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又到了带孩子遛狗的固定时间——唐棠果然又借着坐沙发那交流感情的冷场期补起了眠。
任非桐承认自己不擅长谈恋爱,但把人谈睡着,这多少有些叫人尴尬的。
他坐在已经打起小呼噜的唐棠边上,看着自己家狗百无聊赖的模样,听着唐仅热情到有些傻气的话,突然就觉得挺没意思的。
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怎么就产生了要与唐棠培养感情,顺带气走于雅淑,刺激一下母亲的念头。
他对她不过一点好感,连喜欢都谈不上。
她需要钱,他需要伤害至亲的利器,只是恰好遇见了,与其说是恋爱,不如说是搭伙做生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任非桐坐得累了,起身到窗边站了会,转身往楼下走去透透气。夏天正到了最枯燥乏味的时候,太阳不知疲倦地高悬在空中,知了一声又一声地叫唤着。
马路上除了车辆还是车辆,鲜少有行人经过,他突兀地站了片刻,正打算回身往楼上走去,突然听身后有人问道:“请问,唐棠是住这里吗?”
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就见崔明舒戴着副大框的橘色眼镜,正跟努力提高声音跟斜对面打算进屋的半聋阿婆询问。阿婆的声音含糊混沌,但显然给了他肯定的回答,崔明舒仰头往唐家所在的方位看了看,然后说:“谢谢您。”
阿婆摆摆手,拖着椅子“嘎啦嘎啦”进屋去了。
崔明舒又一次仰头去看那栋近在咫尺的楼房,但也只是那样看了一会——可能是几分钟,也可能只有几十秒而已——随后就把目光转向了自己停在楼下的车子上,呆立了片刻,转身往包子铺的方向渐渐走远了。
任非桐并没有在附近见到他的车子,想来应该是从包子铺那沿路询问过来的。
这么热的天,也不撑伞,一路问询而来,到了地方却过门不入。任非桐隐约觉得自己看懂了他,又不够懂。
任非桐儿时曾经捉过的一只昆虫,它长着巨大的镰刀一样的前足,有着嫩得葱茏欲滴的颜色。他从不曾亲眼见过,以为母亲也能够因为稀奇而一样稀罕。但他撑着伞拎着笼子走了很久,一路走到母亲的房门前,看着紧闭的房门,突然就失去了敲门的勇气。
他那一路把结局想得太过美好,在这一刻,却突然觉得不能接受哪怕只有一点点不相符合的现实了。
他知道母亲一定是会冲自己微笑的,甚至可能还会夸赞几句,但那笑总带着点疲惫,那夸赞总过于客套。
他拎着笼子,便又如来时一样,沿着那条小路回去了。
但唐棠并不是他母亲,她看着至少比母亲热情多了——何况,他们曾经还是情侣。
任非桐有些惊讶自己竟然并不嫉妒——既然连嫉妒都不曾有,那就更遑论爱上了。他们这段时间来的所谓“相处”,看来全都白费了。
回到楼上,唐棠已经醒了,正打着哈欠在给唐仅拿凉粉,见他上来,顺口就问:“要不要吃点?”
任非桐点头,唐棠便多挖了几勺,用不锈钢的勺子“咔咔咔”打散,加好配料,分装到小碗里,给他们端来。
任非桐吃了两口,开口说:“我在楼下遇到崔明舒了。”唐棠愣了一下,随即道:“大约是路过吧。”
任非桐摇头,老老实实地说:“我听到他在跟人打听你家住址。”
唐棠“哦”了一声,任非桐又说:“你不想见见他吗?”
“不想,”唐棠“呼噜”吃了一大口凉粉,见任非桐还盯着自己看,转移话题道,“都这个点了还没吃午饭,你不饿?”
他当然也有点饿了,但是…任非桐不得不同意,与其纠缠那些虚无缥缈的过往,吃饭确实更重要一点。
午饭后唐棠还要带唐仅一起去医院给唐妈妈擦拭身体,任非桐并不经常一起去,他毕竟还只是个外人。
今天他实在没了这个兴致,看唐嘉宁快下课了,便先起身告辞了。
唐棠也知道唐嘉宁不喜欢这个可能转正的“堂姐夫”,并不挽留。任非桐拉着狗到了楼下,就见自己的车子车子旁停了另一辆车子,见他下来,车窗降下,露出崔明舒那副黑得有些过分的墨镜。
第二十七章 恶犬伤人
任非桐愣了一下,崔明舒也不摘眼镜,就那么盯着他看了片刻,又把车窗摇了上去。那股子凌厉逼人的神气,分明是把他情敌了。
要说他是,这多少有点冤枉;要说不是,又挺不符合事实的。
任非桐觉得无奈而可笑,正要转身,崔明舒却开了车门下来,绕过他径直往楼道里走。
这样的目中无人,怎么也有点过分,好歹我们当你面说了是情侣不是——任非桐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你找…”他话还没出口呢,崔明舒先转过了身:“我找谁关你什么事?
任非桐这才发现崔明舒身上有酒气,竟然是喝酒了的。
大白天的,他竟然酒驾!
他不想跟醉酒的人多废话,摇摇头作罢,拉着达菲拉要走。崔明舒反倒来劲了,亦步亦趋跟上来,拦住他不放:“你说,关你什么事?”
“崔先生,”任非桐皱眉往后退了一步,“你自重一些,喝了酒就叫个代驾接你回去,不要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情,也不要说会后悔的话。”
“什么后悔不后悔的,”崔明舒一只手拽着他胳膊不放,另一只手干脆把太阳镜也摘了下来,再一次挑衅一样重复道,“我问你,我找唐棠,和你有什么关系?”
任非桐一把甩开他的手,推得他一个趔趄。
崔明舒勉强站稳,冲过来挥拳就揍。任非桐还没动手呢,身边的达菲拉先“汪汪汪”狂吠起来,一跃数尺,一口咬在崔明舒手背上。
“我的手!”
崔明舒尖锐地叫了一声,再顾不得打架,捂住手背往后退去,脚下打滑,一屁股蹲摔在地上。
任非桐赶紧喝斥住,拽着牵引绳把达菲拉拽了回来。达菲拉还以为自己立大功了,昂着头一个劲地冲他摇尾巴。
刚下公交,正一瘸一拐回家的唐嘉宁,看到的就是这么个奇诡的场景——他堂姐的前男友和现男友正在他们家楼下打架。打架就算了,打得还十分的掉价。
一个很不男人的放狗咬人,另一个则哭哭啼啼地抱着手掌瘫坐在地上。
…现实和理想的差距实在太过巨大,为爱决斗这种事情放到现实里居然这么雷人。
唐嘉宁本来就不喜欢这两个人,见他们丢人,当然懒得多管闲事的,背着包目不斜视地进了楼道,走到二楼了往下一看,隐约瞅见任非桐拿了手机在打电话,不知是报警还是报120。
总不能是…找帮手吧?
他打开门,屋里已经满是麦虾面的鲜香,唐仅见他进来,欢呼了一声“哥哥”,接着又问:“我刚才好像听到达菲拉在楼下叫呢,哥哥你有没有看到它?任哥哥是不是还没走呀?”
唐嘉宁往厨房看了一眼,唐棠正在盛面呢,果断摇了摇头。
告诉她,好让他们上演三角恋戏码?
他才不干!
唐仅失落地叹了口气:“咱们家要是也养只大狗就好了。”
唐嘉宁懒得搭理他,拐去厨房帮唐棠一起端面。他脚上有伤,面碗是不能太满的,满了,汤就要洒出来了。
唐棠在这方面还是很细心的,一次之后就刻意用了大碗来装面,每碗都不过七分满。
唐嘉宁分好筷子,忍不住又走到窗前往下看了一眼。
任非桐已经把狗关进车里了,崔明舒还坐那,两人一站一蹲,边上围了一圈人。唐嘉宁弯了弯嘴角,在唐棠对面坐下来,低头吃面。
救护车的声音渐渐由远及近,唐棠听声音似乎是往这边来了,奇怪道:“是不是往这边来了?”
唐仅嘀咕:“是不是有狗狗受伤了呀,我刚刚有听到狗叫声呢。”
唐棠“咦”了一声,走到窗户边往下一看,登时就变了脸色,手上的筷子也没放下,拉开门就往下跑。
唐仅跟着也要往外冲,被唐嘉宁按回到椅子上:“吃饭!”
唐仅眨眨眼睛,唐嘉宁干咳了一声:“你看家,我下去看看。”唐仅哪有那么好说服的,跳下椅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唐嘉宁无奈,只得带着他往楼下走。
他们俩一个腿短一个腿瘸,走到楼下时救护车已经开到了,崔明舒被医护人员扶着往车上走,唐棠紧跟在身边:“医生,他的手没事吧?他是弹钢琴的,他的手…”
唐嘉宁扭头去看任非桐,对方不远不近站那,表情麻木,看不出喜悲。
唐仅跟崔明舒不熟悉,跟任非桐却是混熟了的,听到边上有人说狗咬人,小心翼翼地扯了扯任非桐,问:“任哥哥,是达菲拉咬的吗?”
任非桐低头看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头顶了摸了摸。
唐棠已经跟着上车了,临开车,又一次把头探出来:“嘉宁,你带小仅回去吃饭。”
唐嘉宁都有点怜悯任非桐了,她记得前男友是弹钢琴的,手不能受伤,也记得自己和唐仅还没吃饭,却独独忽略了一直在一边老实站着等处理的肇事者和肇事狗。
救护车呼啸着远去,围观人群也渐渐散了。唐仅拽着任非桐的袖子不放,仰着小脑袋担忧地看着他。
任非桐笑了一下:“你回去吃饭吧,我把狗送去宠物医院检查一下,再去看看你姐他们。”
唐仅“哦”了一声,瞥了一眼车里的达菲拉,没敢多说话。唐嘉宁一把拉过弟弟,转身就往楼上走。
唐仅要小跑才跟得上他,差点绊倒在台阶上。
任非桐上了车,一直开到宠物医院把狗放下了,心里那股郁气也没能平复下来。
他们毕竟同窗多年,他的手受伤了…而最根本的原因,是他们曾经是恋人,还是年少时代的学生情侣。
任非桐学生时代也没少收过情书,也对一两个漂亮女生有过一点朦朦胧胧的好感,虽然不曾轰轰烈烈的恋过,也是见过一些告白场面的。
年轻人的精力和热情都多得可怕,会因为一句话闹个十天半月,也能因为一个眼神,一条漂亮的裙子而欣喜若狂。
他收到的那些漂亮信笺上,也不乏火焰一样滚烫的句子。
他不知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相处的,但从田欣欣处听到的一鳞半爪推测,显然也不像现在跟的相处这样枯燥乏味。
哪怕去看电影,两人也是提前好几次确认地点和时间,生怕哪一个中途有事脱不开身。
任非梓嘲笑他这是“黄昏恋”,除了那个“恋”字有点多余外,果然是很贴切的。
从高架上下来,拐了几个弯,终于到了医院侧门。医院里人潮蜂拥,赶到急诊室时,崔明舒已经清洗完伤口了,正在注射疫苗。
任非桐站在玻璃门外面看向里面,只一眼,便把已经抬起打算推门的手重新放了下去。
崔明舒的酒显然已经醒了,一声不吭地看着护士用棉球在手臂上擦拭,看着针头扎进手臂里,再看着针管里的液体逐渐减少,直至全部消失在血管深处。
自始至终,也没抬头看陪在身边的唐棠一眼。
倒是唐棠,一直跟他边上问:“那狗怎么会咬你手呢?你是不是去摸它了,我怎么不记得你喜欢狗呀?——哎,医生他手没事吧?恢复了后不影响弹琴吧?”
崔明舒听得不耐烦了,直接就往外面走,唐棠得到医生的肯定答复,连忙追出来:“你现在这样不能开车吧,不然我给崔大哥打个电话?”
“不用你管!”崔明舒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每个字都跟从牙齿缝里挤出来一样,“你怎么还那么多话,属唢呐的啊!就不能让我安静会!”
唐棠果然安静了,拿着他的病历和单子,木头人似的站边上。
医院里热热闹闹的,他们俩倒是货真价实的冷场了。
崔明舒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单手掏了手机出来,一连拨了好几个号码,都没人接听。唐棠百无聊赖地坐边上,看着他挂了拨,拨了挂,最后笑道:“别打了,我帮你叫辆车吧。”
崔明舒斜了她一眼,再一次拨号,这一回,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芊芊?嗯,是我…在医院…没什么,小毛病,你来接我一趟吧。”
唐棠的笑容有些僵硬,好歹还维持着,拍拍裤子站起身:“那行,我先走了。”
“等等,”崔明舒喊住她,“刚才一共花了多少钱?”
唐棠终于不笑了,盯了他半晌,才道:“那狗是我男朋友的,我们花钱是应该的。”崔明舒噎了一下,点头:“那最好了。”
唐棠没再理他,笔直地朝门口走去,出了急诊室,才看到任非桐在道边的座椅上坐着。她加快脚步走过去,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
任非桐想起崔明舒刚刚那个跋扈的样子,到底没忍住,主动告状道:“是他先动手的。”
唐棠“啊”了一声,瞬间就懵了:先动手是几个意思?崔明舒先跟狗动手了?他心眼已经小成这样了?专门跑到她家楼下,来打她“现任男友”的狗?
“他先跟我动手,达菲拉才咬他的。”任非桐看着她变来变去的脸色,情知她想歪了,耐心解释到。
唐棠恍然,这才想到关心一下他:“他打你了?打你哪儿了,严重吗?”
任非桐摇头,达菲拉的动作实在太快了,他拉狗绳都来不及,哪里有手去揍人。
第二十八章 指间流沙
话是这样说,唐棠还是仔仔细细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任非桐除了衬衫领子那扣子少扣了几个,真没哪儿缺了的。
两人都没吃饭,就近随便找了地方坐进去。医院附近的店,不管是什么装修的,就是人多。唐棠一面吃一面跟他说下面的计划,不时就被小孩的哭声、妇女的念叨声打断:“反正都来了,我一会儿去看看我妈,你呢?”
任非桐停了下筷子:“那我也去看看阿姨吧。”
唐棠“唔”了一说,说“好”,又说:“你要是忙就别去了,她现在也认不得人。”
任非桐笑了一下:“不忙。”
唐棠于是点头:“那就一起去吧。”说完又专心致志地解决筷子上夹着的那半只翅尖了。任非桐不由自主想起她刚才看崔明舒的那个眼神,任非梓说女人真喜欢上一个人时,看人的眼睛里含着水,没风没浪也带着折射了阳光的粼粼波纹。
他没听唐棠提过几次崔明舒,更没见她对这个前男友流露过一点留恋的意思,可刚才隔着玻璃,他总觉得她看人那眼神,跟看自己是不一样的。
任非桐最不喜欢的就是被比较,尤其是这种默不作声只拿眼神在那悄悄把人在心里划道道的行为。
他的母亲就从不当面说自己讨厌他,但在心里,却明明白白的将两个儿子一前一后搁开老远。
一个是她十月怀孕亲生的,一个是她只提供过卵子,让别的女人帮忙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带血不带肉,隔心隔肚皮。
在母亲那,他先天丧失了部分优势,后天再努力也没办法。可在她唐棠姑娘这儿,明明白白两个大活人,不过一个先遇到,一个后遇到,凭什么呢?
任非桐心里有些不忿:我至少没嫌弃你学历低还卖包子呢。
唐棠完全没有留意到他的表情,正低头忙着吃饭。她其实真觉得任非桐人挺好的,虽然话少,看着有点阴沉有点呆,脑子有时候还缺根弦,但起码不像唐嘉宁和崔明舒,一个比一个会折腾。
至于他之前说的培养感情,她却实在是没办法当真,感情又不是种在地里的萝卜,施点肥浇点水就发芽成长了。两人差距这么大,就算他肯屈尊来她的包子铺里蹲个一年半载的,难道还愿意蹲一辈子?
唐嘉宁好歹快上大学了,唐仅才小学,还有医院里躺着的妈妈,这么大的负担,怎么好意思叫人一起背呢?
要只是出于好奇,那就更没必要了,她现在哪里来的精力玩奢侈的感情游戏。所以,嘴上虽然答应了说好,却始终对这个事情不冷不热的。
她想得出神,不知为什么就想到那个因为她早恋而气得大年三十要把她锁外面的老爸。要是搁现在,估计就开始催她往家里带人,逼他去相亲了。
而现在,唯一会催着自己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的,也就剩下田欣欣了。
然后就听任非桐说:“你还喜欢他的吧。”
唐棠诧异地抬起头,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这个“他”指的是谁,茫然反问:“…有吗?”
“有啊。”任非桐低头喝着汤,声音闷闷的,不像是生气,但也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唐棠努力回想了下自己之前的态度,“好聚好散嘛,那么多年同学了,分手也没必要弄得跟仇人一样。”
任非桐没答话,但看着还是不大相信的样子。
唐棠也词穷了,低头默默扒饭。
对植物人的探视枯燥而乏味,翻来覆去不过是那套独角戏一样的程序——擦拭身体、按摩手足、自言自语一样地聊天…
任非桐站边上看着唐棠熟稔地让母亲靠在她并不算宽广的怀抱里,嘀嘀咕咕地说:“哎,你又重了一点啊,都快有双下巴了。”
孟妈妈闭着眼睛,消瘦的脸上肌肉有明显的松弛下垂,短短的头发也泛出了些灰白——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沉睡百年也容颜不变,而她,就这样沉默无言地开始老去了。
擦拭身体时,任非桐避了出去,任非梓打来电话,问晚上要不要回家吃饭。任非桐犹豫了一下,看了多人病房里拉起的蓝色布幕一眼:“回吧。”
任非梓的声音有点飘:“穿帅点啊。”
“还有谁要来?”任非桐警惕地问。
任非梓嘿嘿直笑,笑完了才说:“我提前给你泄密哟——于小姐要来拜访。”
任非桐刚刚柔软下来的心又一次板结凝固:“那算了,你们吃得愉快。”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任非梓锲而不舍地拨他电话,最后直接打到了唐棠那只破破的山寨机上来了。
任非桐不耐烦地夺过手机,大步回到走廊上:“行,我回来,我带个人回来!”
“不是吧,”任非梓在电话里大惊小怪,“你要带女骗子回来?于小姐在呢,你给咱妈留点面子呀!”
“人家有名有姓,不叫女骗子。”
“哥,哥,你别冲动啊!妈妈上次那个态度你又不是没看出来,她不喜欢那个女骗子,她喜欢于…”
“她喜欢于雅舒背后的维扬,我知道。”任非桐说完,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跟着走到门口的唐棠撇嘴:“…那是我的手机。”
任非梓把手机还到她手上:“抱歉。”
“晚上要去你家呀?”
任非桐想说算了,话到了嘴边,又成了个“是”字。
唐棠“哦”了一声,眼睛下意识就去瞟孟妈妈枕在脑袋下的枕头。
任非桐反应过来:“别用枕头了,那个用着闷热,我车上有个硅胶的假肚子,一会儿拿给你。”
唐棠瞪大眼睛:“您都准备这么充分了?”
任非桐没吭声,他也不知他为什么要买那个鬼东西…但看到那瞬间就觉得挺合适的,没准用得上。
既然要去他家,唐棠就把晚上的课推掉了。
两人并排下楼,出了住院部,又在停车场遇到了崔明舒和来接人的葛芊芊。葛芊芊读书时候就爱打扮,现在更是把自己收拾得窈窕美丽,还带点文艺的学院气,两人站一起,哪怕不忽略崔明舒手上被狗咬的伤口,也挺登对的。
葛芊芊一见唐棠就下意识起了戒备,那条过膝的纱裙都仿佛带了杀气,秀气的眉头紧蹙着,一点不客气地瞪她。
唐棠庆幸自己还没把假肚子戴上,不然就尴尬死了,任非桐却跟突然打了鸡血似的,又是要她小心,又是主动开车门非要她往后面坐,还给她拿了个靠垫塞后腰上,这才回驾驶座开车。
车子一出医院,唐棠迅速就坐直了往前伸脖子:“你刚才干嘛呀!吓死我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任非桐白了她一眼:“我帮你撑面子还不好?”
唐棠讪讪的:“那也不用那么夸张呀。”
任非桐看着前面的路况:“坐好,你现在演的是孕妇呢。”
唐棠这才想起来崔明舒和葛芊芊误会自己已经怀孕了,不其然想起崔明舒刚刚的表情,百般滋味,一时齐涌到心头。
崔明舒当年也算校草一枚,两人早恋这个事情,起因还是在琴上。班上就他们两个一个从小学钢琴,一个从小拉小提,都打算报考音乐学院。
和大多数琴童一样,双方父母都相信名师出高徒,为给孩子请老师的事情耗费过不少心血。T市又不大,稍微出名点的老师也就那么几个,一来二去,两人渐渐就有点知道对方的情况了。
高二时候,班里正好要排梁祝舞台剧,班长不知从哪儿知道有班级拉艺术生外援,突发奇想决定不用伴奏带,要崔明舒和唐棠两人现场给他们的舞台剧伴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