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祖传手艺而已。”林飞谦逊地颔首道。
蔡吉见林飞还在故弄玄虚,便进一步向其试探道,“原来林郎君是家学渊源。说起来本府倒是有一些炼丹问题想要讨教,不知林郎君可有空?”
林飞似乎正等着蔡吉这一句话,于是他在向段芝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之后,便宛如主人一般抬手向蔡吉邀请道:“此地甚热,不若去书房谈,如何?”
“善。”蔡吉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便与林飞一起来到了段芝的书房。
两人各按主宾就坐之后,蔡吉对着丝毫不见生的林飞,探问道,“看来林郎君与仲苗颇为熟识。”
“仲苗喜好机关术,故与吾有过一阵书信往来。”林飞轻描淡写地略过其与段芝的关系后,又跟着向蔡吉反问道,“府君刚才说有事请教林某?不知是何事?”
“就问刚才硝盐之事。仲苗说汝用硝盐与硫磺混合后点燃威力巨大。吾想知道发生了何事?为何府里的小厮会吓得以为院里炸炉。”
“林某先前不过是将硝与磺按一比一混合点燃而已。响声虽大威力却不强。其实,硝、磺、碳混合之法有许多。就看是要易燃、易爆、放毒还是造烟。”侃侃而谈的林飞说道这里突然顿了一顿,跟着平视着蔡吉问道,“若是吾没猜错府君给仲苗的那个方子似乎是想炸开什么东西。”
面对对方话中有话的探问,蔡吉反倒是直言不讳地点头道:“没错。本府就是想用火药炸开城门或城墙。”
“若是如此。那恕林某直言,按府君那方子就算弄上十来斤药也炸不塌城墙。”林飞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何以见得?”蔡吉虽对黑火药很有信心,但对方终究也算是这个时代的专业人士。听听专业人士的见解总没错的。
而林飞见蔡吉态度谦逊便跟着解释道,“府君有所不知,这天下任何城池都有弱点,唯有找准了弱点方能破坏城池。当然若是着以府君的火药,那便能事半功倍。”
找城墙的弱点?林飞的这番论调让蔡吉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世看过的某美剧桥段。即计算出墙的关键受力点,然后在关键位置钻孔,从而墙的承重强度就会降低。一个东汉人会懂胡克定律?这显然有些不靠谱。不过蔡吉却知道在中国的历史上有一个学派对攻城特别有研究。
想到这里蔡吉便将话锋一转道,“本府听人说林郎君家人似乎帮董卓掘过墓。”
“盗墓算是林某的家学。”林飞毫不顾忌地点头应道。
“可本府瞧着不像。”蔡吉摇了摇头道。
“那府君以为林某家学为何?”林飞不置可否的问道。
却见蔡吉突然抬起头注视着对方一字一顿道:“若是本府没猜错的话,林郎君的家学应是墨学。”
第四节 一张船票
“蔡府君说笑。吾等盗墓掘坟之辈,怎会是赴汤蹈刃、死不旋踵的墨者。”书房里林飞戏谑地笑了笑,仿佛对面的蔡吉说了个不怎么好笑的笑话。
然而蔡吉却不为所动地继续自顾自地分析道,“林郎君是否赴汤蹈刃、死不旋踵,本府不得而知。然本府却知,墨家自墨子殁后,逐渐分离为二支。一为‘墨侠’,以‘言必信,行必果,使言行之合犹合符节也,无言而不行也’、‘口言之,身必行之’为信条,坚持墨子殉身赴义、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以绝墨自矫而备世之急之风范。如孟胜、田鸠。二为‘墨辩’,着重钻研《墨经》,辩说文辞之言。林郎君既然不承认是‘墨侠’,那莫非是‘墨辩’?”
听罢蔡吉一番侃侃而谈,林飞脸上的笑意渐渐退却下去。却见他仔细端详了面前的少女半晌之后,忽然抬手鼓掌道,“段氏兄弟曾言,小蔡府君博学多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墨学自汉武之后几近湮灭。能知墨辩存在者更是凤毛麟角。”
蔡吉见林飞变相承认了墨家的身份,便以谦逊的口吻圆了个谎道,“林郎君过奖了。本府也只是早年在洛阳听人提起‘白马非马’一说,这才知天下间有墨辩存在。再一见林郎君精通机关之术,便斗胆猜测林郎君家学乃墨学。”
不过林飞听罢蔡吉所言,并没有去打听她究竟是从何人口中听到“白马非马”一说,而是直接张口沉吟道,“白马,马也;乘白马,乘马也。骊马,马也;乘骊马,乘马也。”
“获,人也;爱获,爱人也。臧,人也;爱臧,爱人也。此乃是而然者也。”蔡吉不假思索地跟着接口道。
林飞眼见蔡吉轻而易举地就接上了《墨子·小取》中的记述,在惊喜之余,脸上也头一次露出了真心的笑容,“看来蔡府君并非叶公好龙。”
“吾也只知这一段。虽久仰墨子大名,却无缘一睹《墨经》。”蔡吉略带黯然地叹息道。这倒并不是蔡吉在故意做作。而是在纸张尚未普及的年代,书卷本就是稀有之物。加之墨家又已势微数百年,此刻若想找点关于墨家的典籍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事实上不仅是东汉,自秦统一六国到清朝的两千年里,墨学基本上是处于停滞阶段,研究墨学的学者更是屈指可数。毕竟墨学特有的理工思维模式,与中国传统的官本位思维模式多少有些格格不入。真让墨学再一次被中华学术界注意的契机是清末的西学东渐。西洋人用坚船利炮砸开天朝大门的同时,西方的逻辑学也随之传入中原。面对这一陌生的学说,中原的夫子们开始翻找古文献以求证明此法古已有之。结果考证了半天,考证出了一直与儒家唱反调的墨家。事实上,墨辩逻辑学是与亚里士多德逻辑学、古印度因明学并肩的古代形式逻辑三大源流。只不过古希腊的逻辑学在西方一脉传承不断完善,古印度因明学借由佛教而传播,而墨辩逻辑学则被尘封了千年之后,才被孔门子弟翻出来撑门面。
当然也正是靠着清末民初梁启超、章太炎、胡适等学者对墨学的研究,上一世的蔡吉才会对墨家产生兴趣。同时这会儿也能与面前的东汉墨者聊上几句。这不,听罢蔡吉的一席感慨之言,林飞当即热情地抱拳道,“蔡府君若是有志研习墨学,林某可送府君一套《墨子》。”
“林郎君如此大方,那本府就厚颜收下了。”蔡吉一听林飞要送她《墨子》自然是喜上眉梢。要知道她之前还在盘算以复兴墨家为旗号,培养一批注重认识论、逻辑学、自然科学的人才为己所用。那曾想瞌睡有人送枕头,这边竟真的跑来了一个墨门子弟。然而激动归激动,蔡吉终究没有即刻就向林飞提出要复兴墨家一事。毕竟林飞不是史书上有过记载的人物,也没有像段氏兄弟那般与蔡吉同事过一段时间。可说眼前这个男子来得太突然也太神秘。在未摸清对方目的之前,蔡吉并不打算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所以这回儿的蔡吉在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之后,便将话锋一转再次向林飞探问道,“不过林郎君,此番来黄县该不会只是为了来教仲苗炼硝?”
林飞眼瞅着蔡吉前一刻还在与自己讨论墨学,后一刻却又一脸波澜不惊地打探起了自己来黄县的目的。心想此女还真是个难缠的角色。不过就是难缠才值得自己来此做大买卖。想到这里林飞立马也换上了一副商侩嘴脸,向蔡吉,“不瞒蔡府君,林某此番来黄县,意在做买卖。”
“做买卖?林郎君莫不是要卖冥器?”蔡吉神色古怪地问道。要知道前一世历史系出身的她对盗墓之类破坏古迹的活动本无好感。更何况林飞要是将冥器拿来龙口商港脱手,那很有可能会被喜好中原奢侈品的三韩人或倭人买走。这让蔡吉在心理上很难接受。
“冥器?”林飞先是楞了一下,跟着便知蔡吉在担心什么了。却见他当即哈哈大笑道:“蔡府君想哪儿去了。摸金,顾名思义吾等只是要金银珠宝。至于玉器,冥器,自是留在墓中。就算真取了出来,又有何人会收?不怕晦气。”
蔡吉听林飞如此一解释,这才意识到眼下是东汉,众多诸侯盗墓的目的是为了筹集军资,而不是收藏古玩。且古人对陪葬用的玉器、青铜器本身还是颇为忌讳的。当然像宋徽宗那样对青铜器有特殊癖好的人除外。眼下既然有了林飞的这番保证,蔡吉在心里踏实之余,又跟着问道,“既然林郎君不卖冥器,不知又打算作何买卖?”
“卖人。”林飞卖了个关子道。
“卖人?”蔡吉愕然地瞪了一眼面前的男子。心想这位仁兄做的买卖还真是没一个正经的。也不知他是打算贩卖儿童,还是贩卖妇女?
正当蔡吉在心中暗生鄙夷之时,那一边林飞却得意洋洋地伸出三根手指道,“没错。林某手中有三百了力士欲寻明主,不知蔡府君可有兴致?”
蔡吉一听林飞原来是要卖兵给自己,不由长舒了一口气。但她转念一想林飞既然做的是盗墓的勾当那他手下的所谓力士岂不就是一帮盗墓贼!?觉得有些怪异的蔡吉赶紧追问道:“林郎君,汝言之力士,可是盗墓掘坟之辈?”
“蔡府君真是一点就通。没错这三百力士皆熟知开山掘墓之术。”林飞说道这儿,冲着蔡吉颇有深意地微微一笑道,“当然挖沟毁城亦不在话下。”
虽说林飞这番介绍乍一听起来颇为诱人。但蔡吉还是谨慎地问道,“哦?既是如此能干之辈。林郎君为何要卖与本府?林郎君不正是以此为生吗?”
面对蔡吉的质疑,林飞却懒散地摆了摆手道:“蔡府君有所不知。林某向来独来独往。这群力士原是家兄的部曲。家兄将其托付给在下后至今不知所踪。林某思前想后,觉得与其让这帮力士跟着在下无所事事,不如为其找一明主相投。”
“若是令兄回来发现汝已将其部曲转卖,这可如何是好?”蔡吉不置可否地反问道。
“蔡府君大可放心。家兄既将这批力士托付给在下,自然生杀借由在下做主。”林飞拍着胸脯保证道。
“三百力士…人还真不少呢。说起来,东莱地贫人稀可养不起太多人啊。”蔡吉轻轻甩了甩长袖嘟囔道。
林飞见蔡吉一副要杀价的模样,当即啧了啧嘴道,“蔡府君能置办起一千重骑,又何虑这三百力士。”
蔡吉耳听林飞提起自己的那一千重骑,不由心生警惕,“林郎君似乎对东莱颇感兴趣。”
林飞却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回应说,“既然日后要做大买卖,自然得先探一探对方的虚实才行。”
“本府对林郎君的虚实也不深哟。不是吗?”蔡吉逮住机会向林飞逼问道。
可谁知林飞却更加狡黠地反问说,“蔡府君连林某的家学都已探出。难道了解还不深?”
蔡吉见林飞开始避重就轻地扯皮起来,便知今日多半是只能打探到这种程度了。不过正所谓来日方长,只要对方还想同自己做生意,还想搭自己这条线,那就总会有弄清楚对方底细的一天。更何况三百力士还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因此这会儿的蔡吉便不再与林飞多做纠缠,而是直截了当地点头应道,“三百力士就三百力士。不知林郎君开价多少?”
“一张船票。”林飞竖起右手食指道。
“啥?”以为自己听错了的蔡吉又问了一遍。
可林飞依旧晃了晃食指微笑道,“吾要一张去东吴的船票。”
蔡吉没想到林飞非了半天的口水竟然是要用三百力士换一张船票。一时间蔡吉也不知道这算是捡到便宜,还是被人耍了。不过面对林飞看似荒谬的价码,蔡吉最终还是一本正经地向他问道,“看来这张船票对林郎君很重要?”
“确实重要。不瞒蔡府君,林某正打算去东吴谈桩大生意。”林飞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答。
然而这一次蔡吉却并没有追问林飞谈的是什么生意,而是直接向其拱手道,“那本府就此预祝林郎君马到功成,财源滚滚。”
林飞本还想借这话的由头与蔡吉谈一下接下来的合作,却不曾想对方竟直接来了这么一出。真是个有趣的女子。林飞在心中暗暗赞叹了一番后,便将主意一改,突然向蔡吉报出了一串数字道,“一千零四十九。”
闹不清这串数字意义的蔡吉不解地看了看林飞。
而林飞面对蔡吉怪异的神色,则跟着解释说,“蔡府君的那道韩信点兵,答案应是一千零四十九。听仲苗兄所言,蔡府君此题张榜于城头已有大半年,却仅有其一人答出此题。蔡府君不觉东莱之池过于浅显难觅游龙?”
蔡吉被林飞一语点中窘事,不由尴尬地点头叹道,“林郎君所言,本府也深有感触。其实也不能说东莱难觅俊杰,只是本府人小德微难得俊杰认同罢了。”
“蔡府君莫要妄自菲薄。府君以女子之身出任太守本就惊天动地。只是青、兖、徐等中原各州名士多已出仕,蔡府君若想在中原再招名士恐难有成效。故林某以为蔡府君大可另觅蹊径从南方招募名士。”林飞提议道。
“林郎君说的可是吴越、荆楚等地?”蔡吉低头思虑了一下问道。
“正是如此。”林飞点头分析道,“吴越、荆楚等地历来名士辈出,只因地处偏远故一直不为中原各诸侯所注重。”
蔡吉听林飞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毕竟在她的印象当中后世家喻户晓的诸多三国名人都出于吴越、荆楚之地。只是东汉交通不便,自己眼下又公务缠身实在没时间跑去南方招人。想到这里,蔡吉不禁长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可终究路途太过遥远啊。”
“蔡府君此言差异。东莱既已打算发船前往东吴,蔡府君大可让人将这‘韩信点兵’之题带去南方招人解题。林某相信总会有怀才不遇之士前来解题。”林飞向蔡吉点拨道。
好主意呀!蔡吉一边在心中暗叹自己怎么楞没想到这一招,一边则抬头看了看林飞问道,“林郎君真是做买卖的?”
“做大买卖的。”林飞得意地颔首道。
蔡吉见林飞依旧不肯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便就不再强求。不过她同时也不想就此让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是在一番搜肠刮肚之后,蔡吉试探着向林飞透露了一个史书中所记载的关宝物的消息,“既然如此。那本府也不能白占林郎君的便宜。本府曾听人说起丰城斗牛之间常有紫气。本府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不过林郎君既然精于摸金应该能查出个所以然。”
哪知蔡吉的话音刚落,林飞就已眉飞色舞地摸着下巴道,“丰城剑气?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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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故人来访
且说林飞对蔡吉所提及的“丰城剑气”蠢蠢欲动之时,屋外忽然传来了段芝一阵急切的嚷嚷声:“正杰兄,正杰兄!快来看看,此物可是硝盐!”
蔡吉见此情形,立马顺势拱手向林飞告辞道,“既然林郎君与仲苗还有要事相商。那本府就不多打搅了。”
林飞也知此时的蔡吉尚未完全信任自己。毕竟自己并没有完全透露目的,而对方又是女子疑心病重也无可厚非。能谈到今天这地步大致上来说已是收获颇丰。于是林飞便跟着恭敬地还礼道,“恭送府君。”
就这样在一场虚惊之后,蔡吉带着对林飞的满腹疑惑离开了段府。不过她并没有前去找段融、甄尧等人。而是一面派手下通知段融段府没事,一面直接回太守府歇息去了。要知道为了按时赶来同甄尧等人碰头,蔡吉特地放弃了舒适的牛车,而是与东莱骑兵一起骑马赶回黄县。直到现在她还腰酸背痛得很。
只是蔡吉并没有想到她前脚刚跨进太守府大门,后脚铃兰便已急匆匆地跑来向她禀报道,“主公,有位郎君说是能解韩信点兵之题。现已在二堂厢房等候多时。”
解题?今天是什么日子?往日无人问津的那道“韩信点兵”,竟接二连三地有人跑来解答。蔡吉在心里暗自嘟囔了一下。不过有人来解题终究是件好事。所以蔡吉并没有多问什么,直接就让铃兰带她去见那位解题者。
自打蔡吉接了圣旨之后,她便正式搬到了二堂院办公。这一来是为了方便与衙门胥吏相互交流。二来蔡吉如今已公开女子身份,再让男子随意出入她所居住的三堂院终归有所不妥。不过二堂院虽不及三堂院私密但胜在宽敞。特别是院内的一汪莲池,植藕养鱼,清雅非常。
莲池取“廉耻”之谐音,寓意清水衙门,廉洁清政,出污泥而不染。而当蔡吉信步来到二堂院之时,她恰见一白衣人,背负着手,长身玉立于池前,正聚精凝神地望着池内尖尖小荷。可还未等蔡吉张口探问,那白衣人却突然转身回眸冲着她悠然一笑道,“小蔡府君别来无恙。”
“奉孝先生!”
看清对方面目的蔡吉失声惊呼。没错,眼前的这个白衣男子正是郭嘉,郭奉孝。话说自从上次小沛一别之后,差不多过去了整整一年,蔡吉几乎已经不再指望郭嘉会来东莱。可偏偏就在她不再指望的时候,当世鬼才却已然站在了东莱太守府内。
事实上,蔡吉在惊讶于郭嘉突然造访的同时,郭嘉也在暗自打量着一身女装的蔡吉。待见蔡吉虽风尘仆仆可眉宇间却大有清气,再联想到一年前在小沛与其初遇的情形,郭嘉不禁感慨道,“那日元化说汝非童子,今日一见吾才恍然大悟。”
蔡吉听郭嘉说华佗早已识破她是女儿身,当下略带尴尬地躬身作揖道,“当初名分未定,吉不得已女扮男装。还请先生见谅。”
“无妨,无妨。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郭嘉大度地摆了摆手道,“倒是小蔡府君勤于政事,将东莱这一滨海边郡治理得政通人和,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奉孝先生过奖。”蔡吉谦逊地拱了拱手之后,便同郭嘉双双走进厢房,各分主宾就坐。而铃兰则将早已准备好的大麦茶端了上来。说起来这麦茶还是蔡吉手笔。由于东莱本地并不出产茶叶,加之连年的战乱阻断了南北贸易,故东莱的茶叶价格高得吓人。蔡吉是靠着太守的身份这才能得城内富户上贡一点茶叶应急。至于衙门的寻常胥吏就只能用白水凑合。眼瞅着天气逐渐炎热,没茶喝总不是件事。于是蔡吉便照前一世的经验,让铃兰等人将大麦炒至焦黄用热水泡成大麦茶,供应给衙门和军营消暑。味甘醇爽口,气息焦香浓郁的麦茶一经推出便深受官吏和将士们的欢迎。并很快就从太守府传入了民间。至于黄县的百姓更是形象地将大麦茶,称为蔡氏茶。
能成为大麦茶的发明者,自然是让蔡吉颇为得意。只是此刻眼瞅色泽橙黄的大麦茶被端到郭嘉面前,蔡吉还是略带心虚地歉然道,“茶水粗陋,还请先生见谅。”
“这是茶?怎无茶香?”郭嘉端起大麦茶闻了闻之后,脸上立马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道,“却有一丝麦香。”
“不瞒先生。此茶正是由大麦炒制而成,并未添加茶叶。”蔡吉说到这里,为了显示她这麦茶还是可以小资一把的,便跟着补充道,“此茶有去食疗胀、平胃止渴、益气调中之效。喝时也酌以花瓣、青麦,相映成趣。”
郭嘉听蔡吉如此一解释,便浅浅地品了一口,跟着闭目颔首道,“真是麦香四溢。小蔡府君汝这麦茶比之真茶别有一番情趣。”
蔡吉不知郭嘉这是客套,还是真喜欢麦茶。只得将话锋一转探问道,“听小婢铃兰说,先生今日造访太守府是来解题的?”
郭嘉听罢将手中的麦茶往蒲席上一搁,欣然点头道,“若是在下没算错,共有兵卒一千零四十九人。”
“先生答对了。”对于郭嘉能答对此题,蔡吉并不意外。她所在意的是郭嘉怎么会在一年之后突然来东莱。因此她跟着便又向郭嘉试探道,“不过先生来东莱,应该不是专程来解题的吧。”
郭嘉见蔡吉问得干脆,倒也如实相告道,“小蔡府君真是直爽之人。那日小蔡府君一别之后,郭某确实有打算来东莱一游。怎奈之后蝗灾肆虐,郭某不得不回乡探亲。直至年初才再次出游。一到黄县就看到了小蔡府君的张榜于城门之上的那道韩信点兵。未曾想小蔡府君对算学也有心得。”
“那里,吉本想招募夫子来太守府内教幼童识字念书而已。只因一时兴起才出了这道韩信点兵,哪知能答题者寥寥无几。以至于府内的讲武堂至今只有吉与另一段姓书生授课。”蔡吉苦笑着一摊手道。
“如此说来。郭某岂不是解了小蔡府君的燃眉之急。”郭嘉打趣地说道。
蔡吉一听郭嘉竟有留下来教书的念头,立马激动地追问道,“先生打算留在东莱!”
“小蔡府君不欢迎在下?”郭嘉挑眉问道。
“欢迎!怎会不欢迎。先生稍候,吉这就差人为先生安排房舍。”蔡吉幸喜若狂地连连点头道。直到此刻她才深刻地体会到曹操“倒履相迎”,刘备“三顾茅庐”时的心境。值此乱世能得一人才相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