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上步步为营地与赤间过招。比以前更认真地扮演好一个知所进退的部下,压抑自己的情绪,只想着如何达到最终的目的。他摆出一张通情达理的脸来听赤间说话,只有在面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指示命令时,才会说声“请恕我直言……”以提出反对意见。至于该有的记者对策,他仍会提供消息,然后继续沉默地推动广报改革。这完全是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就连脉搏也感受得到赤间的愤怒。尽管如此,三上还是重复着那句老话“请恕我直言……”。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因为走的是险棋,情绪才会如此昂扬,才能始终直视着赤间的注视,就这么坚持了半年。感觉上就像是两军对垒,虽然不算赢,但也绝对没有输,直到……。

亚由美的离家出走让整个局面急转直下。

烟灰落在办公桌上,他又抽起第二根烟。

三上望着墙壁上的时钟。藏前有点阴沉的侧脸出现在视野的一角。二课拒绝提供情报,莫非他已不再神通广大?藏前背后还有三上这号人物。至少前线部门应该都会卖他一个面子才对。

是因为他不再去刑事部的各个课室露脸,就连与记者的攻防也都遵照赤间的指示吗……?

走廊上忽然骚动了起来。

来了。诹访和藏前互相交换一个眼神,然后记者们就连门也不敲地闯了进来。

3

广报室里瞬间挤满了记者。

朝日、每日、读卖、东京、产经、东洋、当地的D日报、全县时报、D电视台、FM县民广播……。而且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肃杀之气。看来面对记者的法力消失,所以竟然还有人露骨地瞪着三上。大部分都是二十多岁的记者,那种可以不顾颜面地把情绪赤裸裸呈现出来的年少轻狂,在这种时候特别让人觉得可恨。共同通信和时事通信的记者比其他人慢了一步,也进入了广报室。虽然身体有一半被挤到走廊,但NHK的记者也在人墙后头伸长了脖子。加入D县警记者俱乐部的十三家媒体全都到齐了。

“开始吧!”

记者群中发出饱含责难的声音,站在最前面的两位东洋新闻的记者朝三上逼近。像这种时候,会由俱乐部这个月担任干事的报社负责主持会议。

“广报官,首先请你好好说明一下昨天中途离席的事。”

穿着休闲外套的手嶋开了第一枪。“东洋新闻副组长,H大毕业,二十六岁,思想背景不明,办事认真,有能干记者症候群”。三上的记事本里是这样写的。

“亲戚病危的这件事,诹访股长已经说明过了。可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抛下开到一半的会议,一声不吭地跑掉吧!而且之后就再也联络不上,你分明是没有把记者俱乐部放在眼里嘛……”

“抱歉。”

三上打断他。他既不愿想起中途离席的原因,也不想被人逼问这件事。

手嶋看了身旁的秋川一眼,秋川本人则是抱着胳膊,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东洋新闻组长,K大毕业,二十九岁,左倾[注],个性死缠烂打,记者俱乐部的老大哥”。这个男人一向都把咬人的工作交给部下,自己则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

[注:倾向左派(又称左翼),指的是支持改变传统社会秩序,创造更为平等的财富和基本权利分配,通常是指社会主义。]

“这是道歉的意思吗?”

“是的。”

手嶋又看了一眼秋川的脸色,然后转身面向其他记者,征求其他人的意见:“各位……”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快进入正题——在这样无言的催促下,手嶋点点头,将手里的影印纸摊开在三上的办公桌上。

《关于发生在大糸市内的重大车祸》

三上不用细看也知道,那是昨天贴给记者看的声明文影本。有个开车不看路的家庭主妇撞到一名老人,害老人全身都受到严重的挫伤。事件本身是一起平凡的交通意外,但是火种就潜藏在声明文的内容里。

“那么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肯公布加害者的主妇姓名?应该要公布她的真实姓名吧!”

三上把十指交叠,无畏地迎向手嶋尖锐的视线。

“如同我昨天说明过的一样,那位主妇已经怀孕八个月了。撞了人之后已经很不知所措了,要是再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报纸上,不知道会因为打击而发生什么事,所以才以匿名的方式公布。”

“这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说明!地址也只有‘大糸市内’,门牌号码全都秘而不宣。光是三十二岁的主妇A这样,根本无法确认是不是真的有这号人物。”

“正因为是实际存在的人物,才要考虑到对胎儿的影响。这样有什么不对?”

这个反问听在记者们耳里似乎显得妄自尊大,广报室里起了一阵骚动,手嶋更是面有愠色。

“为什么警方要考虑到这么多?未免也太体贴了。”

“因为主妇并没有被逮捕,是老人自己擅自穿过没有斑马线的马路,而且还喝醉了。”

“但主妇也没有注意看前面不是吗?这可是一起把人撞到重伤的车祸喔!那个名叫铭川的老人,到现在都还没有恢复意识。”

三上用眼角余光望向秋川,他打算让手嶋闹到什么地步呢?

“广报官,请你回答。就结果的严重性来说,此事不容轻忽,当然要追究主妇的责任才行。”

三上把视线转向对他紧咬不放的手嶋。

“所以就要在报纸上公布她的名字,让全民公审吗?”

“话、话不是这么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要说的是,警方基于自己的判断,隐瞒她的名字和地址是件很奇怪的事。要不要把她的真实姓名写出来,应该是我们评估过公理正义之后才下的判断。”

“为什么就不能由警方来判断呢?”

“因为这会让事情的因果关系变得暧昧。要是警方公布的事件或事故还有后续发展或者是内容有错的话,在不知道当事人的名字和地址的情况下,我们想要求证也无从求证起不是吗?再说了,如果本部一直采取匿名发表的话,难保辖区上呈的报告不会有所隐瞒。说得再极端一点,难保不会有人利用匿名这个护身符发表歪曲事实的公告,或者是用来隐瞒一些对警方不利的事实。”

“你说什么?”

“所以问题在于……”

手长脚长的山科从旁边冒了出来。“全县时报临时代理组长,F大毕业,二十八岁,议员秘书的三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像这样拼死命地掩护,难免让人觉得事有蹊跷,会让人觉得会不会因为是什么大人物的女儿,所以才不肯公布她的姓名;或者是因为被害人是个酒鬼,就对主妇比较宽容之类的。”

“少胡说八道!”

三上忍不住大声起来。山科有点退缩,但广报室里却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是你在胡说八道吧!就是因为你什么事情都遮遮掩掩的,才会启人疑窦吧!之前的孕妇有享受过匿名的待遇吗?没有吧?那就好好地说清楚讲明白啊!

三上任凭他们爱怎么骂就怎么骂,因为只要一开口,肯定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我说三上先生……”

秋川终于开金口了。他慢条斯理地把胳膊松开的姿态,充满“压轴好戏要上演”的自我表现欲。

“其实是因为警方担心万一因为名字公诸于世,导致孕妇或胎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公布姓名的警方会受到舆论的围剿对吧?”

“并不是。是因为在某些情况下,即使是加害者,也有不必见诸报端的权利。”

“不必见诸报端的权利?”

秋川冷笑了一声。

“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讨论加害者的人权吧?”

“正是。”

广报室里再度掀起一阵骚动。

够了!少在那边装清高了!践踏人权不是警方的拿手好戏吗?人权二字从警方口中说出来真是笑死人了!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激动呢?匿名报导已经是目前的趋势了吧!最近就连报纸或电视也经常采取匿名报导的方式不是吗?警方只是在公布的时候选择了匿名的方式,为什么要被你们批评成这样呢?”

所以才说你们凭什么啊!警方可没有这么做的权限!搞了半天你们还是不懂什么是新闻自由!匿名发表的行为严重地损害了国民知的权利!

“你就把名字说出来嘛!广报官。如果那名孕妇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好的话,我们也不会真的把她写出来啊!”

山科又插进来想当和事佬了。

“结果不是都一样吗?就算你不肯公布其姓名,我们这边如果有必要的话还是会进行采访,调查出她的名字和地址。我想那名孕妇应该也不希望我们直接跑去采访她吧!”

只有连基本的采访都做不好的记者,才会说出这种鬼话。所以他才成不了大器,都已经跑了六年的警察线,却还是连一篇像样的报导也写不出来,活像是一只浸泡在广报制度温水里的青蛙。

然而,在这个房间里,究竟有多少人是打从心底对山科的盘算嗤之以鼻呢?大家全都浸泡在同一锅温水里,差别只在于有人已经浸到颈部以下,有人才浸到下半身而已。另一方面,这群年轻人的上司也同时严格地要求他们不能让警方专断独行,无论是哪一家报社,都有在广报制度还没有实施的时代跟警方硬碰硬,自以为是日本武士的干部。这些人非常看不惯一线记者的广报依存症,三令五申地要求自己手下的人绝不能被警方驯服。这个观念透过现场的编辑,日日夜夜地灌输到年轻记者的脑海里。也因此在这个匿名问题上打死不能退让,上头还在等着他们的“战果”,绝不允许空手而回。“新闻从业人员的使命感”到底存不存在,原本就很令人存疑,他们要的或许只是让警方屈服、公布姓名的这个事实而已。

“广报官,你就老实说吧!”

见秋川又恢复抱着胳膊的姿势,手嶋马上咄咄逼人地追问,额头上冒出闪着油光的汗水。

“你到底愿不愿意公布主妇的名字?”

“不愿意。”

三上毫不犹豫地回答。手嶋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为什么?”

“因为那名主妇好像哭着哀求事故组的员警,求员警不要告诉媒体。”

“等一下!干嘛把我们说得跟坏蛋一样啊!”

“因为她就是这么害怕被登在报纸上啊!”

“这根本是在转移焦点,太卑鄙了吧!”

“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主妇的姓名不会公开。这是D县警决定好的事。”

广报室里突然变得静悄悄。三上做好心理准备,准备接受宁静之后的暴风雨,然而……。

“三上先生,你变了。”

秋川改变攻势,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正色地凑近三上的脸。

“我们曾经对你寄予厚望!因为你跟之前的船木先生不一样,虽然不会看我们的脸色做事,但却是敢于跟上头据理力争。所以你刚调来这里的时候,我们真的很惊讶!可是你却变节了,变得只会被牵着鼻子走,把县警的方针硬塞给我们,这是为什么?”

三上沉默不语。他注视着天花板,不让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动摇。

秋川接着说:

“广报室是窗口——这句话是你说的吧?如果身为窗口的广报官也跟其他警察一样向组织靠拢的话,那可就伤脑筋了。如果都没有人愿意侧耳倾听外界的声音,拥有向组织提出反对意见的觉悟和客观性的话,不管经过多久,警方永远都是没有窗口的黑盒子。难道这样也无所谓吗?”

“窗口还是有的,只是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大就是了。”

那一瞬间,秋川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表情。直到这个当下,他才发现三上讲的是真心话,既非讽刺,也不是责难。

重新看向三上的秋川眼睛突然一亮。

“趁这个机会,请容我再多问一句。”

“什么事?”

“关于匿名问题,你个人的想法是什么?”

“和个人或组织无关,我的答案只有一个。”

“那是你的真心话吗?”

三上再度沉默不语,秋川也是。两个人都用眼神试探着对方。五秒……十秒……感觉经过了好久好久的时间。

秋川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秋川把身后的记者们看过一遍后,再把脸转向三上:

“那么,我代表整个记者俱乐部对D县警而非广报官提出要求,请公布这名主妇的真实姓名。”

这我已经回答过了——三上以眼神示意。

秋川又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D县警完全不信任我们,认为只要公布真实姓名我们就一定会报导出来,是这个意思没错吧?”

完全是发出最后通牒的语气。

秋川转身,背对三上。其他的记者们也一一转身,鱼贯地走出广报室。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结束。狭小的广报室里依然飘动着一股浮躁不安的空气。

4

——这算是威胁吗?

三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把记者们留在桌上的声明文影本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感觉这次的事情跟以前的纠纷有明显的不同。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杀气腾腾的记者,拳拳到肉、毫不留情。这愈发令他感到生气。又没有闹出人命,只不过是车祸而已。如果没有扯上匿名问题,那群人根本就不屑理会,最近这类车祸的话题性小到就连地方报纸会不会刊登出来都还是个问题。

广报室的人口密度终于恢复到正常的指数。诹访的视线落在报纸上,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是却看也不看三上一眼。藏前和美云正在为截稿在即的《广报守护您》撰写稿子。大家都在等三上冷静下来。不对,或许是在揣度三上的心思也说不定,因为他们也都听到秋川那句话了。

<三上先生,你变了>

三上点燃一根烟,才抽了两口就将其捻熄,一口喝干已经冷掉的茶。

终于有人说出来了。早在今天以前他就已经有预感,迟早会让他们失望的。一切又回到原点。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非常苦闷,还是就连这种感觉本身也是他的自负呢?或许一切都只是海市蜃楼。他们的交情根本没好到打坏关系就会大惊小怪的地步。曾经赢得的信赖一吹就散。如果被问起在广报改革的过程中,是否已经不再对记者过敏,三上肯定也无法马上回答吧!

如今就连运气也不站在他这边。匿名问题是非常棘手的问题,听说全国各地的警察无不为此伤透了脑筋。偏偏在他的影响力变得薄弱的时候遇上这个事件,实在是太不走运了。“菊西华子”,主妇的名字就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辖区传真过来的报告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她的名字,但是才不到三十分钟,就接到副署长打来的电话:“不好意思,那个人是孕妇,所以请不要公布她的姓名……”

三上把诹访叫到办公桌前。

“你怎么看?”

诹访的眉头皱了起来。

“大家都很激动呢!”

“是我的错吗?”

“不是。基本上,你的处理已经很好了,因为在匿名问题上争赢或辩输都不会有好结果。”

“什么意思?”

“要是完全跟记者撕破脸的话,等于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把宣传的媒体丢到水沟里。但是如果对他们的要求言听计从的话,理应为调查机构的警方就成了普通的公家机关。再加上最近关于人权和个人资料保护法的议题吵得沸沸扬扬,要是所有的案件都以真实姓名来发表的话,提出抗议的当事人肯定会增加,舆论对于我们的批评也会愈来愈苛刻。既然两边不是人,目前除了保持‘两造意见没有交集,但还是会继续努力’的状态以外,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法。尽管没有得到战果,但是只要继续攻击警方的广报单位,记者的面子也可以勉强保住。”

诹访滔滔不绝。看来是心中有话,不吐不快啊!

三上没办法同意地回嘴。

“哪来的两造意见没有交集?根本是决裂了好吗?你不觉得已经完全无法挽回了吗?”

“我倒是认为还有修复的余地。他们之所以会那么激动,是因为对我们有所期待。失望愈大,反弹也就愈大吧!”

诹访说得干脆,听在三上耳里却觉得分外讽刺。原来他那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就是要说这个啊!

<如果表现出真心理解的态度,就会让对方牵着鼻子走,所以只要装出理解的样子就行了>

这是诹访在入夏之前以专业的角度给三上的建议。不难看出他对大力改革广报室的广报官是有些疑惑的。话虽如此,但是诹访似乎也不甘于做个前人口中的“消波块”。他曾经在喝酒的时候抓着藏前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个人的意见,当然其中有一半是故意讲给三上听的。

<你知道吗?上头试图把媒体变成工具已经是一种类似本能的执着了。这也没错啦。因为我们要是被当成帮媒体跑腿打杂的小弟就完蛋了。和媒体打交道绝不能欠缺考虑。要动脑筋、拟订策略,分别使出糖果和鞭子,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媒体,让他们净写一些“警察的正义”,让“警察的正义”深植于世人心中,这才是应付记者的精髓>

他的想法跟赤间警务部长很接近,差别在于不是只有“鞭子”,连“糖果”也用上这一点。那是颗藏了方法与技术,以及作为一名广报人的尊严的糖果……。

三上把身体靠在椅背上。

诹访跑去接电话的背影看起来十分轻盈,整个人神采奕奕。三上的脑海里浮现出不怀好意的评断。自从三上来了以后,广报室对于诹访来说好似成了一个难以发挥实力的环境。他可能会觉得这个从刑事部升上来的外行广报官威胁到他的存在吧。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本事。

三上决定换个角度想。不能因为困在变节的愧疚感里,就把眼前的问题放着不管。方法姑且不论,但广报室一旦放弃拟订记者对策,就等于刑警放弃了对事件的调查。

“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

讲完电话的诹访和藏前同时站了起来,美云则是按兵不动,因为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被叫到。

三上用手示意美云不必起身,把诹访和藏前叫到跟前。

“去安抚隔壁一下,顺便调查一下态度真正强硬的是哪几家报社。”

“是。”

诹访果然变得很有精神。他不等三上再做出其他的指示,就以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气势抓起椅子上的西装走出广报室。藏前跟在他背后,但步伐显得迟疑了许多。

三上转动一下脖子,比起不安,更多的是期待。

记者室是个特殊的空间。竞争同业挤在同一个空间里互相牵制彼此的动作,但同时又会衍生出宛如职场同事般的同侪意识。如果对手是警方的话,这种同侪意识就会使他们枪口一致对外。就像刚才那样,坚若磐石的态度,就连警察看了也自叹弗如。不过话虽如此,但毕竟背后出钱的老大不同,每家报社都有他们的社训和社风,因此也不是每个人嘴巴讲的都跟心里想的一样。

想着想着,全县时报的山科就出现了。态度跟十五分钟前有着一百八十度的大改变,两只眼睛骨溜溜地转着,正在试探三上的心情好坏。

“有什么事?”

三上的语气似乎使他放了心,只见山科堆着满脸的笑容走过来。

“我说广报官啊……你的态度还是稍微再放软一点比较好喔!刚才那样实在不太好。”

“什么东西不太好?”

“大家都快要气炸了不是吗?”

“还不是因为你在那边火上加油?”

“真是的,亏我刚才还帮你解危,这种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这个人唯恐跟警方之间的距离变远。看来三上之前使的手段还是在像山科这种没有能力的记者身上发挥了作用。

“隔壁怎么样了?”

三上试探性地询问。只见山科故意压低了声音。

“我不是说实在不太好吗?东洋气得跳脚,每日的宇津木和朝日的……”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面前的警用电话就响起来了。三上拿起话筒。

<到部长室来一下>

是石井秘书课长打来的。尽管不带感情,声音却透露出几分得意。

脑海中浮现出赤间部长的脸,心里同时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能让石井感到高兴的事,对三上来说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事。

“部长叫你?”

“嗯。”

就在三上站起来的时候,发现有张名片大小的便条纸掉在办公桌的桌脚后面,上头是美云的字。三上避开山科迅速瞄了一眼。

“AM7:45,警务课的二渡调查官来电”

同期的二渡真治。三上的嘴角下意识地绷紧。

三上看了美云一眼,但是并没有叫她过来就把纸条给揉掉了。二渡应该也知道自己有意避着他,还打电话来做什么?是工作上的联络吗?还是听说他昨天去认尸的事,认为基于同期之谊必须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