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柳进来之际只隐隐瞧见那大红锦绸床榻上躺着一个伟岸身影,思柳低眉赦目,不敢随意张望,只来到苏媚初身前,见房中情景,想来今夜便是如此这般度过了,一时间有些心疼自家小姐,又不敢断言,只低声劝道:“小姐,思柳替您梳洗更衣吧,时辰不早了,明日还得早起去向国公爷老夫人请安呢!”
苏媚初只一直注视床榻上之人,背对思柳道:“我省得,你快去端些热水来,我先侍奉夫君洗漱。”
思柳端水了进来,那苏媚初竟然亲自接了过来,只道:“你先下去休憩吧,这里我来伺候便是。”
思柳一愣,随即又瞧见自家小姐面上竟是跃跃欲试的欢喜样子,便是新婚之夜落得如此境地,无人掀盖头,未曾共饮合卺酒,甚至连那正眼都未曾瞧上一眼,还得巴巴清理酒醉后的局面,但凡有一点珍视便不会落到此等境地的啊!可是又观自家小姐,哪里又瞧见有半点不快呢?思柳心中一时不平,又有些疼惜,却终是无法,只得听命退去了。
却说这苏媚初拧干毛巾凑近替那沈毅堂擦拭洁面,一时两人靠得极近,苏媚初一低头,便见那心念之人的眉眼距离自个不过咫尺间,那温热的气息喷打在自个脸上,苏媚初一时脸红心跳。
又伸手去触摸,那沈毅堂五官生精致俊美,鼻梁高耸坚毅,生的一双剑眉,威风凛凛,不笑的时候有些唬人。但是幸而生的一双桃花眼,眉目自含深情,生生隐去了那股子凌厉气质,眼睛黑白分明似醉非醉,让人心神荡漾。
想当初,这苏媚初便是一眼陷入了那双迷离的双眼里,一时无法自拔。
虽这苏媚初一方面心中也有些埋怨新婚之日便这般被草草唬弄了去,但另一方面却也心疼这沈毅堂一整日为新婚应酬被灌醉如此,想到来日方长,日后有的是时日慢慢补回来。且临行前母亲特意叮嘱她莫要与夫君耍脾性,万不得像平日那般骄纵耍横,倒也渐渐地放下了心中的成见。
苏媚初伺候完沈毅堂洗漱,又笨拙的替他除去了外衣,扶着沈毅堂躺好,便又细心地替他盖好被子。这苏媚初生的娇小羸弱,一通大阵仗下来,早已是气喘吁吁地了,到后头早已筋疲力尽。见把夫君侍奉好了,便放下心来,只觉得两眼打颤,胡乱解下头上的凤冠,又退了身上的嫁衣,便意识模糊的躺在沈毅堂身侧跟着一同睡去了。
一夜无碍。
整个凝初阁灯火通明,红烛摇曳,新房里静悄悄地,一派沉寂,外边伺候的人倒也乐得清闲安心,纷纷卸下心房,各自做好自个的值守。
待到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整个沈府还未待苏醒,凝初阁的新房里蜡炬成灰,只听见有人喉咙沙哑的低声唤了几遍水,却无人听见。原来是这沈毅堂前日宿醉,这番只觉得头疼欲裂,口干舌燥。
平日里这沈毅堂榻前皆有人贴身侍奉,随身侍奉的人皆是万分警醒,便是翻个身的动静都有人上前查探,生怕怠慢了去。而此番在这凝初阁里,一方面时辰尚早,众人皆还未苏醒,一方面这贴身侍奉的乃苏媚初身边的丫鬟,皆是由扬州千里迢迢远行而来的,又经历操心劳力的这等大阵仗,难免劳累,一时睡深了去。
这沈毅堂无意识的叫唤了几声,见无人应,只觉着愈加舌敝唇焦,不消片刻,便悠悠转醒,只觉得脑门儿像是快要炸开了似的,生生扯的痛,一时又口燥唇干,头昏眼晕,只觉得心中一阵急火攻心。正预备大发雷霆,却忽然瞧见身旁躺了一个面色苍白,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女子。
沈毅堂一时被唬了一跳,又细细瞧来,只见那满脸粉脂口脂乱作一团,只觉得脑门生生的疼,怒不可遏的掀被而起,大肆咆哮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外间思柳值夜,正酣睡间,忽然听见里边那沈毅堂咆哮喊人,只吓了一跳,幸好这日特殊,为方便侍奉乃是和衣而睡,此番直接从床上跳起来,匆匆赶去,只见那屋里有一男子正瞪眉瞠眼,面露凶火,好不唬人。
又见那床榻上的苏媚初方才悠悠转醒,一脸迷茫无知模样。又观那苏凝初脸上仪容不整,一脸红白之物堆作一团,这思柳只心头一跳,一时不知道先上前伺候哪个。幸好后头听见动静又有两个丫鬟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这思柳便赶忙着上前伺候那沈毅堂穿衣穿鞋,洗漱梳洗,后头两个立马去伺候苏媚初起床。
外头听到动静顿时一阵兵荒马乱,乱作一团。
这沈毅堂这才忆起原来此番乃身处在自个的新房之中,昨日宾客众多,勉不了把酒作陪,这沈毅堂原本就不乐意这门亲事,自是迟迟不愿意踏入那新房中,遂与众人把酒寻欢,肆意取乐,直至酩酊大醉,不知人事呢。
此番醒悟过来,见那新娘子果然长得相貌平平,其貌不扬,又仪容不整,一副蓬头垢面的姿态,愈加不喜。又见随身伺候的丫鬟个个呆头呆脑,手拙蠢若木鸡,心中愈加不痛快。只全程阴着一张黑脸怒目而视,一时思柳等人竟是不敢再上前伺候。
那苏凝初见状立即上前道:“夫君,我来侍奉您!”
沈毅堂却是视而不见,只横眉怒目的自行推开了上前的苏媚初,面目不善,竟又径自推开了房门,一刻都待不下去了似得直直地走了出去,那苏媚初顿时脸色一变,眼眶一红,竟一时潸然泪下,只觉得苦不堪言。
那杨大与杨二两兄弟候在外头,一时听得胆战心惊,见这沈毅堂衣衫不整的径自从新房中出来了,来不及多做他想,只噤声赶紧跟着上前伺候。
后头那锦绣闻得这般动静简直是触目惊心,见这大早上雨露深重,便立即把早就备好的新衣送了上前,杨大接了,与那杨二一边跟着一边伺候着穿戴,只觉得手忙脚乱,却又战战兢兢地。
却说这头春生在外院守着,原本与那双卉二人轮番值守,那春生守上半夜,春双卉守下半夜,只这一整夜过去了,也不见那双卉过来,便想定是睡过头了。
春生不好计较,便自个生生挨了一整夜,只在半夜里打了个盹儿,这会子总算挨到了天亮,只觉得总算是到头了。却听到正院里好是一番大动静,随即有丫鬟匆匆跑来命她立即前往厨房准备传早膳,春生匆匆的去了,只回来通报之际忽地在二进门处与人撞了个满怀。
春生本就睡眼朦胧,一抬头便瞧见一张暴跳如雷的凶煞脸,一时间,只觉得瞬间清醒了过来。
第38章 遭罪
这沈毅堂头疼欲裂,又浑浑噩噩的,一大早便极为不痛快,本就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见了谁都觉着碍眼。
此番还没来及撒火,便有人上赶着撞上了上来,顿时怒目圆瞪,抬起脚便一脚踹了上去,直气急败坏地怒骂道:“好个没长眼地混账东西,一大早便个个惹得爷心里头不痛快,小心赏你们几顿板子给发卖了去!”
这春生还未反应过来,忽然间胸口便被挨了一脚,被踹得往后倒退了几步闷声跌倒在地上,只双手揉着胸口竟疼得说不出一句话了。
那边杨二还跟着一旁数落道:“怎么眼睛那么不好使,如此冒冒失失的也不看冲撞了谁”
说着说着便见躺在地上的人有些眼熟,便又凑近了几分,见这冒进的小丫头竟然是爷院子里喂养鹦鹉的那个唤作春生的小丫头,一时大吃一惊,生生地住了嘴。
这沈毅堂其实原本是个怜香惜玉之人,平日里待院子里的丫鬟们个个是和颜悦色,极少动怒的,此番确实是怒气攻心,原就是个称王称霸的性子,发起火来任谁见了都难免心有余悸,这小丫头也是倒霉,生生撞在了这枪口上。
这杨二一时心中感慨,欲上前搀扶,又见那沈毅堂怒气冲冲地走远了,一时也顾不上春生,行色匆匆的跟了上去。
这沈毅堂乃成年男子,本就孔武有力,再加上怒气上头更是用了十足的力道,这春生不过还是个九,十岁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只一时跌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觉得从胸腔里钻出生生的疼意,额头上冒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还是原本跟在后头的锦绣见情况不对,又返了回来,却见那春生一脸惨白的躺在地上,□□的双手揉着胸口,立即上前抱着春生道:“我的个天啊,这是怎么呢!”
便又立刻喊人过来,吩咐两个丫头上前搀着春生进了屋子里。
那双卉睡眼朦胧地醒过来便见春生一脸苍白的被扶了进来,一时瞌睡全无,大惊失色,上前问道:“春生,你这是怎么啦,可别吓我”
此时春生已经缓了过来,只无力的摆手道:“我无碍,莫要担心”
一时抬了抬胳膊,只“呲呲”抽气,竟然引得胸口发疼。
双卉上前帮衬着解开春生胸前的衣裳,只见胸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青紫色的大脚印子,肿得老高,一时触目惊心,双卉瞧见了,忍不住鼻尖一红,潸然泪下。
待双卉知道了事情缘由,一时无比自责,只悔过道:“都怨我,都怨我,若不是我躲懒睡过了头去,怎会害得你遭了这般罪受。”
一时又埋怨起那位施暴者,只恨恨道:“便是哪房主子也不见青天白日里这般作践人的,春生,你生的这般玉质兰心,他怎地忍心下脚?我原先还听姐姐们说起,只道是位温文尔雅之人,却不想竟是这般心狠手辣之”
春生只一把捂住双卉的嘴道:“嘘,你小声点,让旁人听见了还想不想活了”
双卉原也是怒气上头,情急之下方才说出这些话的,待刚说完这才意识到这等背地里瞎编排主子闲话可是犯了府中的大忌,一时有些戚戚然,却又忍不住嘴硬道:“本就如此。”
又望了望春生,拉着她的手道:“我只不过是气不过把你踹得这样凶狠,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些话只对你说说,不会让他人听了去。”
待春生歇息缓过神来,便禀了锦绣姐姐回了斗春院里,这春生乃是在凝初院里帮忙受的罪,锦绣处事周全,便派人把她扶着亲自送了过去,又见正院里正糟糟杂杂,一时无暇顾及此等小事,便私底下打赏了些金裸子及首饰,准备事后在与夫人报备。
却说这沈毅堂一大早上便不得清净,脑子里突突的扯得生疼,酒醉最是难受得紧,想回自个院子里在寐会儿子,又忽然想到这里距离那揽月筑并不远,这些时日繁忙,已有几日未曾去瞧过那林月茹了,一时念起,便改道往那揽月筑方向而去。
此时天刚微亮,万物初醒,空气清新,林子里弥漫的晨雾渐渐散开。行走在林间的小道上,只觉得一时神色清爽了起来。每到这个时辰沈府里的下人们便开始活动了,院子里有人在清扫落叶,厨房里早起的婆子正在烧热水预备早起的膳食。
沈毅堂天才微亮便出现在了揽月筑,那清扫院子的小丫头回身瞧见了只大吃一惊,立即恭敬屈身行礼道:“主主子爷!”
一时又手忙脚乱的放下了手中的扫帚,欲回院里通报,却见那沈毅堂摆了摆手道:“你忙你的,爷自个儿进去。”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往里走。
待绕过游廊,进了里头的正院,恰好见到那玉迭正轻手轻脚地往正屋里头出来,转身瞧见本该在正房里新郎官猛不丁的出现在了这儿,只吓了一跳,立即弯腰行礼,却见那沈毅堂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小声“嘘”了声,玉迭便生生收住了喉咙里的问候声。
沈毅堂压低了声音问道:“姨娘这会子可是还未醒来?”
玉迭恭顺答道:“是的,这会子才刚刚寐下睡熟了。”
沈毅堂往那正屋里瞅了一眼,皱眉疑惑道:“晚间睡不好么?”
玉迭忧心道:“回主子爷,近来姨娘肚子闹腾得厉害,吃不好睡不好,吃了便吐,便是夜里也总得起来好几回,直到这天蒙蒙亮了这才睡去。”
沈毅堂听了眉头皱得愈加厉害了,只噙着双眼往里走,道:“我进去瞅瞅!”
这沈毅堂进了屋,满屋子静悄悄地,见屋里摆设雅致舒坦,不奢侈不华美,却无端让人觉着风雅舒服,又见一进来便闻得一股清冷暗香,令人神色舒缓。待往里走,见临窗设有一帷帐绣床,挂着淡雅锦绣帷帐,上边绣有月季花纹图案,清新雅致。旁边设有富贵开花的文案的古木小几子,上边摆放着痰盂,茶水一应物件。
沈毅堂走近,伸手轻轻掀开帷帐,只见那林月茹侧身正背对着睡得香甜,身上盖着一床锦纹被褥,脸蛋儿微红,一手搭在腰间抚着腹部一手垂在身侧,一脸温顺乖巧的模样。
沈毅堂心中一动,只解开腰带,退下衣袍,掀开了被角,在林月茹身边躺了下来。
第39章 风暴
这沈毅堂躺在床榻上,闻得被褥中一阵清甜奶香,忍不住用力嗅了嗅,又见那林月茹睡熟了,面容恬静安详,只觉得心里一阵舒坦,大手一伸,只把身前乖巧的人儿一把揽在怀中,一时软玉在怀,温香盈齿。
沈毅堂本就头疼脑涨,一早上便又怒火攻心,只觉得疲惫不堪,此刻待在这里便觉得清净舒心,不过片刻便熟睡了过去。
那林月茹待沈毅堂进入被窝之际便早已清醒,只是装作熟睡,一时不敢睁眼。她怎么也没有料到,原本应当身居在那凝初阁新房中的人怎地待她一觉醒来便出现在了自个身旁呢?是幻觉么?还是错觉呢?
待到身侧之人渐渐呼吸平稳了,这林月茹终是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见那张日思夜念的脸果然就出现在自个眼前,一时胸中又酸又涩,却又满腔热流,伴着那温热的气息涌入全身。
其实近来这林月茹日子并不好过,于身体上,近来身子是闹得最为厉害的时候,孕吐之厉害,简直是食之无味,便是强迫自个吃些东西不过片刻又被吐了个干净,不过才两个多月,这林月茹硬生生的瘦了一圈呢。
于心理上,却也是林月茹长这么大以来,最为艰难困苦之际。这林月茹原本就是个清高气傲之人,又自持才情,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才情样貌又方可并存,在加上原本就出自殷实之家,骨子里流露着的自命不凡便是与生俱来的。
原本就不乐意与人为妾,如此委身于人,被困在这一方宅院中勾心斗角的了此一生。却不料遇到了这沈五爷,她觉得,或许这沈毅堂便注定是她生命中永远逃不开的结,逃也逃不了,避也避不开。
不愿去想这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才使得这原本身处新房中的沈毅堂出现在了自个跟前,也不愿去想往后妻妾同堂自个儿将会处在怎样的境地,更不愿去想宅门深深最终自己会走到哪一步。此刻,她只想安安静静地闭上双眼,用心享受这难得的温馨静谧时光。
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圆满。
这揽月筑一片祥和安静,却不知那边凝初阁却是早已一片兵荒马乱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那流言蜚语就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快的传遍整个沈府,却不知这五房院里早起所发生的事情一早便传到了那世安苑呢。
在凝初阁里,那苏媚初只趴在床上嘤嘤哭泣,原本满心欢喜的盼着嫁到这元陵沈家来,一路爬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只为与那心上人长相厮守,可是这会儿才发现一切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而已。
那沈毅堂看她的目光带着满满的鄙夷不屑,深恶痛绝,哪里是新郎瞧见新娘的目光,分明是见着仇人一样,一想到那沈毅堂如此看待她,她只觉得一颗心揪着,生生的痛。
苏媚初一时生无可恋,只凄然道:“我要回家,我要回扬州去···”
那一旁劝解的思柳听得心里头突突直跳,直道:“小姐,千万莫要这般胡言乱语,这叫有心之人听到可如何是好啊!”
又在一旁费尽心思的开解道:“姑爷早起发怒不过是起床气呢,毕竟昨晚喝得那般酩酊大醉,不然怎地衣衫不整的便直径出去了,想来必是还未完全醒酒呢!”
那苏媚初听了哭声见小了。
这思柳见机便又奉劝道:“小姐昨夜劳心劳力,衣不解带的侍奉了姑爷整整一夜,若是让姑爷知道了,定会心怀感动的。”
又道:“等会到了时辰姑爷定会过来带着小姐去给老夫人磕头请安的,这会子小姐哭得满脸花猫似的定会惹人不喜的,今日乃新婚头一日,咱们得开开心心,和和睦睦的,便是那老夫人见了也定是会喜欢小姐的,更别说姑爷呢?”
那头苏媚初听了,只犹豫问道:“他当真会喜欢么?”
思柳用力点头道:“定会的,小姐这般伶俐可爱,哪个会不喜。”
这苏媚初听了,只觉得心中稍稍宽慰,便又觉得那思柳所说的言之有理,这初来沈家,便哭哭啼啼定会引人不喜,待他人闻了去,指不定怎么编排呢?遂连忙爬起来拭泪。
毕竟她是这五房的正头夫人,往后便是这院里的女主人,母亲说过,得拿出主子的气派好生打理好自个的院子,若是院中一派和睦安宁,便是那院里的爷们也定会高看一眼的。
想到那沈毅堂,这苏媚初心中可谓是几经复杂,一时间爱慕有之,埋怨有之,不知何时,竟也凭添了几分惧怕在里头。
这思柳劝了苏媚初梳洗妆扮,便吩咐人取了备好的新衣过来,乃是一身大红色锦缎裙,外罩着一件红色双孔雀开屏绣云小袄,边缘滚着金丝缀,好不华丽喜庆,光彩耀人。又亲自到随行备好的八宝盒子里取出一对金累丝镇宝金钗,堪堪可配得那身新人红裙。
这思柳看似据理力争的奉劝着苏媚初,实则心中诸多不安,那个姑爷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好相处之人,自家小姐生性纯良,若是那沈毅堂并非良人,这自家小姐往后可怎么办呢?
思柳趁机外出打探一番,得来的消息令自己生生打颤:原来这姑爷屋里早已纳有一位得宠姨娘,并且还早已有孕在身。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侍奉的通房,这还只是在元陵,在那京城宅子里更是莺莺燕燕一屋子。思柳见所得来的消息竟是这般不尽如人意地,一时满脸愁容,虽早有耳闻那国公爷之五子生性风流,此刻却道当真是眼见为实。这般情多风流,若是这被小姐知道了,可怎生了得?尤其是那位姨娘那里···
光这般想着,这思柳脑海中早已上演了一番暴风雨将至的戏码。
这苏媚初端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见自己绸缎云锦加身,金银珠宝在侧,却依旧改变不了自个相貌平平的事实,想到那沈毅堂拥有天人之姿,而自己如此平庸至极,竟一时自惭形秽,生出几许自卑感来。
又在房中盼望许久,眼看就要到了往那世安苑请安的时辰,仍然未瞧见那沈毅堂的身影。
这苏媚初一时有些焦急,又有些担忧,生怕那沈毅堂不会出现,待等了又等,眼看时辰到了,预感那沈毅堂不会出现了,终是心焦气躁起来,直把心中最后一丝理智也给丢掉了,苏媚初后知后觉的气得起身道:“好,当真是好极了,新婚之夜将我抛下便算了,此番与那长辈请安也要丢下我,他沈毅堂究竟是把我当做什么呢?”
这苏媚初原地来回走了几遭,简直是越想越气,竟怒目切齿道:“此番他不来找我,我便去找他好呢!”
说着便愤然起身往外走去,竟是一副破釜沉舟的模样。
这思柳大惊,简直不知是该拦还是不拦,这拦么,可眼看与长辈请安的吉时已过了,未免落得不忠不孝的名头。这不拦么,此番任由那苏媚初胡闹下去可不得一发不可收拾呢。
思柳一时纠结不知如何是好,便见那头苏媚初早已逮了丫鬟命道:“你速前方带路,本夫人亲自前往那斗春院便是!”
思柳赶紧上前拦住,道:“小姐,那姑爷此刻···此刻并不在那斗春院中···”
那苏媚初质问道:“那他现在人在何处?”
原来这思柳早早便派人去前去打探了一番,得知那沈毅堂根本不在自个院里,自打从凝初阁出去后便直接去了那揽月筑,便是到这会子还仍未瞧见出来呢。只是,这叫自个儿如何开的了口呢?
思柳张了张嘴,却是道“姑爷他···姑爷此刻····”竟是一时不忍道出。
还是那锦绣现身直接干净利落的道出:“主子爷这会子正在那揽月筑呢!”
向那苏媚初恭敬请安后,直谏言道:“那林姨娘素来好手段,仗着肚子里怀着爷的骨血便整日拿乔,可好生气派着呢,只千不该万不该在太太入门头一日便如此费尽心思笼络住主子爷,这不是生生让太太没脸么,太太乃一房女主人,是该好好整顿一番,得好好震慑住那种恃宠而骄之人才好啊!”
这苏媚初被锦绣连番的话语惊得一阵惊骇,这···这沈毅堂屋内何时纳有姨娘呢?并且还有孕在身?为何她从未听说过?她只听闻那沈毅堂周遭纳有通房随身侍奉,这自古男子三妻四妾皆为正常,男子自知人事起身边伴有贴身侍奉的房中丫鬟也是尚可接受之事。只是但凡世家大族尤为讲究,极为严格遵循大俞的婚礼制度,即:婚前不可纳妾,若硬要如此,便会认定乃家族中礼仪教养不严苛,是以举凡簪缨世家极为忌讳的。
最为重要的便是,这让刚入新门的苏媚初如何自持,这不是被生生打脸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