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兄妹二人盼了一整日, 想要盼着能够跟她碰上一面, 未料, 盼了一整日,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只一脸意兴阑珊的回了。
王婉君此番来信,是想要邀请纪鸢明日去王家做客,她们来京快一年了,除了每月书信往来,统共就见过那么一回,王婉君说想她了,也说哥哥正在为来年春闱做准备,就年底这几日有几日清闲,待过了年,立马就要闭关温习了,想要在年前大家聚聚。
末了,又在信中意有所指的提及到,说哥哥若是考中了,也该说亲了,听说,母亲正悄无声息的在替哥哥物色,王婉君说,若是纪鸢能够做她的嫂嫂便好了。
山东民风开放,没有京城这般严苛的规矩,婉婉向来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一封信写了厚厚的四五页,临末尾时,还有些依依不舍,舍不得收笔,纪鸢见了,淡淡的笑了,在这无力无助的时刻,只觉得瞧见到了一抹温暖的阳光,总该令人心生暖意的。
纪鸢盯着手中这厚厚一沓的来信,想到王家,想到师兄,想到这刻不容缓的时刻,垂眸良久,只忽而冲着菱儿道:“菱儿,明个儿去王家玩玩,可好?”
这日纪鸢心事重重,菱儿正愁着该如何给她家姑娘解愁呢,见这会儿姑娘主动提及了,菱儿心里顿时将那婉婉姑娘好生感激了一番,连连道:“好啊,好啊,还是端午那日见到婉姑娘的,她月月给姑娘来信,姑娘早就该去寻婉姑娘了。”
***
第二日一早,纪鸢特意去跟尹氏报备。
尹氏自然欣然同意,一边是杜家那边,一边是王家这边,这两家皆是她中意的,她正要准备两手抓的,闻言,只笑道:“眼看便要到年根上了,是该热闹热闹,回头,也可将王家那姑娘邀到府里来玩玩,我见过那丫头一回,是个伶俐可爱的。”
当日,尹氏便抓了一把钱,打发西门的婆子去寻了一顶轿子来,好生叮嘱了一番,纪鸢便乘坐着这一顶四人小轿去了王家。
这日,王家大房王老爷同僚宴请,大房一道前去赴宴了,二房王夫人蔡氏在家中,纪鸢便先随着王婉君一道前去给蔡氏问安。
蔡氏三十五六,圆脸丰满身形,生得不算特别出众,却十分有福相,瞧着十分平易近人,这一点,在女儿王婉君身上得到了真传。
从前小时候在山东时,蔡氏便与小纪氏交好,因纪鸢生得伶俐软糯,深得蔡氏喜爱,小时候最爱将纪鸢搂在怀里一通揉着,并扬言道:“这么标致好看的小姑娘,若是投身在咱们王家便好了,瞧瞧我们家那个,胖得跟只小猪似的。”
那个时候小婉君跟纪鸢不对付,听了,只气呼呼跑过来要将纪鸢挤走,往蔡氏怀里钻,小纪鸢就逗她,跑过去牵小师兄王淮临的手,小婉君见了更气了,又忙忙手忙脚乱的追过来跟她抢哥哥。
每每总能逗得所有人哈哈大笑。
转眼,一个个都长子这么大了。
***
王婉君跟纪鸢成了小姐妹,亲得就跟一个人似的,坐在一块儿都要拉着对方的手,蔡氏见了,心里头自然十分欢喜,拉着纪鸢的手,不住细看,越看越喜欢,道:“这才几年功夫,鸢儿竟出落得如此标致了,当真是一顶一的美人胚子,比你娘当年生得还要俊俏。”
边说着,边将纪鸢拉到身旁坐着,纪鸢跟王婉君一人坐在一边,王婉君亲热的挽着蔡氏的手,冲纪鸢道:“鸢姐姐,将娘亲让你一半,现在我就不跟你抢了。”
蔡氏听了,顿时指着婉婉的鼻子笑骂道:“你还说,小时候那心眼简直比针眼还小,什么都爱跟你鸢姐姐抢,闹了不少笑话吧。”
纪鸢听了,顿时一阵忍俊不禁,只笑着道:“也不能全怪婉婉,也得赖我,我小时候皮,有事无事就爱逗婉婉玩闹,娘亲时常说,你看你皮的,连人家婉婉那样乖的乖小孩都被你给整得来了脾气,再皮下去,就再也没有小姑娘愿意跟你玩了。”
蔡氏闻言,亦是乐不可支道:“你们呀,一个是心眼真小,一个是真皮,倒是歪打正着,凑成对小姐妹了,瞧瞧,自昨儿个从戴家回来后,这丫头就念叨了一整晚,瞧着那亲热劲儿,哪里瞧得出来小时候竟是各自不待见的呀。”
纪鸢与婉君听了,各自掩帕偷笑。
蔡氏见纪鸢从小时候那样一个调皮顽劣、天真烂漫的小姑娘蜕变成了现如今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面上欣慰的同时,心里多少觉得有些…复杂。
好是好事,可作为一个母亲,倘若放在自个女儿身上,蔡氏到底是会要心疼的。
倘若纪家夫妇还尚在,该是多么幸福的一家子哟。
思及至此,蔡氏只一脸怜惜的拉着纪鸢的手道:“上回你来府时,我正好外出,未得一见,心里念叨了好些日子,如今总算是瞧见了,在伯母这儿便同在自家一样,莫要拘着,婉婉来京这么久,她大伯娘教导严,也鲜少外出,日日被闷在屋子里,没有几个知心朋友,要不,鸢儿便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吧,你们二人在一块儿也好有个伴。”
蔡氏话音将落,只见王婉君立马跳了起来,只一脸兴奋道:“是啊是啊,鸢姐姐,你就住在我这里吧,我一个人可无聊死了,你住我这会儿,我定日日好生侍奉着你,将你当菩萨似的给供起来,成不成?”
蔡氏见她说话不着调,立马用眼睛去瞪她。
纪鸢笑着,正要说话,忽而门口的帘子被人从外头拉开一角,有个丫鬟跑了进来,禀告道:“夫人,大公子来了,说来给您请安。”
蔡氏听了,顿时气乐了,心道,往日成日里拘在书房,便是派人去请,也难得请到他移架,有时她亲自熬了汤送去,也时常被催促着,嫌她耽误他看书了,这会儿,人前脚才来,后脚便巴巴撵上来了,要不要这么明显?
蔡氏心里只有些无奈,面上却未显,只微微挑眉,装作一脸淡然道:“快将大公子请进来吧。”
转头便冲纪鸢道:“你临师兄来了,鸢儿有一阵未见了吧,他呀,来年便要参加春闱考试了,今年一直居住书房里温习,鲜少外出,今儿个准是听说你来了,便立马过来了,到底打小最是疼爱你的——”
正说着,一只修长的手掀开了帘子,王淮临缓缓踏了进来。
***
对方穿了一身简单的蓝色直缀常服,腰上系着简简单单的织金带,不算华丽,却十分精致,身上披着一件银色狐毛裘衣,进屋便将披着的裘衣脱了,立马便有丫鬟取着搁置在了一边。
王淮临一进屋,便飞快抬眼往纪鸢方向瞧了一眼,随即,咳了一声,只大步走了过来,冲着蔡氏请安问礼,这才抬眼看向纪鸢,笑着道:“小师妹来了。”
王淮临眉清目秀,英俊面善,笑起来,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顿了顿,又笑道:“我方才经过母亲院子外时,听说丫头们提及纪姑娘,纪姑娘,只以为是听错了,没想到当真是小师妹来了,小师妹何时来的?”
蔡氏闻言,只似笑非笑,道:“哦,我还以为你是听到鸢儿来了,才舍得放下你手中那几本书,特意赶来的。”说着,又冲拍拍纪鸢的手,打趣道:“看来,他之前竟是不知你来了。”
王婉君听了,看了蔡氏一眼,立马吱吱笑了两声。
纪鸢脸微热。
王淮临右手握拳,放到唇边咳了一声,没有搭理蔡氏跟王婉君,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了纪鸢一眼,一阵失笑后,随即坦然笑道:“便是听了小师妹在此,特意赶来的又如何,小师妹又不是旁人,这么久未见,自然当得起儿子亲自赶来一见,母亲就甭打趣儿子了,婉婉指不定比我还要高兴激动呢。”
说罢,又看了看纪鸢,一脸关心道:“小师妹,近来可还好?”

第88章 088

“我高兴我激动, 那是我的那一份,哥哥高兴激动是哥哥那一份,还是莫要与我的混为一谈才好, 再者, 哥哥往日可不是这样的, 怎么鸢姐姐一来,哥哥就变了样了?”
王婉君乐呵呵的在纪鸢跟前揭哥哥王淮临的底。
王淮临笑着瞪了王婉君一样, 笑里藏着刀。
王婉君连忙去扯纪鸢的袖子,道:“鸢姐姐,你瞧, 哥哥竟还瞪我。”
纪鸢微窘,过了好一阵只得微微笑着冲王淮临道:“多谢师兄关心,一切…一切都好。”
见到师兄王淮临,纪鸢自然是欣喜的, 只是,见到长辈蔡氏跟婉婉二人明晃晃的打趣,纪鸢多少有些…不大自在。
面上虽有些大不自在, 不过心里却忽而…一松, 许是正是从这番打趣间, 发现了一些端倪。
她是女子, 又是晚辈, 有些事儿, 既不能主动, 又不能表露得太过明显, 纵使她有心,可是有些事儿并不是一厢情愿便能成事儿的。
蔡氏是个长辈,亦是个书香门第出生的太太,行事做派多少是有些分寸的,有些话是不会胡乱出口的,倘若出口,约莫…是有某方面的意思吧。
兴许,恰恰能与纪鸢的意图不谋而合。
***
话说纪鸢跟王婉君一左一右陪在蔡氏屋子里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王淮临便坐在底下安安静静的笑着听着。
蔡氏问起了鸿哥儿,问起了她的姨母尹氏,得知尹氏有孕,蔡氏面带欣喜,过了好一阵,只缓缓道着:“我听婉婉大伯娘提起过,说是见过你姨母一回,说起你姨母,便是连我那个向来严谨不爱说好话的大嫂都忍不住好是一通夸赞,想来跟你娘亲一样,都是个和睦的,鸢儿,你姨母身子可还好,咱们既是老乡,又因鸢儿得缘,理应前去探望一二的,正好,婉婉大堂姐有孕,上月特意托人从老家送了些个开胃的特产来,再过两日应该便要到了,改明儿个给你姨母送些去,不知方便与否?”
蔡氏笑着看向纪鸢,似乎意有所指。
纪鸢愣了片刻,随即忙道着:“方便,自是方便,姨母今儿个还提起了伯母跟婉婉,说婉婉可爱伶俐,让婉婉一道去玩呢,姨母身子不便,又日日困在院子里,亦是无聊的紧,伯母若是能前去的话,姨母定会开心的紧。”
“如此,便这般说定了。”蔡氏说着,见底下的儿子面带喜色,便笑着道:“行了行了,你们几个小的一起去玩吧,就不用特意拘在这里陪着我了。”
说罢,便特意打发王婉君跟纪鸢,让她们俩小姐们说话聊天去了,见王淮临也起身跟着,却又特意对着王淮临提醒着:“临儿,开年便到春闱了,功课要紧。”
王淮临脚步顿了顿,随即只摸了摸鼻子,笑着道:“母亲放心,儿子自有分寸。”
说罢,只提步跟了上去。
蔡氏莞尔,只无奈摇头。
为了不耽误儿子学习,原本是想要来年春闱后再替儿子将亲事定好的,可昨儿个听婉婉提到纪鸢,蔡氏当即便反应过来,她们儿子等得,只鸢儿立马及笄,姑娘眼看长大了,怕是等不得了哟。
得了得了,她虽也想过,他日儿子若是会试成功,想要找什么样的儿媳找不着,可毕竟儿子的心思她懂,且她们王家世代家门顺当,归根结底便是在挑选儿媳这一事上慎之又慎,纪鸢是打她儿时便被她相中的,纵使家生变故,可方才冷眼瞧着,是愈发令人满意了。
谁有美满顺当的日子不想过,偏生想要生生绕着道,受着累却挑选一条难走的路呢,人的一生就这么长,还是简单些好,蔡氏是个心宽的,思及至此,心里便开始琢磨着怕是得要将原计划来年在操持的亲事提上日程了。
***
却说王淮临走出来后,远远地只见妹妹王婉君生怕他跟来似的,拉着小师妹飞快的跑远了。
冬日里有风,吹打在她飞起的发梢、衣角,只觉神采飞扬。
王淮临立在原地远远地瞧着,过了片刻,只失声笑了笑。
小厮在一旁殷勤道:“公子,要不要跟上去?”
王淮临默了一阵,道:“不急,且先回书房吧。”
小时候妹妹怕小师妹抢他,护他护得极紧,现如今风水轮流转,生怕他跟她抢小师妹,女孩子家家喜欢聊天八卦,两人大半年未见,怕是有说不完的话,他还是再安心等等吧。
***
王淮临料想得没错。
王婉君拉着纪鸢噼里啪啦,说得口干舌燥,二人互诉近来近况,纪鸢极少出府,除了之前历经王氏那一遭,几乎无甚可说的,顿了顿,想起之前那场大雨,便将自个小院险些被掀一事儿细细说给了婉婉听。
婉婉听了瞪大了双眼,道:“那霍家不是大俞第一国公府么?怎会将如此破烂的屋子给客人住?便是咱们府上,就下人住的屋子漏了雨,母亲屋子、哥哥屋里,还有我的屋子里丁点事儿都没有。”
纪鸢笑道:“你们这院子,不是初来京时刚修缮好的么,这才多久,若真要漏雨了,那还了得。”
婉婉听了觉得在理,可嘴上仍是止不住好生嘀咕了一阵,只道着,过几日定要跟蔡氏一道到霍家好生瞧瞧。
“对了,鸢姐姐,你知道吗,昨儿个大伯娘去戴家,实则是想要替二堂姐相看亲事的。”
王婉君很快便将方才那一遭给彻底丢在了脑后,只立即脱了鞋子,歪在了软榻上,一脸兴致冲冲的冲纪鸢八卦着,双眼里直泛光。
纪鸢见了觉得好笑,亦是跟着她一道脱了鞋上了榻,捏了捏婉婉的圆乎乎的小肉脸,只笑眯眯道:“哦,你大伯母替你堂姐相中了哪家公子?”
“杜…杜家,好像是说姓杜来着,叫杜…杜笙…”
“杜笙?”纪鸢眉头微挑。
“鸢姐姐,你认识?”王婉君一脸诧异的看着她。
“不认识。”想到那日在戴家见到的那位杜氏,纪鸢心里忍不住无奈笑了笑,随即,默了一阵后,方淡淡摇头,似是而非的笑道:“就是觉得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罢了。”
“嗯,确实是个极为普通的名字,不过人倒是生得白净,瞧着斯斯文文的,跟哥哥一样,是个书生,就是个头不高,比鸢姐姐你高不了半个头,没有哥哥生得英俊好看。”
王婉君毫不客气的用贬低对方的方式来抬高自个的哥哥,末了,又拿双眼去瞄纪鸢,贼兮兮道:“鸢姐姐,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纪鸢只似笑非笑的看着王婉君,笑模笑样道:“师兄自然是顶顶好的。”
王婉君哈哈大笑道:“我觉得也是,一会儿我就去告诉哥哥,他定高兴得瞧不进半个字了。”
纪鸢:“…”
***
纪鸢咳了一声,立马转移了话题道:“那杜家与你堂姐的亲事…可是已经相看好了。”
王婉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吧。听娘亲说,对方邀了大伯娘下月初五前去参宴,大伯娘看人极准,我堂姐老实巴交,大伯娘说要配个心思纯良,家境不显的,挑来挑去,就觉得那杜家还成,表姐那日在戴家也见着了那杜公子,回来后一直红着脸,想来亦是中意的。”
纪鸢听了若有所思。
王婉君未曾注意到她的心思,只尤自说了一阵,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脸好奇的问向纪鸢:“对了,鸢姐姐,你那日怎会出现在戴家,你不是极少出过府么,你是不晓得,那日在宴会上瞧见了你,我惊得眼珠子都差点儿要掉下来了。”
纪鸢闻言,只难得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不说。
王婉君眼珠子转了转,顿时面色一变,一脸惊讶道:“鸢姐姐,你莫不是也是在相看亲事吧?”
纪鸢面上微热,拿帕子便要去捂婉婉的嘴,嘴里娇嗔道:“你再大点儿声,是要嚷的整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么?”
“是真的么?鸢姐姐,是真的么,你真的是去相看亲事的?相上了谁,相看得如何了,不成不成,我得赶紧去告诉哥哥去——”
这王婉君说风便是雨的,说着说着,便急红了脸,忽而一脸焦急的跳下了软榻,鞋子都还未穿牢靠,只蹬了两脚,竟急匆匆的要去前头书房给王淮临报信去了。
纪鸢抚了抚额,这个傻妞,好歹问清楚了再去啊,她早已准备好了说辞,有心想要细说一二,竟被生生堵在了喉咙眼,呃,还滋味,还真有些…难以言说。
***
一刻钟后,王淮临便匆匆赶来了,见了纪鸢第一句话便是——
“小师妹,师兄立马便要母亲去霍家提亲,你…你莫要嫁与旁人。”

第89章 089

王淮临走得有些急,衣角带风, 他向来稳重自持, 有条不紊, 无论何事都不慌不乱,打小便是这样。
此刻, 只见呼吸微微有些凌乱, 一缕发丝挣脱出玉冠微微翘起,又见他脖子有些胀红,分明是急急忙忙赶来的。
这幅模样,不由令纪鸢想起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纪鸢调皮惹了事儿, 每每王淮临替她背黑锅, 总是这般一鼓作气的冲到了纪如霖跟前, 梗着脖子向老师主动承认错误的样子,简直跟现如今一模一样。
纪鸢见了,眼微微热了。
对于师兄,纪鸢是喜欢的, 似朋友, 似亲人,或许也能似…将来的爱人,未来余生,倘若能跟他一起白头, 终归也是一桩幸运之事儿。
相比陌生的府邸, 陌生的家世, 陌生的丈夫, 师兄,或许是最好的归宿吧。
最要紧的便是,她能够感受得到,师兄是宠爱她的,蔡氏是喜欢他的,婉婉更加不用说了。
这样的人家,夫复何求。
***
其实,年初刚重逢那会儿,纪鸢还安于现世,压根未曾有过任何心思,她的终身大事,悉数交到了尹氏手中,若非遭遇到戴家那番变故,自个是断不会如此费尽心思…主动出击的。
她知道于王家而言,这并不是最为适合的时候,师兄日前最要紧的是来年春闱。
可是,她别无选择了。
见王淮临直勾勾的盯着她,双眼中似的带着紧张与…急切。
纪鸢报赦,好半晌,脸微微热了,只拧着帕子道:“你…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我又做不得主。”
“师妹,你…难道不想嫁我?”
王淮临上前一步,急急拉着纪鸢的胳膊。
纪鸢心底朝着对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上却娇嗔道了声:“书呆子。”
说罢,一把将胳膊从王淮临手中挣脱出来了,只有些娇羞的背过了身去。
这一声书呆子叫得王淮临面上一喜,只觉得喉咙微热。
小时候,小师妹犯了错,他背了黑锅后,便挺着背,背着双臂,学着老师的模样,有模有样的开始教导起了那个犯错寻人顶包之人,每每小丫头总是一脸不耐烦的嚷嚷着:“知道了,知道了,书呆子。”
这一幕,多年以来,时常会钻进他的梦里。
时光错转,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中似的。
王淮临向来能够克制自持,便是当年秋闱考上后,所有人全部乐得找不着北了,唯有他这个当事人却依然能够冷冷静静的背着双臂立在一侧,面带笑容看着大家欢呼雀跃。
甭说秋闱,便是来年春闱中了状元,恐怕也不及现下来的激情澎湃。
只觉得心口一下子停了跳动,一下子又砰砰砰,好似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似的,纵使心里头对自个说要淡定淡定,可是心中的欢喜如何都止不住,听小师妹的意思,她…是乐意的。
王淮临喉咙上下滚动了一下,激动过了头,只不知该如何表达了,过了良久,只见他握紧了拳头,瞧着像是冷静下来了,可冲着纪鸢的背影,嘴上却缓缓道着:“小师妹,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母亲,让她立即准备去给你姨母提亲。”
说罢,竟难得像是个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往西边的小径走了几步,差点撞上了假山,末了,又及时刹住,朝着相反的方向疾步走了去。
***
“站住,你个呆子。”
纪鸢气得红了脸,立马转过身来,喝住了急急前去的王淮临,道:“你现在去什么去,你要死了啊,我…我要回去了。”
简直被他给气死了。
没脸待下去了。
白长这么高的个,白念这么多的书,头两回见了还以为变聪明了,没想到简直还跟小时候一样,死脑筋一条。
纪鸢直接一把推开王淮临,往屋子里跑了去,一把将门合上了。
王淮临立在原地,呆呆的看着。
过了好一阵,王婉君忽而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假山,从假山后头笑得前俯后仰,简直快要直不起腰来了,一边捂着肚,一边指着王淮临道:“哥哥,哥哥,你是不是傻了呀。”
王淮临瞪了王婉君一眼,被妹妹取笑着,心智这才渐渐缓过神来,未曾有半点不自在。
身体里满满的热涌,仿佛要从脚底一直冲向脑袋。
他立在院子外头,吹了一阵冷风,这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好半晌,只冲着王婉君,道:“快进去瞧瞧,看你鸢姐姐恼了没?”
说罢,只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锭子,一脸明目张胆的巴结。
王婉君放到嘴边咬了咬,又一脸乐呵的交到了王淮临手上,毫不客气的使唤道:“我要吃城北那家叫花鸡,还有——”
“还有城南那家桂花糕,城兮那家炒栗子,城东那家臭豆腐,晓得晓得,你快些去便是,都满足你。”
王婉君这才屁颠屁颠跟去了。
王淮临立在原地,一直盯着那扇合上的门瞧着,过了好久,心道,今儿个确实是太急了,怎么的也得等到…明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