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干菜没想到门会从旁边开，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赶紧拉着小汤圆跑到侧门边，道：“我们是来拜师的。”
男人闻言眉毛挑得老高，上上下下瞟了两人一通，面无表情地道：“白天再来！”说着，也不等回答，嘭地一声又将门关上了。
吃了闭门羹的两个小孩面面相觑，好一会儿，小汤圆才喊了声菜菜，梅干菜抓了抓脑袋，也不知该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又去敲门。
这一次隔了很久门才打开，那人满嘴的油光，还鼓鼓嚷嚷地嚼着什么，显然正在吃晚饭。见还是两人，他脸不由一沉，梗了梗脖子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不等她们说话，恼怒地恐吓：“说了明天来，没长耳朵不是？再敲，再敲就把你们的手打断！”
嘭！门又关上了。
两人被这架式唬住，又有些气恼，要按以往的脾气，早拉开嗓子骂了，但是还想进去拜师学艺，便不敢像以往那么不管不顾，只有含在嘴里嘟嚷几句，却当真不敢再敲门。
“菜菜，怎么办？”小汤圆眼巴巴地看着梅干菜。
梅干菜看了眼黑乎乎的来路，知道这个时候下山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在这附近找处避风避雨的地方将就一夜。看来看去，只有门下这块有宽宽的屋檐挡着比较干燥，还有就是……
她一喜，带着小汤圆钻进大门边的石狮子肚下，两人挤成一团，勉强也能糊弄一晚。
山让的夜很冷，梅干菜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便被冻醒了，于是伸出手抱紧小汤圆，看着外面灯笼照亮的石板地面，怔怔地出神。
“菜菜，我想阿爹阿娘了。”小汤圆不知什么时候醒的。
梅干菜嗯了声，用额头蹭了蹭她的，没有说话。
“你想吗？”小汤圆又问。她从来没听梅干菜提过自己的父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与家人分开的。
“不想。”梅干菜连想也未想，断然道。
不想。为什么要想？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想？在她的记忆中，只有一个老乞丐，老乞丐带着她养着她，教她乞讨和骗术，直到他病死。
不知为何，小汤圆觉得梅干菜很可怜，于是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脸。小手很凉，但是梅干菜并没躲开。
“菜菜，咱们会一直在一起吗？”小汤圆有些迷茫，那时候以为可以一直和爹娘在一起，但是就在某一天，两人就这么不在了。
“会的。”梅干菜回答得却毫不迟疑，这个时候的她还不知道世事无常。
“那万一走丢了呢？”黑暗中小汤圆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会找到你的。”这是无庸置疑的事。
“那要是长大了呢？”不是说人长大了样子是会变的吗，那样菜菜还能找到她吗？
“会的。”长大了谁还会走丢啊。梅干菜打了个呵欠，觉得这个问题很无聊。
“菜菜你真好！对了，咱们还要找到大哥哥。”小汤圆安心了，眼睛笑得月儿弯。
“嗯。”想到十一郎，梅干菜眼中露出坚定的神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着边际的话，直到抵不过倦意，再次睡过去。
一夜时睡时醒，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因为是个晴天，早上的温度有所升高，先醒来的梅干菜看小汤圆睡得沉，也没叫醒她，跟着又眯上眼打盹儿，不想这盹儿一打就打到了外面人声喧哗。
两人从藏身处钻出来，不仅被外面的场面吓一跳，也把外面的人吓一跳。
很多人，确切的说是很多小孩。其中只有少数是父母带着来的，更多的人是由几个青衣男人领着，一队一队地带进庄子里，左门进右门出。而站在大门边维持秩序的人也是青衣装扮，一看便知是天彻庄的人，由此可推知那些青衣人带的孩子是由天彻庄四处搜罗来的。
第五章 年龄的问题(2)
梅干菜机灵，不等人问话，拽着小汤圆跟到了一队小孩后面。
“去去去，别捣乱！”一个青衣人见状喝道。
“你们不是要收人吗？我们也要拜师！”周围多是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梅干菜也不惧，昂着小下巴大声道。
那些青衣人以及领孩子来的大人都笑了起来，那个喝斥她的青衣人呦喝一声，走了过来，摸着下巴笑眯眯地将两人打量了一番，然后指着小汤圆，道：“要拜师，她行，你不行。”
小汤圆一听紧张了，拽住梅干菜的衣角，生怕两人被分开似的，眼睛瞪得溜圆：“菜菜为什么不行？”
梅干菜在乍然听到青衣人的话时原本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不能想，直到小汤圆说话才反应过来，不服地道：“是啊，为什么我不行？”
面对两个小孩的质疑，那青衣人也不恼，只是笑笑，好脾气地解释：“我们只收四岁以上到六岁以下的，你有十岁了吧，学武太晚了。”
“菜菜才没有十岁，菜菜六岁！”没等梅干菜回答，小汤圆已抢先道。
虽然被人误以为十岁很不高兴，但听到小汤圆将自己少报一岁，梅干菜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抿了抿唇，想要硬着头皮应和，却在看到周围人讽笑的眼光时噤了声。她知道无论怎么否认，他们都不会相信的。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自己个子为什么长得这么快，要一直像这样长下去……她哆嗦了一下，不敢想像那个后果。
“行啊，小家伙，说谎脸不红气不喘的，可造之材哪！”青衣人摸了摸小汤圆的头，压根不相信她的话。
众人大笑。
小汤圆怒了，本还想多编几句的，这时也编不出来了，不由对着那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扭过头拿后脑勺对着人家。
“我真没十岁。”梅干菜总算开口了，定定看着那个因为小汤圆可爱的反应而笑不可遏的男人，严肃地说：“我七岁，虽然大了一岁，但是我会很努力的。”
见她认真，青衣人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正经地道：“学武这事，年龄过了，就算再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是不行的。”顿了顿，还好心地建议：“小姑娘回去吧，让家里大人帮着找个女红师父学点针线活，比学武好多了。”显然他还是以为她在撒谎。
梅干菜抿紧嘴没有说话，小汤圆有些惶然，两人千里迢迢历经辛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进天彻庄学武，再也不做乞丐混混，她们在一起时不止一次共同编织过学了武功后的生活，日积月累下几乎已经认定了那就是她们的未来，如今却因为年龄的问题而眼睁睁看着梦想成空，难免会觉得无所适从。
“那、那你们收下胖丫儿吧。”就在那青衣人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梅干菜突然道。青衣人停下，回头看向她，就听到她结结巴巴地继续道：“我、我能做活，我力气大，很大，还会很勤快……我不要、不要工钱，管饭就成……你们、你们让我在这里陪着她吧。”
小汤圆听到她这样一说，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蓦然一振，同样期待地看着青衣人。她还小，并不清楚弟子与杂役的不同，对于她来说，只要菜菜陪在身边，两人都能进入天彻庄，有吃有穿就好。至于是拜师学艺，还是打杂都没什么不同。
青衣人怔了下，似乎对两人的情况也有些明白了，眼里不由露出同情的神色，只是有的事不是他说了就算的。正在这时，一个穿黑衣的男人从门内走了出来，示意他带人进去。他应了，然后一边招呼其他孩子进门，一边对梅干菜道：“那让她跟上吧，成不成得看她的骨骼适不适合练武。你别去，就在外面等。”
梅干菜一听有门，赶紧掰开小汤圆的手，推着她往大门去，“快快，丫儿快去。”生怕晚了那人反悔。
“菜菜……”小汤圆有些心慌，不停地回头，脚下拖拖拉拉地不想往前走，总觉得进去后就再也见不到梅干菜似的。“我不去了，好不好？咱们还回长安城去……要不就在叶郡也成……”
梅干菜被她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有些心软，真想答应，但是想到假如小汤圆被选中成为天彻庄的弟子，那不比在外面受别人白眼喝骂还要忍饥挨冻好多少，这样一想，便硬起了心肠。不过没等她回答，那青衣人已经走过来牵住了小汤圆的小手，笑道：“别怕，小家伙，你真运气好到被庄主看中收为关门弟子，也能让你姐姐跟着过上好日子呢。”看得出他很喜欢小汤圆，行动之间不够多照顾几分。也是，任谁看到一个脑袋大大眼睛圆圆的小娃娃，只怕都会忍不住多一分喜爱。
小汤圆抬头看了看他温和的笑脸，也许是感到了安心，也许是为了他话里的意思，当真乖了下来，不再说不去的话。
梅干菜松口气，在她回头看过来时对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挥了挥手，直到他们走进大门再看不到身影后，方才垮下肩膀，慢吞吞地走到昨晚的狮子旁，挨着坐到地上，耐心地等着结果。
第五章 年龄的问题(3)
小汤圆被留了下来，跟她一起留下的共有二十人。一日中来拜师的有数百人，却只留下这么些，可见筛选有多严格。那个青衣人叫魏风，因为他的关照，梅干菜当真进了天彻庄，在新入门的弟子住的院子里当个小杂役。每日做些扫地，送水端饭之类的事，但凡哪里需要哪里就有她，虽然累了点，但比起外面朝不保夕的日子还是好了许多。
天彻庄还在继续收人，先进来的弟子就跟着师兄师姐们练基本功，比如蹲马步，负重长跑等等。直到五月底，招收弟子的事才停下，总共收人三百。那时梅干菜已经在弟子园里打杂快两月了，每日除了做事外，就是帮累得浑身无法动弹的小汤圆按揉酸疼的身子，给她洗脸洗脚，逗疼得直哭的她笑。等所有人都睡下后，她就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学着白日偷看来的练习马步和最基本的拳脚功夫。没有人指点，姿势动作自然差了很多，不过在强身健体上还是有一定的效果，加上每天都能吃饱，等到天彻庄给新弟子正式授艺的时候，她看上去已不像最初那样面黄肌瘦，个子又拔高了一些。
倒是小汤圆个子一点都没长，只是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也已习惯了练基本功的辛苦，不再哭鼻子，每天回来都要抓着梅干菜叽叽呱呱地说个不停，仿佛憋了多久似的。
正式授艺后，新弟子不仅要习武，还要学文。最开始是所有人都在一起学，早上寅时三刻起，跑步蹲马步，辰时一刻吃早餐，辰时三刻到文园习字读书以及学习人体的经络穴位知识，吃过午饭后，由庄主亲传的四大弟子教授入门功夫，晚饭后打坐一个时辰，一天时间安排得满满的，等可以休息时，大多连脸脚都不洗便瘫在了床上。
最开始小汤圆还能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所学的东西教给梅干菜，就如当初梅干菜在外面学到什么都要教会她一样，她并不吝于这样的分享。然而后来却因为任务的加重，越来越没有时间，就算梅干菜找尽一切机会偷学，两人的差距还是在慢慢地拉开。小汤圆也再不能像之前那样缠着梅干菜说个不停了，常常一沾床便睡过去。每当这个时候，梅干菜都只能看着她疲惫的睡脸，眼中露出羡慕的光芒。
日子一天天过去，天气越来越热，就在梅干菜以为自己和小汤圆再也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呆在一起的时候，小汤圆突然抱回一只小白兔。不只小汤圆，院子里的小孩每个人都有，或是小兔，或是小狗小猫。从那日起，他们休息的时间又多了起来，据说是给时间让他们亲自照顾自己带回来的小动物。
小汤圆很开心，因为她又有时间和菜菜在一起了。而且她很喜欢白白的小兔，能够养一只那是做梦都在想的事。
梅干菜虽然觉得很怪异，但还是和小汤圆一起精心地照料着小兔，不做工的时候就去找兔子最喜欢吃的草叶和萝卜回来喂它。眼看着它慢慢长大，红红的眼睛像最纯净的玛瑙一样，两人都笑得见牙不见眼。这段时间可以说是她们有生以来过得最无忧无虑的时光，直到那日的到来。
那一天，弟子院里的孩子们得到吩咐，带上自己养的小动物一起去刀剑阁，据说是要开始学刀法。梅干菜为小汤圆高兴了一整天，当然其中夹杂了不少羡慕，然而当她满心期待地等着小汤圆回来跟她说拿着大刀比划有多威风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张惨白失神的小脸。
梅干菜喊了很多声，小汤圆才慢慢回过神，当她看清眼前之人以及其脸上的担忧时，终于崩溃，一下子抱住梅干菜，哇哇大哭起来。大约是她开了个头，回来的人都哭了起来，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梅干菜被吓坏了，心里升起不安的感觉，安抚了很久，才从小汤圆断断续续的解释中得知真相。
原来今天他们一整天学的并不是什么刀法，而是杀死自己亲手养了两个月的小动物，然后开膛剖腹，还要硬吞下一块生肉。完成不了的孩子都被送走了，再也不能回到这里。
看着小汤圆手上已干涸的血迹，梅干菜只觉心里寒气直冒，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去打来水，安静地给小汤圆清洗小脸以及双手。好不容易将人安抚入睡，她任小汤圆抓着自己的手，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窗外，看院子里的草木在夜风下轻轻摇动，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将空气中的暑热以及血腥味悄悄涤尽。
第五章 年龄的问题(4)
小汤圆做了一夜的恶梦，梅干菜一夜没睡。一直以来小汤圆都被她护在羽翼下，虽然吃不饱穿不暖，却从未受过这种惊吓，谁知如愿进了这天彻庄，自己却再不能护着她。今日只是杀只兔子，以后会不会……
梅干菜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十多杀人命顷刻之间陨落，不由打了个寒噤。那时只是害怕，而如今得知小汤圆亲手沾上鲜血之后，她才对江湖与侠客有了真正的认识，而不仅仅是局限于那表面的字词风光。
她是想要带着胖丫过好日子，但不并想让胖丫陷入危险与恐惧当中。
“丫儿，咱们离开这里。”
小汤圆刚醒过来，还迷迷糊糊的不甚清醒，乍闻此言更加懵了，迷茫地看着梅干菜，似乎不明白她的意思。
梅干菜揉了揉她的头，开始帮她穿衣服。
“菜菜，我想留在这里。”看着蹲在地上给自己穿鞋子的人，小汤圆慢吞吞地道。
梅干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到她的眼睛一片清明。梅干菜已经习惯了小汤圆什么都听从自己的，此时遭遇反对意见，不免有些愕然。
“我昨晚梦见阿爹阿娘了。”小汤圆抬手揉了揉眼睛，屈起一只脚将只穿了一半的鞋穿好，然后跳下床，开始梳头发。“阿娘把我压在身子下面，阿爹抱着阿娘，他们流了好多血……”
外面响起总管催促起床的声音，小汤圆不再说话，两三下把头发扎紧，便端着木盆拿着布巾撒腿跑出去洗脸了。
梅干菜呆呆站在原地，她与小汤圆相处日久，却是在这一刻才明白那软软糯糯的性子下也有不容改变的坚持，只是以前没有值得她坚持的事而已。
“菜菜，我去练功了，你也快回去吧，不然又要挨骂了。”洗漱完的小汤圆顶着清润的小脸，恢复了常日的天真烂漫，临走前不忘踮起脚拍拍自己好姐妹的肩膀，嘻嘻笑道：“别担心，我已经不怕了。”
看着她像小鸟儿一样飞快跑远的身影，梅干菜摸摸因为一夜未睡而有些晕的头，也转身回了杂役居住的小院。既然她不肯走，那么以后自己只能多照看着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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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人都走干净后，一间屋中走出一高一瘦两个男人。原本跟着孩子去练武厂的总管又转了回来，恭恭敬敬地立在那高个男人身旁。
高个男人约摸有五十来岁，美髯乌发，仪表堂堂。瘦的那个八字眉，塌鼻歪嘴，看上去猥琐之极，然而那双小眼睛中却精光内蕴，显然非普通之人。
“李先生觉得如何？”那高个男人问。
“恭喜庄主，此次入门的孩子各方面条件都胜过以往甚多。”回答的是那瘦子，他本来是笑眯眯的，却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
庄主轻咳一声，摸着垂到胸前的美髯，眼中也露出得意的神色。昨日首次开刃见血，在淘汰了不少人后，他们还亲自前来观察留下人的反应，而得到的结果很让他满意。
“不知庄主觉得最后谁能脱颖而出？”李先生的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笑问。
庄主沉吟片刻，虚指点了下小汤圆住的房间，“那个大头女娃娃不错。”他这个不错自然包括了平日训练的情况，昨日现场杀戮时的反应和手法，以及今早大头娃娃与另外一个女娃的对话。
“那个孩子是不错，可惜……”李先生自然也注意到了反应机灵的小汤圆，闻言赞同地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叹了口气。
庄主长眸微眯，内中射出税利的光芒。他知道李先生说的可惜是什么，那个女娃娃身边有一个比她大的孩子照顾依赖着，这样不仅有碍于对她心性的锻炼，也为她留下了一个弱点，只要那个大的孩子一天在，她就一天不能成长为自己所需要的样子。
“既然是障碍，那便除掉。”他冷酷地道，说着转向总管，“这事你去办。”
“是。”总管应了声，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自己即将做的事不过是拍死一只蚊子而已。
第五章 年龄的问题(5)
梅干菜正在扫院子里落下的叶子，总管突然派人来叫她。她利落地将扫好的树叶推到大树根部，才洗干净手跟来叫她的那个人往院子外走去。
天彻庄很大，梅干菜自进来后，只在弟子园和杂役院这两处地方打转，至于其他地方，没有允许是不能乱走的。便是练功场，因着离弟子园极近，她也只是偷偷地去，其间被抓到过几次，被骂得很惨。
跟在那来叫她的人身后左转右转，梅干菜终于有机会将自己以后会呆很久的地方仔细看个够，只觉得雕梁画栋鳞次栉比，绿树鲜花假山流水，一切美好得如同仙境一样。
最初的兴奋劲过后，梅干菜突然发觉两人越走越偏僻，越走人越少，再过一会儿竟是连一个人也遇不到了，心里不由有些疑惑，忍不住开口问引路的人。
“阿叔，你知道总管为啥叫我啊？”
“到了便知。”那人头也不回地答应，声音冷漠。
前面渐渐的没了房子，只有一条石阶蜿蜒向上，周围都是茂密的松树。梅干菜跟得气喘吁吁，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阿叔，总管究竟在哪里啊？”怎么好端端地屋子不呆，跑到这后山来？
“你话太多了！”那人不答，只是冷冷地喝斥。
梅干菜停下，一股不安的感觉笼上心头，直觉告诉她最好马上回头。然而她此念头方起，前面那人似乎就察觉到了，终于回过头不耐烦地看向她。
“总管在金顶。还不跟上！”
“我……我走不动了。”梅干菜就近抓住身边的一棵松树，将三分的疲惫硬是装出了七分来，粗砺斑驳的树皮刺激着柔嫩的手心，让她惶恐的心稍安。
然而这种安稳并没持续太久，因为那人见她这个赖皮的样子，二话不说走了回来，在她转身逃跑之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便往山上大步而去。
“放开我！你要做什么……放开我……”梅干菜被吓坏了，挥动着手脚，企图挣脱。
那人却是理也不理，就像拎着一只小鸡，她的挣扎对于他来说，完全不看在眼里。因为不需要一边走一边等她跟上，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半盏茶功夫不到，已经到了山顶。
“总管在前面，自己过去。”将人往地上一扔，留下这句话，那人便离开了。
梅干菜呆了呆，没想到他并没对自己不利，心中不由大定，这才有心思留意周围的景致。
山下的石阶一直延伸到这里，山顶并不宽敞，没有树，只有几丛半人高的茅草将其分隔成两半，一半是她所在的这边，长着矮矮的刺丛，刺丛上开着红色的花，煞是好看。另外一半，是光秃秃的白色山石，寸草不生。总管背负双手站在那里，似乎等了很久。
梅干菜磨蹭了半会儿，才往前走了两步，期期艾艾地喊了声总管，心里却已做出只要稍觉不对便撒腿逃下山的准备。
“你是一零六的姐姐？”总管看着脚下翻滚的云雾，淡淡问。
梅干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一零六是指小汤圆，忙点头，随即想起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才又回了声是。
“你们家住何处？父母何人？”总管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似的，随口问着。
“你们家住何处？父母是谁？家中还有何人？”总管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似的，随口问着。
如果不是在这个让人感到诡异的地方，梅干菜肯定连想也不想便据实以告，然而这一路行来已让她心中产生了戒备，因此下意识地说了谎。
“我们家在梧阳，爹娘是问剑斋的人，家里还有大伯伯二伯伯三伯伯和五个哥哥两个姐姐……”
总管一愣，转过身来，目光落在正掰着手指数人的梅干菜认真的脸上，眼睛微眯，而后突然笑了。
“差点被你这小丫头唬住了，看来真是不能小觑你们两个啊！”他指的两个中自然包含了小汤圆。若是梧阳人，口音为何却是长安的，这倒也罢了，堂堂问剑斋的人，家中长辈尚在，又如何会允许小小年纪的她们来天彻庄学武，更遑论是做打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