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那唤作香桃的小姑娘眼睛一转,直盯着春生瞧,眼里似乎有好奇,偏又不说话,只瞪着一双大眼巴巴的望着。
一时,这边还没动静,便忽然听得那边院内一阵喧哗,又是说话声,又是调笑声,不一会便听见外头一小厮高声问道:“夏铭姐姐哪里去啦,爷正找她问话呢?”
这一声惊得屋中三人皆回过神来,便见那夏铭率先反应过来,对着春生道:“快,快放下手中的包袱,跟我一起去回爷的话!”说着便快速出了屋子到旁边那屋里通知另外二人。
这边春生走到窗边,将窗门悄悄掀开一道缝隙朝外看去,只瞧见外头忙作一团,打水的打水,伺候的伺候,声势浩大,丫头婆子鱼贯而出,簇拥着一个身着华服的男子进了那正屋里。
原来,是这院里的主子爷回来了。
第22章 红裳
夏铭领着春生三人进了正屋里头,中间厅堂极大,正中间设有一案堂,案上悬挂着一副松柏大画,画风清奇,两边各有一副对联,笔迹苍劲有力。地下摆放着一套几子,旁边设有楠木交椅,堂屋陈设清贵大气,一看便是男子住所。
又见左右两边各设有次间,稍间,耳房数间,布局讲究错落,陈设华美奢侈。西边次间用一仿古黄梨花橱窗隔开,里边应当是休息厅间或是待客宴厅。又见东边厢房是一套间暖房,中间用云母屏风隔开,外边该是丫鬟夜里侍奉的次间,里边是主房卧房。
这才刚进来,便听到从西边的屋子里传来男女的嬉闹调笑声,只听见一女子软糯的声音,娇笑道:“爷,您且抬一抬臂膀···”
不一会便又听到一男子慵懒的声音,透着股子浪荡味,道:“小红裳,你今儿个身子熏了什么香,怪好闻的,且让爷猜上一猜···”似是凑近了,随即便听到一女子娇羞的嬉笑声,道:“爷,别闹了,外头有人瞧着呢···”
“便是瞧见了又如何···”男子声音透着股子漫不经心。
中间仅仅隔着一道橱窗,里边的嬉笑打闹外边皆听得一清二楚地,好似就在跟前似得。春生等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顿时羞红了脸猛地低下了头。
春生不过才九岁,哪里见识过此等打情骂俏的场景,只觉得满脸赦然,心道:好个色中恶胚,瞧着长得人模人样的,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浪荡纨绔子弟。
又悄悄抬头,见这屋子里的婆子丫鬟虽也有些羞涩,但更多皆是习以为常,直觉得这只怕是屡见不鲜的事情吧。又无意间见那叫做艳的艳儿姑娘正红着脸偷偷地往里瞧着,春生连忙收回了视线,只觉得一不小心发现了什么似的。
待在外头静候了片刻后,便听到里边窸窸窣窣的声音小了些,不一会,便听见屋子里有人问道:“可是夏铭在外头?”
外头夏铭恭敬答道:“回爷的话,正是奴婢,前头老夫人跟前的林嬷嬷奉命送了几个丫头过来侍奉爷的,奴婢刚带她们过去安置了,这会子在外头候着正等爷问话呢。”
半晌,便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懒洋洋地,道:“带进来给爷瞧瞧···”
夏铭走在前头,春生三人后头跟着,进去一瞧,只见里头一紫檀黄梨花软榻上正歪着一名男子。穿戴刚换好的一套崭新玉色常服,丝绸质地,领口袖口绣有金线刺绣,腰间佩有上好的羊脂白玉,衬托的整个人风流不羁。
一旁有一个娇俏丫鬟背对着正整理着屏风上换下来的服饰,那丫鬟穿着一件半新藕色贴身菊花绣纹褂子,头上插着金钗子,手上套着玉镯,扭着一水蛇腰。待一回头,便见一面容较好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生得容貌艳丽,眼如水杏,眼角轻挑,脸蛋上擦了厚厚的粉脂,生得一股子娇媚气质。
那女子漫不经心的打量了一番领头的夏铭,又往后看了几眼,见春生几人生的皆是花容月貌,杏眼一眯,又左右瞧上一番,最终目光落到那艳儿身上,忽地下巴一抬,目光中隐隐带着几分挑衅。又把头扭开了,似是不把她们几个放在眼里。
转眼,又见她来到那软榻边上,蹲在那男子脚边直径抱起他的腿体贴道:“我的爷,今儿个忙碌了一整天脚都酸了吧,红裳帮您揉揉腿!”
说着便跪在那男子的腿边,抱着他的腿将他脚上的靴子给脱了,开始按摩穴位。
便听到那男子低笑道:“还是咱们家小红裳最贴心···”话语轻佻,两人打情骂俏,完全不顾旁人在场。
说话间,便见那女子抬眼瞥了这边一眼,嘴角微微扬起,甚是得意。
下边众人见那唤作红裳的姑娘旁若无人的抱着一男子的腿放入怀中,那胸脯子鼓鼓地,眼看就要挨到那脚上了,只觉得脸红心跳,眼神躲闪,纷纷低着头不敢再看,耳尖通红通红地。
那春生见了,想起上回自己也是这般抱着这男子的腿捶打按摩,只觉得脸上一白,心中一片羞愧耻辱。
躺在软榻上的沈毅堂眯着眼挨个打量跪在脚边的小丫头们,见新来这几个皆是生嫩好颜色,便是比起京城宅子里头的也并不差多少,大为满意,心道,这姜还是老的辣,还是这太太屋子里的林嬷嬷最懂自个的心思。
他素来游历花丛,花天酒地惯了地,见惯了各式各样地美人,平日里眼光挑剔又毒辣,能入他眼里的定是个好的。见下边三个,一个娇艳妖娆魅惑人心,一个低眼垂眉羞涩惹人怜,便是那个小的也瞧着伶俐可爱得紧。
便挪了挪身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挨个又瞧了个遍,见中间那个丫头身段丰盈,身姿婀娜,面白唇红,粉面含春,一双大眼水盈盈的,惹人怜爱,心中不由一阵意动。
其实自来元陵已有好长一段时日了,这回从京城过来元凌,身边将将只带了林氏一人过来,因着这段时日与林氏关系好转,便小意温存日日只呆在她屋子里,虽对她百般怜爱,但是日子久了,也终是想尝尝鲜。在加上现下林氏已有孕在身,念着怕她闹性子,连袭云屋子里头都未曾踏进去过。他已忍了,素了有一段时日了,此翻见了眼前这般新鲜好颜色,只觉得心痒难耐。
便凑近指着中间那个笑着问道:“来,告诉爷,你叫什么名儿啊?这会子多大啦?”
那艳儿悄悄抬眼,见眼前男子英气俊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通身的雍容贵气,只觉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又见那沈毅堂含笑打量着自己,一时痴痴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娇羞道:“奴···奴婢唤作艳儿,已满十四了···”
第23章 春生
那沈毅堂见她媚眼如丝,眸波流转,盈盈如水,怎一个艳字了得,越看越是满意,遂又往前凑近了一些,勾着嘴角道:“好一个艳儿!”
见艳儿衣裳领口绣有蝶样花样,便重新改了名字,取名蝶艳,又询问其家境,得知她乃兴源斋掌柜李兴德之女,家室尚可,便提为二等丫鬟侍奉茶水。
府里的丫鬟一般皆是从跑腿打杂或是三等丫鬟做起的,便是那有头有脸的管事人家的也不过是因着体面慢慢提拔的,哪有一上来便是直接提拨二等的,还是在正院里头。便是有,那也是立过功劳或是有过人之处的,又或是···留着准备将来搁在后院里头的。
这边红裳听到沈毅堂把刚来的小丫头提拔了二等丫鬟,一时愣住。随即,心里百般千般的不是滋味。想当初自个可是在这府里头熬了多少年才熬出了个二等丫鬟位置,虽然现在与那夏铭一样是院子里一等大丫鬟,可那也是刚好碰巧遇上了年初这之前的大丫鬟秋雁给配出去这等机缘才得来的,不然指不定还得呆在二等的位置上在熬个三两年。
自个辛辛苦苦挣来的体面,凭什么人家一来便不费吹飞之力一通享有了。这红裳想不来,见那艳儿长得妖妖娆娆,风骚妖艳,一股子狐媚样,直觉得定是那贱人卖骚勾引爷们,才刚来便忍不住搔首弄姿,卖弄风骚,红裳是一千一万个看不上眼,又是嫉妒又是嫉恨,只气得咬紧了牙门,满身的怒气唯有往肚子里咽。
一时众人静默,几经心思。
那沈毅堂见第二个丫头面目清秀,肤色白皙,性子羞人答答,唯唯诺诺,便取名蝶依,封为三等丫鬟。
轮到春生这里,沈毅堂听到她的名字明显一愣,皱起眉头道:“春生?”
春生垂着头道:“是的,奴婢陈春生。”
这沈毅堂微微皱眉,心道:春生,名字倒是个好名字,咋一听来,不正是为他这斗春院而生的么?如此涟漪之事,倘若对方是个十四五岁的怀春少女且别有一番滋味,不也是个涟漪趣事?可是,沈毅堂打量着眼前唤作春生的小娘子,见她看上去不过才□□岁,小胳膊小腿,堪堪一小儿,若说她是为他而生么,怎么都觉得有丝别扭在里边。
沈毅堂心中觉得有些怪异,又见春生低着头,巴掌大的小脸埋在光影里。方想让她把头抬起来,却见她侧着脸,眼眸低垂,睫毛冗长浓密,一眨一眨地,像把小扇子,直弄得人心痒痒地。又见她乖巧地跪在脚边,一时低眉顺眼极了。
沈毅堂觉着自己定是有些魔障了,竟对着个□□岁的小娃儿心中一阵胡思乱想,他轻轻地咳嗽两声,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心道自个又没有恋童癖,定是近来旷了许久才导致这般错乱,虽心中这般想着,却仍老大不自在,遂摆了摆手道:“如此,那便还唤作春生吧。”
又对着夏铭道:“瞧着跟香桃那丫头一般大小,便送去给她做个伴吧,好了,余下的你且自做安排,今儿个便到这里,都下去吧,爷寐会子。”
待一出门,一时几家欢喜几家忧。
这艳儿一时得了个二等丫鬟,又得了爷亲自赐名的蝶艳,心中欢喜的紧,想到那沈毅堂英武不凡,出类拔萃,今日唯有对她亲睐有佳,心中颇为得意。又忆起沈毅堂与她说话时小意温存,连眉梢都温柔带笑,一想起便觉得甜蜜羞涩,只觉得胸口捣鼓得厉害,砰砰直乱跳。
那红裳后头出来,瞧见蝶艳那一副得意的模样,觉得莫名碍眼,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哟,瞧那副浪荡样儿,不过是提个二等,尾巴便翘起上天了,咱们这沈府可是簪缨世族,那等子风骚做派可千万别弄进来平白玷污了咱们府里的清贵之气···”
这红裳素来尖酸刻薄,左言右他,又不点名道姓,平白无故嘲讽一通,只路经蝶艳身边嗤之以鼻,对着空中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头一扭,便颠颠地走了。
虽未指名道姓,可所有人皆知她胡乱乱喷的人是谁,纷纷偷眼相看,只见那蝶艳脸色发白的留在原地,觉得被人指着鼻子叫骂,偏又不好发作。
这蝶艳原在家中也颇受宠爱,心气颇高,哪里受过这等挖心子气。她初来咋到并未曾开罪于人,便思量定是自己入了爷的眼便遭人嫉恨,只恼自己偏偏刚入府中,人生地不熟,又没得根基,便不好爆发。只私下把此事记在了心头,暗自决心,待他日寻得那机缘,定要一雪前耻。
这边两个如同一对天敌头回碰面便暗地里厮杀,那边春生听得夏铭安排往后的活计,无非是跟着后头跑跑腿打打杂之类的。
她与那胖头圆脸的香桃睡一个屋子,春生比她大半岁,两人每日轮值,负责打扫院子,有时到厨房,浆洗院或是各个院子里跑跑腿,又或者院子里浇浇花喂喂鱼,皆是些清闲不甚重要的活计。
待过了些时日,夏铭见她处事稳妥,便又把正房外游廊上挂着的鹦鹉交给她喂养,并叮嘱此鹦鹉乃主子爷的心爱之物,务必好生照看,切不可粗心大意,是以,她每日又多了件投喂的活计。
日子一日一日,过得极为清闲,虽府里生活条件比庄子上好上千倍百倍,但终究不是自个的家,这里的一花一草,一人一物皆是与自个不相干地,觉得每日一早一晚,一睁眼一闭眼,过得无滋无味,生活没有盼头。
午夜梦回,春生极为想家,想念母亲林氏的温柔低语,想念祖母偷偷留给她的零嘴,被她藏在了床头柜子里,不知是否成了老鼠的盘中餐。又忆起上回来府之日,父亲陈相近的伤心不舍,父亲性子顽固耿直,定以为是自己抛弃了他,也不知恼了她不曾?还有母亲肚中的弟弟不知何时可以出来?
春生忽然又想起,马上快要到初一了,此番临时入府,都没来得及与那归逸大师道别,心想母亲林氏处事周全,定会上前与之相告的,只是往后定是去不了了,也不知那老和尚是否会念叨她一二。
往事如同过眼云烟,待一睁眼,一切早已烟消云散,只是,这样的日子不知是一时,亦或是一世?
第24章 香桃
一日早起,春生打扫完院子,便跑到厨房里拿了些吃食回到房间,屋子里那香桃正睡得酣甜,府里下人们的伙食极好,春生选了四个白面馒头,两碗白米粥,又拿了一叠香桃最爱的春卷搭配厨房里周婆子亲手腌制的私密酱菜。
春生夹了个春卷放到香桃鼻子前,便见那圆圆地小鼻子不停耸动,只见睡着的香桃砸吧砸吧嘴巴,梦里梦糊地呢喃着:“春卷···香桃的春卷···”
春生的春卷挪到哪里,那小鼻子便跟着嗅到哪里,待春生把那春卷一把放入自己的嘴里,便见那头香桃不停地耸动着鼻子,似乎是感应不到美食,不一会儿,便悠悠的转醒了。
见到春生端着一叠炸得焦黄嘣脆的春卷坐在床头,香桃眼睛一亮,瞬间醒了过来。这是每日春生唤醒香桃的起床方式之一。
春生尝了一个春卷,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粥,剩余的全部进了香桃子肚子里,香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一脸心满意足,忽闪着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春生,一副“春生你最好”地模样。
春生笑着看着香桃,忽然问道:“你今日院子打扫了么?”
香桃听了这话一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日原本该是她当值,得早起打扫院子,怎么办,又给睡过头了,香桃瘪瘪嘴,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嘟着嘴可怜兮兮道:“呜···夏铭姐姐该骂死我了···”
春生一笑,把桌子上的碟子收拾好,往香桃跟前一递,道:“喏,便罚你把这个送去厨房周婆婆手里,再有下回,我便也不帮你了,活该让夏铭姐姐教训教训你这个整日躲懒地小懒猪!”
香桃听春生这么一说,便知道她已经帮她打扫了,自己也不会受罚了,欢喜的什么似得,腆着脸跑来抱着春生的手臂嬉皮笑脸道:“春生,春生,你最好了,我最喜欢你了···”
春生疑惑道:“哦?你最喜欢的不是夏铭姐姐么?”
香桃想了一下,调皮道:“最喜欢春生,最最喜欢夏铭姐姐!”
春生对这个答案不满意,道:“亏我处处偏袒着某人,原来在她心目中也只能排到第二个位置,算了,我看我还是去找夏铭姐姐坦白从宽好了。”
香桃大眼一转,连忙改口道:“香桃最喜欢夏铭姐姐,最最喜欢春生了。”怕春生不信,还举起了手指头,道:“我发誓。”
春生“扑哧”一笑。
香桃圆头圆脸,娇憨可爱,年纪尚小,性子有些咋咋呼呼地,迷糊的很。院子里唯有香桃最小,平日里无甚玩伴,是以整日里跟着夏铭后头打转。不知因何缘故,夏铭对她格外照拂,院里其他丫鬟也对她友好异常,便是那傲慢刻薄的大丫鬟红裳也从未刁难过她,春生心想许是有些来头,见香桃整日喜乐开怀,便也不曾探究。
香桃整日盼着能来个小伙伴便好了,是以,自春生来后,便整日里跟着她屁股后边打转,便是那夏铭也松了口气,直开玩笑道,总算是摆脱了这缠人的小跟屁虫。
私底下院子里有人相传香桃性子有些痴傻,一根筋,或是拎不清,春生观之,只觉得香桃比常人更加天真无邪,其余皆与常人并无差异。
春生便又想起自己的父亲陈相近,常人皆道他不善言辞,是以认定他性子痴愣,不似常人。其实不然,她反而觉得香桃与父亲是一类人,老天垂怜,在他们出身之际便拿去了生命里的痛苦与悲伤,整日里无忧无虑的过活。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春生对香桃也格外亲近。
两人在屋子里说笑一番,便听见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春生便对香桃道:“快去把这些送去厨房,晚点自己去找个活计干,池子里的鱼还不曾喂,你可以去做这个。现在外边都忙翻天了,唯有咱们两个清闲,可别让那红裳姐姐逮着了派给你些脏累的活计,免得到时候晚上又躲在被窝里哀嚎···”
春生嘱咐一番,便出了院子,见外边几个小厮正搬着一座木雕百福大屏风往正屋里搬运,后头又跟着几个搬着配套的软榻,几子等器具,主子爷跟前的得力随从杨大在一边指挥着。
这样的场景,近几日常常看到,府里正在为下月的五房大婚做装点准备,五房的斗春园里每日忙进忙出从未停过,尤其是那凝初阁,更是大动干戈,几个月前便开始修葺,春生曾被安排过去搭手帮忙活计,里头富丽堂皇,那器具摆件据说便是比起主子爷的正院也是不差的。
春生出来,与那杨大见了好,那杨大平日里话语不多,乃沉默寡言之人,与杨二两个是亲兄弟,一个性子稳妥一个跳脱。杨大识得她,见了她便问:“香桃那丫头起了么,还是又躲到哪里偷懒去呢!”
春生笑道:“她这会子该是去厨房那边了。”
杨大听了便往那厨房方向看了一眼,对她点了点头,便又回去吩咐小厮搬运稳当小心些,春生往游廊那边去了,见后头声音见渐小了,便回过头去,见那杨大似乎是往厨房那边方向去了,春生心中莞尔。
春生把游廊打扫干净,那挂在廊下的鹦鹉识得春生,远远见了便学着香桃欢快的学舌唤道:“春生,春生···快来···春生快来···”
这只鹦鹉通人性,聪明伶俐,最是会学舌,它的体型偏小,羽毛颜色鲜艳,面部无羽毛,充满了条纹,兴奋时条纹可以变色,甚得沈毅堂喜爱,每次外出听曲唱戏总会身边带着。
春生打扫完便准备喂食,见食篓里的食物空了正准备去厨房拿点,却无意间听到正屋里头隐隐传来叱骂及啜泣声,春生走到角落往里看,便见着那红裳正指着手指头在教训人,那挨训的正是与春生一同进来的蝶依。
第25章 跑腿
那蝶依长相清秀,眉目分明,第一眼看过去虽并不算惊艳,但胜在耐看,蝶依性子软弱,为人本分老实,最是遭嫉好欺之人。
红裳昂着头,言词厉色地训斥道:“都说了爷屋子里讲究,不能瞧见一丁点灰尘,便是那犄角窝里也不能放过,你自己过来瞧瞧,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都算些什么?是不是趁我不在伺机躲懒呢,瞧着老实巴交的,原也是个满肚子坏心眼地。”红裳满眼透着轻蔑,又见蝶依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地,只觉得碍眼,便伸手点着蝶依的脑门子讥讽道:“整日里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难道是想要博取谁的怜爱不成?”
蝶依听罢连忙摇头,小声呜咽着:“我···我没有···”
红裳冷笑道:“谅你也没这个能耐!”又见蝶依木头一样立在那里,便怒斥道:“那还杵在这里是要当门神不成,还不赶紧去干活,记住:这个屋子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地面要跪着擦洗,一个时辰过后我来巡查,若是还不令人满意,我便要你好看!”
春生见那红裳一脸趾高气昂的模样,直觉得令人生厌,心道:这般盛气凌人,尖酸刻薄,容不下任何人,简直把所有人都给得罪了,待往后若是哪日失意了,定落不着好去处的。
这斗春院丫头婆子众多,但主事的无非就那么两个。大丫鬟配有两名,便是夏铭与年初提上来的红裳。夏铭处事稳妥,为人公正公道,公私分明,是以得人信服,便是这斗春院里大多事情这沈毅堂亦是交予她处置。这红裳上位不久,根基不深,且她满脑子惦记着屋子里头的事情,只要是那主子爷的事情,她总爱霸着占着,算是爷跟前的贴身奴婢了。是以,虽同处一等位置,但大家常认为这夏铭是院子的管事,而这红裳顶多是屋里的主事。
斗春园里另配有二等丫鬟四名,三等丫鬟六名,另婆子四个。二等丫鬟乃归莎,莞碧,堇夕以及新来的蝶艳四人,其中新来的蝶艳负责侍奉茶水点心,归莎,莞碧负责书房的整理,另有堇夕与红裳负责沈毅堂的贴身伺候及晚间守夜。
六个三等丫鬟乃采霓,清芷,蝶依,小蛮,香桃及春生等人,其中蝶依与小蛮负责正院的打扫,采霓及清芷大部分跟在夏铭身边使唤,多为外院走动,而香桃及春生负责跑腿打杂。
四个婆子以陶嬷嬷为首,陶嬷嬷乃沈毅堂的奶娘,与沈毅堂关系亲厚,掌管着五房的库房大权,便是那夏铭红裳也得敬着几分。
院子里人口繁多,却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正是因为这人口众多,关系复杂,这红裳身居高位却不懂以理服人,整日里狐假虎威,仗势欺人,众人忌惮她明面不说,却都暗自记在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