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忘了自己到底在她身上刺了几刀,流出的血到底染湿了几层被褥。

谁都想主宰他的人生,谁都想!

他慢慢地动作起来,快(和谐)感如潮水一般将他包围,就连女孩抽泣的声音都仿佛变得悦耳了。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对象,手、脚、眼睛、嘴巴,全都认真检视过,属于他的东西。

肩膀上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想来是被她咬出血来了,他深吸了口气,安慰一样在她*的背脊上抚摸:“松一松口,我慢一些好不好?”

没有得到回答,牙齿咬得更紧了。

秦晅苦笑,得到掌控权,似乎就注定要牺牲被掌控者的利益和意志。不过不要紧,谁叫她不够强,谁叫她不够聪明呢?

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来便是这样的。

冬日白昼苦短,申时未过,天色便渐渐昏暗下来。小厅的人已经散了,火炉和给屋内地龙供暖的炭火都熄灭了,客人们安寝的房间里则灯火通明,地下火道的暖气入口也都烧得红通通的。

张舜在耳房外转悠了好几圈,听着声息渐渐低下去了,才轻扣了下门扉,试探道:“殿下,时候不早了,宫门要关了。”

隔了半晌,秦晅才在里面应声道:“知道了。”

张舜这才推开门,指使着侍女们端了热水和干净的衣裳进去。

秦晅已经披衣坐起来了,邵萱萱赤身窝在被子里,只露了一头凌乱的长发在外面,隐约似乎在发抖。

秦晅下床由着侍女们伺候穿衣,见她们唤不醒她,转身回到榻边,轻推了她一下,将手探进被子里一模,眉头一跳,暗自有些后悔,扭头白了张舜一眼,轻声斥道:“方太医下的什么药,怎么这般霸道?”

张舜没敢回答,药确实是方太医下的,可是这又是在别人的庄院里,他怕邵萱萱闹起来惹恼了太子,足足给翻了一倍的药量…

秦晅看他的神色,便知有内情,提高声音道:“谁叫你自作主张的,我的事也由得你来做主?”

张舜吓得面如土色,两股发颤就要跪倒,他又不耐烦道:“这时候倒是知道怕了,去取些凉水,再叫人先把车备好,误了入宫的时辰,你也不用回来了。”

张舜逃也似的去办了,那几个侍女都不是他从宫里带来的,做事难免就有些笨拙,衣带绑得松了,腰带箍得紧了…总之什么地方都不对。

最叫他眼睛直跳的就是拿了衣服想给邵萱萱换上的两个小丫头,缩手缩脚地站在床边,蚊子叫似的喊着“聂姑娘、聂姑娘”。

没看到她身上的药效还没过,身上一层一层在出汗吗?

秦晅不耐烦地夺过侍女想要往他脸上抹去的湿布巾,唬得她跪了下去,转身大步走到床前,将那两个小丫头推开,掀开被子就往她身上擦。

小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脸涨得通红,眼睛都不知往哪里看了。

邵萱萱被折腾过几回,意识已经渐渐回来了,只是控制不了身体,咬紧了牙关在那强撑着。湿热的毛巾一接触身体,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嘴里也喃喃地嘀咕着什么。

秦晅狐疑地凑过去细听,分辨半天才听明白她念叨的是“妈妈”两个字,心里登时一空,跟给人甩了一巴掌一样难受。

他拼了命要挣脱的人,于她却是救命的稻草,连这种时候都牢牢惦记着。

怪不得一直想着要离开,想着要摆脱这里的身份。

秦晅扔了布巾,不顾她的挣扎,随手拿了衣服给她套上,抱起来就往外走。侍女们哪里敢拦住,唯唯诺诺地挤成一团。

张舜才把马车准备好呢,就见自家殿下连大氅都没穿,就这么抱着人冒雪出来了。赶紧打起伞迎上来,将人接进马车里,一边命小内侍去拿留在耳房里的衣服,一边小声骂道:“一个个都瞎了!衣服呢!怎么就让殿下这么出来了!”

秦晅在马车里听得不耐烦,打断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有空在这里给我废话?还不快走?”

张舜马屁拍在马腿上,登时不敢在多话,催促着马车启程。

萧谨容得到消息,穿好衣服赶来时,一行人已经绝尘而去了。他正要转身,忽听得身后的护卫出声喝道:“什么人?”

只见身侧的屋顶上落下一人,也没戴帽子,黑发上落了斑斑点点的雪片,显然已经在屋外待了一阵子了。

萧谨容认得这是跟在太子身边的方砚,奇道:“殿下已经走了。”

方砚窘迫地点头,也没管脑袋上的雪,提气往皇宫方向追去——看这样子,竟似失职落单了。

方砚走得极快,须臾间便消失在雪地里,连脚印也没留下一个。

萧谨容却暗暗摇头,心道下回可得提醒一下太子,这个贴身暗卫,功夫虽然好,恐怕不是那么称职。

车轮粼粼,邵萱萱忍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又蹭到了秦晅身旁,猫一样蜷缩进他怀里,肩膀不时哆嗦一下。

这样示弱的模样是秦晅乐见的,揽着她微微掀开了帘子,道旁白茫茫一片,落雪纷纷,行人几乎绝迹。

“醒了吧?”他眯着眼睛看着残阳下的雪景,“醒了就同我说说话。”

怀里的人没有吭声,呼吸却明显急促了起来。

秦晅低下头,正见她拿眼睛努力往上瞪着自己。

乌黑的眼睛因了情(和谐)欲而沾染上了一层湿润的水汽,眼眸深处却没一点儿喜色,清洌洌、冷冰冰,月下青水上叫冰凝固的卵石一样的彻骨。

秦晅被看出了莫名的火气,语气立刻又糟糕起来:“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是你自己缠着我的?现在反倒来怪我?”

邵萱萱低下头,拿头顶对着他。

这种人,这种人…

一直到马车进了宫门了,他才又说道:“我之前说的话,还是作数的。”

邵萱萱还是没吭声,身体显然还是没平复下来,他试探着将手从她衣服里探进去,也被遭到抵抗。

细碎的呼吸声平缓之后,邵萱萱又是那副“咱们也不过有点肉(和谐)体关系”的不合作态度。

秦晅真是没想到她居然就这么自然地从贞洁烈女的思维里摆脱出来了——发生这种事情,不该老老实实顺着他听他的话好好伺候着免得被用过就抛吗?

他有些恶意地提醒道:“今晚是方砚轮值,你可别想着再去骗他。”

邵萱萱猛地抬起头,视线凌厉而直白地流露出了厌恶的情绪。

“你这种人,注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你,就是当上了皇帝,也得每天担心受怕,活不痛快——你上辈子也这样惹人厌吧?所以才一点儿留恋都没有,恐怕连亲生父母都讨厌你吧,这么想做别人,怎么急着想把别人的人生给接手过来。你以为你换一层皮囊就能讨人喜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老太后依旧不喜欢你,皇帝也不喜欢你,齐王也不喜欢你,那是别人的奶奶,别人的父亲,别人的叔叔,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冒牌货…”

秦晅抬手就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又一巴掌。

邵萱萱脑袋一偏,重重地撞在车壁上,终于一动不动地闭上了嘴巴。

第五十七回 残阳

“聂姑娘,聂姑娘…”邵萱萱睁开眼睛,就见张舜端着东西弯腰看着她,“你醒了?”

邵萱萱挣扎了一下,后脑勺就疼得要命,伸手一摸,老大一个包。

“哎,太医说了,不能摸,慢慢养着就好了。”

邵萱萱挣扎着要起身,头晕乎乎的,稍微一动就听到“哗啦啦”的声响。什么东西在响,风铃?下雨了?

她低下头,才发现脚腕上居然箍着一只精铁打制的脚镣,下面接着银色的细铁。

那暴雨一样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

她吃了一惊,撑着手肘要跳下床,张舜想要阻拦,被她一把推开,托盘和碗碟都砸在了地上。

“你不要太…”张舜话说到一半,又沉默了,弯腰去收拾东西。

不要得寸进尺?不要恃宠而骄?

好像都不合适,她连那“寸”都还没得到,更遑论“宠”。

邵萱萱扯了几下链子,脑袋疼得厉害,靠着床头想要维持一下精神:“张公公,为什么把我锁起来?是…他的意思?”

张舜瞥了她一眼,没吭声——他其实也很想知道,也不知这位是哪里惹到了太子,突然就被下药,下完药么滚滚床单好像也是和好了的节奏,结果从马车上下来,突然就又被关到了这里。

太子殿下做过的恶劣事情是不少啦,但是宠幸完就关起来,也就只此一位了。

邵萱萱动了动脚,铁链哗哗直响,苦笑着腹诽:麻痹睡过了不负责也就算了,还弄根链条给栓起来是怎么回事!

秦晅,我是你养的狗吗?

张舜后面的话她也懒得听下去了,一来是累,二来时觉得没必要。水也不想喝,饭也没胃口吃,只是不肯好好躺回被子里去,时不时就要去拽那根链子,把脚踝都弄破了皮。

张舜无奈地带着破碗破杯子走了,邵萱萱便又昏昏沉沉睡着了,再醒来,窗户纸都已经被夕阳染红,显然已经到了傍晚。

她打了个喷嚏,裹着被子爬下床,想要试试细链的长度。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堪堪只能走到,距离房门两步的距离。邵萱萱蹲下来往外看了几眼,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干脆直接趴到地上,伸手去够门。

手指扣住门扉,用力一拉,又是一声听着就烦躁的金属撞击声。

门被从外面锁住了。

她吁了口气,也懒得起来,裹紧被子,就那么躺着。从她这个角度看出去,正好可以透过木门狭窄的缝隙看到半沉下去的太阳,暖融融、黄澄澄,像是一颗巨大的咸蛋黄。

还是超市货架标价最高那一排里,印着流着红橙色蛋黄油的那一款。

她闭上眼睛,任由那点微弱的温暖落到脸上,仿佛伸手够到了货架上的盒子了一样。能够回去的话,一定一口气买它一大箱。

眼前的昏黄突然被什么干扰了一下,似乎是一点灰淡的影子掠了过去。

这里的冬天十分寒冷——她敢这样裹着被子躺着地上,完全是靠了地龙的鼓励——极少有鸟雀敢留下来过冬。

她眯着眼睛和已经沉下去大半的太阳对视了一会儿,爬坐起来,试探地唤了一声:“方砚?”

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也只有断断续续的风声。

大约是真看错了吧,邵萱萱裹紧被子,正要站起来回床上,门扉却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她扭过头,就看到门缝那里出现了一角青灰色的袍子,一动不动,像是从来都站在那里没有移动过一样。

“嗳,”邵萱萱笑了一下,“你今天不用跟着他啊?”这个他,说得自然是秦晅。

方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不是我轮值。”

邵萱萱“哦”了一声,想了想,又坐了回去。方砚也不催促,就那么站着,她仰头也好,往前努力探去也好,看到的始终就是那一点靴子、衣袍的影子。

肩膀以上因为背光的缘故,模糊成一片,更不要说想看清表情。

“你能不能也坐下来呀,”邵萱萱揉了揉脖子,“我看不清你的样子,总仰着头和你说话也好累。”

门外的人迟疑了一会儿,接着便是衣料窸窣的声音——他也靠着门坐了下来。

夕阳从他右边的脸侧照过来,半边脸明媚,半张脸朦胧。

邵萱萱没办法靠到门上,只好倚靠着最近的椅子:“谢谢你啊,这个时候还敢来看我。”

方砚扯了扯嘴角,“你还好吧?”

邵萱萱摇头:“不好。”随即又道,“你还是走吧,万一被他看到…那种人心理那么阴暗,连累到你就不好了。”

方砚想要反驳,张了好几次嘴,还是把嘴巴闭上了。

两人便这么默默无言的坐着,一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更鼓一声接着一声传来,方砚才起身离开。

邵萱萱有时都疑心他是不是属猫的,第一次见的时候也是,水声欸乃,连他怎么到船上的都不知道。

宫人进来点灯时,她还坐着没动,倒是把那宫人吓了一跳,一边赶来扶她一边慌慌张张地说:“聂姑娘你怎么坐在地上呀!”

邵萱萱由着她把自己扶起来,揉了揉酸胀的膝盖。

房门再一次“吱呀”被推开,先进来的是张舜,端着还冒热气的饭菜,随后才是一身寒气的秦晅。

“听说你早上不肯吃饭?”他的语气讥诮极了,“那么今晚也不打算吃了?”

邵萱萱由着宫人扶着坐到椅子上,偏头没去看他。

秦晅挥手让人下去,也拉了把椅子坐下来。

邵萱萱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自己都这么大一个人了,跟一个只有十七岁(至少这具身体年龄很小)的神经病置气。

因为被狗咬了,所以干脆连饭也不吃了?

怎么想都是亏的!

秦晅正在想着怎么让她愿意张口吃饭呢,突然就见她拖着不大灵巧的步子,在桌前坐下,拿了筷子开始大口大口吃饭。

秦晅已经到了嘴边的一大串话,登时就又咽了下去。

他皱眉看着她沉默着狼吞虎咽,一点儿跟自己说两句话的意思都没有,心里愈来愈不舒服。

饿着肚子,坐地上都可以跟人聊一个下午,对上他秦晅,就无话可说了?

*之间的那点联系似乎并没有将他和邵萱萱的距离拉近,也一样没有将邵萱萱和方砚彻底隔绝。

如果是他秦晅喜欢的女人,即便一个指头都是不能给人碰的!

没想到方砚这么大方,也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偷偷背着自己到这里来“探监”。

这女人,不够聪明、不够机灵、不够刚烈、不够坚定,昨天还义愤填膺地认为自己是被“强(和谐)暴”的,甚至早上都还在绝食,下午方砚来站这么会儿,突然就雨过天晴,愿意配合着好好吃饭了。

但是秦晅看出来,她吃的是饭,夹的是菜,唯独他这个给她提供了住所和食物的人,是被她完全忽略了的。

以为这样就算是报复我了?

幼稚!

秦晅“哼”了一声,起身离去,脚都迈到门口了,又指桑骂槐似的抱怨:“张舜,以后这种小事就不用来跟我说了,她这种胆小鬼怎么会饿死,吓死了还差不多!”

邵萱萱抬手就把手边的釉彩折枝缠花瓷壶给砸了,乒乒乓乓声音响了一串,又继续低头吃起东西来。

砸的不是我的东西,吃的也不是我的东西,完完全全不心疼。

可以直接砸秦晅脸上就更好了。

秦晅听出了她举动里的愉悦,脚步更加愤懑,差点就转头回来教训人了。

张舜看出他心情不佳,但这情况本身又十分尴尬,他实在插不进嘴的,只好小声劝道:“殿下息怒,聂姑娘毕竟是个女流,耍耍小脾气总是有的,别同她一番见识。”

秦晅猛然,顿住脚步:“耍脾气?”

张舜点头:“是呀。”

秦晅的面色缓和了一些,走回到书房,坐下后,神思也还没完全回来。

这样不痛不痒的“耍脾气”,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在他的理解里,发脾气这种举动,要么是上位者对下位者;要么就是亲昵到知道即使说错了花办错了事情也能够得到原谅的至亲之人。

邵萱萱显然不是他的上级,那么,至亲?

秦晅冷笑,笑完,又有些茫然。

他是经常发脾气的,以前底下没有人,只好对着空荡荡的石壁发,后来有了张舜有了这么多手下,则开始对着人发。

他知道,这个身体是有威慑力的,每次发脾气也只是为了加固这种威信,顺便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是张舜口中的“耍脾气”显然不属在范畴。

靠伤害在乎自己的人而取得关注点,真是种奇怪的心理。

他想得出神,张舜以为他还在想邵萱萱的事情,又补充道:“殿下,依奴婢的意见,聂姑娘心底一定还是有您的——瞧,奴婢去她直接就把碗打翻了,你去她就乖乖吃饭了。”

秦晅扭头打量他,张舜得到鼓励,继续分析道:“姑娘家的,名节什么还是惦记的,殿下仁厚,好歹也给人封个名号,也算给了她个台阶下。

第五十八回 心机

秦晅并没有像张舜建议的那样,给邵萱萱一个踏踏实实的名分——人依旧被他关着,隔天一早倒是又去探望了一次。

他还没走到门口呢,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青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

奸夫淫(和谐)(和谐)妇!

张舜眼尖,也早看到了方砚,偷瞄了秦晅一眼,太子的脸果然沉了下来。

死了死了,张舜哀叹。

他虽然不喜欢邵萱萱,但对方砚印象却是很好的,身手好不多话,比以前跟在太子身边的那群人不知好上多少。

这么想着,忍不住就悄悄松了松手指,想将食盒摔了提醒一二。

手指头才松开一根,秦晅就已经觉察:“敢弄出点声息来,孤今晚就送你去见吴有德!”

张舜的动作硬生生停住,他僵硬地立在原地,舌头发直:“奴婢不小心,奴婢该死…”

秦晅理也不理他,解了大氅扔给他,又拿眼神示意他在原地等着,快步朝前走去。

那一眼冷如冰霜,张舜纵然有十个脑袋也不敢贸贸然跟上。

秦晅脚步轻盈,猫一样无声无息,转过游廊,正看到方砚从窗户处跃了进去——窗户回落得很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样娴熟的动作,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秦晅不知为什么就有点嫉妒,他也曾被关起来过,却没有人这样大胆地来探望过他。

窗户附近的地面上铺满了碎石,石缝里挤满了没有融化完的积雪,靠近窗户的地方沾染了一些浑浊的颜色。

秦晅猜测那是方砚靴子上带着的泥土,他瞥了瞥嘴,想起他跪在自己脚下保证自己誓死效忠时候的模样,觉得地上的日影都淡了几分。

窗户始终紧闭着,他慢慢挨近窗边,轻轻撕开一线窗户纸——冬天的缘故,门上窗边的毛毡已经垂落下来,只能听到轻而细的人声。

邵萱萱的声音有种他从未见过的生机,哪怕隔着厚重的毛毡都能感觉到语调里的欢喜:“这样啊,哦哦,胳膊是这样使力呀!我的反应总是太慢,来不及。”

伴着“哗啦哗啦”的铁链撞击声,方砚似乎轻笑了一下:“熟能生巧,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

紧接着,又是一阵密集的细锁撞击声。

秦晅心里像是有猫爪在抓挠一样的难受,又麻又痒,连雪不知不觉又下了起来都没有觉察。

屋内却蓦然爆发出一声惊呼,“啊,抱歉!”

这种说话习惯,也只有邵萱萱了。

秦晅终于没能耐住性子,四下稍一打量,跃上房顶,搬开了几片瓦片。

屋内仍旧和他上次来的时候差不多,炉子生着,地龙烧着,桌上的果子和点心也都是张舜同自己汇报的那些。

方砚仍旧是一身青灰色的袍子,正坐在桌边,胳膊上明显的一道刀伤。邵萱萱一脸紧张,正拿了药瓶和纱布,小心翼翼地挽起他的袖子,慢慢地往渗着血的伤口上洒止血的药粉。

秦晅跟邵萱萱在外躲避齐王追杀时,也没少让她帮忙包扎伤口,可从没见她这样紧张担忧过。

他手指不由自主在瓦片上轻抠了一下,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任凭是谁,被区别对待了,总是不高兴的。

止住了血,邵萱萱也不像对他那样直接就横三道竖三道的把胳膊裹起来,反倒是拿布巾小心翼翼将伤口附近的血迹都擦干净了,才一圈一圈,将血红色的伤口包扎起来。

跟太医院的那些老大夫比起来,邵萱萱的这点技术简直粗糙的不能看,但看眼睛里的温柔,却是秦晅从来不曾见过的。

他曾经无比奢望过这样类似于怜悯的感情,终于彻底绝望之后,就学会了交易和抢夺。

抢来的东西,总是和被人捧着主动送到手边不同的。

秦晅盯着方砚看了一会儿,突然露出个十分诡异的笑容。

.

张舜罚站似的站了足足半个时辰,才见秦晅慢慢地走了回来。他见太子肩膀上落慢了细雪,赶紧上前伺候,举着大氅给他披上:“我的殿下呀,这么冷的天,冻到了可怎么办!”

秦晅不答,只附耳向他嘀咕了几句,转身望着邵萱萱那走去。

哎呦!

张舜跺了下脚,到底还是跟上了。

秦晅这一次没有刻意遮掩痕迹,又有张舜陪着,还没到门口就撞上好几个宫人。行礼的,急匆匆跪倒的,闹出十足大的动静。

秦晅推开门的时候,屋内果然已经不见了方砚。邵萱萱心虚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强作镇定地坐了下去。

还坐地上,见他们进来,低头扶着椅子就要站起来。细链拖曳在地上,逶迤宛转,像条游动的银蛇。

秦晅的眼神,也如这条没有生命的长蛇一样幽幽游动。张舜把手里的食盒摆到桌上,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聂姑娘,今日的饭菜可是殿下专门叫小厨房做的,全是你喜…”

“出去。”

张舜的手哆嗦了下,赶紧弯腰往外走去。

房门吱呀合上的瞬间,秦晅清楚地感觉到邵萱萱的肩膀紧绷了起来。

原来,还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