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阮氏,一大早便起了,安置好卫臻之后,怕吕氏发难,主动去那猪圈帮打扫清理去了,整个屋子只剩下卫臻一人。
卫臻用力的攥紧了被子里的双手,用力的闭上了眼,直到感觉得什么东西被一股大力扔到了炕上,卫臻抿紧了唇,终于缓缓睁开了眼,便瞧见那只毛茸茸的,刚出生的,就在刚刚还在活蹦乱跳着凑到卫臻身边瑟瑟发抖的取暖的小白毛兔子,此刻已经死透了。
它的耳尖上、眼睛上、鼻子上渗着淡淡地血迹,是被一股大力仍在墙面上,或是被仍在地上,被狠狠的砸死的,宛如那日猪圈里的小七一样,七窍流血而亡。
卫臻双眼微缩。
上一世陈闰土将兔子送来时,因为小七死了,小卫臻十分难过,见到小兔子呆萌可爱,便将它当成了小七,十分喜欢,正要抱着她藏进被子里跟它一起睡觉时,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吕氏忽而闯了进来了,直接当着她的面将兔子摔死了。
那一幕,便是到了多年以后在卫臻的脑海中依然挥之不去,此后无论是见了兔子,见了猫儿还是狗儿,卫臻都十分厌恶,因为,这一切的一切皆能唤醒她儿时的阴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年的懦弱无用。
本以为拒收了这只兔子,可以保全它一条性命,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卫臻才陡然意识到,命运的轨际一直在以一种特定的方式向前行走推进,即便你因一丝恻隐之心改变了事情发生的细节与时间,却压根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与结局,该死的,依然还是会死,甚至连死亡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一只兔子尚且如此,那么人呢?
想到这里,卫臻心中忽而一窒,所以,她还需要努力,还需要去改变么,会不会就像这只兔子一样,她百般算计改变,最终的结果依然逃不过惨死在那张奢华富丽的太子妃的寝榻上的结局呢?
卫臻整个人有些呆滞。
这时,吕氏却叉了腰走了过来,大步流星来到大炕边上,一脸阴晴不定的瞪着卫臻,见她装死卖活,吕氏冷笑一声,上前一把掀开了卫臻的被子,扔到了地上,怒火滔天道:“装死?腿断了?呵,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倒是学会了装傻充愣,好,我今儿个倒要好生瞧瞧看你这腿是真断还是假断,别回头在我这里装傻充愣,让我发现竟是为了逃避干活,不干活你还想白吃白喝,你以为庄子里会养着你们两个平白无故的大闲人,呸,甭以为你们娘俩现如今还是府里那高高在上的主子,老实跟你们说了,离了府,你们是个什么东西,离了府,你们以为还有回去的份儿?今儿个就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们,在这个庄子里,就得要遵守庄子里的规矩,想要在老娘眼皮子底下偷奸耍滑,也不瞧瞧你们这样的怂货有没有那个本事!”
吕氏边骂骂咧咧,边一把粗鲁的将卫臻往炕下拽。
卫臻本就身轻如燕,如今,饿了大半年,整个身板瘦成了一块纸片似的,丝毫不用吕氏费力,她便轻飘飘的从大炕上摔了下来,将原本肿成一团的左脚压在了身下,卫臻忍不住呻、吟一声,疼的五官扭曲狰狞,疼得额头直冒冷汗了起来。
前世,卫臻疼得直哭,她越哭,吕氏便越发嚣张恼恨,甚至直接将脚踩在了卫臻受伤了左脚上,发狠的碾压,直到卫臻疼晕了过去,这才气急败坏的放了她。
如今,即便卫臻疼得连心尖都在发颤了,却依旧咬牙忍着不肯落泪,不多时,双眼一翻,只倒在地上装晕了过去。
吕氏见了,心里的怒气还未撒干净了,不过见卫臻如此,倒是未再动手了,只叉着腰继续在那里骂骂咧咧道:“小小年纪便晓得勾引人,跟你那贱蹄子姨娘一样,原先在府里时跟个浪蹄子似的专门勾引老爷,如今来到了庄子上也不知消停,真真粉头一样的下流货色,怎么就那么贱呢!”
吕氏指桑骂槐道。
若不是她那狐媚样,庄子里男的男的,女的女的,怎地全都被她给迷惑了。
想到自己那老实巴交的丈夫陈大详见天往这边跑,甚至为了那贱蹄子跟她拌嘴跟她吵,吕氏便气得火冒三丈,正骂得口干舌燥间,忽见那阮氏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大抵是庄子里有哪个多管闲事的给她报了信,压根还未曾来得及清洗便惊慌失措的跑来了,边哭边喊道:“安安,呜呜,我的安安···”
喊得满庄子里的人都听见了。
吕氏听了脑门一跳,觉得这几日这阮氏是长本事了,只觉得气煞了,但是还未来得及见到人,便闻到一股刺鼻的猪屎味悉数涌了过来,吕氏胃里顿时一阵翻滚,下一瞬,便瞧见那阮氏从她身边越过,瞧见躺在地上的孩子,顿时扑腾一下便软倒在地,然后颤着身子哭着爬着往卫臻那里去了。
鞋子上还沾了满脚的猪屎渣,衣裳,头饰上发出一股子令人作呕的馊味。
吕氏险些吐了,原本还欲发作的,然而整个人却差点儿被生生憋死了,正欲捂着鼻子作罢,一抬眼,却眼见自己的儿子亦是煞白着一张脸,立马朝着那卫臻母女跑了过去,吕氏的怒火便又要蹭蹭蹭地开始往外冒了,只上前将那陈闰土拖着往外走,边走便咬牙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兔崽子,你是翅膀硬了罢,跟你那倒霉样催的老子一个衰样,胳膊肘尽知道往外拐,今儿个我特意当着你的面便是要让你好生瞧瞧,往后最好少跟这家子人来往,倘若下回再见你偷摸过来寻这个小贱蹄子,看我不剁碎了她!”
吕氏毒辣凶狠的威胁道。
陈闰土听了双目赤红了,不多时,只犹如猛兽似的“啊”的嚎叫一声,直接一个大力从吕氏手中挣脱出来,然后,发了狂似的直接用脑袋猛地顶了吕氏的肚子一下,将吕氏顶得一把跌坐在地,陈润土这才红着眼返回了屋子里,没过多久,只将那只死翘翘的兔子抱了出来,搂在胸口发狂似的跑远了。
那一顶,力道不轻,就连粗壮结实的吕氏跌坐在了地上,都有好半晌未曾缓过神来。
自那次以后,陈闰土便鲜少出现在卫臻跟前了。
卫臻那日脚虽摔伤了,好在未曾伤到骨头。
以前脚瘸了,不知道是最开始直接摔瘸了,还是后头让吕氏那一脚给直接碾压瘸的。
横竖,在这庄子里,是无法安心养伤的,那日所发生的那一遭,也不过是小儿科罢了,从前,日日皆要上演一遭的,吕氏针对她们,羞辱她们,作践她们,卫臻只以为吕氏本性如此,是她心思毒辣,欺软怕硬,后来,卫臻才知,吕氏没那么大的胆子,即便她再如何作死,也当真不敢害了府里的主子们的性命。
好歹卫臻是卫家的血脉。
虽说如今是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可说不定会有回去的那一日呢?如今这世道,蹩脚三还有踩了狗屎运一飞登天的时候,哪里就晓得这阮氏母女将来不会复宠,继而一飞登天了?
她顶多只敢在吃穿用度上怠慢及苛待她们罢了。
如果没有府中某些人的授意的话。
而害人这事儿,一旦开始,便没有回旋的余地,卫臻清楚的知晓这一道理。
又在炕上一连着休养了好几日,慢慢的,卫臻已经可以开始下地了。
但凡只要可以不用在炕上躺着,卫臻绝对不愿多躺一刻,而大炕未烧热,屋子里空荡荡的,凉飕飕的,尽管,阮氏将她所有的厚衣裳全部搭在了被子上,甚至为了讨要几斤过冬的棉花,将打小戴在身上的那块不值钱却十足珍贵的玉佩给送了人去,母女俩这才磕磕碰碰的熬过了这场冬雪。
好在,到了这日天气总算是放晴了。
卫臻费力的揭开了身上的厚厚一层棉被衣裳,瘸着脚笨手笨脚的穿衣裳下炕,重新醒来的这些日子,她便一直躺着未曾下过炕,阮氏在外头受累,不忘将茶温了搁在卫臻触手可及的地方,而每隔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便匆匆赶回来抱着卫臻去如厕,一连着在屋子憋了小十日,她当真憋坏了。
下了炕后,卫臻瘸腿走到桌子前,直接拎起茶壶咕噜咕噜一连着喝了几口凉水,少顷便将茶壶里剩余的凉水全都倒干净了,末了,又将火盆里那只小铜壶整个拎了起来,将里头的温水倒进原先那个小茶壶里,然后,将茶壶抱在怀里,一瘸一拐的来到门前,由里到外将门拉开了。
温暖和煦的眼光笔直朝着卫臻射来。
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卫臻紧紧闭着眼睛,太阳的光线太强,刺得她压根睁不开眼。
她好像已经有大半辈子没有见过阳光了。
太阳,真暖和。
阳光,真好看。
卫臻定定的立在门口,睁开眼睛,目光一寸一寸游移着,打量着庄子里的景色,打量着泛滥的天空,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
呆呆的不知看了多久,恰逢从院子外头路过的薛婶子瞧见卫臻下床出来了,薛婶子有些诧异,四下打量片刻,见周遭无人,立马朝着卫臻走了来,一脸关心的过来询问她的身子状况,见她怀里抱着个茶壶,只有些诧异的询问了起来。
卫臻见到薛婶子,倒是不由自主的心生亲近,只低声缓缓道:“给···给姨娘送茶去。”
009
因性子本就老实怯懦,又因在庄子里被吕氏欺凌吓唬坏了,卫臻在庄子里时极少开口说过话,便是见了任何人,皆是往阮氏身后躲,跟只猫儿似的,颤颤巍巍的,十分可怜,一个堂堂府里的娘子被欺凌成了这幅模样,薛氏心里颇有些感慨。
薛氏乃是卫家的家生子,打小便是受卫家的恩惠庇护长大的,年轻那会儿被府里的人欺凌,还是被老夫人施恩所救,后来成亲嫁人后便搬到了这个庄子里来生活,而她底下的女儿女婿皆在卫家当值,吃着卫家的米,便要替那卫家干活才是,这十多年来,薛氏虽窝在这庄子里,却依旧兢兢业业的想要干好自己的本职活计,也算是替卫家效一份力吧。
如今看着卫臻这幅模样,心里不知作何感想。
她如今年纪大了,在庄子里又说不上什么话,以前老庄主们掌管庄子时还听得进去她们这几个老货的话,如今这吕氏硬起了,又泼辣难缠,委实不好惹,便是有心想要帮衬,大多数时刻也颇有些无能为力,只能在吃食上偷偷地塞着给着些。
以往这七娘子见了人便躲了,如今倒是软软糯糯的与她说起了话来,虽然开口依旧有些磕磕碰碰、结结巴巴的感觉,但是声音软绵绵的,又定睛一瞧,只见这七娘子生得白净好看,眉眼真真整齐,倒是讨人喜欢,就是太瘦了,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了,顿时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卫臻的小脸道:“老奴正好也要过去那边,七娘子您又伤了腿,倘若不嫌弃的话,老奴顺道背您过去吧?”
卫臻听了似乎有些诧异,只抬眼瞧了薛婆子一眼,犹豫了片刻,方缓缓点了点头。
薛婆子便咧嘴笑了,蹲到卫臻跟前。
卫臻踟蹰片刻,笨手笨脚的爬了上去。
这个庄子对于卫臻来说并不大,不过是一个三进的小院落,院子十分老旧了,里头的陈设也渐渐有些腐朽的气息,整个院子合起来还不足原先她住的院子一半大,可是,若叫她重新选择,她宁愿选择如此陋室好好生活,也不想再被困在那一方天地里浪费光阴了。
卫臻她们所住的西厢房距离猪圈有些距离,得到绕出三门,绕到后院最后头的柴房外头,路过三门时,只忽而闻得前院热热闹闹的,传来阵阵喧嚣声,卫臻忍不住扭头往后瞧了一眼。
薛氏见了,脚步慢慢停了下来,亦是回头瞧了一眼,犹豫了一阵,方叹了一口气道:“听说今儿个府里来人了,眼下马上便要到年底了,应当是过来对账的罢?”说着,只皱眉嘀咕了一阵:“怪事?今年对账怎么较往年提前了那么久?”
说罢,歪着身子瞅了瞅背上的卫臻一眼,方低声喃喃道:“哎,老婆子我原先还以为是来接人的了,却未料,竟只字未提···”
说罢,只觉失言,便立马止住了嘴,又或者,是琢磨着卫臻年纪小,寻思着她应当是听不懂吧,又或许是实在瞧不下去了,这才忍不住唠叨了两句。
身后的卫臻听了却是愣了片刻。
府里此时来了人?
是在这个时候么?
就是在这个时候么?
若是没记错的话,约莫就在这个时候,卫家将要离京,而祖父在离京的路上去世,虽那个时候卫臻母子对于老爷子去世之事毫不知情,可后来年年祭奠,每年十月二十六乃是祖父的祭日,每年这个日子,祖母都要领着卫家全家老小给老头子拜祭的,怎能忘得了。
而当年审问吕氏的时候,据吕氏透露,府中曾派人来接过卫臻母子。
据说还是卫家老爷子主动提及的,那个时候老爷子其实已经病危了,不过一直未曾对外公布,旁人并不知情罢了,卫家老爷子想要在临死之前回京一趟,瞧一瞧曾经作战过的疆土,顺便当做告别,不过彼时大老爷任职的诏书还未曾下来,唯恐他这一回京,恐生些什么变故,便一拖再拖。
那个时候老爷子怕是知晓自个的身子状况,估摸着时日不多了,便将整个卫家的子子孙孙们都做好了安排,其中,竟然也提到了卫臻,说了那么一句“听说七丫头命大,小命留了下来,既然人无碍了便接了回来罢。”
于是,五太太殷氏当真派了人来接,只是后来有人给吕氏偷偷报了信,于是庄子里给府里回了话,只道七娘子因那场大雪的缘故不甚摔断了腿,彼时正在庄子里休养,压根动弹不得。
恰逢忽然之间京城里来了信,大老爷派了人来要接二老接二位远在老家的弟弟们回京生活,原本殷氏琢磨着年前太赶,怎么着也得到年后去了,岂料老夫人竟然欣然同意了,接了信后当即便开始着手吩咐收拾东西去往京城过年。
因事发太过突然,又加上五老爷死活不同意,他的狐朋狗友,他花街柳巷里头的那些个老相好们,他的命根子们全部都在元陵,哪里舍得走。
五老爷闹啊闹,几日几夜不着家,府里又要忙活着搬家的一众繁杂琐事,哪里顾得上那庄子里头的七娘子,殷氏其实还算尽责,听闻七娘子受了伤,想来定也赶不了路了,还亲自跟老夫人商量来着,待七娘子在庄子养好了伤,到了明年春天天气大好时便着人来接。
又是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伤的伤,日子又是如此之赶,一下子确实顾忌不了那么多了,老夫人便也只能欣然允诺,后还派人给庄子送了些补品过去。
府里越是重视卫臻二人,吕氏心里头便越发慌乱,她毕竟对卫臻母子行了如此恶行,哪里能够放虎归山,恰逢此时,府中的主子派了人来商议,于是,吕氏与府里某人密谋,对方替陈家谋到庄子的掌事权,在卫家离开元陵后,吕氏助其除掉卫臻母子,此事二人互利互惠,方能不漏痕迹的除掉敌人,又能互相谋到好处,可谓是一拍即合。
于是,在卫臻的印象中,有那么一阵吕氏忽而性情大变,对卫臻母女忽然之间好了起来,非但不让阮氏去打扫猪圈了,也不辱骂责罚卫臻了,竟然将她们母子二人请进了屋子里好吃好喝的供养了起来,只好言安抚着,说是不日府中便要派人接她们回府了,为此,吕氏甚至还假模假样的过来给阮氏道歉,说在庄子里的这大半年之所以如此对待她们母子,乃是有人以性命相挟,她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彼时,卫臻母女欣喜欲狂,完全沉浸在回府的喜悦之中,哪里还计较得了那么多,只要能够回府,甭说原谅吕氏,便是过去给对方磕三个头都是十足乐意的,于是,母女二人就那般傻乎乎的等阿等,等阿等,一连着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的等了一个多月,就在第二场大雪降临的前一晚,二人将东西收拾妥当了,人却提前来了。
来的并非吕氏,也并非府里的人,而是多日未见的陈闰土。
彼时,陈闰土一脸慌张,黑脸吓得煞白了,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卫臻的屋子里,急得语无伦次道:“快跟我走,有人明儿个要害你们!”
彼时,阮氏只伸手戳了戳陈润土的脑门,笑眯眯道:“小土儿尽说些什么瞎话,敢明儿个一早,府里便要派人来接婶子和安安回府了,哪个敢来害咱们,大晚上的,莫要说胡话了,小孩子说谎话可不好。”
说罢,想起了什么,立马四下瞅了一眼,忙要将陈闰土推出去,道:“你赶紧回去,莫要到这里来了,一会儿叫你娘见了,定又要赏你一顿辣子炒肉了。”
所谓辣子炒肉,便是用那尖尖的竹条往屁股上,往大腿上抽,那种竹条与皮肉相连的滋味可谓是又辣又爽,故名为辣子炒肉。
陈闰土见阮氏不信,顿时急得差点就要跳起来,只一脸焦急道:“夫人,我对天发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定是千真万确,如若撤换,他日便遭五雷轰顶,不得好——”
那个死字被阮氏立马伸手捂住,给堵了回去。
阮氏这才见陈闰土满脸慌张,不似作假,心里一紧,却又觉得好似有些茫然,不知该不该信,只愣愣的问道:“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真的?”
“真的,真的,真的,比黄金还真,哎呀,我实话跟你说了罢,我也是方才无意间听到···听到我娘跟那合盛绸缎庄子里的徐大娘说悄悄话适才听见的,如今徐大娘前脚刚走,赶明儿一早便会派人来捉你们走!不是府里要派人来接你们,是···是有人要谋害你们的命,哎,你们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陈闰土急得直跺脚,末了,立马去看小卫臻,冲她焦急道:“我真的没骗你们,你们要信我!”
于是,那晚夜里,陈闰土领着庄子里村子里的一群小喽啰接应,从猪圈那边翻墙,将阮氏与卫臻送出了庄子,又偷摸从后山翻越,将阮氏与卫臻二人送出了陈家村。
余下逃往京城的路,陈闰土也不甚清楚,又怕庄子里的人察觉,派人来追,未免功亏一篑,陈闰土只能将她们母子送到这里,临行前,陈润土从脖子取下了一个牛角小哨挂在了卫臻的脖子上,这才咬咬牙,依依不舍的去了。
而卫臻受了伤,她们母子二人羸弱不堪,又不识路,还压根走不动路,还怕夜里遇到了坏人,便在山下的树洞里缩了一宿,好在她们母子二人算是幸运,后一早醒来叫早起起来捡猎物的老猎户给捡了去,这才知道,原来她们二人在围捕野兽的猎洞里睡了一宿,彼时老猎户还没睡醒,眼神不好使,一大早没瞧清,差点将她们二人当做猎物给了一箭。
因卫臻脚受了伤,老猎户便替卫臻包扎好了,好巧不巧,那日老猎物正好要去一趟镇上,便将卫臻母子一并带了去,又给了几个钱请了一辆骡子车将她们送到了元陵城城门处。
辛辛苦苦盼了大半年,好不容易回到了元陵城,下了骡子车后,阮氏与卫臻二人立在城门脚下抱头痛哭,原本以为守得云开,总算是可见月明了,却未料就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忽而冲过来一路陌生人马,将卫臻母子当成了潜逃的仆人,竟要当众将她们二人捉弄回府。
就连守城的士兵们见了也装聋作哑。
彼时,阮氏大惊,紧紧搂着卫臻,吓得方寸大乱,哭得梨花带雨,却无一人上前相助,眼看着就要被人掳进了马车,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阮氏眼尖,恰逢瞧见了风尘仆仆,一脸奔波大半个月打从京城赶回元陵城奔丧的卫家大老爷卫庭渊,如此,阮氏母女这才得以奇迹般获救,重归卫家。
而归府那日正是腊月初八腊八节。
距今,整整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原来,吕氏前世从此时起,便早已开始谋划了。
趴在薛婆子的背上,这一路,卫臻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惊涛骇浪,并感到胆战心惊及毛骨悚然。
那时,吕氏一笔带过,说得无关紧要,却不知,晚一步,若是再晚上一步,她们娘俩便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
而如今,洞悉前世因果,知晓一切来龙去脉,卫臻却也不知该如何筹谋,毕竟,她年纪尚小,又有伤在身,于阮氏而言,注定是个累赘,便是知晓事情的所有始末,也好似颇有些无能为力。
正深思间,忽而听到一声和睦的笑声,道:“好了,七娘子,到了。”
卫臻下意识的抬眼,只见四周一片荒凉,不远处围着两大片猪圈,一个猪圈里关着七八头约莫二百斤一头的猪,另外一个猪圈里关着一头老母猪并几只小猪崽子,猪圈外头栓着两头大黄牛,猪圈对方还搭着一个矮鸡棚,里头关着几十只鸡,走近这一片,只闻到一股刺骨的腥臭味,到处是猪屎,牛屎,鸡屎味,熏的人险些快要丧失了嗅觉。
而但凡人一靠近,顿时猪阿,牛啊,鸡啊,鸭啊全都嗷嗷乱叫了起来,场面一阵鸡飞狗跳。
猪圈方圆十数丈内无落脚之处。
故而薛氏远远地停了下来,冲着里头喊了一声:“阮夫人!”
卫臻四下瞧去,不多时,只见阮氏披头散发的从猪圈的某个角落里钻了出来,大冬日里,她将袖子卷得老高,手中捧着一大把干草垛铺着,这日天气大好,正欲将猪圈里尿湿了的那些湿草垛给换出来晒晒。
一起身,便瞧见卫臻也跟着来了,就站在薛氏身旁,正定定地朝着这边看着。
阮氏见到卫臻,第一反应是担忧,心道,安安怎么来了,她的伤势还未见好了,第二反应是有些紧张,立马将手中的草垛给一把扔在了地上,她知道卫臻不喜她这幅模样,并且心里一直有嫌弃她和瞧不起她,只是,除了做这些,她也不知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让她们免于挨饿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