会爱上我。”说到这里,王琅不由笑了起来,如微风轻拂过一树灿烂怒放的杏花,道:“姚初彤就是姚初彤,会仔细权衡,谨慎抉择,不会像谢秀妍那样的小女儿被爱情冲昏头。你已走出一个深院,又怎会再入一个豪门?你向来自由自在,属于你的地方自然是那片逍遥的江湖,又怎会选择我呢?况且云映淮勇敢热血义气无双,且极重情义,你慧眼识英雄,爱上他也再正常不过…嘿,云映淮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我王琅对他敬佩,所以输给他也没什么好丢人的。”说到此处王琅哈哈大笑起来,将手中酒杯一举,道:“说出这番话,我心里是痛快多了,初彤你别见怪,今后你永远是我的好妹子。”
微风扬起片片杏花花瓣,吹落一朵杏花落入酒盏之中,初彤觉得王琅一下子离得很近,一下子又离得很远。她眼眶发红道:“你永远是我的好大哥。”王琅笑道:“你哭什么?”初彤忙拭了下眼睛,笑道:“我一直是个没人怜没人爱的小孤女,如今有了大哥,我心里高兴,这是喜极而泣,哈哈,喜极而泣。”说罢又将酒斟满道:“大哥,心诚则灵,咱俩也不兴焚香结拜那一套,总之,今后为了你的事情,姚初彤就算上刀山下油锅也不会皱一下眉毛的!”王琅笑道:“那便真是我的福气了。”
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有人嘶声力竭的喊道:“三爷快走!”紧接着便没了声息,初彤和王琅面色一变,站起身向远处望去,只见百余名个蒙面大汉提着刀剑朝他们二人奔来,王琅一手拔剑另一手扯住初彤,低喝一声:“跟我来!”说罢夹着她上了马,初彤举目一望,只见王琅带来那二十几个侍卫已和对方交上了手。那伙蒙面大汉武功极高,王琅所带侍卫不敌,节节败退。初彤心中一沉,暗道:“糟糕糟糕!对手人多势众,且都是高手,此处是旷野,想叫援兵都没有。”眼见人涌了上来,王琅一夹马腹,喝了一声“驾”,那马便一路狂奔起来。
初彤回头一望,只见三十几匹骏马跟在她与王琅身后,心中不禁又急又惊。此时耳边嗖嗖风声而至,数支箭羽如雨点般朝他二人射来。王琅骑着马在杏林中左晃右转,稍一疏忽,胳膊上便挨上一箭,疼得他闷哼一声,冷汗立刻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逐渐的,王琅便觉眼前发黑,身上剧痛,知是那箭上淬了毒,忙点了肩膀上几处大穴,咬着牙攥紧缰绳,拼力突围。初彤感觉王琅异样,侧头一看,只见王琅面色青灰神情萎靡,不由大吃一惊,暗道一声:“了不得了!”忙将缰绳握在手中道:“大哥我替你,你坐稳了抱住我!”王琅此时已有所不支,恍惚中抱住初彤的腰,将头搭在她肩膀上道:“箭上淬了毒,我快要不行了,你带着我咱俩谁都逃不掉,这群人都冲我一个人来,你一会儿寻了机会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初彤怒吼道:“放屁!老子的命是你救的!你还是我的大哥!我姚初彤若是在这里抛下你便是猪狗不如!我不管,要死一起死,要逃一起逃!”
王琅咳嗽一声,虚弱道:“你,你这个死心眼…”说罢便要撒手从马上跳下。
初彤大吃一惊,一把拽住王琅的胳膊,厉声道:“坐好了给老子闭嘴!再这么唧唧歪歪别怪我再不认你这个大哥!你给我好好活着,撑住了,我带你回家!”
此时王琅神志已经模糊,瘫在初彤身上,初彤要紧牙关,只觉身边有弓箭不停飞过,她抿了抿嘴唇,忽见前方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她回头一望,追兵已越来越近,初彤一咬牙,策马冲入河中,此时追兵已赶来,在岸上大呼小叫,箭如急雨般向他二人射来,幸而此时起风,箭也失了准头。那河不过十几米宽,索性亦不太深,水没到马的脖颈处,初彤托着王琅的头,浮出水面,拼命催马前行。待登上对岸,初彤已耗费全身的力气,抱着王琅从马上栽了下来,初彤大口喘气,见对岸的人没有追来不由有些奇怪,但更心生警惕,暗道:“莫不是还有更大的阴谋?老子要愈发小心才是。”
她缓了口气,将已昏过去的王琅拖入对岸林中,用手一探,发现王琅还有微弱的呼吸,不由心中稍安。初彤将王琅身上中的箭折断,只见伤口处已乌紫,暗叫不妙,想起云映淮曾给她些许药丸,其中便有化瘀清毒的,忙从怀中将药瓶掏出,倒出几丸塞到王琅口中,焦急道:“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你若当了孬种,就在这儿挺了尸,我便一辈子看不起你!你听见没有?”说完又狠狠抽了王琅几记耳光。
王琅咳嗽几声微睁开眼睛,嘴角挂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浑身颤抖道:“我没事。”
初彤见王琅醒了,心中稍安,但见王琅虚弱瘫软的样子,鼻子又是一酸,道:“大哥你撑住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定会有人来救我们。你他妈的给我好好活着,不许死!”
王琅眼中掠过一丝暖意,咳嗽几声笑道:“好,我刚才已经决定了,我又不打算死了。人间的荣华富贵我还没享受够,还有许多美酒未喝,美食未尝,美景未看,还未和天下间各色美人在温柔乡里谈风月叙欢爱,我怎么能死呢?”
初彤道:“不错,我定要把你带出去!”说完环顾四周,道:“大哥,今日是谁要杀我们?对方带了这么多人,看来是早有预谋,打定主意要置我们于死地。”
王琅皱眉道:“王家确有不少宿敌,但如今内祸四起,在这个节骨眼上想要我王琅性命的,只怕只有谢凌辉了。今日我们到此地赏花的事情极隐秘,想来是身边出了内奸,暴露了咱们的行踪。”
初彤道:“大哥放心,今日咱们来此处,云映淮带了北凉高手远远跟在咱们后面,他一旦发现情形不对会来救咱们的。”初彤话音刚落,便听身后有人道:“救你们?初彤,恐怕王琅今日是走不了啦。”
初彤大吃一惊,回头一瞧,只见树丛中走出一个披着绿色斗篷的少女,芙蓉面,细眼睛,眉弯嘴小,甚是清秀可人。初彤不由一喜,立刻站起身道:“卷翠!你怎的在这里?”而后迅速反应过来,脸上的笑意敛得一干二净,面无表情道:“看来谢凌辉是一定要我们俩的性命了?”
卷翠摇了摇头道:“初彤,二爷不想要你的命,二爷来之前叮嘱我,若我见了你,便对你说前尘旧事皆是他不对,他欠你的一定会还给你。”说罢又朝王琅望去,道:“二爷说王琅此人,万不可再留,今日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取他首级。”
初彤向左跨了一步,挡在王琅身前,冷笑道:“想取他的头,那你先试试把我的头割下来。”
卷翠上前一步,眼中含着一丝悲悯,道:“初彤,你又何必…”
初彤走过去,握着卷翠的双手,诚恳道:“卷翠,我不想与你刀剑相向,你若惦念往昔的情分,还是赶紧走吧,就当作你从没见过我。”
卷翠叹了口气道:“初彤,你机灵百变,却又固执得紧。二爷誓要王琅人头,他说二小姐之死与王琅脱不开干系,若王琅不除,太子便无法坐稳大周江山,所以他派了一百二十名死士来刺杀王琅,你们如何逃出去?何况那箭上还淬了剧毒,王琅撑不了多久的。”
王琅仰面大笑起来,笑声逐渐微弱,咳嗽几声道:“好,好得很!想不到我王琅让谢凌辉如此看得起,哈哈,谢兄还真是清楚我的爱好脾气,竟派了个如此花容月貌的姑娘送我上路。”
初彤咬着牙道:“大哥,今天咱们一定会活着出去!”说罢看着卷翠道:“卷翠,你放我们一马,你把这毒的解药给我,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或者你要我做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绝无二话,我求求你了!我给你跪下了!”说罢跪倒在地便要磕头。
卷翠脸上泛起不忍的神色,一把架起初彤,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无限怅惘道:“初彤,我真的没有解药,不信你便搜我的身好了…初彤,墨鸳自尽,绿翘被逐出府,玉屏进了青楼不得善终,你紧接着又失踪了…你还不知道吧?紫鸢也已经死了。当初谢府的这些丫头死的死,散的散,如今只剩下你我在这儿能说上几句话了。”
初彤呆道:“紫鸢已经死了?”
卷翠叹了口气,神色十分悲凉:“一年前二爷将她派出去送信,没想到遇上截杀之徒,兵荒马乱的,大家再寻到她,人已经断气了。”说罢望向初彤道:“初彤,我实在不愿意让你再死了,你快走吧,王琅反正已活不了了,他的人头我今日一定要带走。”
初彤神色木然,她站起来,退后两步,冷冷道:“做梦!卷翠,你既然执意如此,那我也只好不认旧情了。”
此时只听王琅唤道:“初彤,好妹子,你过来。”说罢他抬眼望着卷翠笑道:“姑娘,看在你与初彤往日的情分上,让我跟她说两句话吧。”
卷翠点了点头,初彤俯下身对王琅道:“大哥,你怎么样了?”
王琅脸色已经发紫,他奋力咳嗽几声,血沫从口边流了出来,对初彤扯出一抹笑容道:“初彤,你听见了吗?那位姑娘已经说了,我中了剧毒,撑不了多久了,这林中还藏了不少高手,你是应付不来的…”
初彤瞪圆了双眼,怒道:“闭嘴!你刚才还说要自己不打算死了,要好好活下去…”
初彤话音未落,王琅竟举起左手啪地扇了初彤一耳光!初彤不由得一愣。王琅的胳膊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喘了几口气道:“你这个死心眼儿的…小傻瓜!我已没救了…我不能让你跟我…跟我一起死在这儿。”说到这里,王琅停了停,他显然已是痛极,额头上满是冷汗,但脸上却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向外咯血。
初彤悲恸,眼泪滚滚而下,握着王琅的手哭得不能言语,另一只手拼命擦拭着王琅口边的鲜血,可那血怎么擦都擦不完,她泪眼蒙胧,忍着哭声道:“大哥,你再撑上一撑,咱俩刚才的酒还没喝完,我还想邀你去北凉听曲儿,我还想带你去南淮,看看我自小长大的地方,那儿有不少俊俏姑娘…还有,我还知道一个大宝藏,想挖出来送给你,我一个铜板都不要,统统送给你…全都送给你…你说好不好啊?”
王琅仍笑着,无力地举起手想擦初彤脸上的泪,但手举到半空又滑了下来,扯了扯嘴唇道:“莫要再哭了…其实…其实我此刻快活得紧…我,我总想着能跟你…跟你同生共死…如今却是…却是做到了…”说到这里,王琅忽地紧握住初彤的手道,“好妹子,好妹子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替我…替我报仇!”
初彤拼命点头,泪如雨下,大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好好活着!我给你报仇!”
王琅点了点头,望着初彤脸庞,眼中满是温情,咳嗽几声道:“若是,若是此刻有酒就好了…”
初彤死命握着王琅的手,好似发狂一般道:“你再撑一撑,等出去,等出去我给你百年佳酿!千年佳酿!万年佳酿!就算,就算你想喝天呈老子的琼浆玉液,我也给你弄来!”
王琅眼神已经涣散,仍笑个不停,轻声道:“对不起,妹子…我要食言了…我撑不住了…我死了,你赶紧逃…他们不会…不会为难你的…我的首级他们若想拿走…便让他们…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