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妈妈这话倒是没有说错,衣食住行应太太全安排妥当了。
甚至连家门口的潜水池,也临时联系了工人打算加装加热设置,被应峤一口回绝。
“不用了,我们潜水服本身有保暖功能,正好也可以在极端环境下锻炼锻炼。”
许漫也是一脸想往:“对对!救援任务来了,可不管冬天还是夏天!”
“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大冬天可千万别在出什么事儿了。”应太太和许妈妈一齐打断她。
应泽在阳台上瞄了下面的人半晌,眼珠子一转,给林持瀚发了条消息:“老林,我哥接女朋友一家来玩咯。”
几秒钟之后,林持瀚回复了:“我爷爷承蒙邻里照顾,晚上来和林叔叔和邱阿姨拜个早年。”
第二十二章 孔雀的骄傲(四)
第91章 孔雀的骄傲(四)
晚饭应太太原本是打算出去吃的——无他,显得隆重而已。
应泽生怕林持瀚来了见不到人,一个劲撺掇母亲在家吃饭,“你去别人家,别人亲自下厨给你做。好不容易把人请来了,你还带出去敷衍?”
“我这……”
“哪怕都让祝阿姨做,你就做道自己拿手的核桃羹吧,也算待客之道了。”
应太太听的有理,终于还是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晚饭后闲聊得正酣畅,祝阿姨过来道:“应董、邱校长,林家爷爷来拜早年了。”
“哪里的林家爷爷?”应绍杭一时还没回过神。
应太太撞了他肩膀一下,“糊涂了,林间科技的老爷子嘛。”
阿姨已经把客人迎到客厅了,他们一行人进去,便见老人坐在轮椅上,正侧头和孙子林持翰说着悄悄话。
脚边放了一堆礼物,喜气洋洋地摆着。
“林董您好,怎么好意思叫您来给我们拜年,该我们上门去才对!”应绍杭客气道。
“应该的,”林爷爷笑盈盈地,“我这孙子的命都是你家大公子的救援队给救回来的,我早就应该来拜访了。”
……
大家客套着落座,林持瀚还抽空和应峤等人打了个招呼。
“应队,漫漫,又见面了。”
应许两家意外:“小林总还认识漫漫呀?”
“我那时候就只剩下半条命了,”林持瀚有点不好意思,“多亏漫漫背我出来。”
“是啊是啊,”林爷爷接腔道,“漫漫真是个乖孩子,见我身体不好,还经常来探望。”
许妈妈和许峰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那个送“美女救英雄,缘分天注定”的小子!
果然一看就是娇养出来的公子哥!
应绍杭和应太太可不知这些,他们见林老先生对儿子和准儿媳赞赏有加,完全是喜不自禁。
以至于,见林持瀚帮着许漫削了只苹果,都没意识到危险性。
毕竟,他还给自家祖父也削了一个嘛。
应峤可看出来不对了,他随手拿了颗芒果,三两下切开划好,递给许漫。
“吃芒果。”
“哦,谢谢队长!”许漫嘴里的苹果都还没全咽下去呢,赶紧腾出手来接芒果。
应泽在一边没憋住笑,“噗嗤”一声呛了点茶水。
应峤狠瞪了他一眼,回头见林持瀚开始剥橙子,立刻继续将手伸向菠萝……
这几小时的闲聊,许漫真吃了不少。
她抱着撑满水果的肚子,挥挥手往自己房间走:“我求求你们了,不要再给我弄水果了。”
许妈妈和许峰,则都有了另外的主意。
有了奶油蛋糕似的林持瀚的对比,应峤一下子显得稳重可靠了起来。
当女婿,完全没问题嘛!
再说,女儿都收了人家镯子了,人家孩子上门两次,见面礼还没给,说不过去嘛!
许妈妈包了个大红包,找了个机会塞给准女婿。
“以后我们漫漫啊,就要请你多多照顾了。”
“谢、谢谢妈!”
应峤虽然没什么恋爱经验,长辈送红包的意思还是懂的。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他把红包揣在兜里,在房里溜达了半圈,悄悄走到许漫房门口,敲门。
许漫拉开门,一见到他,脸色就大变:“不行,我看到你的脸就想到那个巨大的菠萝!巨大的菠萝蜜!巨大的榴莲!”
应峤:“……”
隔壁也适时传来了许妈妈的提醒:“漫漫、小应,忙了一天了,都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吧。”
“自己房间”被她咬得极重,应峤脸都给她说红了。
许漫于是指指自己桌上的无线电手台,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应峤会意,挥手告别。
所谓手台,官方称呼叫无线手持对讲机。
有了呼号的人,手台便算是有合法身份,能上正规公共对讲频率找人聊天了。
作为一名刚入门的“火腿”(HAM) ,许漫原来的无线电使用经验,仅限于出任务时野蜂利用通讯指挥车自架设的短波频道。
拿到呼号之后,她也在家“守听”过一段时间公共频段,却没有和熟悉的朋友通联过。
应峤很快发了频段过来,许漫按着频段进去,却听到了两个完全陌生的声音正在通联。
“BG5SWF,这里是BH5EIR,我想询问您玩无线电几年了?”
“BH5EIR,我已经是7年老火腿了。”
……
她守听了一阵,手机再次震动,应峤又发了消息:“换个频段。”
“好!”
不知是不是过节的缘故,今晚的寂寞的“火腿”特别的多,他们连换了好几个频段都有人在联通。
最后,应峤还是带着她进了野蜂自己的频段,才算终于成功过上了二人世界。
许漫一进去,便连说了好几声“CQ” ,生怕再有陌生声音插入。
手台里传来应峤沉闷的笑声,“我刚已经确认过了,没人。”
许漫这才放松下来,调侃道:“这样算不算以权谋私呀,不是说工作频段不能随意使用吗?”
“现在没任务。”应峤道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刚才,你妈妈送了个大红包给我。”
“我就说我爸妈会喜欢你的!”
应峤“嗯”了一声,又问,“这边住得习惯吗?”
“习惯!”
“我自己的房子在野蜂附近,明年打算装修起来,你喜欢什么风格的?”
“我啊——”
“我去,直接拿婚房求婚?是不是太直接了?”
“就是啊,小嫂子到婚龄了吗?”
频道里突然冒出两个陌生的声音,吓得许漫把桌上的水杯都打翻了。
半晌,应峤才有些阴森地问道:“欧阳,闵涛?”
频段里一片寂静。
“都不说话?你们私自进入工作频段,不打招呼直接插入,一点联通规矩都不讲……”
“哎呀,队长,你们也在呀……呵呵呵,高楠、林中磷、祝小美、郭伟伟……”欧阳畅想一口气卖了一串人的名字,“大家都在守听啊!”
话音一落,陆续有人开始报自己的呼号喊“73” 表示自己要下线了。
许漫默默数了数,三分之一的队员,都差不多凑齐了。
热闹的频段渐渐安静下来,许漫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话,应峤再一次开口道:“BA5wdf,抄收到信号请回答。”
半晌之后,林中磷的声音幽幽响起,“守听也不行啊?你都拿工作频段谈恋爱了。”
许漫:“……”
“BG5OIU!”
“抄、抄收……”
“BH5ADK!”
“抄收……队长,你这样真的有点只许州官放火诶……”
……
许漫与男友的初次联通体验,便在这群牛皮藓一般的守听党的搅和下,默默结束了。
***
林持瀚一大早就接了七八个电话,饭都没吃,就开电脑看秘书发过来的合同和企划书。
林爷爷欣慰不已,欣慰完了又觉得心疼,让阿姨送早餐过来。
可惜这顿早餐也没好好吃,8点钟他还排着两个视频会议——那头在汇报资料呢,他总不好捧着豆浆夹着油条边听边吃。
开完会,他又急急忙忙去换了衣服,西装革履,还带了个不小的行李箱。
林爷爷倚在楼梯边问:“晚上回来吗?”
“不回来了,”林持瀚拎着箱子一边下楼,一边头也不回地挥手,“下午有个庆典要参加,晚上出差。”
“那应家呢,不去了?”林爷爷探出头去问道。
林持瀚人都走远了,又退回来几步,“我去那干吗?人姑娘又没嫁进去——指不定哪天,她就发现我的好,自动自发地从他家搬咱们家来了。”
说完,一看时间,大步往门外跑去。
林爷爷愣了好一会儿,大笑出声。
林间科技是做平台起家的互联网公司,互联网类的企业竞争一向激烈,它也仅只是在其中奋斗的中等体量公司而已。
而这个冬天,林间科技一口气裁撤整改了好几个业绩不好的部门,引入全新的管理模式,外包部分外卖相关的业务,在出行、住宿等业务上进行扩张。
短短半年,营收增速飞涨,隐约显露出“超级平台”的构架雏形。
原本那些狐朋狗友圈的纨绔二代们,也很少见到林持瀚了。偶尔谈论起他,都是同样不可思议的口吻:
听说,林家少爷情场失意,这才回去继承家业,大杀四方?!
传得多了,添油加醋的细节也越来越丰富。
传到本人耳朵里时,他已经是被狠狠抛弃还差点喜当爹的悲催绿帽王了。
林持瀚本欲一笑置之,无奈八卦群众不肯配合。
胆子小的也就是私下议论,胆子大的,可就直接问到他面前来了。
彼时芒种刚过,南方正值入梅雨季。
林持瀚认认真真地听完,扭头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幕:“是啊,可惜我还是放不下,一直想等她回心转意呢。”
正经不过几秒钟,他又换了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所以,王总就再让一个百分点嘛,就当安慰我咯。”
这个娇撒的分外及时,王总笑得花枝乱颤,“不行不行,你这种卖惨我可不吃。”
她嘴里说着不吃这套,到了最后定协议的时候,还真给让了利。
林持瀚忙碌且快乐着,再回想年少时的轻狂与颓废,恍如隔世。
仿佛,他原本就应该这样圆滑而精明的。
他不再穿得一身白,拉开衣柜一水的沉稳配色。
白色衬衣必定搭配深色西裤,打领带时会配领带夹同款的袖扣,口袋里常备格仔纹的手帕,却一次也没有掏出来为谁用过。
一次在机场候机,大屏幕上播到近期降水太多,造成多处洪灾的新闻。
那张他所熟悉的脸庞突然自浑浊的污水中冒头——她脱了头盔,虎牙依旧俏皮,一边吐掉嘴里的泥沙,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几个被困的灾民走去。
林持瀚浑身一震,下意识伸手握住了兜里的手帕,却终于还是没有掏出来。
马上就要登机了,他们即将相隔千里,掏手帕又有什么用呢?
同行的客户问他怎么了,他沉默了半晌,带着点儿骄傲道:“看到了我喜欢的女孩还是那么漂亮,有点激动。”
这位客户当然也听说过小林总那惨绝人寰的爱情传说,他立刻起身张望,找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位绝世佳人。
屏幕上的新闻,也已经毫不留恋地换上了新的一条。
第二十三章 未来尚可期(一)
第92章 未来尚可期(一)
大三这一年的寒假,许漫过得尤其忙碌。
一边出救援任务一边还要找老海和耗子学开通道下废墟的技术。
一个冬天过完,人瘦了,也黑了。
连小圆都忍不住嘀咕:“我说许哥,大冬天的你去哪儿晒的美黑效果啊?”
许漫扎紧麻雀屁股似的短马尾,有些骄傲地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擦伤。
付出意味着收获,收获则带来喜悦。
今年的汛期来的尤其早,5月下旬就入梅,连续下了一个月的大雨还不见停歇,降水量较往年多了差不多整整50%,却仍没有出梅的苗头。
浦江大堤和各大水库都多次泄洪,兰田山等地的滑坡和泥石流也频频发生。
浦州等地附近,最惨的就要数璇玑山附近的震区灾民了。
野蜂的队伍是跟着防汛办和应急局的人一起进去的,他们是增援的抢险人员,也是民间物资捐赠者的和灾民间的桥梁。
官方给予的更多是规范的引导和大型救灾设备如冲锋舟、摩托艇的调配,以及灾后防疫工作的提前准备。
这近一年的时间,也给许漫带来了不少成长——她终于不再急着傻乎乎地往前冲,在进入内涝严重区域时,甚至学会了考量自己和队友是否能应对。
应峤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的女孩,终于成长了。
转移重建区的村民,足足用了3天的时间。
将最后一个孩子套上救生衣,送上橡皮艇时,舟上突然有人伸手拉住了应峤。
那手粗壮而有力——那人挤了半天,才和怀里的孩子一起挤到船舷边。
“老板娘,小豆苗!” 这种场合见到故人,总是叫人惊喜和感慨的。
老板娘一脸喜悦,轻拍了一下小豆苗的屁股蛋,“快谢谢叔叔阿姨!”
“谢谢叔叔,谢谢姐姐,谢谢把我们救出来的眼镜哥哥!” 豆苗说话奶声奶气的,可比去年有条理多了。
他甚至还给救援队员做了归类,看着不好惹的是长辈,看着气质温柔点儿的则是同辈哥哥姐姐。
“小豆苗真乖!”
许漫调侃道:“队长,你的气势,比老王老孙都像孩子长辈。”
转移完这边的村民,他们紧跟着要去风车山。
风车山地势够高,倒不害怕水淹。但那疏松的土质,却又造成了好几次滑坡,正在山上检修风电机的工人们便被困住了。
另外,建材市场附近因地势低洼,内涝非常严重,已经有两人死亡。
被困居民近100人,其中还有不少老人小孩。
许漫和老海通完话,和应峤反馈道:“老海表哥也被困在建材市场里。”
挤在指挥台里的应峤“嗯”了一声,在区域地图上,挨个标出已知被困人群的位置。
车子很快就又开不进去了,徐安和运载冲锋舟的卡车司机一起,将车停在高洼地段。
野蜂的队员和民兵营的人一起将冲锋舟从卡车上搬了下来——洪水汇聚在低洼处,从高处往低处走,其中一大段路,船都是要扛在身上的,
许漫个子矮,力气也比不上这些男的,便和随队而来的医护人员走在一起。
“你们也辛苦了。” 看着小护士被雨水浸泡到有些发黄的护士服,许漫由衷道。
“大家都一样,”小护士紧了紧药箱背带,“早上有个小哥,为了把被困的孩子抱出来,胳膊被玻璃划出好大一道口子,幸亏我们正在附近,这要是失血过多或者感染了,可要出大事儿了。”
护士瞥了一眼她的队服,“那人你应该认识吧,我看他胸口别着的队徽,和你衣服上绣的一模一样。”
许漫愣了一下,追问道,“他在哪?”
护士环顾四周,往前指了指,“喏,就是那一个,这还轻伤没下火线呢。”
许漫循着她的手指头看过去,正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扛着冲锋舟在往前走。
“马小南!”
她大喊了一声,那人影停滞了一下,走得更急了——带得扛舟的四人小分队都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
离开野蜂后,马小南又开始了没有目标慵懒的生活,甚至还去大西北浪荡了一圈。
可一闭上眼睛,还是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梦里自己带着Black去爬山,狗跑的比他快,远远的甩开他,利索地冲上山巅。
它像狼一样的仰头长啸,黑色的毛发简直和黑夜融为一体。
他跟在后面,奋力的想要爬上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上山的路。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些被压在废墟下的人群。
他们冲他哭泣,冲他哀嚎。
除夕那天中午,他偷偷摸摸回了一趟记忆中的震区。
震区,或者说是重建区,却并没有他预想中的哀痛和悲惨。
大部分帐篷已经被撤掉了,废墟旧址上耸立起坚固的水泥建筑,家家户户门口都贴着春联,组团来慰问的部门正在挨家挨户派发油米。
有孩子绕着房屋奔跑欢笑,有老人靠在躺椅上晒冬日的暖阳,亦有年轻人抬着成箱的年货吆喝着“让开让开”。
他们想的更加坚强,虽然有人永远留在了那一天。
更多的人活了下来,走了出来,迎来了新春,热切而满是希望地渴望着未来。
马小南呆呆地看了很久,胸中的阴霾也终于被风吹动。
他走了很远,一直走到确信不会有人看到,才孩子似的痛哭出声。
哭他狼狈败走的这几个月,哭那些被他记住了脸庞的亡者,也哭这些灼热到要烫伤他眼睛的从头再来。
他一直以为自己充当的是拯救者的角色,这一刻,却清楚地明白,自己被他们救赎了。
他们那活跃跃的生机和勇气,为他曾经的付出染上了伟大的意义。
他以为的无能为力,原来已经萌发盛开了这样多的鲜妍花朵。
可他没脸去见应峤,更没脸去见野蜂的兄弟姊妹们。
民兵预备营成了他的新家。
许漫那一声“马小南”,惊得他差点把冲锋舟给摔了。
他也不能扔了船跑了,便只能任由身后的脚步愈来愈响,涉水的水花越来越大,最后被许漫一把拉住。
“你回来了,怎么不归队?!”
马小南红着脸挣脱了她手掌,蚊子似的低哼道:“你认错人了。”
“我认错了?好,我喊队长来认认!”许漫说完就要往前去追应峤等人。
马小南一把拉住她,到底还是屈服了:“这里忙,回去说罢……”
毕竟是在救援一线,应峤也腾不出手来和他聊天谈心。
许漫答应了下来,却叮嘱道:“这回可别跑了!”
马小南红着脸点了点头。
大家忙碌到深夜,才将建材市场附近的人员全部撤出,收队。
所谓收队,其实也不过是冒雨简单地吃个饭,再奔赴下一个救援现场。他们虽然都穿了雨衣,身上衣服早就湿透了。雨水浇在盒饭上,饭菜也被泡得透凉。
几个好心的脱困市民自发来帮他们撑伞,怎么劝也不肯走。
“你们快吃,吃完了我们就走了!”
马小楠被遮挡在一顶大红色的直柄伞下面,吃着吃着,就又哭了出来。
他哭的那样伤心,把撑伞的姑娘都哭得不好意思了,扭头去看茫茫的雨雾。
应峤看到他时,便是这么个尴尬而有些狼狈的情景。
多年以后,马小楠回想起来,还是有些不平——他的好队长,怎么就没有在他背着灾民,英勇无畏的时候出现呢?!
应峤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被许漫一把拉到她的伞下,往他手里塞了包压缩饼干:“没吃饭吧?饭菜都凉了,你吃这个。”
“我不喜欢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许漫解释道,“你不挑嘴你吃吧,还是很抗饿的。”
应峤知道她在瞎编借口,但还是把饼干拆开了,塞进嘴里。
一线救援危机四伏,也总是来去匆匆。他们学会了照顾对方,也习惯了接受对方的照顾——不逞强,敢于示弱,总比出了危险后悔来得好。
吃完饭,负责在风车山撤电工的老海那边也来了电话。
“我们这边也收队了!感谢你们把我哥带出来,野蜂效率就是高啊——”老海感慨道,“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派小许这么个小丫头,来跟我学废墟救援了,你们整个队的训练强度就是大,走精悍强干路线嘛……”
电话里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说着,应峤却把目光投向了许漫。
老海声音那么大,许漫当然也听到了,心虚地挤了个笑容出来。
“你去老海那,怎么不告诉我?”
“想给你个惊喜嘛,”许漫往他这边坐了坐,小声解释道,“万一没学好,我也很没面子呀。”
应峤瞪了她半晌,到底还是软化了眼神,放轻了语调:“以后不许再骗我了。”
他握住她手掌,在那些细碎的伤口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许漫点着头往他怀里蹭了下,身后的欧阳等人立刻叫了起来。
“没人性!大家都这么累了,你们居然还秀恩爱?!”
许漫正想回怼,坐在他们右侧的方勤突然拿起了电话:“喂,妈妈……水库决堤了?爸爸还在工厂……”
第二十二章 未来尚可期(二)
第93章 未来尚可期(二)
方勤家小区的地势是挺高的,但是方爸爸公司的生产基地却不在那个方向,而是靠近郊区的工业园区。
强降雨带来的洪水冲垮了附近的水库堤坝,工业园区受灾严重,经济损失不说,人员伤亡也十分惨烈。
应峤等人赶到时,整个园区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生活垃圾、工业用塑胶大桶、汽车、门板……一切大家印象里可浮起的,不可浮起的东西,统统在浊黄的洪水中沉浮、飘荡。
他们驾驶着摩托艇在水面上逡巡,不断将伸着手求救的群众救起。
方勤和宋繁缕驾驶着橡皮艇,朝着她所熟悉的公司基地驶去。
方家做的是新型材料生意,生产基地大门口高高耸立着只钢铁铸就的铁马。
大水几乎将大半厂区都淹没了,那只四蹄飞奔着的黑色铁马的大半个身体却还伫立在水面之上,马背上却似多了不少东西。
摩托艇越驶越近,他们才发现上面竟然趴着好几个工人。
宋繁缕把船靠近,扶着人工人一个个“下马”。
“救命呀!里面还有不少人!”
厂门大开着,橡皮艇没什么障碍地驶了进去——经过那几个工人的指点,他们在三米开外处发现了另一批被困在叉车上的工人。
船很快被装满了,不得不往外撤出。
方勤揪心地看着工厂距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铁马也变成了渺小的一个黑点。
送大家上岸的时候,宋繁缕把方勤也推了上去:“你放心交给我,我一定把爸爸找回来。”
方勤咬着牙,点下了头。
她不会开船,水性也一般,坐在船上,也就白占一个生的机会而已。
橡皮艇再一次出发了,在浊黄的水面上留下雪白的一道水痕。
有认识方勤的工人递了矿泉水过来:“方小姐,你别担心,方总一直在组织大家往高处躲,还进车间催我们离开,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对对,好人有好报。”
……
方勤忍着眼泪冲他们笑了下,指甲抠进掌心里。
宋繁缕的橡皮艇又运了两船工人回来,之后便没再出现。
即便是他救出来的零星被困人员,也是托别的船捎回来的。
那几个被困人员都表示,车间内还有人,宋繁缕砸破了车间大门,开着船往里面寻人去了。
方勤试着打了宋繁缕两个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听。
凌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岸上的人员关掉了用于照明的探照灯。
水面上那些狼藉被日光照亮,显得分外怵目惊心。
救援人员开始陆续上岸,回来的冲锋舟、橡皮艇上逐渐出现了空位,有些船只则开始了捞尸作业。
应峤和许漫因为水性好,一赶到附近就分配了封闭区域的救援和打捞工作,一直到6点左右才泊岸。
得知方爸爸一直没有消息,宋繁缕也失踪了,他们也吃了一惊。
“欧阳,你捎上小勤,咱们再去看看。”
应峤连潜水服都没脱,便重新坐上了冲锋舟。
许漫也跟着上了船,应峤想要拒绝,她看了方勤一眼,压低声音道:“万一需要潜水,我不去,谁当你的潜伴?谁给你做替补?”
应峤无奈点头。
两艘小船朝着铁马雕塑驶去,远处的地平线已经泛起了霞光,绯红一片。
染红了昏黄的水面,也染红了水面上漂浮着的柜子、物料桶、排椅……偶有遇上被污水泡得青灰浮肿的尸体,应峤便电话通知捞尸队具体位置。
那铁马越来越清晰,方勤也越来越紧张,最后干脆把脸埋进了许漫怀里。
“别担心,宋哥和方伯伯一定没事的。”
按着那位工人的提示,他们找到了被宋繁缕暴力拆卸掉的车间大门——许是里面机器太多,橡皮艇才开进去没几步路就搁浅在那边,底部破了大洞,显然不能再用了。
船上没有人,水里也没有人。
应峤喊了两声,没得到应答,下水往里游了一段。
许漫很快跟了上来,还带着个防水的强光手电。
应峤接过来四下扫了扫,终于在一根管道上发现了宋繁缕拿小刀刻的箭头。
两人循着箭头往里游去,很快发现了第二个、第三个……
游到织造车间时,不少棉丝废料漂浮在水面上,织机全部都被淹没了,只一根根天线似的剑杆还矗立着。
靠近中央的剑杆织造机上,漂浮着一具穿着操作服的尸体,背脊朝上,随着水波的振动,一下一下轻轻撞击着剑杆。
许漫不敢再看,跟着应峤一起小心地绕开,游入定型车间。
甫一进去,就看到了高大定型机顶上蹲着的两个人。
“哎呀!阿峤,我们在这儿!”宋繁缕激动地喊了一声,“小方妹爸爸也在,他不会游泳!你们快想想办法,弄个游泳圈进来呀!”
蹲在一边的方家爸爸没吭声,但看那表情,也是十分欣喜的。
洪水来袭时,方爸爸正在厂区视察。
他一看形势不对,立刻就催促大家往高处爬。
制造车间和定型车间正在例行检修,虽然没有挡车工跟拉布工,却还有几个机修工在里面维修设备。
他拿着喇叭边冲到定型车间车间通知,水很快汹涌地漫了进来。
那几个机修工都会水,都按照方爸爸意思,游到外面车间等待救援去了。
只有方爸爸一个不会游泳的,独自等在定型车间。
也多亏了那几个机修工的指点,宋繁缕才得以找到人。
他进定型车间的时候,方爸爸正坐在定型机顶上,带着哭腔用喇叭嚎了一声:
“救命啊——”
两厢照面,都有些激动。
一个不负所托,终于找到了老丈人;一个仁义换得回报,终于等到了救援。
方爸爸没有见过宋繁缕,一听是应峤那个救援队的人,握着他的手,热泪盈眶道:“叔叔谢谢你们!你们都是英雄!”
宋繁缕在方妈妈那从来就没讨到过好,这时也颇为亲切。
他试了两次发现没办法凭一己之力将老丈人带出去,橡皮艇又破了,便决定陪着一起等待救援。
“您放心,增援马上来了!”
宋繁缕说完,掏出装在防水袋里的手机,手还没摁下去呢,脚下一滑,连人带手机都掉进了洪水里。
……
这黑暗里漫长的等待,倒也给了翁婿俩交流的机会。
方爸爸讲了一些方勤的童年往事,宋繁缕也说了不少狗场趣事。
——方爸爸原来只听妻子抱怨女儿找了个养狗的流氓,理所应当地跟着妻子站队。
如今和宋繁缕这一接触,意外发现他不但不是流氓,居然还挺有奉献精神的。
登时,就对他的印象大大改观了。
应峤回去取了游泳圈和救生衣过来,让方爸爸穿着救生衣和游泳圈,由他们几个护送着,沿着来路往外游去。
经过织造车间的时候,宋繁缕和应峤同时游到了他的右边,想要遮掩住方爸爸的视线。
旭日却已升起,天光从车间两侧的玻璃窗透入,照亮了车间里的一切。
方爸爸盯着那具尸体看了半晌,蓦然出声道:“那是不是42号机?”
没人回答,他自言自语似的重复了一遍,语调笃定道:“那是42号机啊,我跟他说了不要修了啊!”
他呜咽了一声,拉住了应峤的袖子:“阿峤,把他也带出去吧,这孩子才18岁,实习期都没过。”
他再也说不下去,手扶着应峤的肩膀,眼泪断线似的落了下来。
***
洪水来快,去得却缓慢。
造成的影响,也不是一朝一夕能轻易恢复的。
但汛期毕竟过去了,出梅之后的天空,也久违地明亮了起来。
宋繁缕最近频频往工业园区跑,修补厂房、防疫消毒、与保险公司交涉、抚恤职工……无论能不能帮上忙,总之人是一次都没有缺席。
大部分时间,当然都陪在方爸爸身边。
就连送那位亡故的年轻工人入墓安葬,他也陪着方勤一家去了。
大暑那天,他训犬基地的东德牧羊犬生了一窝小东德。
一窝狼灰色的小狗崽子里,只有一只是纯黑的。
那奶凶奶凶的模样,像极了Black小时候。
应峤过来看了几回,便对这只小狗留上了心。
“喜欢你就抱走!”宋繁缕一边嚷嚷,一边还不忘提一嘴方勤,“谁叫咱们是亲戚呢。”
应峤瞥了他一眼,果然将狗抱了起来。
许漫也摸了两下小狗,问他:“叫什么名字好呀?”
应峤看着小狗呆了好一会儿,才道:“就叫平安吧。”
小平安虽然长得像Black,脾气性格可一点儿都不像。
甚至,有点儿太过顽劣,还爱狗仗人势地欺负一下过往的猫猫狗狗,完全看不出一点搜救犬的潜力品格。
应峤却去哪儿都带着它,有空就教它一些简单的口令。
一人一狗,一高一矮,颇有些父子情深的感觉。
偶尔去许漫的爱心社串门,一旦遇上孔雀,场面立刻就剑拔弩张起来。
狗要扑鸡,鸡也奋勇反抗。
应峤用德语口令喝止,停下来的往往是训练有素的孔雀。
连许漫都忍不住忧虑,“咱们野蜂未来的搜救犬,似乎还不如一只鸡呀。”
应峤于是带着狗回去找宋繁缕帮忙。
宋繁缕正和方勤煲电话粥讨论给岳母过生日呢,捂着话筒不耐烦地把两人赶了出去:“带它去看看Black,让他瞻仰一下英雄的伟岸形象,好好熏陶一下。”
许漫:“……”
应峤:“……”
第二十三章 未来尚可期(三)
第94章 未来尚可期(三)
应峤当然不可能相信宋繁缕的胡说八道,但是扫墓,他确实经常去。
宠物墓地就在黑蜂射击馆的对面小山丘上,他有时候心情烦躁了,便也去那边走一走。
还有一个人的忌日,距离夏天更近,距离他们却更远。
应峤说要去逛街买礼物的时候,许漫还没联想到什么。
但等两人一起进了花店,买了一大束白菊,她蓦然就猜到了。
晨光的墓地并不在浦州,而是在瓯江对面,能望见入海口的一处小山丘上。
墓地入门栽满了万年青,一年四季都是碧绿的。
应峤一手抱着白菊,一手拉着许漫,低头看着平安绕着许漫的脚边蹿来蹿去,跳个不停。
牵引绳都被它玩得缠了好几个死结,随着它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Black刚抱回来的时候,也只有这么大。”应峤往前走了两步,笑道,“晨光那时候喊它黑炭,每喊一次,它就拉一次肚子。后来,就只好改了个英文名。”
许漫被逗笑了,“那Black小时候,也这么爱闹?”
应峤点了点头,又摇头:“比它更闹一点,也比它听话一点。”
活泼好动,服从性强,正是搜救犬必备的好品质。
小平安似是知道自己被嫌弃了,蓦然扑倒道边的一株蒲公英,张嘴咬下一截草茎,恶狠狠地吐在地上。
一只粉白色的蝴蝶从它爪间溜了出来,扑扇的纸片一般往墓地深处飞去。
平安跟着追了几步,便被许漫拉着牵引绳给拽了回来。
“汪汪汪!汪汪汪!”
它不悦地吠叫了两声,然后被应峤喝止。
“不要闹了,平安。”应峤说着话,目光却投向了远处。
一整排的墓碑前,只最中央的一座前站着个人。
那人穿了一身的黑,手插着兜,唇上留着点须髯,也正盯盯地朝着他们看过来。
应峤停了两步,终于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许漫被他牵着手,自然也只好跟上。
平安兴奋地蹦跳着往前奔跑,每一下都抓起道边一点草叶。
那人便这样静静站着,任凭山风将他脚下的百合花吹乱。
“你回来了?”应峤问道。
那人摇头,低头笑了下,然后道:“回来办移民手续,顺便来看看你们。”
应峤沉默。
那人看了许漫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点:“不介绍一下?”
应峤深看他一眼,将白菊在晨光的墓前放下,郑重道:“这是我女朋友,许漫漫——漫漫,这位是穆歌,我们野蜂救援队最初始的四名成员之一,算是你前辈了。”
许漫愣了一下,脑海中蓦然闪现了那张泛黄的四人合照。
“别这么煽情啊,”穆歌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们都是普通人,很多事情没必要搞那么复杂的。”
他见许漫一直盯着自己,又解释了句:“小妹妹,别听他瞎忽悠哈,我瞎混了一年左右就退出了,一直在帮爸妈经营生意,算不上什么前辈……”
“老穆!”
“好了,不说了。”穆歌摆手,“我知道你和老宋怎么想我的——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伸手抚了抚墓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注定没有晨光勇敢,也没有你们坚强。你们一直不相信,但我做一个普通商人,其实还挺成功的。”
应峤没再打断他,一直等到他说完转身打算走了,才又一次开口:“去年4月那笔匿名的赈灾款,是你打的吧?”
穆歌的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往前离去。
他不回答,应峤也没再问。
只有绵长如河流的山风,自他们耳畔、发梢,轻轻拂过。
野蜂收到的匿名赈灾款,其实远不止一笔。
上一周,还有人不声不响地在射击馆门口放了台调好参数的人体热成像仪。
那些“懦弱”的普通人,不曾亲历灾难,也不曾有亲人丧生,却总能因为一张照片、一条新闻、一句话语而夜不能寐,泪如雨下。
他们用他们所能承受的方式,默默地支持着走在他们前面的那群人。
许漫没再见过这个穆歌,也始终无法将他和照片里那个噙着浅笑的圆脸男孩联系在一起。
数月之后,她却再一次看到了他的名字。
那是暑假将要结束的一个午后,她正趴在射击馆的收银台前小憩。
木质的收银台,突然战栗似的摇晃了两下。
许是因为经历过一次地震的洗礼了,射击馆馆里的众人都立刻警惕了起来。
大家不顾火辣辣的太阳直射,飞速地跑出了房子,汇聚到了停车前的空地上。
“哪里地震了?”
“肯定又是璇玑山!”
……
大家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一边开始掏出手机打电话、翻网页。
浦州有震感,鹿城有震感,瓯江也有震感……网上乱成了一团,从南到北到处都有震感,似乎整个中国都在摇晃。
舒县两个字初次出现在大家视野里的时候,不少人甚至没有听过这么个地名。
很快有人确定了具体位置,西南一隅,正在横断山脉以东。
这样的地方,和浦州鹿城相隔近2000公里,遥隔着大半个中国。
地震波能影响到这么远?
大家很快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网上的即时新闻,也终于开始更新出有用的讯息。
7.6 级的里氏震级,14公里的震源深度,让野蜂乃至整个浦州的公益救援圈子,都沉寂了下来。
不知是哪一个人最先开始行动的,大家不约而同开始往家里赶——收拾行李、发动募捐、寄存宠物……经历过了璇玑山地震,他们在这一瞬间无比清楚地明白即将面对的困难和危险,也猜测到了震区那些灾民的艰难处境。
不知有多少房屋倒塌,不知有多少人被压在楼板之下无力挣扎,不知有多少孩子失去父母乃至自己的生命……
各家队伍的指挥车被从车库开了出来,拉上了巨大的“抗震救灾”鲜艳横幅,一辆辆运送物资的卡车被装满,列队待行。
许漫甚至想象不出,这么多物资,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筹集出来的。
捐赠的名单更是密密麻麻,翻都翻不到尽头。
匆匆一瞥的过程中,她似隐约看到了“穆歌”的名字。
但名单实在太长了,册子又实在太多。
而她身后的马小南,也正催着她上车。
她抓着指挥车的车门爬了上去,车窗之外,赫然可见对面已经开出的,悬挂着青穹三头蛇标志的越野货车。
他们跟在青穹车队后面,算是第二梯队的队伍。
许漫靠窗坐着,每次当拐弯时,便能看到后面绵延的车队。
一眼望去,没有尽头一般。
她甚至没来得及抱一抱满脸忧虑的母亲,踏上归队的公交时,连许峰都红了眼眶。
但是,他们到底没有开口阻拦。
20分钟之后,车队开始通过跨海大桥,那个收费岗亭却早早地将横杆升起,标枪一般笔直地朝天而立。
许漫觉得奇怪,开车的徐安却没有一丝停留,紧跟着前车,稳步前行。
车过岗亭的瞬间,许漫看到了那个穿着制服的收费小哥。
他没在岗亭里,端正地戴着帽子,站得笔直,左手紧贴裤缝,右手平举至太阳穴的位置,目光灼然地凝视着他们。
那张满是热汗的脸庞转瞬就被抛到了身后,可那饱含期望的眼神,朝天耸立的横杆,却一路追随着他们。
自东而西,自北而南,约定好了一般向着他们热情敞开。
每当枢纽交汇处,总有同他们一样挂了“抗震救灾”等字样横幅的车辆汇入。
奔驰在畅通如健康血管的高速公路,许漫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成为了祖国大地上奔流热血的一部分。
虽然渺小,却也与大家血脉相连,休戚与共。
为着自己的同胞,奔波千里,共赴这一场应许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