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他接着说道:“我当时见到那少女便为她的风采所折服,痴痴的看了半晌,临走的时候还恋恋不舍,回家朝思暮想竟不能眠。于是花重金买通了那家的下人,把画盗了出来。我得了画之后常常一个人偷偷欣赏,有时候对那少女诉说衷肠…”
初彤听到这里惊讶道:“王公子,对一幅画这般如此,你也未免太…太…”初彤原本想说“你也未必太痴呆了”,但这话都到了嘴边,硬生生被她咽了下去。
王琅哈哈笑道:“我这个人就是对喜欢的东西如痴如醉。小时候学作诗填词,连说句话都考虑末尾走的什么声,压的韵是十三元还是十一尤,话里面用了什么典;后来学兵法,我连吃饭的时候都要看那个碗筷摆得是雁蝶阵还是梅花阵;我爹请人来教我习武,我在梦里还在打拳,半夜里想起来还点了灯去琢磨那一拳是靠上些好,还是向下些好。”说到这里,王琅看着初彤微微一笑,艳丽出尘的面庞顿时生辉,他顿了顿道:“我对那画中的少女十分痴迷,但是也知道那只是画中的人罢了。可那天去谢家,我才发现原来画里的人竟然是活的!”说到这里,王琅深潭般的黑眸热切的看着初彤道:“初彤姑娘,你跟那画中的女子几乎一模一样。我见到你就感觉定是画里的少女被我的痴念所感动,所以在人间幻化成人了。”
初彤听了王琅的理论不由有些目瞪口呆,良久道:“王公子,容貌相似只不过是巧合罢了,我和那画中的人神韵上未必相同,只是形同而神不同又有何用?。”
王琅愣了愣,看着初彤的脸,半晌颓然道:“确实如此。你一脸的精乖之气,说起神韵,倒是谢家的二小姐和画里的人更贴近些。”说罢把玩着手里的乌金釉瓷酒杯沉默不语。
气氛沉静下来,小船在湖面上一摇一晃。初彤向窗外望去,蒙蒙的细雨已经停了,但是天仍旧阴沉沉的。
王琅颇有些意兴阑珊,对艄公喝道:“返航!”而后便开始一杯一杯喝酒,时不时的抬头看初彤几眼。初彤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
船不多时便行驶到最初出发的寒桥之下,沉默了一会儿,初彤脸上堆起笑道:“王公子,你能不能将如意还我?。”
王琅看了初彤一眼没有作声。
初彤陪笑道:“那如意对我来说意义非同寻常,您要是想留个我的东西做纪念,我不妨送您别的…如意便还了我吧。”她瞅王琅还不说话,狠狠心,肉疼的拔了自己头上一支金丝攒珠簪,颤着手伸到王琅面前道:“我用这簪子换那玉佩。”心中却连连哀叹:“多好看的簪子哟,纯纯的真金!值钱得很呢!”
只见王琅忽然哈哈一笑,眉宇间顿生一股妖娆之色,目光灼灼的盯着初彤道:“我刚才钻了牛角尖了。即便是神韵不同又如何?那只不过是个画上女子,怎么及得上活人有趣生动?”说罢趁着初彤一愣的功夫,俯身在她脸上轻啄了一下,而后笑眯眯的将如意掏了出来交到初彤手中道:“你且再等等,日后我们便一起游览大江南北,看各处风光。”
初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心道:“娘哟,这都是你惹出来的风月情债!如今这王府的小少爷魔怔了可怎么好?”不过如意已经到手,初彤也心满意足,对王琅说自己不得离府太久,而后便告辞而去。
傍晚时分,一乘八人抬的官轿出现在大道上,抬轿子的均是配着腰刀的官兵,轿子左右跟着两匹高头大马,马上各坐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这二人容貌相似,身子板十分壮实,一看便知是练家子,具是武将打扮,腰间配着宝剑。
谢凌辉闭目坐在轿子之中。今日骁骑营赵副都统升官,调到外省做了提督,于是便在府中大摆筵宴,谢凌辉前去贺喜,被同僚多灌了几杯,故回家的时候不再骑马,改坐了轿子。跟在他身边的是洪管家亲自调教的两名侍从,一个叫隆照,一个叫隆熙,虽是一胞双生的兄弟,但性子却大相径庭。
走了一会儿,隆熙小声道:“哥,二爷刚才确实喝高了,我看他出门的时候脚下都有点不大利落。”
隆照扯了扯眉头道:“二爷那是装醉。喝酒的时候他身边的花娘一直往他身上靠,二爷不耐烦便装醉退出来了。否则二爷是海量,岂是三五杯就能醉倒的。”
隆熙恍然大悟道:“对呀,你说的没错!”继而又感慨道:“二爷真是艳福不浅,今天坐在他身边的花娘也是京城里的红牌姑娘了,那股媚样,她瞅二爷的眼神我瞧着都能滴出水来。”
隆照撇撇嘴不予置评。
隆熙闲来无事继续扯道:“不过二爷自然是瞧不上庸脂俗粉的。去年二爷随王伴驾南下巡视。途经南淮的时候,南淮才女吴惜雪偶得二爷的文章便惊为天人,再见二爷风采便害了相思病,最后甚至自荐枕席,只求圆了相思之苦。那吴小姐也是颇具姿色,二爷年少风流跟她一夜缠绵,第二天启程回京的时候,吴小姐还赠了二爷一条亲手绣的鸳鸯戏水红肚兜和一首酸不溜丢的情诗。二爷倒也不长情,肚兜和诗就那么随手一掷,现在怕是都找不到了。”
谢凌辉坐在轿中仍闭着眼睛,脸色平静无波,只略挑了下眉毛。他自幼练武,耳力自然不错,虽然隆熙声音不大,但他坐在轿子里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隆照淡淡道:“那吴惜雪自幼便和她表哥有婚约,如今早已嫁做人妇,二爷又何必对她长情?”
隆熙哈哈一乐,道:“那朝霞怎么样?色艺双绝,柔情似水,那一道软绵绵的小嗓子让人听完心里头抓得痒痒的。二爷不也把她送走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不过我看,二爷喜欢朝霞只不过因为她长得跟初彤像些罢了。”
隆照听话题转了,急忙想阻止,但隆熙的话已经冲口而出:“真不知道初彤有什么手段,模样标致些是没错,不过还是个小丫头呢,也不知道身子长全了没有,竟然就跟二爷圆了房,她…”
“放肆的奴才,给我掌嘴!”轿子里骤然传出谢凌辉森然阴冷的话语。
众人具是一惊。
隆熙浑身一哆嗦,顿感事情不妙。刚开始谢凌辉本并不介意属下随口乱扯,但听到隆熙轻薄调笑到初彤头上,只感觉胸中一团火气直冲头顶,不由勃然大怒。
抬轿的侍从知道主子动了怒意,不由停住了脚步。隆熙不敢迟疑,抡圆了胳膊“啪啪”左右开弓给了自己几十个嘴巴。不一会儿脸颊便红肿起来,嘴四周都见了血。
隆照素知谢凌辉的脾性,亦不敢上前求情,只低了头不忍看弟弟的惨象。
众人从未见过谢凌辉如此严厉,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只有“啪啪”的掴掌声响起,令人胆颤心惊。
良久,从轿子传出声音道:“隆照,告诉他错哪儿了。”
隆照立刻过去啐了隆熙一口道:“呸!没分寸的东西,二爷房里的人岂是你胡说八道的!”
隆熙立即翻身下马,跪在轿子前叩头道:“二爷,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一张狗嘴胡说八道!我今后再也不敢了!”
谢凌辉冷冷道:“你若今后不管好那张嘴,也就别怪我不念往日的情面!”
隆熙连连磕头。
谢凌辉吩咐一声“起轿”,那轿子便缓缓向前移动,一路无话回了谢府。
谢凌辉回了檀雾园,一进门便看见初彤正捧了本书坐在灯下翻阅,见他走进来连忙迎上前笑道:“二爷回来啦。”
谢凌辉向前走了几步,借了三分醉意倒在小偏厅的软榻上,靠着引枕,闭了眼对初彤道:“给我倒杯茶。”
初彤倒了杯六安茶过去,谢凌辉接过来喝了一口,然后将茶杯放在身边的小几子上,一拉初彤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而后问道:“你今日都做什么了?”
初彤因私会王琅略有些心虚,干笑两声道:“没什么,二爷在外头可有什么新鲜事?”
谢凌辉微微皱了皱眉道:“新鲜事倒没什么,只是人人都说宫里丢了一只从江湖上得来的玉匣,皇上发了一顿脾气,但那匣子还是没找到。”
初彤心说:“匣子现在被我缝进小棉衣了,你们自然找不到。”她一边想一边隐隐有点得意,抬头望去,只见谢凌辉闭了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初彤轻唤了两声见没有反应,便轻手轻脚的抱了薄被来,待她走到榻边却不由得一失神。
只见谢凌辉仰面而卧,黑发随意散在榻上,添了几分慵懒之气,身上一件莹白绣金的竹叶纹长衣衬得他的身姿愈发颀秀挺拔。黯淡的烛光照在他身上投射出美好的晕影,那英俊的面孔也更加的出尘飘逸了。初彤不由看得有些愣,坐在榻边,竟伸手去摸了摸谢凌辉的脸。
突然手上一暖,谢凌辉一把攥住了初彤手,凤目微睁,嘴角向上勾起,眉目间竟隐隐蕴含了光华。
两人四目相对,初彤呐呐道:“二爷,我送你个东西。”
谢凌辉仍握了她的手笑道:“哦?这可是几年来你头一遭送我东西。”
初彤从怀里取出一只大红的梅花荷包,递到谢凌辉面前。谢凌辉接过一看,只见那荷包制作得十分简单,没有复杂的刺绣和滚镶,只在前面的右下角用黄线绣了一个小小的“辉”字。
谢凌辉脸上笑意更深,举着荷包问道:“这是你做的?”
初彤点了点头道:“是紫鸢教我做的。”
谢凌辉敛了笑容,将荷包攥在手心,凤目肃穆道:“我必定时时刻刻戴着身上,不会辜负你这片心。”
初彤转头朝窗外望去,只觉得今天晚上的星辰竟格外璀璨起来。

弥天大祸退身难

素手相共、小窗净,御香熏画屏。幽情发、千条万缕,丝丝帘影里。
一晃便过了年关。这天,谢凌辉铺了宣纸画画,初彤抓了把小米逗弄架子上的鹦鹉。忽然谢凌辉问道:“你到谢府四年了吧?”
初彤回头笑道:“是,正好四年了。”
谢凌辉放下笔,拿了块毛巾抹了抹手道:“今年就是的你及笄之年,前一阵太子已经应承我了,等过两天选个黄道吉日,太子府摆香堂设烛台,你给太子爷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他便认你做了干女儿。”
初彤心道:“干女儿,干女儿,怎么听着好像妓院里的老鸨子叫姑娘?”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谢凌辉瞥了她一眼道:“笑什么?”
初彤编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那太子还不到三十岁却认我做女儿,委实有些滑稽。”
谢凌辉淡淡一笑,眉目顿时生辉:“这有何滑稽?太子大婚很早,他长子的年纪跟你相当。”而后顿了顿道:“这都是为了咱们将来,你要和太子攀上了亲戚,身份就大不一样了。”
初彤心道:“这都是二爷怕我出身太低,若嫁给他难免被人欺负,便给我找了个有背景的娘家撑腰。”想到这里,初彤心中感动,隐隐带了几分甜蜜。
此时谢凌辉轻轻一叹:“现在谢家的前途跟太子是紧密相连了。且不说我十岁那年就做了太子长子的伴读,而皇上也是有意让太子和谢家走得近些。”
初彤试探道:“莫非二爷不愿和太子走得过近?”
谢凌辉道:“现在太子虽是储君,但皇上却极器重三皇子,所以现在太子的储君之位尚不确凿,我原想让谢家静观其变,但恐怕已经身不由己了。”谢凌辉沉思片刻,忽而笑了笑,道:“咱们不说这个,你过来。”说罢将初彤引导桌前,道:“看我画得好不好。”
初彤定睛望去,只见纸上画了个穿淡樱色裙裾绾双髻的少女,正侧着脸含笑逗弄一只碧色鹦鹉,说不出的清新写意。
初彤点头道:“二爷画得好。”紧接着她想到谢凌辉刚才说过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一咬牙道:“二爷,若你不愿意求太子,其实我…”
话刚说到这里,大门被猛地推开,隆熙匆匆的撞进来,双目溢满焦虑之色,道:“二爷,不好了,我刚看见…”说到这里他看见初彤,立刻住了嘴。
谢凌辉道:“不妨,不必瞒着初彤。”
隆熙深吸一口气道:“二爷,倚艳阁那边出了命案!”
谢凌辉微微皱眉道:“难道是嫖/客争风吃醋,互殴致死?”
隆熙道:“不是。我今天到倚艳阁去找乐子,跟小桃红在花园里…在花园里聊天的时候看见太子的心腹曾毅和另外一个中年男子进了拐角第二间厢房。我跟曾毅有些交情,便想一会儿跟他喝一杯。所以我和小桃红…聊天之后便去找曾毅,结果发现厢房门四下敞着,房中狼藉,曾毅和那男子已躺在血泊中了,我上去一看,这二人虽浑身是伤,但竟然都是咬舌自尽而亡!这时有个带刀的壮汉走过来,我便急忙从窗子逃了。”
谢凌辉听完此话吃了一惊,他深知太子已在暗中谋划大事,若万一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而曾毅又是太子得力心腹之一,如今若出了这样的事自是非同小可!
隆熙接着道:“我今天一到倚艳阁,老鸨儿就说阁里有个年轻的有钱公子光顾,挥金如土,身边还带了好几个带刀的侍卫。他特意点了玉屏伺候,然后还问了许多谢家的事。”
谢凌辉听罢凤目一凛,道:“玉屏怎么说?”
隆熙道:“玉屏自然不敢乱说话,一切只推脱不知道。”
初彤扯扯眉毛,心道:“坏了事了!不知道太子的心腹和别人密谈什么,万一是什么谋反作乱、杀父弑君,那可是‘咔嚓’的罪过”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摸了摸脖子咽了下口水,紧接着又想到:“这事情是在谢家开的妓院里发生的,若真有什么差池谢家怕是脱不了干系。况且谢家和太子已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啦,太子要是倒霉,谢家自然也会受牵连。”
初彤抬头一望,只见谢凌辉面色凝重道:“我们现在便去倚艳阁!”而后他想到初彤机灵狡黠,万人难及,又是自己推心置腹的人,便转头道:“初彤,你也跟着去。”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熏微度绣芙蓉。
华灯初上,倚艳阁里不时传出丝竹之声和女子的媚笑。谢凌辉、初彤、洪管家并隆家兄弟用斗篷遮了头脸,从后门进了妓院,老鸨忙领他们进了一间厢房。
谢凌辉问道:“拐角第二间厢房现在有人没有?”
老鸨儿道:“回二爷,那间厢房被个年轻的公子包下了,他命所有人都不许进,还让带刀的侍卫在门口守着。”而后她顿了顿说:“现在那公子在玉屏的房里聊天听曲儿,不过那厢房还是有人把守着。”
谢凌辉凤目一沉,挥手让老鸨儿退下,然后命道:“洪管家,你去到那厢房四周看看,如果方便,便到厢房里探看虚实;隆照,你现在就去太子府,把这件事向太子禀明,请他示下;隆熙,你回谢府,将这件事跟爹原本讲了,请他老人家定夺。”这三人领命而去。
吩咐完毕,谢凌辉长眉紧锁,坐在桌边,指头不断敲击着桌面。初彤乖觉道:“二爷,不如我就扮作个端茶送水的小丫鬟,到玉屏那里探探敌情。”
谢凌辉本想拒绝,但转念想到初彤机警,便握了她的手道:“你去多加小心,不要逞能。”
初彤点点头,端了一托盘的热茶走了出去。今天她头上绑了双髻,穿着也不十分华美,一眼望去和青楼里最普通的小丫头也没什么两样。她端了茶来到玉屏的厢房附近,见门口守着侍卫便在附近晃了几晃。此时那房间的门忽然开了,从里面走出个妖袅的佳人,穿红戴绿,初彤定睛一瞧,此人正是玉屏。玉屏从厢房出来直往茶房的方向走去。初彤赶忙跟在她身后,心中暗想道:“啧啧,这在青楼做了红牌打扮就是不同了。原先在谢府她只穿素净色,如今戴了一脑袋的花儿,倒是大红大紫的鲜艳起来。”
待到茶房门前,初彤轻唤道:“玉屏。”
玉屏猛一转身见到初彤不由大吃一惊,用手掩着口道:“你…你…”
初彤急忙推着她进了茶房,将托盘放在桌子上笑道:“玉屏,好久不见。”
玉屏惊疑不定,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又是尴尬,又是羞愤,整个人都定在了那里。
初彤装作看不见,伸手从怀中取了十两银子在玉屏面前晃了晃,道:“我问你,你刚刚在房中可曾听那公子说过什么没有?”她看着玉屏的表情心中暗道:“婊/子爱钞,妞儿爱俏。当初玉屏做小妞儿的时候自然是喜欢俊俏的二爷,如今当了婊/子,当然更爱银子多些。”
玉屏水汪汪的眸子跟着银子转了几转,伸手将银子拿了过来,道:“那公子的侍卫都叫他六爷,他只让我唱了几支曲儿,然后问起谢府的一些事,其余的话倒不多说…对了,他的属下后来进门给他一封信,还在他耳旁耳语了几句,他打开看了看,脸色变了几变,然后便把信揣在怀里了。”
初彤点点头笑道:“玉屏,现在有件好事轮到你头上。二爷就在这倚艳阁中,他有件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若你成功,他立刻赏你一千两银子!”
玉屏听罢顿时一愣,自谢凌辉将她送进倚艳阁已有大半年的时间,她简直生不如死。鸨母打骂迫她接客,后来干脆给她灌了迷春酒,让她迷迷糊糊便失了清白。她素来心高气傲,失贞之后只想一头撞死,后来鸨母和妓院里其他几个姑娘轮番过来劝慰,她逐渐想开了些,也就认了命,开始接客。只求被哪个大户人家看中能把她买回去做妾,离开这火坑,而这一千两银子刚好够她赎身的价儿,所以初彤的话让她不禁怦然心动。她急促呼吸了几下,然后平稳了一下情绪,问道:“二爷要我做什么事?”
初彤道:“二爷让你做的事情很简单。房里的那个公子是二爷的旧识,跟二爷有个赌约,你只要哄他在房里多呆一段时间,然后把这茶喝了…”
玉屏挑眉问道:“就这么简单?”
初彤点了点头道:“没错。”而后心思活动了几下,又道:“实不相瞒,那屋里的公子跟二爷相约过一会儿去比剑,赌金是一万两银子!他二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二爷没十足的把握胜他。你要知道,二爷最爱面子,输了钱是小,但输了面子则是天大的难堪。所以这茶里就加了点料。”说罢她一推左边的茶杯道:“这茶中放了点巴豆,一会儿他喝完了就往厕所跑,拉得天昏地暗落花流水,便再也没有力气跟二爷比试了。”
玉屏听罢一呆,她素知谢凌辉尚武,所以初彤所讲的便信了几分,但她略一思索,不由冷笑一声道:“哼,谁知到你在这茶中放了什么,万一是穿肠毒药,我岂不是惹了人命官司?”
初彤心道:“厉害!厉害!这玉屏心眼多得很。她跟我有过节,这么考虑理所当然。”于是她哈哈一笑,将盘子上的两碗茶都端起来,分别喝了一口,然后对玉屏道:“这回信我了吧?不过这茶我可不能多喝,一会儿总跑厕所,委实不美。”
玉屏放下心来,点了点头道:“好,你去告诉二爷,他交代的我一定办妥。”说罢端了托盘就走。
初彤拦住道:“且慢,我跟你一同进去,看着那公子喝了茶我再走,回去好跟二爷有个交代。”她见玉屏有些犹豫,便又从怀里取了十两银子塞到玉屏手中道:“快走吧,事成之后,二爷必有重赏。”心中却道:“事成之后,二爷必会杀了你灭口!我到时候给你多烧纸钱,送你上路。”
玉屏哼了一声将托盘推给初彤,转身走了几步,初彤提了铜壶道:“我再加点水。”说罢用身子挡住玉屏的视线,而后她从袖中摸出一包粉末,迅速倒进了左边的茶杯。这粉末正是原来初彤从余嬷嬷柜子里搜出来的迷药,初彤查抄之后就暗暗留了几包,今日谢凌辉带她出来,她料定有非常情况,便抓了几包随身携带。
此时玉屏不耐烦催道:“你好了没有?”
初彤已将手里的事忙完,迅速将托盘端起来道:“好了。”而后跟着玉屏出了茶房,径直回到厢房之中。
玉屏将厢房的门一推,只见迎面桌后坐着一个蓝衣公子,约莫十七八岁,身材魁伟,五官端正,浓眉阔口,相貌虽刚毅,但眼神中却透了一股活泼之气。
玉屏立即迎上去笑道:“六爷,刚这茶火候还不够,所以又多煮了一会儿,您喝喝看,上等的普洱。”说罢将左边的一杯茶端起来放到蓝衣公子面前。初彤拿了盘子低着头退到一旁。
蓝衣公子轻轻:“唔。”了一声,神色若有所思,并没碰眼前的茶杯。
玉屏娇笑道:“六爷,奴家又煽火又添水的给您端了这杯茶,您好歹也赏脸喝一杯吧,也算不辜负我的这片心。”说着近身偎了过去。
一股香粉味传来,那蓝衣公子方才回魂,见玉屏靠得这样近不由一皱眉头,眼中难掩厌恶轻蔑之情,玉屏登时脸色一僵,但迅速调整神色,仍做妩媚状,纤手托起茶杯献到那公子面前。
蓝衣公子无奈,只得将茶杯接过,推开盖碗吹吹热气喝了一口。
玉屏心中顿时一喜,而后又撒娇道:“爷,您再多喝几口,热茶喝了熨帖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