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目的,许是想要把这套给姐姐带来荣耀的节目记得更熟,也可能是潜意识里忘不了陈辞之前的提议。
简冰的沉默,给了陈辞以莫大的勇气。
他毕竟是练双人出身的,接触过的女伴也有半小打了,对女性“沉默便是默认”的心态还是很熟悉的。
“那…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我之前的提议,还是值得商榷的?”
这样诚挚的姿态,这样小心翼翼的语调,一分不差地通过电波,传入简冰的耳中。
她的手机声音调的有些高,站在一边的容诗卉和肖依梦,也都听到了那一声温柔的询问。
这还是陈辞吗?
还是那个硬邦邦说着只希望当“搭档”的陈辞?
容诗卉突然就想到最近很流行的那句话,嫉妒使我面目全非。
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自己脸浅笑都僵硬了。
感情这种事情,真是半点不由人。
佛家说有情皆孽,不知道她上辈子欠了他陈辞什么。
而面前这个女孩,仅靠着一张酷似舒雪的脸,便赢在了起跑线上。
当事人简冰却没什么自觉,明明已经在心动了,还忍不住嘴硬:“我可没这么说啊,我练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容诗卉蹙眉,轻叹了口气。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一点的。
简冰的口是心非,容诗卉听得出来,陈辞自然也听得出来。
“那晚饭后,就6点整吧,我来接你。”
“接…”简冰拒绝的话还没出口,电话“嘟嘟嘟”的,被挂断了。
留下一脸茫然的简冰,一脸嫉妒的容诗卉,忙着把视频压缩、调色、配乐上传到社交视频站的肖依梦。
一直到“海草海草海草海草,浪花里舞蹈”的旋律出来,容诗卉才猛然反应过来:“依梦,你别到处传呀!”
肖依梦无辜扭头:“啊,不可以吗?”
说话间,小视频爱心蹭蹭蹭上涨,留言也一条接一条开始爆。
“我容美如诗!3A都能跳了!”
“小梦又拍容容小姐姐了。”
“三周半跳帅爆!”
“土鳖们!什么3A!这是3A-3T!”
“边上那个也很厉害啊,是俱乐部新来的小妹妹吗?”
“新妹妹美美美!这乔克塔做的,小梦后续有人了!”

一直等到肖依梦她们回到酒店,才终于有个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哎呀,这不是那个和陈辞一起,把单言和小茉莉的按北极星地板上摩擦了的小毛丫头嘛——你们等温线,动作好快哟!”
发言者的章鱼头像上,赫然还挂着个黄色的“v”字认证符号。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第33章 最是冤家易聚首(一)
傍晚6点零3分。
路灯还没亮起, 陈辞就把车停到了Z大那热热闹闹的小喷泉边。
一直闷闷不乐的简冰,不出意料的, 果然等在那里。
陈辞摇下车窗, 冲她招手:“上车吧。”
简冰抬头,愣了一下,看看他,又看看车,表情微妙。
她那神情变化太过明显,陈辞立刻就想到了上一次遇到时…但那时候,自己特地戴了口罩、裹了外套,
而且, 也没开车呀。
他干咳了一声,再一次催促道:“走吧。”
简冰这才走过来, 拉开车门, 坐进了副驾驶座。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 她刚才, 似乎往自己…呃…大腿那多看了好几眼。
一定, 是错觉吧。
陈辞晚上的心情是真的不错,他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主动找话题道:“你怎么跟容诗卉她们认识的?”
简冰没反应,他又问了一句,她才回神一般答道:“她们自己找上门的。”
陈辞“哦”了一声,“她们找你, 就为了跟你上冰滑一圈?”
“她们可不是为了我来的,”简冰瞥了他一眼,老神在在道,“您自己的风流债,您不知道?”
风流债?
陈辞失笑,“小孩家家,哪里学的乱七八糟的话?”
他手握着方向盘,让车子轻轻松松沿着弧形的车道转弯
“人家一大早,就堵我宿舍楼下了。还一见面就问,”简冰学着容诗卉的语气,模仿道:“‘谁给你的勇气,去跟陈辞滑《堂吉柯德》?’——这还不是风流债呀?”
陈辞无奈,“她们和你闹着玩呢。”
“您这话要让容诗卉听到,可就有点伤人了。”简冰才不信他,“人家千里迢迢为你而来,你既然想转双人项目,怎么不找她呢?”
“她不愿意呀。”陈辞老实道,“我们当年拆对,是她要求的。”
说到这里,他语气多少也有些黯然。
被人嫌弃,尤其是在冰上被人嫌弃,无论如何,不能算是个愉快的回忆。
“所以,”简冰道,“你是被她抛弃了,没办法,才来找我的?”
“是啊,如果有合适的现役职业选手可以选,”陈辞拿余光瞥了她一眼,“我当然更开心一点。”
那语气里满满的都是笑意,让人猜不透真假。
应和一般,道旁的路灯也次第亮了起来。
灯初上,夜未央,满目都是繁华锦绣。
简冰看着他黝黑眸子里倒映着的闪耀霓虹,不由自主地,就想打击一下。
“上次帮我抓小偷的人,是你吧?”她开口道。
陈辞猛然僵住,表情凝固。
“那…”简冰特意停顿了下,视线也往下方溜了溜,“伤都好了吧?”
驾驶座上一片沉默,陈辞连脸都没转过来,只耳朵越来越红。
原来,那并不是错觉!
她真的认出来了!
***
车子一路沉默着往老城区开去,简冰渐渐地意识到了不对。
“我们去哪儿?”
“去见个人。”陈辞尽量装作不在意地答道,脸颊上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绯红,却又慢慢爬了回来。
见个人?
不是去上冰?
不是去聊组双人的事?
“大晚上见什么人,我没时间的。”简冰整个人撑坐起来,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街景,“我们宿舍10点关门,11点熄灯。”
“不会那么晚的,”陈辞解释道,“很快就到了。”
说着,他打上右转向灯,“高架下去,再过两条街就到了。”
高架下去,再过两条街?
简冰摇下车窗,看向车水马龙的窗外。
夜风里夹杂着不知从哪儿飘来的花香,一阵一阵,沁人心脾。
车子沿着高架桥开始快速下行,天风拂面,下方的街道灯火辉煌,如装满星子的银河一般璀璨。
仿佛,真的置身浩瀚宇宙一般。
至于将通往何处,那就完全不得而知了。
待到车子彻底驶下高架,置身其中,却又没了那缥缈绚烂的错觉——车挤车,路接路,仿佛永远都开不到尽头一般。
简冰下意识地就想往驾驶座那边靠去,被安全带往回一拽,蓦然清醒。
道路越来越窄,路灯也逐渐稀疏,道旁的房子也越来越矮旧,空气里的卤肉味、炒菜香、孩童吵闹声也愈加清晰。
陈辞熟练把车停到胡同口的空地上,拉开车门下车。
简冰犹豫了下,也跟着跳下车。
路灯正打在头顶上,把两个人的影子照得融成一团,结结实实踩在脚底。
陈辞又开了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大箱樱桃,抱在怀里,示意简冰跟着他往前走:“就在前面了。”
简冰背着手跟着走了几步,嘴巴痒痒的,“看你瘦不拉几的,想不到力气还挺大。”
陈辞笑了笑,过滤掉“瘦不拉几”几个字,权当夸赞了。
简冰观察着他的表情,语气蓦然急转直下,“那怎么就连个七八十斤的小姑娘都给抛摔了呢?”

陈辞的笑僵在脸上,脚步也变得有些凌乱了。
这姑娘,确确实实跟舒雪是完全相反的人。
舒雪虽然执着于比赛的输赢,训练时候较真,平时还是很好相处的。
而简冰则不同,看着挺乖巧的,冷不丁,就塞你一嘴玻璃渣子。
用心险恶,阴毒非常。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着穿过昏暗的过道。
陈辞手里的纸箱几次撞到边上放着的杂物,发出难听的“刺啦”声。
终于跨进霍家贴着大红“福”字的小院瞬间,两人都憋不住松了口气。
霍斌正在院子里给那条胖头鱼喂食,回头看到陈辞,立刻就笑了:“来了,我正说该到——”
他的目光落到陈辞身后的简冰身上,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简冰也有些手足无措——霍斌,她当然是认得的。
哪怕他老了很多,哪怕他胖了不少,哪怕已经不再是舒雪的教练。
那个时候,提到霍斌,舒雪的眼睛都会发亮。
“教练带我们去看速滑队比赛,超级刺激!”
“教练的猫叫梨花,因为教练最喜欢的歌叫《梨花开满天涯》…”
每每这个时候,陈辞或者父亲舒问涛,都忍不住纠正她:那首歌叫《喀秋莎》,歌词才是“正当梨花开满了天涯”。
舒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下次再提起,《喀秋莎》就又变成了《梨花开满天涯》…
“坐坐坐,”霍斌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还带什么礼物。”
“文师兄买的,托我给您捎来。”陈辞抱着箱子,熟稔地往屋子里走。
院子里,便剩下了霍斌和简冰两个人。
霍斌擦擦眼镜,眯起眼睛看着她:“姑娘,你认得我吗?”
简冰失笑:“练花滑的谁不认识您?”
霍斌笑了,脸上的皱纹葵花一样舒展开,“那你叫什么名字?”
简冰迟疑了下,答道:“简冰。”
“简冰?”霍斌咀嚼了一遍,点头道,“简简单单,冰雪聪明,是个好名字。”
那“舒雪”这两个字呢?
简冰下意识就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舒雪出事之后,简欣不只和舒问涛闹得常年分居,连主教练霍斌也一并责怪上了。
霍斌几次上门探望,都被她挡回去了。
搬家之后,更是连住址都对他严格保密。
后来简冰跟着云珊学花滑,隔着屏幕,听他讲过几次课。
但每次都戴着口罩,想来…也认不出来吧?
“坐呀,别客气。”霍斌拉开椅子,自己先作了下去。
简冰犹豫着,也坐了下去。
椅子都是藤条编的,也都有些年代了,坐上去吱呀作响。
霍斌拿起桌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口渴了吧?来,喝个茶。”
简冰道了谢,端在手心,杯子壁温暖而干燥,仿佛父亲双手的质感。
她能感觉到对面霍斌的目光,慈祥而柔软,仿佛某种海洋生物的触手,随着夜风一下一下地吹拂在自己的脸上、身上。
许是这栽满食物的小院太过有家的味道,许是院子里的灯光太过温柔。
简冰觉得身上那些燥郁,也暂时被抚慰妥贴。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地啜饮着有些寡淡的茶水。
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烙饼,不大明亮的高悬在头顶,间或有一两声虫鸣,自菜地间传来。
“你学花样滑冰几年了?”霍斌问。
简冰捧着茶杯,犹豫了半晌,才老实答道,“7年了。”
霍斌“哦”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感慨:“练这个苦啊,从小就得吃苦。”
简冰没吭声,他自言自语似的补充:“但这个苦吃了,就特别值得——因为好看呀,是吧?吃的苦越多,上冰就越好看。都说人是飞不起来的,咱们练花样滑冰的人,就能飞得起来!”
他语气间全是自豪,爬满褶皱的脸上也露出满足的笑容。
简冰不由自主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陈辞放好樱桃,又洗了一大盘,端到门口,就见这一老一少,面对面笑成了两朵花。
他恍惚觉得着,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岁的初夏傍晚。
那时,一切都还未发生。
他不是什么世青赛冠军,霍斌头上的白发也还没那么多,舒雪更是吃个豆花都能满足地笑上半天。
而他们的小妹妹舒冰,抱着她的那堆作业,打游击一般逃避着父母的监督。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第34章 最是冤家易聚首(二)
“聊什么笑这么开心?”
陈辞把果盘摆上桌, 自己也拉了凳子坐了下来。
简冰眯起眼睛,又露出了询问他不可描述的地方“伤好了没?”时的神秘笑容, “你猜?”
陈辞明知她是在逗他, 还是控制不住耳朵发烫。
霍斌奇怪地看他:“我们俩聊个天,你脸红什么?”
“有、有吗?”陈辞心虚地低头喝茶,拿起来才发现茶杯是空的,又伸手去拿茶壶。
角落里的狸花猫被他们的动静吵醒,摇了摇那张大圆脸,“喵喵”叫着走了过来。
肥胖的老猫即便迈着猫步,也跟优雅没什么关系。
每走一步, 身上的肥肉和斑纹便颤动一下。
简冰低头看了看它, 有些不大确定地问霍斌:“它叫什么名字呀?”
“梨花。”霍斌“嘿哟”一声抱起梨花,熟练地撸了撸它柔软的后背。
梨花发出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趴倒在他膝盖上。
这就是梨花啊——
简冰不错眼地看着, 那些舒雪口中的远方,一点一点地在她眼前呈现。
现实与她幻想中的模样, 每样都差了那么一点点, 组合起来, 就谬之千里了。
北方除了有天然大冰场,还有刺骨的寒风。
冰糖葫芦除了酸甜,还腻得人承受不住。
就连昔日的小奶猫,如今也大腹便便,美貌不再…
“听陈辞说,你一直练的女单?发育关也过了?”霍斌胳膊上多挂了只猫, 说话的架势,就很有些宫廷剧里老佛爷的架势。
简冰点头。
“那…”霍斌迟疑了下,又问,“几岁过的发育关?身高多少?今年没再长过?”
“16岁到17岁,”简冰道,“我156cm,是南方人,爸妈个子也都不是很高。”
霍斌沉吟半天,又问,“发育关之前,能跳三周半吗?”
简冰咬唇,摇头。
三周半跳,也就是阿克谢尔三周跳。
它是花样滑冰六种跳跃里,唯一一种向前起跳的跳跃。
它既是最易识别的跳跃,也是难度最大的跳跃。
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导致它的空中转体,需要比其它跳跃多出整整半周。
在男单普遍上四周的国际花滑比赛上,至今还没有人真正成功完成四周半跳跃,而在女单这块,能高质量完成三周半跳跃的选手,必然是真正的一线。
因为花样滑冰的“少年成才”特性,尤其对于女性运动员来说,不少人发育关前的成绩,往往就是她人生所能达到的最大高度了。
不少发育关之前跳出过三周半的少年选手,随着身高、体重、肌肉力量的变化,再难完成三周半跳跃。
一道发育关,卡死了不知多少天才少女的逐梦之路。
霍斌的问话,也再一次清晰地提醒了简冰:
她,还差得很远!
***
回去的路上,简冰彻底的沉默了。
陈辞把着方向盘,不时扭头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他的本意,一来是想请霍斌帮忙分析分析他们搭档滑双人项目的可能性,不想老教练上来就立下马威,几句话便把小姑娘打击得消沉到底了。
外面车马喧嚣,车内却寂静到只剩下呼吸声。
陈辞忍不住安慰道:“霍老师的话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他要求特高,说话也比较…”
“你是不是也觉得,”简冰打断道,“我这个人特别不自量力?”
陈辞愣了下,摇头道:“没有啊。”
“我跟容诗卉的视频,你也看到了。”简冰道,“录视频的人,是国内的女单一姐肖依梦,她的单跳和综合能力,应该都更强过容诗卉吧?”
陈辞过了好几分钟,才轻轻“嗯”了一声。
“如果我跟肖依梦比,结局应该会更惨。”简冰笃定道。
陈辞瞄了眼前方刚刚亮起的绿灯,踩下油门,将车子驶上高架。
夜风更换了角度,自上而下,凛冽而来。
简冰没管被吹乱的头发,咬着牙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架桥上风景,她已经看过了。
业余冰场上的热闹,她也亲身经历了。
而和单言、容诗卉的那两场比试,却让她如做过山车一般,日夜煎熬。
不想认输,偏偏又如螳臂挡车一般无能为力。
她已然拼尽全力,却始终难以望其项背。
而众所周知,温煦之后,中国花滑女单却并没有特别出挑的接班人上来,直白点说,就是弱项。
国际赛事上,中国一般也就能拿1到2个名额。
最近几年,女单的参赛名额,几乎被等温线家的几个女单运动员承包了。
肖依梦、安洁、季子珊…上赛季肖依梦和安洁在世锦赛上表现不佳,下赛季世锦赛更是只剩下1个参赛名额。
凭她现在的技术,不要说名额,连跟他们争夺名额的资格都还没有。
“你劝我跟你去练双人,是因为觉得我永远不可能滑赢肖依梦他们吗?”简冰突然问。
上个赛季,女单整体发挥不佳,世锦赛一共也就拿到1个名额。
想在下个赛季抢到这唯一的名额,无异于虎口夺食。
更不要说,她至今还没通过八级考试,连夺食资格也没有。
陈辞盯着前路,脚下加着油门,半晌才道:“我劝你,第一当然是为了自己,因为我想滑双人项目,我正缺少一个女搭档。双人项目虽然在国内还算热门,练的人也多,但是教练不支持,我从正规路子要不到女伴,没办法训练。”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二,只是是因为觉得你合适。你的单跳虽然不算很稳,但总体还算均衡,练女单是不够出挑,练双人却足够了。”
第三…
他余光扫到简冰的表情,小姑娘一脸的麻木,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
第三,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像舒雪,年纪更与舒冰一样…完完全全,出于我私心的考虑。
陈辞在心里默默补充。
简冰浑若不觉,皱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干咳了一声,继续道:“你不要只看女单下赛季世锦赛只有一个名额,双人滑有三个,看着好像是双人滑更容易拿名额。你赢不了肖依梦他们,难道就能赢容诗卉和曲瑶了?我如果看不起你,压根就不会来找你。”
简冰表情微动,暗暗曲起了袖子里的手指。
国内双人项目的竞争激烈程度,一向是超过单人的。等温线的容诗卉和路觉、凛风的曲瑶和新搭档申恺、贝拉的孟祎和章雨天…哪一个,她也没有把握能赢。
单言毕竟是滑男单的,如果把对手是周楠和李茉莉,陈辞跟她也几乎是必输的。
而输的原因,就是因为她这个拖后腿的女伴。
“没有哪个项目,能靠走捷径拿到奖杯。”陈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满满的都是无奈,“圈外人那种‘换项目早称王称霸’的说辞,你听听就好了。”
“那你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转单人转双人?”简冰问道。
为什么,非要放弃自己一个人能把握节奏的单人滑,把50%甚至更多的希望,交付到别人身上呢?
据她所知,舒雪退役之后,他的双人滑之路,可比混男单时期坎坷多了。
陈辞轻叹了一声,半晌,才道:“大约是不甘心吧。”
不甘心?
简冰抿唇。
这句话,她从小到大不知听到了多少次。
母亲简欣说,我们小雪还这么年轻,让我放弃掉,我不甘心!
舒问涛争吵时说,你只会责怪我,你不想想,小雪练了那么多年,不拼一把,怎么能甘心呢?
云珊对跟她求婚的鲁文博说:鲁哥,我还是不甘心就不去冰场了啊…
而她自己,日夜不停地追赶。
又借着考上大学,远离家乡和母亲的机会,这么频繁地参加等级考试。
怎么可能甘心就在等级考试里刷个成绩表呢?
她跟杨帆说“保八争十”,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通过成人八级后,能够获得参加全国性成人赛事的资格。
而国际性比赛的资格,可不是单单考一个等级测试就能拿到的。
原来,不甘心的人里,还包括了他。
简冰的沉默,让陈辞也有些忐忑。
他有些感慨,也有些刻意地提醒:“霍老师说花样滑冰漂亮,但它也是带刺的玫瑰,现役的运动们,哪一个都是滑一年少一年。双人滑运动员的职业生涯,一般比单人是要长上一些…”
“前路的路口右拐,”简冰蓦然出声道,“在第一个公交站那放我下去吧。”
陈辞担忧地看她:“你想去哪儿?”
“你太吵了,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简冰道。
“太晚了,”陈辞摇头道,“我先送你回学校吧,你们学校操场那么大…”
“那不然现在就停车?”简冰抬手抓住车把手。
陈辞叹气,打转向灯,换车道。
车子缓慢地在公交站前停下,炫目的广告牌将这一小片区域照得明如白昼。简冰跳下车,飞快地挥了挥手,就往马路的另一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