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语薇“呀”了一声,身子一歪,从房梁上一跃而下,十指尖尖,直插慕莲湘的咽喉。慕莲湘扬手去挡,袖下飘出一层银灰色的粉末。但是杭语薇似乎不惧,十指穿过那层粉末,速度丝毫不减。慕莲湘一愣的功夫,她的手指已经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杭语薇扼着她的咽喉,几乎脸贴脸地道:“师姐,你忘了,九色温玉能克百毒,现在,它在我身上,你的毒功奈何不了我!”
慕莲湘冷冷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是可以连整个寒毒宫都不放在眼里了?”
杭语薇眨了眨眼睛,道:“师父即使不用毒功,我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但是别人,就另当别论了。”
慕莲湘不紧不慢地道:“九色温玉若是当真这么神奇,寒毒宫岂不早就被夷为平地!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块玉克制毒物的灵性,是要用高深的内力来催发的。而你,你的内力实在太差了。”
杭语薇怔道:“什么?”突然,她觉得手指一阵发麻,紧接着穴道被制住,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慕莲湘慢慢蹲了下来,用一种怜悯的语气道:“师妹,你一直都很幸运,有师傅疼爱,有绝世容颜,有无数男子为你神魂颠倒,很多别人千辛万苦才能得到的东西,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江湖中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宝,你都想弄到手。师父似乎也很喜欢你在江湖中这样折腾。”
杭语薇瞪着她,道:“所以你嫉妒,时时刻刻都希望我栽在你手里!”
慕莲湘冷然道:“你错了,一个人活得太顺利,上天就会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你早晚要栽,栽在同门手中,总比栽在别人手中强些。”
杭语薇还在笑着,但是笑得已经有点勉强:“那么师姐,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慕莲湘道:“门外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杭语薇道:“我怎么知道?”
慕莲湘突然扯住她的头发,道:“他是死在雪域仙掌之下,而你出过关,你敢说你不认识雪山派的人?”
杭语薇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道:“到过关外的人那么多,难道都要认识雪山派的人不成!”
慕莲湘道:“你是个享受惯了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出关。”
杭语薇索性闭上眼睛,道:“既然你想象力这么丰富,你自己来答这个问题吧。”
慕莲湘微笑道:“我对这个问题并不是非知道不可。我只是猜这里既然出现过雪山派的人,那么再出现一次也不是不可能的。”她伸手摘下了九色温玉,继续道,“我想,你若是得罪过雪山派的人,把你留在这里,会不会挺合适的?”
杭语薇骇然道:“把我留在这里?你什么意思?”
慕莲湘诡异地笑了笑,突然提起她跃上房梁,将她架在梁上,低而阴冷地道:“师妹,你自己留在这里吧。”一顿又道,“为了避免你到处乱跑,这件衣服……”她闭上了嘴,将杭语薇的衣服全部脱了下来,顿时一具几近完美的躯体呈现在她眼前。
慕莲湘的指尖轻轻划过杭语薇的肌肤,自言自语的道:“真是个尤物!我若是个男人,恐怕也肯为你做任何事了。”她露在黑色面纱外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狡黠的目光,道,“师妹,你说这里会不会有老鼠、蟑螂之类的东西?”
杭语薇大骇,张口结舌道:“你,你要干什么?”
慕莲湘头也不回的跳下房梁,走出了这间破庙,外面传来她清丽的声音道:“师妹,你自求多福,不要被老鼠蟑螂啃坏了身子吧。”
杭语薇终于忍不住骂道:“你这个丑八怪,死婆娘,别让我抓到你!”
夜色更深了。
尽管是夏日,但是山间水旁的后半夜还是稍显寒冷。杭语薇已经冻得牙齿打颤,却已非常满足了,因为这间破庙里既没有老鼠,也没有蟑螂。
她从小在寒毒宫长大,被阴寒枫当做女儿一般宠爱,同门中几乎无人惹她,到了江湖上,迷恋她容貌的男人更多,她想得到的东西从没有得不到手的。这使得她从来没花心思在内功心法上。只有轻功和毒功,她觉得施展起来很美,还曾静下心来下过一段苦功,至于那些一动不动枯燥乏味的内功和你来我往舞刀弄枪的东西,她简直想都懒得去想。所以,杭语薇若是真的与人动起手来,凭她的武功往往是要吃亏的,只能勉强算得江湖中的平常角色。至于现在慕莲湘这种寒毒宫很平凡的封穴手法,也没有足够的内力冲破。
现在她只能默默的计算着时间,估摸着撑到天亮也就自解了。
“但愿这个晚上不要出什么事儿。”杭语薇默念着。
然而事情往往是向着人们害怕的方向发展。这大概就是人们喜欢卜卦算命的原因罢。
这时庙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杭语薇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
这批人的脚步有轻有重,显然武功参差不齐,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男人。
想到这点,杭语薇的嘴角不禁挂上了一丝笑意。
——杭大小姐最不怕的,大概就是男人这种东西。
忽听一人低呼道:“这儿有个死人。”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另一人沉声道:“吴老大,你可看得出这人是死在什么手法下?”这人的声音阴冷深沉,但是并不显得苍老,而且似乎很年轻。
就听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答道:“掌门,我们兄弟行走江湖,看见的死人也算不少,可是这个人死得很奇怪,这掌痕根本看不出出自哪门哪派。若说是被个天生神力的人一掌拍死,也不是没有可能。”
杭语薇心道:“你当然看不出,那镖师身上的霜早就化了,就算是水迹也都干了。”
那个阴冷深沉的声音道:“算了,把他抛到山沟里去,别坏了我们的计划。”
那瓮声瓮气的声音应了一声,过了一阵,一阵火光便点亮了这个残破的小庙。杭语薇从房梁上只能看见进来七个高矮不一的黑衣蒙面人,还有一个青衣书生。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面无表情却很好认的人。
左边一个,缺了一只左耳,耳边留下一道长长的深褐色伤疤。右边一个,少了一只右眼,一道深褐色的伤疤从左耳下一直划到右眉,刚好经过右眼,手上还拎着一只大麻袋,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
这两个人均是身材魁梧,几乎可以将那青衣书生套进去,脸上的伤疤使他们的面部看起来十分吓人,可是他们的眼神,却流露出对那青衣书生无限的服从,就像两条随时准备为了主人而咬人的狗。
可想而知,这青衣书生一定就是这群人的首领了。这令杭语薇对那青衣书生十分感兴趣。只不过她所在的角度恰好看不到那书生的脸。她心念转动,暗忖道:“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就是所谓的‘掌门’了,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半夜三更到这荒山野岭来,还有七个蒙面人,肯定干不出什么好事。”
这群人一进来,便四下查看起来,只有那青衣书生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
这时那独眼人走到杭语薇藏身的房梁下,将手里的麻袋放了下来,解开了扎口。里面装的,竟然是在白镇大显身手的翠衣快剑叶青青。她双目紧闭,脸色煞白,似乎失去了知觉。
杭语薇心道:“难道是一群淫贼?这么简陋的地方也有兴致!”
独眼人自腰间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将瓶内的白色粉末均匀的洒在少女的衣服上。
一个身材矮小的黑衣人走到那少女面前,道:“吴老大,你这药真的管用么?”正是那瓮声瓮气的声音。
独眼人道:“不是我吹牛,这种秘制毒药,沾着皮肤便能致命,就算不立时毙命,叶瀚扬也架不住你们七人合力一击。你尽管放心好了。”
叶瀚扬!这些人居然是来杀箫笛剑侠叶瀚扬的!
杭语薇差点叫了出来。
她想起在寒毒宫里,阴寒枫与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漂亮女人要懂得合理使用自己的美貌和身体,让人占便宜占到什么程度,要视这个人能为你带来的利益而定。不同价值的人,要用不同的部位去收买,若是一视同仁,自己便会变得廉价。
有些男人,你只要笑着对他说些甜蜜的话,就足够让他去做你希望他做的事情;有些男人,你除了要对他说笑,还要让他拉拉你的手,亲亲你的嘴;另一些男人,你得脱guang了让他看,让他摸,他才会变得乖乖的;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男人,你是要陪他睡觉才行。
“叶瀚扬就是最后一种男人,面对他的时候,你得好好利用你能利用的一切手段,才能令他有乖乖听话的可能。”阴寒枫说过无数遍。
“为什么叶瀚扬属于最后一种男人呢?”杭语薇不解。
然而阴寒枫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叶瀚扬这个人,是杭语薇最难征服的人。
所以杭语薇一直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并且收集了很多关于他的资料。
她知道他是武林第一剑术世家环碧小筑第七代主人叶天雄的独子,叶天雄去世后,他就是环碧小筑百年来最年轻的主人,也是最出色的主人。二十年前,他的父亲叶天雄正值壮年,锋芒横扫江湖,最后却因为败在一个无名剑客手下,郁郁而终,环碧小筑的光彩也随着他的死慢慢淡出人们的视线。然而他却能在短短十年间,使它重新成为学剑之人心目中的圣地。
她知道他今年二十七岁,却已经击败了当今江湖上所有的剑术名家,武当掌门对他的评价是“再给他十年时间养心练气,将是天下第一的高手”。近五年来,已经没有人向他挑战,人们对他谈论最多的,便是那无名剑客会不会再次出现,击碎环碧小筑新的神话。
——人们往往更喜欢看到悲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悲剧更能衬托出普通人平淡的幸福。
叶瀚扬也在等,他在等一个或凄凉,或辉煌的结局。这种遗世独立的神秘色彩,反而使他的名声更盛,即使他根本很少在江湖中走动。
她知道他家学渊博,精于音律。为此她还花过一阵心思去学抚琴,但是胡乱学了几个音之后便草草放弃了。
她还知道他还未娶妻,更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武林世家等着与他联姻。
这样的人,简直就是杭语薇心目中完美的对手。如果说她还不能有十足把握去引诱的江湖后辈,恐怕也只有叶瀚扬了。只是杭语薇一直没有机会认识他——这人既没有四处行侠的习惯,也没有游山玩水的爱好。他一生多半时间,都是在环碧小筑中度过的——他是在等待那个无名剑客么?
而七黑手,则是江湖中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著称的杀手团伙。杭语薇知道他们武功不弱,已经多年没有同时出动过。一是因为请得起七个人的买家很少,二是因为需要七个人一起去杀的人更少。但是他们七个人若想杀叶瀚扬,还差得很远。她不明白这批见钱眼开的杀手为什么会接下这桩毫无胜算的买卖。
但是星河派,杭语薇却只听说是一个在西域活动的教派,但是看这三个人的容貌打扮,又是百分之百的中原人。看样子是星河派出钱请七黑手来杀叶瀚扬的。
可是一个远在西域的教派,跟一个中原武林世家有什么冤仇呢?而且,他们显然是计划让叶瀚扬来救叶青青,待他中毒后,由七黑手联手一击。
不知怎地,杭语薇心里竟然有点吃醋,而且,冒出了一个邪恶的念头:找机会杀了叶青青,只因为她是叶瀚扬身边的人。反正可以栽赃给七黑手或者星河派,何乐而不为呢!
这时另一个个子稍高的黑衣人道:“若真这么管用,星河派怎么自己不动手?却要花钱请我们?难道钱太多花不完么?”
那缺了一只耳朵的人道:“掌门做事,自有道理。莫非你们有钱不赚?”
吴老大突然对青衣书生道:“陆掌门,在下可否问一句,你为何一定要杀叶瀚扬?”
青衣书生淡淡道:“七黑手什么时候变得喜欢问人是非了?”
吴老大道:“那倒不是。只不过叶瀚扬若是不死,我兄弟今后难在江湖中立足。”
青衣书生微笑道:“吴老大是准备坐地起价?”
吴老大朗声笑道:“陆掌门果然聪明。兄弟们每次出手,都会将东家的家底摸清楚,所以知道陆掌门给的价钱固然不低,但以星河派的实力,却也不高。”
青衣书生道:“我付双倍价钱。”
吴老大道:“成交!”
青衣书生依然彬彬有礼的微笑着,这微笑令人觉得无限温暖,丝毫看不出他是准备杀人的人。他道:“人快到了。”这句话一说完,庙里的火把顿时齐齐熄灭。
杭语薇看到七黑手埋伏在庙宇的各个角落,而那青衣书生跟他的两个随从却走了出去。
天际,隐隐响起了雷声,一场大雨似乎即将到来。庙外已经刮起了山风,夹带着泥土的腥味儿,一股脑的冲进庙宇中来。
杭语薇的心跳,不知为何也变得快了起来。


第四章 箫笛剑侠(一)
更新时间2009-11-21 20:01:31 字数:6287

 渐渐地,门外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向着这间小小的庙宇飞驰而来。杭语薇知道肯定是叶瀚扬到了,但是她身在屋梁上,只能看到门外的台阶,再远一点的地方便被挡住了。
就在她着急的时候,马蹄声和车轮声倏然而止,不再有半点声响。
“好驭术!”她心里暗暗赞道。能将车马控制到这个程度,可见即使是环碧小筑的马夫,身手也算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
此时门外已经亮起了火把,两个人闪身进了庙内。一个人穿着灰色的普通衣服,却剪裁得十分合体,虽然他举着火把,却不能掩饰他英挺的脸和威严的气概;另一个人高高的个子,也很年轻,披着黑色的及地大麾,他离火把稍远,杭语薇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他鼻子下面薄薄的嘴唇。
此时火光已经扫过了庙中的每个角落,举火把的人目光所及,低低惊呼道:“小姐在那里!”
他话音未落,那高个子的年轻人已经到了叶青青面前。他的身法,快而无痕,就像叶子飘落在地上,虽然打过几个旋儿,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杭语薇心想,这个人一定是叶瀚扬无疑。却见他正要伸手去拍叶青青的穴道。杭语薇想也不想,大喊道:“别碰她!”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用力一扭腰,整个人就“呼”地从房梁上坠了下来。
叶瀚扬下意识的双臂一展,便抱住了她。
杭语薇算准叶瀚扬必然会接住自己。
没有任何男人会看着一个女人在自己面前摔死,何况是个赤裸裸的美女。现在,她躺在他的臂弯里,长发纷纷如雪般落下,她终于看清了叶瀚扬的样子:他的嘴唇很薄,不说话的时候几乎抿成了一条线;他的鼻子很挺很漂亮,显得整张脸充满了年轻活力;他的眼睛很亮,不是很大,透着一股超然的随和与慵懒;他的眉毛很浓,却不算粗,点缀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的脸显得竟有几分温柔。
这不算是美男子的脸,但是却传递着一种很安定、很平和的力量。好像只要他在,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的位置。
她看着他的眼睛,微微喘着气道:“她身上有毒,碰不得!”
“噗”的一声,火把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的熄灭了。紧接着,杭语薇感到周身从七个方向传来了凌厉的破空之声,一瞬间封死了所有的方位。
杭语薇大骇,心道:“糟了,七黑手为了完成交易,肯定不惜连自己一道杀死。”她清楚地知道,叶瀚扬未必会死在七黑手这合力一击之下,自己却是无路可逃。刚才她一门心思想着不能让叶瀚扬中毒,却忘记了自己的武功实在太差,再加上穴道未解,几乎没有任何自保的能力。
杭语薇感觉黑暗中叶瀚扬已将她放了下来,但是一只手却将她包裹在身侧的大麾里,她顺势将头贴在他的胸前,同时耳边一道寒气掠过,同时听到“呛”的一声龙吟,仿佛有件出鞘。她自己也不清楚已经随着他转了几个圈,只觉得天旋地转,黑暗中亮起了数十点火花,伴随着“叮叮叮”一阵连响又迅速地熄灭。
“呼”的一声,火把重燃,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黑暗。
杭语薇看见七黑手已将叶瀚扬围了起来,明晃晃的七柄刀指着叶瀚扬;而叶瀚扬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碧色的剑。剑身在火光中闪着青翠欲滴的光芒。
就听一人喘息道:“箫笛剑侠果然名不虚传。我们认栽!”
叶瀚扬一笑,就要收剑入鞘。
谁知七黑手却突然同时出手,却不是向着叶瀚扬一个人。四道刀光袭向昏迷中的叶青青,两道刀光袭向杭语薇,只有一道刀光奔向叶瀚扬。
他若要救人,自己便会受伤;他若不救人,他便不是叶瀚扬;他若稍一犹豫,三个人都活不成。
七黑手杀人无数,的确很懂得杀人的技巧。
杭语薇不禁惊叫了一声,她可不想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
但叶瀚扬仅仅皱了皱眉,便毫不犹豫的一剑向刺杀那昏迷中的少女的四柄刀追了过去。
杭语薇这时才有机会看到叶瀚扬的剑法。
与他的轻功一样,快而无痕。那柄剑仿佛具有能令时间静止的奇异力量,你明明看到它是缓缓的刺出,但是仍然能够不紧不慢的追上了那四柄钢刀,剑尖顿时化出四朵剑花,“夺夺夺夺”四声连响,又像是一声裂帛,四柄刀已经全部断为两截。
杭语薇暗吸一口冷气,这样的剑法,寒毒宫几乎没人能够抵挡。
然而另外三柄刀已经到了眼前,叶瀚扬就算是神仙,也没有可能再施援手。
杭语薇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仍然散发着随和而慵懒的光亮,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叮”地一声脆响,那柄已到了叶瀚扬眉宇间的钢刀折断。击断它的,是一支精巧的匕首。
但是劈向杭语薇的刀光速度反而更快。杭语薇全身都冒出了冷汗,突然觉得叶瀚扬的手一松,她重心不稳,一下子就跌坐在地上。那两柄刀几乎是贴着她的脸颊追了下来,“哧”的一声,她耳边的一绺头发已经被齐齐削断。
然而叶瀚扬那柄碧绿色的剑也已调转了方向,似是很随意的向左右各刺了一下,就听到两声闷哼,紧接着“砰砰”两声大响,整个庙宇似乎都要塌了,屋顶的尘土簌簌的落了下来。
七黑手居然在屋顶撞了两个大洞,像被人用鞭子赶着一样逃了出去。
他们与叶瀚扬的武功不是谁高谁低的问题,而是根本不能比较,他们也不是要钱不要命。
就听那站在门口的年轻人哼道:“算他们识相。”
叶瀚扬还是没说话,他正要迈步往叶青青身边去,却发现杭语薇已经露出了大半个肩头,正怯怯的看着他。他歉然一笑,信手解开大麾,蹲下身来将杭语薇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杭语薇红着脸——其实她不但不觉得脸红,还觉得很好笑,但是她努力装出红着脸的样子,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她轻轻道:“叶公子,我,我被人制了穴道。”声音越到后面越小,小得几乎听不到。
叶瀚扬看着她,淡淡地道:“你认识我?”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他的声音静水流深,好像根本没发现杭语薇的绝世容姿。
杭语薇却并不介意。
她见过很多口是心非的男人,看见她的时候,大抵都会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就活动开了。这很像人们买东西,看到喜欢的,偏偏要装作不喜欢,免得被卖家拿住了软肋,杀不下价来。于是她就更加相信阴寒枫说的话,人和人之间归根结底就是一种买卖关系,谁先露了底,谁就会吃亏。所以她要装出一副谁都不喜欢,谁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才能让更多的人围绕在她身边献殷勤。
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妓女也是这样子留住客人的。
她故意把头垂得更低,道:“不认识。”一顿又道,“只是,刚才我听见那几个人在议论你。”
叶瀚扬笑了,伸手拍开她的穴道。杭语薇站起来,脚下却一个踉跄,叶瀚扬只得伸手扶住她。这自然又是杭语薇故意的,她知道叶瀚扬百分之一万会搀扶着自己。
她低着头道:“我,我穴道被点了大半夜了。”杭语薇的个子还不到叶瀚扬的下巴,又因为低着头,所以叶瀚扬根本看不到她脸上得意洋洋的表情。
叶瀚扬没有说话,这时那举着火把的年轻人已经走了过来,见了便讪笑道:“少爷,还是先看看小姐怎么样了吧。”
三个人来到叶青青身边,杭语薇主动去查看她身上的毒粉,她对这种号称沾着皮肤就致死的毒药自然很感兴趣。谁知一看之下不由大惊。这毒粉竟然是寒毒宫新近才炼制成功的“蚀骨粉”。
她见过阴寒枫将这种毒药涂在老鼠的身上,不一会儿那老鼠便皮毛尽烂而死。现在整个寒毒宫进出要道的机关枢纽上几乎都涂满了这种毒药,解药则只留给几个心腹弟子收藏。
杭语薇自然是有的。她脑子转的飞快:寒毒宫中人还从未在江湖上用过这种东西,星河派是从哪里弄来这种毒药?他们处心积虑要杀叶瀚扬,却处处想要嫁祸他人,若叶瀚扬死在七黑手手中,自然与星河派无关,杀手组织只要收了钱,是绝对不会说出买主的;若他死在这种诡异的毒药下,别人也只会联想到江湖上用毒最厉害的寒毒宫,而不会想到千里之外的星河派。难道自己的师门与星河派还有什么过节?她见识过叶瀚扬的剑法,若是环碧小筑真的认为这件事情是寒毒宫做的,寒毒宫凭着毒阵或许不会有什么大的伤亡,但是无疑会面临一场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