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小城并不宁静,关上门拉上窗帘之后才有了点与世隔绝的感觉。曾青青洗了澡,边吹着头发边瞅着紧闭着的浴室门看。
里面声响大的有些惊人,乒乒乓乓,不像在洗澡,倒似有一整支游泳队在训练。她关上吹风机,走过去敲了下门:“严杨北?”
水声一下子消失了,隔了一会,门被拉开了。严杨北湿漉漉地探出个脑袋,问:“怎么了?”
曾青青往里面张望了下,笑了下,“没事。”严杨北缩回脑袋,关上了门。
哗哗哗的水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曾青青撇了下嘴巴,继续吹起已经半干的头发。
刘伦说话还是很守信的,天还没亮,又把曾青青原先留在剧组的行李和包送了过来,甚至还给严杨北也办了个假证。
曾青青拿着严杨北的身份证左看右看,还伸手在“严杨北”几个字上搓了几下。
严杨北换了身新衣服,整个人气质都大变了样。漂亮的五官加上修长的身材,简简单单一件白衬衫硬给他穿出了点时下偶像剧里阳光大男孩的味道,连刘伦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曾青青干干地咳嗽了一声。
刘伦回过神,摸出个薄薄的信封递给她:“数目不算多,也不算少,至于机会——下个月有个新戏,等剧本敲定了,我给你送过来。”
曾青青接过信封,又说:“你明天再陪我去下医院吧。”
刘伦有一瞬间的愕然,很快反应过来,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第十三章 医院

看到检查结果的时候,曾青青并没有多么惊讶,倒是一边的刘伦表情有些小尴尬。
“你们确定不要?”医生看了他们一眼,刷刷刷地写着单子。
“不要。”曾青青答得飞快,跟怕自己后悔似的。刘伦跟边上一声不吭,等她说完话,才微微松了口气。
医生暗暗摇头——现在的男人和女人啊,啧啧啧!
刘伦很想摸根烟出来抽上两口,眼角余光瞄到一边站着的曾青青,又停住了。怎么说也是孕妇,要避讳下吧?
说实话。还真没见过比她更冤的倒霉蛋了。
那天下午曾青青突然失踪,他一直到晚上都没联系到人。钱包、手机、身份证、换洗衣物…东西全部都在,就是哪儿都没她的人影。因为当天已经没她的戏份,他也没怎么在意。
隔天一早,组里的方导演却却急冲冲来找他,说是有人想找李霏乐麻烦,结果找错了人,把那武替给带走了。
这“带走了”三个字,着实让刘伦愣了好一会儿。
他在这圈子里混得久,八卦也是听过一些的——李霏乐一出道就演女主角,年年拿大奖,因为靠山够硬,抢角色耍大牌更是家常便饭。要说有人来找她麻烦,他是一点儿也不意外的。
但是,这种事情找错了人…刘伦有点急了:“那能把她带哪儿去?我要不要报警啊!”
方导演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拍拍他肩膀:“你现在报警也晚了,那些人知道找错了人,没准就把她放了。要真有什么…你不是说她想演戏吗?那就让她来找我,别把事情闹大就行。”
话说到这个份上,刘伦也明白过来了,这次的主演方导演本来另有打算,投资方属意李霏乐,给他施压了才又临时换角的。既然是方导演主动来找他,那么…
“走吧!”医生不知什么时候连药方都写好,曾青青拿起单子就要走。刘伦连忙跟了出去,脑子里却还回忆着方导演硬塞给自己的那个厚信封。
方信那老家伙想护着谁呢?刘伦瞅着曾青青有些削瘦的背影转过拐角,不禁有些唏嘘。
出了医院大门,曾青青很明显地摆出一副分道扬镳的样子。刘伦犹豫着问:“要不要送你回去?”
曾青青摇头。
刘伦到底有些不放心,说:“那让你男朋友来接你吧。”倒霉人遇倒霉事,在他看来,她那个“男朋友”不是人品有问题,就是智商有问题。
更不客气点说,简直除了那张脸就一无是处。
哪个男人知道自己女朋友吃了这种亏还能面不改色地蹲一边啃菜心的?除了吃,刘伦没看出他有什么特别的能耐。
不对,就是吃,他也不怎么在行!拿筷子的姿势跟小儿麻痹症似的,夹个豆腐什么稍微有点难度的简直能要了他的命。
刘伦边想边直摇头。
曾青青拎着那一小塑料袋药,已经无暇顾忌他的反应了。她迫不及待地想找个地方单独待会,那些阴暗的回忆潮汐似的在她脑子里涨落着。尖叫声、嘲讽声、衣料摩挲声…甚至,还有那个胖男人睁着惊恐的眼睛去抓崖壁上沙石时产生的沙沙声。
那个眼神,她到现在都还牢牢记得。
是不是他的孩子呢?
还是其他人的,哪一个呢?
她回头冲刘伦挥了挥手,拦了车坐上去,手指头神经质地微微颤抖。一想到自己将要杀死那些人的孩子,她就不可抑制地开始兴奋。
司机问了她好几次,她才反应过来,报了地址。
车子缓慢地驶过拥挤的十字路口,拐进另一条支路,小城路面狭窄,还经常有行人横穿马路,司机咕哝着暴了几句粗口。
曾青青把手从塑料袋口伸进去,盒子上规整印刷的汉字和字母随着车身微微晃动着。
路边的白玉兰开了一树白花,光秃秃的枝丫稀稀疏疏地交错着,阳光下看来对比异常的鲜明。

第十四章、吃糖不吐糖纸

严杨北一早就醒了,穿着穿着崭新的衬衫和裤子在房间里转了一会儿,经过堆满被褥的床铺时,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酒店里的床垫和被子比山洞里的干草松软多了,舒服得让人想在上面蹭个几下。
严杨北强忍住那股冲动,学着曾青青的样子打开门,拔掉房卡——房间里瞬间暗了下来——他锁上门,打量了空荡荡的走廊几眼,走向转角处的楼梯。
楼梯口设置着服务台,前台的女孩老远就冲他笑了起来。
他也迅速地回笑过去,女孩打了个招呼:“先生要出去?”严杨北点了点头,临要下楼,又拐了回来:“你看到曾青青了吗?”
女孩手边就摆着一大盘当小礼品的单支装的口香糖,顺手就拿了一片递给他,“您是说和您一起来的那位小姐?她一早就出去了。”
严杨北“哦”了一声,接过口香糖,翻来覆去看了下,撕开外包装,就着印了英文字母的锡纸小小地咬了一口。
在前台女孩惊悚的眼神注视下,他边咬边转过拐角,踩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了下去。
前台女孩揉了下眼睛,一定是错觉,这位帅哥先生是不是把纸吃下去了?是不是…还蹦了一下?
严杨北三步一蹦地下了楼,不大适应地瞟了眼脚上的新鞋子,很想蹲下去用力地揉几下。他又咬了一小口口香糖,嚓嚓嚓咬碎,咽了下去。
很难吃,比早上吃的那些油腻腻的奶油还难吃。
严杨北在大厅里转了圈,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坚持着吃完整条口香糖,这才又一次站起来往外走。
来自不同人身上的各种气味,街道上不同车辆的尾气,在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
严杨北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大踏步迈了出去。
他努力回忆着当年的情景,眉头渐渐皱了起来——那个时候,没有这么多车,他的“恩人”穿了一身比他皮毛还要松软的衣服,头发扎成两束,站直了也只比路边的垃圾桶高那么一点点…
一定不是在这里!
严杨北还记得那个地方的名字——它们十几只兔子给关在笼子里,足足在那块印着“西街菜市场”的牌子下蹲了好几天。
最先被拎走的是肥胖的灰兔子,然后是壮实的黑兔,然后…严杨北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胳膊,白色的衬衫都给他揉皱了。
那个冬天,可真冷!被从笼子里拎出来时,他已经快没意识了,那个声音却清晰地传入耳中。
“小兔子,小兔子…”
“喂!”严杨北吓了一跳,要不是站在墙角边,差点就一跃半米高。
曾青青也被他吓到了,瞪着眼睛看着他:“你在这里干什么?”
严杨北抖了下耳朵:“找人。”
曾青青想起他说的“恩人”,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拉着他往回走:“这样找要找到什么时候,我们先上去吧。”
严杨北问:“你要生小…小人了?”
曾青青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不是‘小人’,是‘小孩’。”走了两步,又说:“我没有要生小孩子。”
曾青青这次带着他从电梯上去,电梯门一开,正对着服务台。
前台女孩听到声响,微笑着抬起头…看到严杨北时,那微笑稍微僵硬了一点。
曾青青只顾埋头走路,压根没注意到她,严杨北倒是很友好的冲她笑了笑,还自动自发地走过去拿了两支口香糖。
前台女孩看着两人的背影,犹豫着拿了支口香糖,撕开包装检查了一下。
里面确实就是普通的锡纸而已。
一回到房间,曾青青就把自己关进了卫生间。
严杨北靠坐在沙发上,听着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有些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曾青青今天很不对劲,那神色,那表情…他站起来,走过去敲了敲门:“青青?”水声更响了,几乎要淹没他的敲门声。
他试着想要开门,手才轻轻推了一下门,就有东西从里面重重地砸在了门上。
“青青?”
水声持续地响着,过了好几分钟,曾青青的声音才从里面传来:“我没事,在洗澡。”
严杨北于是又坐了回去。
曾青青等到外面没了声音,才走过去捡起刚才砸到门上的沐浴露。药她已经吃下去两片了,但似乎没什么感觉,她用力地搓了几下肚子,细碎的白色泡沫从指缝间渗出,在水流下一冲就化开了。
从浴室出来,严杨北还在椅子上坐着。
曾青青走到他边上蹲下来:“严杨北,你真想留在这里?”
严杨北摇头:“我要去‘西街菜市场’。”
曾青青“哦”了一声,干脆盘腿坐在地上:“那我帮你查查。”严杨北从兜里掏了两片口香糖出来,递了一片给她,另一篇剥了外包装纸,小口小口咬了起来。
曾青青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咬碎了半片口香糖,“哈”的一声笑出来。
“这个不是这么吃的!”
严杨北停下咀嚼的动作:“什么?”
曾青青拆开口香糖,连锡纸也一并剥开,整片塞进嘴里,用力地咬了几下,“这么吃。”完了,还吹了个不大不小的泡泡出来:“或者,这么吃。”
严杨北沉默了会,起身走到垃圾桶边,把糖和纸屑都吐了出来,再剥出剩下的半片糖,也像模像样地塞进嘴巴里。
曾青青也跟了过来,半是好奇半是认真地凑过去,当着他的面吹了个鸡蛋大小的泡泡,然后整个吃进嘴巴里,“啪”的一声咬进嘴巴里。
严杨北看得十分认真,但要吹出泡泡却不是这么容易,他试了半天,也只吹出个拇指大小的泡泡。
曾青青看得直乐,连嘴里的口香糖似乎也香甜了很多。

第十五章、原始心管脉动

连着吃了两天的药,曾青青才终于感受到了一点医生口中的腹痛。
这股疼痛不算剧烈,却异常的难忍。曾青青捧着只杯子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得睡在隔壁的严杨北都忍不住过来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坚持不懈地响着,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曾青青放下杯子,把门拉开一条缝,很难看地笑了一下:“干嘛?”严杨北抖了下耳朵,鼻子也很明显地耸动了一小下,然后,迅速地往后退了一步。
血腥味!还是那种带着死气的很不好闻的血腥味!
曾青青脸色更难看了,要不是看在他是只兔子的份上,直接就想摔门了。严杨北显然也意识到她不开心了,伸手在兜里掏了会,又摸出支口香糖来。
曾青青愣了一下,接过糖,把他让进门。
为了增加运动量,曾青青把房间里的椅子都挪到了窗户边,中间留出一大片空地。严杨北看着那一大块空着毛茸茸毯子的空地,心里痒痒的。
他瞟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曾青青,走到窗户边拉了把椅子出来坐下。
曾青青又去端了那杯水,只坐了一小会,又忍不住站起来走动。小腹很疼,流血的症状也有了,心情却越来越烦躁。
到了晚上,小腹的疼痛渐渐剧烈起来。曾青青捂着肚子跑了几趟厕所,那个顽固的妊娠囊终于从体内排了出来。
如医生说的一般,不过是葡萄般大小的一块而已,混着血块,压根连人的轮廓都没有。
卫生间的灯光白得发冷,愈发显得那个血块狰狞丑陋。曾青青只瞥了一眼,就匆匆用袋子装起来,扔到了角落里。
回到床上后,她却失眠了。
天花板,床头柜,落地窗帘…每一个地方都似乎藏着一两个不知名的血块。
她捂着肚子坐起来,摸索着开了床头灯,昏黄的灯光打在身上,温暖而朦胧。曾青青揉了揉太阳穴,靠着床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那团丑陋的妊娠囊,又一次从浮现在脑海里——她只瞥了一眼,记忆却牢牢地抓住了它。
那么小,居然也已经有了原始的心管脉动,稍微再大一点,就会分化出头部和各个器官…
曾青青眨了下眼睛,又眨了一下,眼泪从眼角缓慢地滑落了下去。
她有些羞耻地抓起被角,用力地抹了一下。
为这种东西哭,真是太没用了。
难道要生下来天天面对着?
这个假设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的人生里,从来都没有打算迎接和容纳这样的一个孩子。
这根本就不是她的责任!
这是耻辱,是污点,是那段黑暗回忆在她身上刻下的疤痕。
她重新躺回被子里,灯光照得她眼皮乏力,但她宁可这么累着。黑暗的房间里,会让她有种到处都染着血丝和经脉的错觉。
她清醒着熬到了天亮,带上那塑料袋东西,独自又去了趟医院。
还是那个门诊,还是那个医生,曾青青的心情却比之前轻快了很多。医生显然对她有印象,只往她后面瞟了两眼,就问:“男朋友呢?”
曾青青扯了扯嘴角,到底没能笑出来:“我一个人来的。”
医生迅速地皱起了眉头,唠唠叨叨地接过那个袋子。
药流算得上很成功,那医生唠叨归唠叨,对那个完整排出的胎囊却赞赏有加。曾青青听得直恍惚,出了医院门耳边还回荡着他的那句“很完整”。
很完整,她的人生早已经残缺难补了。
天色也很不好,明明是中午,却连一丝阳光都见不到。街道上车来车往,空气里充满了各种粉尘和刺鼻的气味。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铃声还是一个多月前的那一个,“叮叮咚咚”,喜庆而讽刺。曾青青见是陌生号码,毫不犹豫地摁掉了。手机很快又一次响了起来,再摁,再响。
曾青青抿了下嘴巴,接了起来:“喂?”
电话里先是一阵杂音,然后才是熟悉的声音:“青青,怎么这么久不给家里打电话?”
曾青青呆在原地,好半天才挤出个短短的“嗯”字。
电话那头却着急起来了,“啊,你在忙?不方便接吗?那我等会再打来…”
“妈——”曾青青喊到一半就发不声音了,眼泪断了线似的往下掉着,甚至连心脏都揪痛起来。
她屏住呼吸,任由眼泪从脸颊淌到嘴唇流过下巴,鼻子酸涩地整个上半身都在发抖,生怕有哭声顺着无线信号传播到话筒的另一端去。
为了她的工作,她和家里闹了不知道多少次,偶尔有联系也以争论结束。
曾妈妈的声音和往常一样的温柔,慈爱中还带了点小心翼翼,生怕触动了倔强的女儿哪一处的神经。
“你最近忙不忙,清明节回不回家?”
曾青青捂着手机轻呼了口气,“回的,我…我现在有点忙,一会儿打回给你。”曾妈妈连声答应,还叮嘱:“那打我的手机号吧,这是你舅舅的号码。”
挂了电话,曾青青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不时有路人好奇地扭头来看。
曾青青边哭边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不能哭吗?连哭都不能哭?
她痛痛快快地站大街上哭了一场,经过一家小超市时,还顺路买了包纸巾。店员也没见过这样一边哭得眼泪鼻涕,一边正正经经付款的顾客,给小票的动作都比平时快了不少。
曾青青擦完了鼻子,视线落到柜台上的那一排木糖醇上,“再拿两罐这个。”
出了超市,她才又把电话回拨过去。
“嗯,现在不忙了…对,我过几天就回来…我知道…好…嗯…好…”
曾青青头一次这么温柔地和家人讲电话,温顺地连电话那头的曾妈妈都诧异起来。
“青青,你是不是…恋爱了?”
曾青青正路过个垃圾桶,顺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过去,非常流利地撒了个谎:“嗯,清明我带他回来看看你。”

第十六章、意外的补偿

听到曾青青要回家的消息,刘伦显得非常高兴,在电话里一个劲地劝她好好休息,隔天还拎了两大袋补品来。
曾青青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气色倒比之前好了很多。刘伦端详了她一会儿,拍了下坐在床边的严杨北肩膀:“行啊,还挺会照顾人的。”
严杨北正捧着碗热腾腾的汤汁不停搅拌,给他这么一拍,差点把汤都弄洒了。曾青青怕他兽性犯了,如以前在山里一般扭头咬刘伦一口什么,连忙半坐起来去接那碗汤。
严杨北把汤给曾青青递了过去,抬头盯了刘伦一眼,从鼻子里发出个古怪而不大友善的声响。
那神情虽然没说不上仇视人,但也绝对算不上不友好。
曾青青和刘伦都看得有点发愣,这男人(兔子)也不是很傻么,脾气还蛮大的…
严杨北的嘴巴微微动了下,“啪”的吹了个不大不小的泡泡,很快又重新咬进嘴巴里。他这几天天天奔去和前台小妹交流感情,带回来的口香糖都快能开个小卖部了,吹泡泡的技术也与日俱增。不但能吹半个脑袋大的大泡泡,还能玩玩花样,吹那种一个套着一个的多层泡泡
曾青青喝了一小口汤,看向刘伦:“你上次说的剧本…”
刘伦一拍脑袋,从包里掏出卷揉得发皱的本子:“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你那个角色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啊——哦,对,就是这个!”
曾青青微抬起头,有些仰望的姿态,手却犹豫着没伸出去。
“角色”、“剧本”…多美好的词,这一天真的来临了,却全然不是想象中那样。她还只是曾青青,对面站着的也不是什么伯乐,这不过是笔交易而已。
刘伦一直把本子送到曾青青的眼前,用一根手指头戳着剧本上的台词,一行行黑色的小字密密麻麻的排在他们眼前。
出乎曾青青的意料,竟然不是电视剧,而是个小成本的文艺电影。曾青青那个角色戏份虽然不是很重,设定却很是讨巧。
不会说话的哑女,默默地暗恋着爱唱歌的女主角,看着她大红大紫,看着她潦倒堕落,一直到她最后,都没能走进过她的世界一步…
曾青青看了几行,不由自主把剧本接了过来,认真地翻阅起来。
刘伦却不大赞同地摇了摇头,这个女人,就是太固执,太执着了。简直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曾青青已经看得入迷,眼神落在剧本上就收不回来了,连严杨北催她喝东西都没听见。
刘伦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又出去抽了支烟,见她还是那副样子,也有些无奈:“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拍戏的事情就先这样,你先琢磨琢磨角色,嗯…背背剧本,有事就联系方导演。”
曾青青这才抬起头:“方导演,哪个方导演?”刘伦笑了:“还有哪个,拍《雨夜》的那个方信。”
曾青青“啊”了一声,直坐起来,方信!
她要拍方信的电影了!
不是群众,不是替身,而是实实在在,有剧本有名字的角色!
方信是难得电影电视都混得开的跨界导演。电视剧每每出奇狗血,电影却几乎都是小成本的文艺片,几年才出那么一部,但每部出来都能引起不少的震动,国内外大小奖项拿上一圈,各路名家或褒或贬。拍方信的电视剧不稀奇,能上方信的电影,那简直就是身份提升的象征…
曾青青拿剧本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我…我不用试镜?”
据她所知,方信对电影演员的要求是很高的。她连个像样的角色都没演过的人,真的有资格上他的戏,能让他满意?
方信可是出了名的苛刻,谁能说得动他——曾青青猛然怔住,那些人或者说雇他们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敢找后台强硬的李霏乐的麻烦,能在事后不声不响地把她安□方信的戏里…
她深吸口气,既有些庆幸自己没有去鸡蛋碰石头,又有些不甘心。好大的本事,好怜悯的施舍!
她连做梦的幻想的事情,在那些人看来,不过是赔偿损失的一种途径。方信又怎么样,要求严格又怎么样,照旧还是得听他们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