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水。
秦晅本已走到门口了,听到叹气声又转了回来,皱眉盯着她,满脸都是“找了这么个废物做搭档我也是日了狗了”的怨气。
邵萱萱嘴里那口水登时就有些咽不下去了,良久才找到转移注意力的话题:“呃,那个听说…你要给先皇守孝三年…那我…”
“你这三年若是不努力,皇后的位子依然不会是你的。”秦晅的声音又冷又硬,“我不可能在原地等你那么久,三年已经是极限。你跟不上来,若还惦记着别人,”他垂下眼睛,“我决不等你。”
说罢,转身就往外走。
邵萱萱握着杯子,站了半天才重新坐下,冰凉的茶水流入腹中,似刀锋擦过脾肺。
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她不过是想活下去,想过得好一点。一步一步,就走到了这里。
哪里来的资格和自信嘲笑皇后呢?
铜镜里的脸庞已经看习惯了,一颦一笑,一弯眉一眨眼,都熟悉得好像真是自己。她甚至有些怀疑,曾经的自己,曾经的那些生活,其实才是梦中所见。
邵萱萱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仰头看了会顶上的雕花横梁,随手将杯子投掷了上去。
小小的青瓷杯子准确地镶进了镂空的缝隙里,不偏不倚。
这一手拿巧劲掷物的诀窍,还是方砚教的,当时觉得奇妙至极,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太后也好,皇太后也好,不过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真动起手来,想必也讨不着什么便宜吧…
她揉了揉眼睛,爬将起来,嘀咕了句“上班果然比上坟还苦逼”,嘟囔着跟了出去。
“要我去没问题,那起码给我弄几个好手悄悄跟着的呀!保护我就是保护你,新皇陛下您说是不是!”
飞霜殿华灯初上,花蔓飘香,人影幢幢。

第一百一十四回密室

天色才蒙蒙亮,邵萱萱就被摇醒了。
秦晅一把掀了被子,将她拎起来,扔给满脸憋笑的绿葛,自己则由张舜带着人开始洗漱。
邵萱萱被这么一折腾,醒是醒了,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却又没有了,畏畏缩缩了半天,避开人在衣服里塞了一堆东西。
什么铁莲子啊、带机括的银针盒啊,直恨不得把火药和□□也带上。
秦晅一把将袋子从她怀里抽出来,“你当太后寝宫是什么地方?”
“我…”邵萱萱咬唇,“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从来就不想去!”
她只知道,皇后已经识出了他的身份,太后还曾经找宫人想要暗杀自己。这一去,分明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不过是要你去问个安而已,也好帮我探个虚实。”秦晅道,“你若实在不想去,那便不去。”
邵萱萱眼睛发亮:“真的可以不去?”
秦晅盯着她:“不去那边,日后也不必去了,我在备了间密室,你闲暇时便在那待着,如何?”
“密室?”邵萱萱下意识就觉得没那么简单,“我干嘛非得去那,她们还会来这里逮我不成?”
“你去了便知。”
邵萱萱眼珠子直转,咬咬牙,点头先答应了下来。
秦晅准备的密室和阴测测的老太皇太后、卧薪藏胆的新任太后比,明显是前者好应付得多。
“那便走吧。”秦晅立刻就站了起来,朝着她走来。
邵萱萱有些慌乱:“现在就走?我还没吃早饭呢!”
秦晅瞪他:“饿不死你。”
这话邵萱萱就不大赞同了,她在他手底下挨饿的日子可不短,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说话间,秦晅已经拽着她回到内殿,将人推回到了床上。
邵萱萱立刻就抓紧了衣襟,饱暖思淫(和谐)欲哇!饭都没吃呢,当了皇帝就是不一样了,汉武帝上个厕所都能跟人看对眼,小变态这才上任几天,迅速就把陋习学全了?
秦晅压根没理她,一手撑在她身侧,一手将玉制的枕头拨开,在床板和床壁的交界处不轻不重地捣鼓了几下。
床板突然如血盆大口一样张开,邵萱萱惊呼着往下坠,凭着本能死死拽住了秦晅。
惊呼声还没落地,屁股就接触到结实的地面了。地面坡度极陡,邵萱萱一边尖叫,一边死死攥住秦晅胳膊,秤砣一样拖着他往下滑去。
“你别抓着我!”秦晅吼了一声,试了两下都没挣脱开,又不能真下死劲打她,只好认命地跟着滚地葫芦一样往下滚。
两人一直滚过整个斜坡面,一直撞到台阶才终于停下来。
秦晅被压在下面,脸黑得完全不能看,邵萱萱也扭到了腰,讪笑着爬起来:“谁叫你的机关设计的这么没水平,跟电视剧里抄的一样,还没个缓冲带什么的…”
“谁叫你闭着眼睛乱挣扎的?”秦晅一把推开她。
要不是她,他何至于这样狼狈。
邵萱萱尴尬地扶着腰,抿着嘴唇不说话。
秦晅也懒得跟她废话,抬腿往下走去,邵萱萱只得跟上,一面走一面嘀咕:“这么黑啊,不打个火折子什么的。”
秦晅走得一点声息也没有,更没有答话的意思——在黑暗中行走,于他如同呼吸一般简单,哪里还需要什么外物。
邵萱萱心里发慌,往前跑了两步,一个趔趄往前扑去,重重地装在他背上。
“手给我。”
秦晅瓮声瓮气道,不等她反应,已经一把将她手抓住,拖着人继续往前。
视线受到了遮蔽,触觉和听觉就特别灵敏,邵萱萱甚至都能听到自己胸口愈来愈快的心跳声。
秦晅仍旧没什么反应,仿佛死人不需要呼吸一般。
她犹豫着将手指蜷曲了起来,贴到他手腕上,一下一下明显的脉动彰显着手腕主人的健康。
习武之人的脉门,向来是不能随便给人碰触的。
秦晅却没拒绝,只是放缓了脚步,呼吸的节奏也放得更慢。
身后的女孩明显松了口气,身体也放松下来,渐渐适应了他的节奏,柔软的手指贴在他手掌内,乖巧得不像她的性格。
倒是有几分跟方砚一起时候的娴淑模样。
嫉妒是一种十分可怕的情感,蛇一样绵长无骨,潜藏在心底深处,偶然一脚踩中,就是致命的咬痕。
偏偏还无力驱除,熬过一次还有下一次,一次比一次难以忍受。
明明,是他先遇到的!
这条甬道极长,弯弯曲曲,走了小半个时辰都没到底,邵萱萱都怀疑两人已经离开飞霞殿范围了。
秦晅手腕上脉搏的跳动却越来越凸显,手心甚至沁出了汗来。
邵萱萱立刻也紧张了起来,说好的密室呢,怎么你自己也越走越紧张了,里面不会还关什么东西吧。
她正想得出神,秦晅突然低声道:“到了。”
“啊?”
邵萱萱愕然,然后就听到“咔擦”一声闷响,眼前的黑暗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明亮的月白色光线涌了进来。
等眼睛彻底适应了黑暗,她才意识到是石门被打开了——门内石壁上镶满了泛着蓝光的夜明珠,照得整个房间都似有滟潋的水光在荡漾。
她往前一步,站到了秦晅身侧,咋舌地看着屋内成叠的图纸和各式兵器——这简直是一个翻版的军器监,甚至还能闻到硫磺的味道。
“你居然在床底下藏炸药,简直不要命了。”她嘟囔着扭过头,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秦晅脸上似乎有红晕还未退散——蓝色是冷色调颜色呀,难道是看到武器太激动了?
再一低头,猛然发现两人的手居然还交握着,又湿又热,简直要烧起来一样。
她试着想要抽回来,秦晅却像无知觉一样拽着她往里走去,力气大得完全拒绝不了:“这上面可不是我的寝殿,是储宫的暗室,我花了好几天功夫才让他们把出口开到了飞霜殿。火药你比我熟悉得多,也不用我同你多说什么,你以后有空就多到这里坐坐。功夫练不好,便多动动脑子,别真把自己弄个跟个废物似的。”
他语速飞快,手却一直没放开。寂静的石室内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和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气氛一时间变得暧昧而尴尬,秦晅脸上还保持着平静,手心的温度却出卖了他,手掌的力气也越来越大,邵萱萱手背上都明显出现了红痕。
他都已经这样努力了,连脉门都随便她摸,甚至知道她下毒,知道她心底对自己的厌弃,都不曾下狠手,为什么还是输给方砚?!
一个死人,靠着一堆尸骨把人永远地抢走了。
邵萱萱也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愤怒是什么个由头,死命把手抽了回来,愤愤地骂:“变态!”
秦晅恨恨地咬紧牙关,嘴唇渗出血来,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爱这种东西,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能说得出口。
怎么能,低得下头。

第一百一十五回幽光

邵萱萱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盘子里的熏鸡肉和酒杯,眼皮跳了好几下。
说不会饿死自己,果然不是撒谎。
这个石室里不但储存了大量的食品、饮用水,居然还有酒。
这地方别的科技水平不高,酿酒技术倒是不错的,甚至还有蒸馏过纯度较高的土酒。
想起上一次喝酒之后发生的事情,邵萱萱舔了下嘴唇,谨慎道:“我吃点东西就好了,酒就不用了。”
秦晅瞥了她一眼,拍开封泥,自顾自倒了满满一碗,一口饮尽。
邵萱萱闭上了嘴,夹了块鸡肉细细地吃起来——谁的地盘谁做主,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秦晅却被忽视得更不爽了,心里那点嫉恨的小火苗越烧越旺,简直要把酒碗都点燃了。
“咔擦”、“咔擦”,邵萱萱浑然不知,还把酥脆的鸡骨头也给咬断了。
秦晅扯了扯嘴角,又满满倒了一碗,推到她面前。
“喝。”
邵萱萱差点给鸡骨头噎到,干咳了好几声才道:“我喝不了酒,还是你自己喝吧。”
秦晅的眉毛瞬间就竖了起来,脸也青笋笋的。
邵萱萱只做不见,埋头继续吃鸡。
隔了好半天,酒碗才被他重新拖了回去,碗底摩擦着桌面,发出“滋滋滋”的声音。
邵萱萱觉得那声音简直就跟塑料泡沫擦玻璃窗一样扎耳,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然后就见他一口把酒喝干,猛地附身过来。
“干、干嘛?!”
秦晅理也不理,一手抓着她肩膀,一手箍住她后颈,捏开嘴巴,湿润的双唇就印了上来。浓郁的酒气一下子充满整个口腔,邵萱萱伸手推了两下,没推开,干脆捏了暗器出来扎到他身上。
秦晅吃痛地睁开眼睛,狠狠地咬在她舌头上,口腔里的酒气立刻就血腥味冲淡了。
邵萱萱躲也躲不开,干脆破罐子破摔,又在他胸口、肩膀上扎了好几下,满手都是黏稠的鲜血。
酒鬼真是太讨厌了!
喝完了还要找人麻烦的酒鬼就更讨厌了,怪不得影视剧里一定把酗酒和家暴两个元素捆绑到一起,估计连路边的野狗都会嫌弃!
秦晅整个人都压了下来,椅子发出“吱呀”的声音,最终“嘎嘣”一声断裂。邵萱萱“啊”地惊叫出声,后背和屁股摔在硬邦邦的地板上,火辣辣的痛。
秦晅也如沉重的木头一样直撞下来,整个压在她身上。
邵萱萱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酒味道不差吧?”
不差你妹啊!
邵萱萱疼得龇牙咧嘴,秦晅随手将酒坛抄在手里,又灌了几口,依样渡到她嘴里。邵萱萱连呛了好几口,终于妥协着抢了过来,擦了擦嘴巴,直接拿嘴对着酒坛喝。
她擦嘴那个动作却激怒了秦晅,恨恨道:“又不是没亲过,你装什么?”
邵萱萱身上被酒淋湿了大半,人还被压着,终于也管住嘴:“我恶心你不行?!”
秦晅呼吸一窒,半晌说不出话来。
邵萱萱趁机推开他,爬起来找干布巾擦脸。石室内东西齐全,连换洗的衣服都有,邵萱萱便打了点清水,缩到走廊外简单擦洗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
这酒上头得厉害,就这么一脱一换的时间里,胃里酸气直冒,脑袋也晕的几乎站不住。
她把脏衣服往角落一扔,扶着墙走回来,意外发现秦晅如刚才那样还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她嫌恶地皱了皱眉,远远地绕过去,捡了包点心出来,想要把嘴里的酒味吞下去。
悉悉索索吃了半天,舌头疼得快麻木了,也没见秦晅有动静。
难道喝傻了?
坐着也能睡?
邵萱萱有点管不住眼睛,偷觑了好几回,终于还是站起来,朝他走去:“喂,你没事吧?”
秦晅仍旧纹丝不动。
她加快脚步,绕过碎裂掉的椅子,半蹲下来——
衣着华丽的年轻帝王半垂着头,苍白的脸紧绷着,雪白锋利的牙齿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殷红的鲜血已经流到了下巴上。
“哎——”邵萱萱也有点不知说什么好,犹豫了片刻,张开手臂松松的搂住他,“我开玩笑的啊,你都快把我舌头咬断了,我就那么一说…”
见秦晅还是咬着嘴唇不放,她叹了口气,心想就当为升职加薪应酬一下吧,侧头将嘴唇印了上去,温柔地在他唇瓣上轻舔了两下。
口腔里的血腥味更重,简直要跟酒气媲美了。
秦晅这才慢慢松开牙关,改咬在了她的下唇上。
邵萱萱是真的不理解有人怎么那么喜欢咬,任凭她如何示好,他也只是不断地改变咬噬的位置而已。
嘴唇、舌头、下巴、耳垂、颈项、胸脯…衣襟被打开的时候,邵萱萱忍耐着握了一下拳,随即便扭头看向右边的石壁。
夜明珠的幽光照在脸上,仿佛被海水浸泡过的月色,寒冷却不刺骨。她感受着另一具躯体的温度,呼吸喷在身上犹如冬夜的炉火,想到的却是底下墓室里那盏笼着一样寡淡颜色夜明珠的金丝缕灯。
不知那个看不到岁月流转的人,守着那点并不可见的光芒,在黑暗里熬过一个又一个的春夏秋冬时,是怎样的一番心境。

第一百一十六回藤蔓

秦晅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上的色彩,大约就是在满是鲜血的床榻上醒来的时候。
入目的先是混混沌沌的人影,灰蒙蒙的,跟他原本世界里的模样也差不了多少,只是因为在晃动,显得有生机了一些。
那个灰色的影子唤他“殿下”、“太子殿下”,然后是满手黏稠的鲜血,白色的纱布、颜色明丽的缎料、迷雾一样柔软单薄的帐幔…
然后他听到了床底下传来的,带着战栗,绝望地仿佛随时都要断气了的呼吸声。
这算是他唯一熟悉的东西了,红的血白的布灰的衣裳,争先恐后的涌进眼睛里,都不及这呼吸声清晰入耳。
他躺在那,靠着伤口和虚弱的体力伪装,探听着这里的一切,同时也留意着床底下的动静。
那人安静地像只兔子,唯有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还彰显着存在感。
他于是满足了,耐心地等待着这只有着老鼠习性的兔子耐不住饥渴,自己爬出来…
秦晅翻了个身,把仍旧沉睡着的少女往怀里揽了揽,黑色长发凌乱地垂落在赤(和谐)裸肩膀上,同他头发的纠缠在一起。
他微侧过身,将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重新闭上了眼睛。
锋刃刺进皮肉里的模样,原来是这样的。
那女孩缩在地上,看着雪白的剑刃抖得像要晕过去,柔软的,无害的…他其实应该感激她,没有她,太子就不会死,太子不死,就没有他的位子。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她也是借尸还魂的受益者。
只不过这个受益者并不领身体的情,心心念念想要回去,心心念念都是她的父母她的故乡她的过去。
衬托得他异常像无根的浮萍,没人要的腐木。
他确实也没人要,因为身体的原因被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遇到个老头,以为真跟着他一起跑出去,最后也没成行。
骨头都磨成粉了,压根没有回去的路。
最好,她也永远回不去了。
大家都进了一个笼子里,再娇生惯养也得习惯适应。
秦晅轻“哼”了一声,手在被子下从邵萱萱的腰腹处摸到肩膀上,参差起伏,犹似已经被抛弃掉的晦暗过往。
邵萱萱烦躁地蹬了下腿,嘟嘟囔囔着翻了个身,大半条被子都被她卷走了。
秦晅皱眉,硬生生将被她揉成一团的被子,从她怀里抽出来,铺开,再把人搂回来。
邵萱萱终于睁开了眼睛,顶着一头乱发气呼呼地坐起来,扭头就要发飙——在看清他的脸,顺便又瞄到自己露在被子外面的身体后,迅速蜷缩成一团,五官也皱到了一起。
居然又…邵萱萱盯着被子发呆。
秦晅的脸慢慢沉了下来,半晌,掀开被子,披衣下床。
邵萱萱眼皮直跳,看他那样子,似乎打算回地面上去了——这样子,这样子,搞得她很像那种什么什么的特殊职业啊!
秦晅穿衣服利落得很,完了却没走,径直坐到桌子边看图纸去了。
那些图纸邵萱萱进来后就瞄了几眼,都是火铳的样式图。
邵萱萱抓了抓头发,在被子底下把亵衣套了回去,手在床上摸了一圈,才发现外衣都还在地上。
她叹了口气,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拘束一点,也一把掀开被子跳下床,打算直奔过去捡衣服。
秦晅把图纸抖得哗啦啦直响——牛皮做的东西,当然比软趴趴的宣纸容易弄成动静——头也不回地道:“这是什么意思?”
邵萱萱只得停住脚步,往他这边走了两步,探头去看,那是工匠按她的描述和草图弄出来的土木仓瞄准器和膛线。
邵萱萱于是比划着解释:“这样设计,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就会旋转,精度也能提高很多——可惜我也只在博物馆看到过,不知道具体的工艺,大致是这样子的。”
秦晅的手指在代表着膛线的黑色线条上划动了一下,沉吟:“旋转出去,那创口…”
“杀伤力当然是能提升很多的。”
只可惜她懂得太少,只会模模糊糊的画一些似是而非的外形。
所以说,穿越也确实是门技能啊,没能耐的就是想成为个先驱者,都特么不行。真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秦晅又去翻已经改进得得差不多的□□,这个算邵萱萱来这儿后的得意之作,见他看得认真,干脆拉了椅子坐下来跟他讲解。
秦晅一边查看图纸,一边把桌边的□□拿过来,邵萱萱自信的声音像刚剥了笋壳的冬笋似的,又脆又嫩。
原来,她自信起来是这幅模样的。
秦晅瞥了她一眼,抿了口茶,忽然就侧头在她不断开翕的唇角亲了一下。
“…准星加了刻度…”邵萱萱的声音低了下去,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似乎还没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秦晅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毛,有点狼狈地转过了头。
看到他微红的耳廓之后,邵萱萱才后知后觉地涨红了脸。
明明什么都做过了,不知为什么,突然就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夜明珠光芒依旧,灯下的牛皮图纸微微蜷曲着,像是初春趴在栏杆上,努力向上攀爬的藤蔓尖端。

第一百一十七回经验

那一点暧昧的尴尬,灼得邵萱萱不知所措了好几天。
恰好这几天军器监又把火铳的制作方案改动了,她便理所当然地都蹲在地下石室看图纸。
秦晅经常一整天不露面,即便了来了,也就安安静静坐那,也不说话,就那么发呆似的看着墙上的影子,或是图纸发呆。
邵萱萱最先忍耐不住,开口问他:“你怎么了?”
秦晅受惊了一般扭过头,有些僵硬地扯了个假的不能再假的笑容出来。
邵萱萱:“…”
秦晅突然道:“你最想要什么?”
邵萱萱撇嘴,很不想回答,“你问什么时候呀,小时候?来这儿之前?来这儿之后?”
“小时候。”
“小时候我就想快点长大啊,这样我老爸老妈就不管我看多久电视了,也不会老催着我写作业,更不会天天念经一样跟我说表姐成绩多么多好么,堂哥读书多么用功。”
秦晅听得笑起来,往她身边坐了坐,那股尴尬的气氛又起来了,他把手指头攥进掌心里,按压着手掌上的纹理:“那后来呢?”
“后来?”邵萱萱往椅背上靠了靠,“后来就想要有钱啊,最好有好多好多钱,不用工作,不用每天早起,天天躺床上晒太阳。”
秦晅学着她的样子往后靠倒,椅子贴着背脊,又冷又硬。
“来了这里之后…”邵萱萱看了他一眼,把剩下的话都吞了下去。
夜明珠的光幽幽地照着,秦晅的眼神有些发飘。那他呢,曾经的他缺了太多,如今什么都到手了,反倒茫然了。
万人之上,尊贵无比…总还是,不满足。
握到手里的东西很快就习惯了,还没到手的每每想起都说不出的焦灼。
他伸手来揽邵萱萱,邵萱萱犹豫着没有避开,心道睡都睡过了,确实没必要太见外…
而且他长得漂亮,自己也并不算吃亏。
秦晅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很快又沿着背脊往下抚到腰线上,最后亲密无间地搭在了腰际。
“除了方砚,你还喜欢过谁?”
“没有,”邵萱萱干巴巴地回答。
“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