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雁道:“几个月前,石友亮差八百里快骑给我送信,说你只身前往崇门关,为师知你性情,怕你有了闪失,便急忙调度二十几名大内高手前去保护你。那夜幸亏他们在山谷之中看见那团白色烟火,然后及时赶到,否则你和这位姚女侠早就成了大周官兵的刀下亡魂了!”
初彤机灵,立刻起身拜谢道:“多谢云老英雄的救命之恩!晚辈感激不尽!”
云映淮道:“徒儿多谢师父搭救。可师父怎能调度北凉皇宫里的大内高手?”
云中雁还未搭腔,便听偏厅里有人高声道:“大内高手自然是朕派过去的。”说着掀开珠帘走了进来,只见来人六十来岁,身材魁伟,身穿玄色提花绣金团龙衣袍,腰系同色丝织带,带上嵌龙文金圆版并翡翠等物,头戴金龙冠,容貌与云映淮有七八分相似,不怒自威,极有帝王之气。
初彤忙跪了下来,暗道:“我的妈!这老伯一看便是小相公的亲爹!”云中雁双手合十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老衲见过皇上。”
北凉帝几步上前,一把扶住云映淮的肩膀,目光如电,将云映淮上下打量一番,而后放声大笑道:“没错,没错,这才像朕的儿子!明觉你果然没有骗朕!”
云映淮原先只道自己是个孤儿,但今日突然见到亲生父亲,不由惊喜交加,双膝一曲,跪在地上道:“孩儿…孩儿见过爹爹…”
初彤偷眼瞄了北凉帝几眼,心说:“果然儿女肖父母,小相公神威凛凛,他爹自然也是威风八面;蔺曦和是个好女色的小白脸,他儿子秦冶也是个喜欢吟风弄月的风流胚;怪不得我第一次见秦冶就觉得眼熟,啧啧,原来他竟是谢凌辉那厮的哥哥。”
北凉帝一把将云映淮提起,对云映淮左看右看,有十二万分的满意,开怀道:“明日朕就命礼部准备,开祖宗祠堂,诏告天下,让我儿认祖归宗。”
云映淮满心喜悦,低头看见初彤还跪在地上,想起自己往日所受苦楚,身边只有这小丫头紧紧相随,胸口又是一酸,上前将初彤搀起,对北凉帝道:“爹爹,她叫姚初彤,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北凉帝定睛一瞧,只见面前站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容貌甚美,一双寒星目顾盼生辉,透着说不出的精乖狡黠。初彤被北凉帝目光一扫,立刻俯身拜道:“民女姚初彤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北凉帝早就听说了一些初彤的光荣事迹,得知这小丫头聪明机警,奇计百出,几次三番救过自己孩儿的性命,此刻不由另眼相待,含笑抚慰了几句。
此时云中雁道:“阿弥陀佛,如今你们父子团聚,老衲心愿已了,再也没有什么挂碍,明日起便要进深山闭关修行,也许穷其一生也不会出来了。”
云映淮大吃一惊,忙上前道:“师父,咱们师徒才刚刚相见,徒儿还想服侍您老人家一辈子。”
云中雁摇了摇头道:“双匣已不知所踪,大赵复国无望,为师这半生风雨飘摇,也尝尽了悲欢。而今只愿早日勘破情关,得证菩提。”说罢他回转身,走到丁无痕面前,解开丁无痕的穴道,伸手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道:“无痕,为师确实愧对于你。若不是我,蔺曦和就不会去英雄会,也就不会认识你娘,你爹也不会惨死,蔺姬也不会逐出王府。”他叹了一口气道:“原先为师还一心盼望复国,镇日悉心栽培淮儿,却忘了你也是个需要关怀的孩子,你若愿意,便随我到深山修行,为师定会好好照顾你,将一身武艺倾囊相授…”
他话还没说完,却见丁无痕脸上表情如痴如狂,他“啊”的一声大叫起来,拨开云中雁的手大吼道:“我不用你假好心!我爹娘已经死了!我什么都没有!我就是个孤儿!”说罢转身朝外面跑去。
后堂传来一阵脚步声,玎珰满脸泪水的奔了出来,跟在丁无痕身后喊道:“丁郎,丁郎,你还有奴家,无论天涯海角奴家都会跟着你!”哭着一路追了下去。
一任东风,叠叠层云欲荡胸。汉水东南流,一洗愁容。
初彤和云映淮在北凉行宫中住了下来,北凉帝每日赏赐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如流水般源源不绝。萱贵妃与骨肉失散多年,此时恨不得将所有都奉献到云映淮面前,吃穿住行均亲自过问,细细嘱托。云映淮感受双亲疼爱,心中虽暖意融融,但他在江湖上自由惯了,此时却觉得有几分不自在起来。
萱贵妃亦召见初彤数次,初彤眉眼通挑知情知趣,又极其能言善道,萱贵妃甚为欢喜,连带赏赐了初彤许多贵重之物。
七日后,北凉帝下圣旨昭告天下曰:七皇子秦冶,奢华为务,穷奢极欲;府内蹈罗绮,弄珠玉,笙歌不歇。疏斥正士,狎近奸谀。玩物而丧志,纵欲而败度。朕削其亲王名号,贬为庶民,即刻赶往灵山为祖宗守灵。钦此。
秦冶接到圣旨犹如晴天霹雳一般,立刻要求面圣,皇帝避而不见,秦冶转而去求萱妃娘娘,他在行宫外站立三日,最终萱贵妃只命太监送出一只放有一百两银子的托盘,秦冶一见便晕倒在地。这几日,秦冶的娇妾美婢全然不见踪影,只有他的侧妃杜雨鹃始终陪伴身侧,最后雇了一辆车将他接走。
初彤和云映淮坐在楼头默默看了一阵,云映淮叹道:“无情最是帝王家,秦冶前几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坐拥美眷,这一刻便贬为庶民,一无所有。身边唯一剩下的竟是他原先百般厌恶的妻子,实是令人感慨了。”
初彤道:“秦冶的亲爹是南燕的王爷,同母异父的兄弟又是大周的将军,你的亲爹当然要防着他啦。”
云映淮暗道:“是了,爹爹是个念旧情的人,否则随便寻个由头便能让秦冶‘暴毙而亡’,彻底断了这个隐患。把秦冶软禁在祖陵实是放他一条生路。”他沉吟片刻道:“刚才接到云顶门传书,信上说石一清和楚月已返回南燕,二人均无大碍…只可惜凤城六奇,个个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那夜偷袭只有两人活着逃了出来。”
初彤拍着手道:“石大哥和楚姐姐都顺利脱险,那可再好不过。”
云映淮道:“只是江婉笙仍无下落,但北凉的探子回报,并未听说大周官兵抓到女子的消息,但愿她能平安。”
初彤仰起脸,圆溜溜的眸子盯着云映淮硬挺如玉的脸,问道:“小相公,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云映淮瞥了初彤一眼,长臂一伸将初彤抱到腿上,秋水目看着初彤的脸,半晌,面色微红道:“杏儿,只有你是我的娘子,喊我叫‘小相公’的,天下只有你一人而已。”他甚少吐露情话,这次说完原本以为初彤会一脸喜悦,抱着他的胳膊追问:“真的吗?真的吗?”没想到初彤却轻轻叹了一声,靠在他怀中道:“小相公,你如今成了皇子,我心里真是又欢喜又担心。”
云映淮挑起眉毛问道:“哦?你欢喜什么?”
初彤道:“你找到爹娘又洗刷了冤屈,我自然为你高兴。况且你爹娘又出手阔绰,送了我那么多金银珠宝,我每每看见心中都欢喜得很。”
云映淮低低笑了一声道:“若是你喜欢,我把我的那份也全都给你。”而后又问道:“那你又担心什么?”
初彤道:“你如今皇子啦,我只是个小民女,那个女侠的名号狗屁不值,全是糊弄人的。你爹爹妈妈也会让你娶官宦人家的小姐做大老婆小老婆小小老婆,你今后府中也会有几百个几千个金阳十二钗…”
初彤还未说完,云映淮便伸手捂住初彤的嘴道:“全天下有几千个几万个美女,但这世上只有一个姚初彤。”
初彤一震,抬起头直直的盯着云映淮的脸,只见云映淮明亮的眼睛正深深看着她。初彤脸上微微发烫,云映淮轻笑一声,俯下身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她耳边低声道:“你若还是担心,我便不做这个皇子,横竖我也做不惯,还不如在江湖上自由自在的好。”
初彤“啊”了一声,喜道:“那太好了…不过你爹爹妈妈怕是不会答应。”
云映淮道:“我已求爹爹不必给我封王,我自由惯了,不愿在深宫受拘束,想来想去还是在江湖上快意恩仇更痛快些。爹爹听了虽然不悦,但也未横加反对。”
初彤听了不由喝彩,笑嘻嘻道:“我也不喜欢皇宫,虽然金银财宝不少,但整天磕头堆笑,一点都不好玩。”
云映淮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憋得无趣,过几日我们便动身回大周。”
初彤瞪圆了眼道:“回大周做什么?”
云映淮伸手敲了初彤的额头道:“也不知是哪个小女子说过,成亲之后去南淮给母亲上坟。”
初彤惊喜道:“这么久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心里不由倍感甜蜜,只觉自己一生都没有那么快活过。
云映淮见初彤欢喜得双颊通红,心中又怜惜又高兴,笑道:“你我虽未成亲,但,但我早已把你当做妻子了,我这女婿提前去见见丈母娘也不错。”
初彤听了云映淮的话不由心花怒放,忙不迭点头道:“要得要得,我娘亲若是知道我的夫君是个大英雄,不知道要有多高兴。”说罢对着云映淮嫣然一笑。这一笑眉目生辉,神情愈发妩媚讨喜,云映淮不由心中一荡,将初彤搂在胸前,深深吻上了她的嘴唇。
他二人又在宫中调养了半个月,云映淮向北凉帝禀明去向,北凉帝和萱贵妃虽然不舍,但不忍违拗云映淮的心意,况且北凉帝素以仁厚孝道治天下,听云映淮带初彤回去祭拜母亲,心中自是欢喜,派了十八名大内高手随行保护。
临行之时,云映淮和初彤前去向云中雁辞行,云中雁早已遁入灵山闭关,云映淮相见不得,只好和初彤在闭关的山洞外磕了三个头,收拾情怀,动身大周而去。
这一路二人游山玩水,行程甚慢,行了两月有余终于到了南淮。初彤对着母亲的坟墓不由放声哭了一场,不惜银两,请了风水先生相了一块宝地,将母亲的坟地迁了过去。没过几日,大周京城传来消息,大周皇上得急病驾崩,首领太监宣读先帝遗诏,先帝竟废了太子德明,改立三皇子德昕为君。又过了半月,废太子德明携谢凌辉起兵造反,兰贵妃谢秀婧在宫中悬梁自尽。大周宰相王鼎之子王琅,临危受命,代理兵部尚书,防守京城。大周登时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大周百姓人人自危之时,初彤却庆幸不已,她对国家大事浑浑噩噩,糊里糊涂,但却知道德明和谢凌辉俱已造反,自然无人再追究她原先闯下的滔天大祸,不由一身轻松,想到与王琅也多日不见了,便催促云映淮一同前往大周京城拜望故人。
越往北走情势越急,战况也愈发惨烈,这一路上大周各地官兵源源不断汇往京城。德明为造反准备多年,谢凌辉又极善用兵,待初彤等赶到京城之时,谢凌辉已攻下三座城池。
初彤再回到京城,心中自是感慨颇多,她路过谢府,忍不住想进去看看。谢家朱红色的大门上早已贴了封条,云映淮见状,提着初彤,从围墙外纵身跃了进去。谢家满门犯谋反之罪,早已卷了名贵之物逃得不知所踪,剩下带不走的财物也被朝廷抄得片甲不留。初彤定睛一望,只觉满目疮痍和荒凉。偌大的宅院早已人去楼空,一派萧瑟之景。她沿着石子路向前走去,忆起当年初进谢府所见的繁华之景,双腿不自觉的朝檀雾园走去。
檀雾园外挂的匾额歪了一半,房中空空荡荡,显得更宽大了许多,满地尘土。被风一吹,花格子双合小门吱呀作响,令人毛骨悚然。园中景物衰败,唯有一株桃花正迎微风怒放,娇娇艳艳,衬着院子里的灰墙败井反倒更添了一层悲凉之色。初彤恨谢凌辉入骨,见到此情此景原本以为自己会拍手称快,但此刻却怅然起来,她默默的在房中转了一圈,抬头对云映淮道:“小相公,咱们走吧。”
云映淮点了点头,二人路过二夫人所住的夏菡苑时,云映淮指着那厅堂对初彤笑道:“这里便是你我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了,当时你穿了一件又旧又大的花棉袄,头上绾着双髻,溜到厅里偷人家糕饼吃。”
初彤瞪圆了双眸道:“你还记得?”
云映淮笑而不语,二人行了一阵,初彤指着不远处的兰藻堂道:“小相公,这便是当初咱俩人拜天地的地方啦。”而后又皱了皱鼻子道:“可是后来你又把我一个人抛在这里,再相见时也不言明身份,真是个陈世美。”说完在云映淮胳膊上拧了一把,却觉云映淮手臂肌肉坚硬,反倒硌了手。
云映淮握了初彤的手道:“当日我从谢府逃出去,又浑身带伤,江湖险恶,怎能护你周全?反倒把你留在这里安全得多......”说到此处故意板了脸道:“况且你这小丫头脑子里稀奇古怪太多,再要我给你讲故事拜天地,我还真招架不住。”
初彤嘻嘻笑了一声,心中悲凉怅然之情冲淡不少,挽着云映淮的手离了谢府。上了马车之后,初彤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望,只见夕阳给谢府中高高扬起的阙角涂上一层金色,看着无限壮丽却又带了说不出的衰颓。
斜照弄晴,天水空阔,帘卷画堂春晓。
王府这段时日以来颇不宁静,老爷王鼎与几位武将向西镇压废太子德明谋反,而王琅也忙得脚不沾地负责京城守卫,连带着整个王家都带了几分兵营的紧张之气。今日守门的门子听到门环叩击之声,拉开大门一瞧,只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子身材高大,英武堂堂;女子模样十六七岁,容貌极美,穿一袭红色缎面斗篷,更衬肌肤如雪。那女子笑嘻嘻递过一张名帖,道:“姚初彤望拜见王三公子,劳烦通传。”
门子立时睁大一双绿豆眼,登时记起王琅反复叮嘱过他,若有一位姚姑娘到府中来找他,务必如贵客相待。他马上满面堆笑道:“姑娘公子里头请,我家三爷如今在外,还请稍候片刻。”说罢将初彤和云映淮引了进去,有小厮带着二人到了王琅所住的撼英馆,自有机灵的丫鬟迎来招待,奉上热茶鲜果等物,十分殷勤。
云映淮在房中赚了一圈,看了博古上摆着的各色玩器和墙上挂着的书法字画,不由笑道:“王琅倒是个雅人,颇有意趣,心胸也旷远。”
初彤道:“王公子聪明绝顶,是个顶呱呱了不起的人物。”而后皱眉忧愁道:“不过他一个书生要跟谢凌辉那厮对阵沙场,真让人担心得很。”
云映淮道:“是了,德明有不少朝中大臣拥护,他当太子多年培植了不少势力,再加上谢凌辉一战成名,在军中威望很高,用兵奇诡,德明更是如虎添翼。谢凌辉的妹妹谢秀妍嫁于先帝唯一的弟弟端王爷,如今极受宠爱,端王爷亦掌握兵权,虽掌管人数不多,但此时倒戈对京城守卫却是致命打击。如今他还在观望,若他万一倒向谢凌辉,这刚继位的皇帝怕是要被迫迁都了。”
云映淮话音未落,便听一个声音道:“云大侠言之有理,只怕凶险不仅于此。”说着门帘一掀,王琅走了进来,他身穿官服,面色憔悴带风尘仆仆之色,苦笑道:“短短两个月,谢凌辉便拿下三座城池,他手下之兵具是从崇门关一役亲手训练出来的队伍,经受了沙场历练正是勇不可挡。这几战打得我军士气不振,对方反倒越战越勇。前线频频告急,虽从外省调兵,但不知能否及时阻击谢凌辉。”说罢他走到桌旁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道:“王家和谢家虽表面相安无事,但私下情形早已势如水火,若德明起兵成功,谢凌辉必将位居人臣,届时王家便有倾败之灾!所以我拼尽自己之力,也要保三皇子皇位稳固,镇压谋反逆贼!”
初彤道:“是了,这就好比赌钱,王公子你不得已把所有银子都押了上去,所以如今索性就豁出去了,赌输了大不了赔上脑袋,赌赢了全家跟着鸡犬升天。”
王琅叹了口气,暗道:“怎有那么容易,若是输了,死了我一个还不打紧,但王家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该如何自处?最好的下场便是男子发配充军,女子落入贱籍,世世代代为奴为婢。所以,此战输不得啊!一输,王家百年基业就这么完了。”
初彤见王琅愁眉不展,便安慰道:“王公子,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凭借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力挽狂澜的。”
王琅勉强笑了笑,道:“我已给端王府下过三次拜帖,但端王爷总是托病不见,如此情形下去,京城已是危急万分了,初彤,趁战事未起,你快随云大侠离开吧。”
初彤一听立时瞪圆了眼,拍着胸脯道:“王公子,我姚初彤怎是那不讲义气之人?你救过我的命,又是我的好朋友,我怎能把你丢下不管?即便逃,也要大家一起逃。王公子,万一事情不妙,你便跟我们回北凉吧,天天逍遥自在,不知有多么惬意。”
王琅摇了摇头,清丽的脸上却显出一派决绝之色,道:“我万不能弃王家与不顾!我代理兵部尚书以来,便发誓与京城共存亡了。”
云映淮不由暗自点了点头,心道王琅为全家挺身而出确实是个英雄好汉。心中多了几分钦佩。
初彤暗道:“呀呀呸的,我可不能让王公子去送死,他对我有情有义,我也要想方设法的保他安全。”当下搜肠刮肚,转了转眼珠道:“王公子,既然你担心端王爷投降谢凌辉,不如干脆一刀把端王爷杀了,一个死人当然不能造反。之后咱们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嫁祸给谢凌辉,这便两全其美了。”云映淮道:“你救过杏儿的性命,若是要我去杀端王爷,云某绝无二话。”
王琅摇了摇头道:“云大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端王爷谨小慎微,端王府又防卫森严,要想杀他,难如登天。”
初彤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杀气腾腾道:“那咱们便把谢秀妍杀了,没了这婆娘给端王爷吹枕边风,端王也就不会造反了。之后咱们再随便嫁祸给谁,或者干脆伪装成谢秀妍自杀之状,这不就结了。”
王琅这么多天都紧锁愁眉,今日听了初彤的话才忍不住笑起来道:“这恐怕也不成,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谢秀妍,旁人必然生疑…”他话说了一半,突然灵机一触,高声道:“有办法了!”说着撩起衣袍急匆匆的就往外跑,而后扭过头对初彤笑道:“姚女侠果然足智多谋,王琅钦佩不已。”说罢哈哈大笑而去。
初彤先是目瞪口呆,而后得意洋洋的拍了拍云映淮的胸膛道:“看见了不是,本门主英明神武,随便说几个点子就能让人茅塞顿开,力挽一个国家的狂澜!”
云映淮正在喝茶,听到这句话,一不留神,呛着了。
笑我何事怆遗情
两年前
当年谢秀妍在王府的后门与王琅诀别之后一路哭着回了谢家,从此一病不起。谢秀妍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想到心上人将自己拒于千里之外,父亲和二哥又要把自己嫁给端王爷,这个时候母亲又得了癔病,这世上如今连个能给自己做主的人都没有,不由终日以泪洗面。
这一日谢秀妍又躲在被子里抽泣,只听门口丫鬟打开帘子道:“二小姐,二爷来了。”话音刚落,谢凌辉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只见谢秀妍双眼红肿如桃子一般,脸色憔悴,满面泪水,不由有些心疼,拍拍谢秀妍的肩膀,柔声道:“妹妹别哭了。”
谢秀妍一见是谢凌辉,登时扑进谢凌辉怀里里“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谢凌辉轻轻拍着谢秀妍的后背道:“秀妍,你是豪门贵女,长姐是当今贵妃,爹爹是朝中权臣,如今你为了一个男子哭成这样,不但丢了谢家脸面,娘若是知道也一定气死了。”
谢秀妍不由一怔,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呆呆道:“二哥,你怎么…怎么知道我是为了男子…”
谢凌辉凤目闪烁,挥退了左右丫鬟道:“那日我生辰宴上,你弹一曲《蒹葭》我便知道有所不妥,细细一查才知你与王琅竟早已暗通曲款!秀妍,你平日里多聪慧伶俐的人,怎么被王琅几句好话就哄得团团转?如果王琅是别家的儿郎,倒还好说,可,可他偏偏是王家人!幸亏你和他早早了结,否则我也定要替你断了这个念想。”
谢秀妍接过谢凌辉的帕子,一边拭泪一边道:“秀妍自小便敬重二哥,仰慕二哥,这一生只愿找个像二哥这样文武双全经天纬地的夫君。王琅惊才绝艳,普天之下,恐怕只有他才能跟二哥相提并论…”说到此处,谢秀妍眼泪汪汪的扯着谢凌辉的衣袖道:“二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你就…你就帮小妹成全了心愿吧!”
谢凌辉凤目一凛,俊逸的面孔登时沉了下来,甩开谢秀妍的手呵斥道:“胡闹!秀妍,你怎么还看不清如今的局势?圣上扶植我们谢家便是要与王家抗衡,王谢两家怎可结亲!”
谢秀妍听罢,胸口一酸,又嘤嘤哭了起来,抽泣道:“就算我不能嫁王琅,我,我也不要嫁给那个什么端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