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彻悟过后的痛楚袭上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是怎样伤害了你,又伤害了我自己。
“虞晖,我没有不喜欢,你对我好,我知道的。”子言低声说。
虞晖慢慢牵起她的手,握紧,“咱们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有清脆的单车铃声在不远处的林荫道响起,像是学生放了晚学,有说笑声掺杂其中,她侧耳听过去,分明的觉得惆怅。
越往前走,越觉得艰难,可是已经无法退却,也不能退却。
南方的冬天其实是湿冷的,风刮起来的时候尤甚。快下班的时候,子言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眼尖的秦若耶便笑着说,“男朋友等在下面?”
即使与秦若耶已经熟悉起来,子言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点了点头。
挽着手走出大门,秦若耶冲她努努嘴,“那个?这么冷的天,站在外面耍酷啊?”
子言迷惑的看过去,段希峰穿一件立领夹克,斜靠在一辆车前,指间的烟正明灭不定。
“沈子言。”他扔下烟头大步走过来,“带你吃火锅去。”
“我有事,改天吧。”子言婉言拒绝,看一眼地上的烟头,眉便皱起来,“你什么时候抽起烟来了?”
段希峰不答,只是乜斜她一眼,“你能有什么事?”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传来虞晖的声音,“子言!”
这声音和他的脸色一样,带着些许不快,子言只来得及介绍了一句,“我同学。”便被他一把拖过来,脚步有些踉跄,她狼狈的对段希峰挤出一点笑,“这是我男朋友,虞晖。”
段希峰看了虞晖一眼,反身便打开车门,重重一甩门,发动车的一霎那,他探头出来,“沈子言,我明天来接你。”
子言有些哭笑不得的看他把车开走,听见身边的秦若耶耸耸肩说了一句,“有个性!”
“这人谁啊?”虞晖面色仍然不豫。
“不跟你说了是我同学嘛。”子言重复了一遍。
“你还有这样的同学?——以后还是离他远点吧。”虞晖的话不知道是有些吃味,还是真生气。
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有点不对付,子言头疼的想,大概自己要费点周折居中调解了。
段希峰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还没下班,电话已经打过来。“下来,带你吃好东西去。”
是间七拐八弯的小巷子里的不知名小店,昏黄灯光下,端上来一个大脸盆,黑压压装了一大盆热腾腾的汤,被那热气一熏,沈子言总算提起了精神。
吃到嘴里才发现,是酸菜水煮鱼。很地道,很辣,她的眼睛顿时发亮。
米酒用大壶装了满满一壶,子言用碗糊里糊涂喝了一大口,顿时呛的咳嗽起来,“段希峰,这酒不甜。”
“当然不甜,”段希峰白她一眼,“这又不是给你喝的。”
“你待会儿要开车,也少喝点。”子言浅浅帮他斟了一碗,虽然米酒没有度数,喝多了也会有点头昏。
“那人,真是你男朋友?”段希峰喝了一大口。
子言微笑着点头。
他默然很久,终于掏出烟盒来,取出一支烟。
子言伸手过去按住,面带愠色,“段希峰,不许抽,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了。”
“好。不抽。”他倒没有生气。
“是永远不抽,还是这一次不抽了?”她追问了一句。
段希峰骤然烦躁起来,将烟盒揉成一团,“别这么管我。”
子言默默抽回自己的手。
“跟他分手吧,沈子言。”他闷头又说了一句。
“为什么?”
“这人和你不般配!”
她讶异的抬起头来,像从来不认识段希峰一样,呆呆看着他。
无情有恨何人见(3)“你还没喝酒,就开始胡说八道了。”她勉强挤出一点笑,脸色应该很差。
段希峰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是说真的。”
她霍然站起来,“段希峰!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沈子言,”他又灌了一大口,忽然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他?”
子言别扭的转过头去,良久,她才低声说,“他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了?”段希峰凑过来,脸上神情少有的认真,“那我对你好,是不是也行?”
“去!”她终于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圣诞节来临的时候,天气越发寒冷,子言到了办公室好一会儿,手脚还没暖和过来,她本来就是特别怕冷的人,怀里揣着一个暖手宝,一直没离手。
“请问谁是沈子言小姐?”办公室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同事们一起发出惊叹声,啧啧的议论声中,秦若耶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呀,还不去签收!”
是花店的送花小姐,手捧大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热情的冲子言微笑。
“九十九朵,”秦若耶很认真的数了一遍,“真有心啊,你男朋友。”
子言笑笑,这么冷的天气,娇嫩的火玫瑰,温暖芳香,教人抗拒不了,虞晖确实很有心。
“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像是掐算好了时间,他的电话也随后就打来了。
子言微笑着说好,想一想,又道谢,“谢谢你的玫瑰。”
虞晖一怔,“什么玫瑰?”
子言觉得很迷惑,“不是你送的玫瑰吗?”
“没有。”虞晖的语调忽然变得生硬,“我没有送你什么玫瑰。”
隐隐的心虚与不快,子言的情绪忽然就跌入谷底。
“是你吧,段希峰,开什么玩笑?”她打电话过去质问。
“干嘛,不能送花啊。”对方回答得很轻松,一副满不在乎的口吻。
“你别给我招不痛快了行吗?”她无可奈何的放缓了语气。
段希峰却“嗤”的一声笑起来,“送花给你还不痛快?那你还想我送什么啊?”
“大哥,我求求你了,你什么也别送了。”她哭笑不得,“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他在电话里懒洋洋回答了一句,“我不是你哥,季南琛才是。我也不想干嘛,就是想让你高兴。”
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敷衍,“好了好了,随便你。”她想起虞晖电话里的语调,莫名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微妙的影响了当晚的气氛,一顿饭吃的极闷,虞晖话很少,子言觉得有些委屈,也就憋着不说话。餐厅里放着欢快的圣诞音乐,她却听得有些头疼。
“子言,”虞晖终于抬起头,“你什么时候,也去见见我爸妈吧。”
她的情绪还有些低落,不由自主有些抗拒,“再说吧。”
虞晖突然伸出手,将她的手握住,她没有挣脱,却不看他一眼,只别过脸去,凝望着台布的花边,钩着菱形的花纹,无数细小的镂空针织,像心上无数的空洞,无论如何填不完满。
“子言,其实我今天不是生气,我只是在害怕。”他慢慢的,像很吃力,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艰难。
她顺着他的话头淡淡问,“你害怕什么?”
“和你在一起这么久,你一直都没有说过喜欢我。”他的眼睛黑白分明,有清醒的自嘲隐藏在里面,“所以我没有信心,感觉自己从来没有把握,我忍受不了别人接近你,我会吃醋,会生气,更会害怕。”
他这样直白,她的心反而开始柔软,声音也柔和了许多,“虞晖,是你想得太多了。”
“那你答应我,”他的眼神里带着恳求,“最晚春节的时候,去见见我父母吧。”
也许他这样迫切的想要带自己去见家长,只是表明了他对自己的重视与在乎,子言这么想。
她一直是个被动的人,别人推一步,走一步,既然已经走了,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她叹口气,终于点头,“好吧,不过你要答应我,给我一点交朋友的空间。”
虞晖望着她,眼睛里闪烁不定,他没有痛快答应,而是犹豫了一下:“我尽量。”
总有一点什么在破坏着今天的气氛,子言想起段希峰莫名其妙送的花,苦笑着喝了一口奶茶,甜腻中,有点淡淡的涩。
晚上刚回家,母亲便笑着问,“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今天不是圣诞节吗?”
果然西风渐盛,连母亲也在意起这种国外的节日来了,子言简单回答,“天冷,吃过饭就回来了。”
“小虞没有送你?”母亲敏锐的追问细节。
“没有,我让他早点回家了。”子言有些不耐烦。
“哪有你这样谈恋爱的,成天一回家就开电脑,和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聊的…”母亲开始数落起来。
一看见李岩兵的头像色彩鲜艳的挂在线上,她的嘴角便不由自主微笑起来,母亲的唠叨全被抛在了脑后。
最近她很依赖李岩兵,原来印象中李岩兵是个话唠,久别重逢之后,她发现自己变得比他还啰嗦,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喜欢跟他汇报,他随意丢过来的一个表情都能令她觉得格外有意思。
“圣诞节快乐!”她主动打招呼。
李岩兵回了一个微笑,“今天怎么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她很随意的回答,“出去吃饭了。”
“和谁?”不知道是不是她敏感,她觉得今天李岩兵有点奇怪。
她顿了一顿,还是老实的回答,“和男友。”
仿佛隔了许久,他都没有回应,子言呆呆的看着屏幕,这家伙,居然就这样不理她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她托着腮帮子,趴在电脑前等回话。
客厅的电话清脆的响起,她遥遥听见母亲应答的声音,“…在,你等一下。”
“小西,电话。”母亲喊了一声。
她只得起身,站起来的一霎那,瞥了一眼电脑,李岩兵还是没有说话。
接过话筒,母亲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男孩子。”
子言狐疑的迎着母亲的目光,心里揣度着,是不是季南琛。
电话信号极其不好,一片嘈杂的声音,子言“喂”了一句,便听见咕咚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到地面的声音。
“喂?”她再次询问。
话筒那头,仿佛有人在说笑,有热闹的音乐声,只是,没有人回答她。
“谁呀?”子言觉得,自己的耐心就要被消耗尽了。
这回安静了许多,清晰听见有绵长沉重的呼吸声,有谁带着轻微地鼻音深吸了一口气,“沈子言…”
仿佛有谁在她心头轻轻弹了一下,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握住话筒的手指瞬间冰凉,血液却沸腾起来,在血管里喧嚣的流淌,滚烫了每一寸肌肤,又冷又热,恍惚间,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紧促而短暂,像要透不过气来。
“…林…”她半天说不出他的名字。
又见桐花发旧枝(1)林尧这个名字,一直是她不能触碰的伤。这伤口看似结了疤,内里却如同溃疡,经不起轻轻的一揭,创口便会反复的疼痛与溃烂。
“…尧?”这样艰难,才把这个名字说完整。
“唔。”他很快答应了一声。
“你,回来了?”脑子一片空白,她不受控制地问出了这句话。
他静默了一阵,她立刻便察觉自己这问话有多傻多不合时宜,简直僭越了同学的本分。
“你,听得出是我?”他果然不屑于回答她的傻问题,直接就把话题岔开。
怎么会听不出,不但听得出他的声音,还清晰的记得他的模样。清隽的侧脸,秀直的眉头,微笑的样子,蹙眉的样子,连放学路上他身后长长的影子,或缺或圆的月色,树梢掠过去的微风,轻快的单车铃声,都不停在心中流过,一刻也不曾停息。
要忘记,除非忘记了她自己。
十数年间的事情,只要与他有关,桩桩件件她都能记得。在旁人看来毫无特别毫不相干的东西,因为他,都会变得特别有意义。
他陪她走过的那段路,那首苏有朋的老歌,所有带十字架的饰品,甚至于英超的每一支球队,都能成为她的心被打动的理由,更何况是他!
她忽然很想哭,忍的很辛苦,“嗯。”
其实很想问,为什么打电话给她。等到终于问出了口,却是一句不相干的话,“你,有什么事吗?”
十年了,他第一次找她,第一次想起她,第一次给她打电话,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煞风景的话!话刚说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林尧轻轻咳嗽了一声,“没什么事,”他的语气很淡,“国内也过圣诞节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他是想家了吗?子言想,可是想家了他为什么会打电话给自己,她既不是亲,也不是朋。
“嗯,但是比不上国外。”她喃喃说,“你们这里很热闹吧?”
“还好,”他的声音有些低,低得有点暗哑,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我更喜欢春节。”
她随着他的话懵懂的点头,“我也喜欢,春节多热闹,嗯,你春节回来吗?”
忽然她便捂住了嘴,她是真的傻了吧,一而再再而三的问他回不回来,说话完全不经过大脑。
他果然带了一点笑意,提高了一点音量,“你希望我回来?”
“你春节应该没有假。”她也只能绕开那话题。希望,也仅仅只是希望而已。她的手指缠绕着黑色的电话线,一圈又一圈,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我现在有假。”
这算什么意思?无数个念头涌上心头,脑海里纷纷杂杂有千百句话掠过,最后酝酿在舌尖,吐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哦,长途好贵吧…”
他再次轻轻咳嗽起来,带着微微的喘息,“那好,等我回来再说。”
她没有顾得上听完便脱口而出,“你生病了?”
他略微怔了一下,“没有。”
“我听见你咳嗽了。”
“…没事,我挂了。”他好像轻轻笑了一声。
“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林尧停顿了几秒,很认真的回答,“现在是中午。”
她羞窘得只差要钻地缝,直到最后他挂了电话,她的脸还涨的通红,半边烧的滚烫,拿镜子一照,两颊像覆了一层高原红。
她怔了半晌,才重新回到电脑前,李岩兵终于回复了她一句,“哦,那你今天高兴吗?”
高兴?说不上来,一整晚,其实情绪都是有些压抑的,除了,和李岩兵聊天,除了,林尧那个电话。
“还好吧。”她只能这样回答,随即换转话题,“你圣诞怎么过的?”
“一个人。”
子言忽然觉得有些抱歉,“对不起。”
“其实我更喜欢春节。”他这句话与刚才林尧说的简直如出一辙。
子言有着些微的呆滞,转念一想,有什么好奇怪,她自己也喜欢春节,他们这一代成长过来的人,大约都是热爱春节的人。
“我也是。”她深有同感。
“你男友…以前没听你提起过。”李岩兵的思维跳跃很快,简直令她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你没问过。”
“现在问也不迟,我认识?”
“可不可以不回答?我都没追问你前女友。”子言心想,他还真开始八卦起来了。
“请便。”
她看了一会儿,实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小心翼翼的问,“生气?”
“没有。”
“你有。”
他的反应很敏锐,“你怎么知道?”
子言心里一颤,这场谈话的感觉陌生又熟悉,几乎令她有种错觉,好像刚才和林尧的那个电话还在延续。
她有点害怕,更有点不安,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这样开始依赖这个只在QQ上闪动的头像,而他的脸,却一直都是模糊而不清晰的,隐隐绰绰,如隔云雾。她无论如何不能把记忆中李岩兵的样貌与面前的头像联系在一起,一直在有意无意的将二者分离。
“我就是知道。”真是奇怪,我为什么会知道?她这样问自己。
他却好像一下子情绪好转起来,“不要自作聪明。”
“喂,我一直就比你聪明。”她觉得一定是。
“你笨的不行。”
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自己一定吃亏,她立刻换话题,“刚才怎么那么久不回话?”
他迟疑了一下,“打电话。”
圣诞节给人打电话,一定关系不一般。子言好容易可以扳回一局,不自觉有些兴奋,“是不是女孩子?”
“唔。”他今天的话真的不多。
她忽然起了开玩笑的心思,“该不是你喜欢的人吧?”
仿佛过了很久,久到子言以为他下线了,他才终于回答她。
“很喜欢。”
外面似乎下起了一阵急雨,噼噼啪啪打在窗玻璃上,瞬间密集起来,教人有种错觉,以为是谁在夜里放起了鞭炮或是礼花,在宁静的夜晚,有惊人的脆响,声声震动着耳膜。
又见桐花发旧枝(2)这一晚子言没有睡好,不知道是被窗外的雨声给惊扰了,还是被林尧那个电话给搅乱了一池春水。
夜半时分,觉得口渴,起来去客厅倒水喝的时候,落地穿衣镜在黑暗里发出幽幽的光,她慢慢踱到那面大镜子面前,借着卧室透出的那一点床头灯的微弱光线,对镜审视自己。
镜子里的她,潮红还没有完全褪去,两颊还火热的烫,触手上去,有灼人的温度,她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忐忑而迷茫。
她开始逐字逐句回想林尧这个电话的内容。
很简短,没有几句,因此很容易推敲。他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好像有些压抑,她甚至觉得他有些悲伤,可是她不敢深想,好多话都忘了问。
他没有问她过得怎么样,她也没有问他好不好,她只关心他回不回来,还一连关心了两遍。
忽然间,被忽略的一句话跳了出来,“…等我回来再说。”
是回答她的问话吧,回答她连问了两次的那个问题吧。
有个极细小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他说他要回来,他说他会回来,虽然他没有说他是为了什么而回来,他会在什么时间回来。可是已经足够了,这短短的一句话,已经带给她无数的遐想与幸福。
时至如今,她居然还会有这种感觉。
就算林尧远隔万里重洋,在圣诞节的夜晚给了她一个电话又如何?也许什么也不代表,只是她想多了。
刚才喝下去的那口凉水顺着喉管一直流淌下去,浑身的肌肤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好像瞬间清醒了很多。
“哇,沈子言,昨天你好幸福,羡慕死我了!”第二天刚一上班,秦若耶就打趣起来。
幸福,又是这个词。
她呆了一瞬,很快低下头去整理东西,“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一封贺卡样式的信出现在她眼前,秦若耶拿在她面前晃了晃,“昨天又是玫瑰,又是烛光晚餐,今天一大早又有贺卡,你还不幸福?”
她接过来瞥了一眼,信封上是她曾经很熟悉的字迹,落款写着内详。
差不多有好几年没有收到这个人的来信了,拆信的时候,手有些不听使唤的哆嗦。
信套刚一启封,一张请柬便滑落出来,轻飘飘落到桌面。
不是信,也不是贺卡,是请柬。
结婚请柬。
装帧得非常精美,请柬第一面有个心形的镂空图案,镶嵌了一张婚纱照。
秦若耶凑过来,仔细看这张照片,“哇塞,还真是男才女貌啊。”她好奇的问,“你朋友?”
“不是。”子言看看窗外,淡然回答,“是同学。”
朋友?从来就不是吧。
忽然间便有些想哑然发笑,却闷闷的堵在心里,无法纾解。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其实是这样!
林尧要回国,其实只是因为这件事吧。
她害怕自己会猜中,却又明明白白知道自己已经猜中。
为什么昨晚的电话里,她会从那有限的几句话里听出了他隐约的感伤。林尧其实是不是想问,她和苏筱雪还有没有联系?她有没有接到这份请柬?
苏筱雪,仿佛沈子言生命中注定不能逾越的千山暮雪,她不用笑语盈盈,一直以那样翩然的姿态就能伫立在水一方,让无数人遐想与感伤。虽然子言极度不愿承认这个事实,可是却如此的了然:那个无数人中,包括了林尧。
就像现在,她只用一张请柬,就能轻易粉碎沈子言侥幸生出来的一切幻想。
虚妄的幻想。
这是一种烧灼的疼痛,无法释然的疼痛,子言以为,在苏筱雪成为了林尧女友之后的那些日子里,在林尧出国后,自己也交了男友的漫长日子里,这种疼痛早已经痊愈,在时光里弥合了伤口。
没有,原来只是被一张创可贴遮住,时间久了,没有揭掉,便自以为愈合,不料轻轻扯动一下,便开始血肉模糊。
每个人,都有不能轻易触动的一个疤。
就如昨晚,她没有问李岩兵那个很喜欢的女孩是不是他前女友,其实也许问了,他也不会回答,但是万一这答案是肯定的,那她就真的触痛了别人的伤疤。
可是当她自己的创口裂开的时候,她却找不到自救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