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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喜多说舞子的身体软趴趴……软趴趴地瘫在地上,他是这么说的。当时舞子的身体还没僵硬。”
“因为她还活着啊!”筑濑大喊,乱抓新人的头发。
1
沟吕木吐出嘴里的烟。
“大友!——找几个人到学校!”
“是!”
“或许保险箱还在。如果舞子在保险箱里苏醒,说不定其中还留有指纹——”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筑濑。
“如果保存状态良好,就算是二十年前的指纹,有时也有办法采集。”
“好!马上飞过去!给我彻底调查保险箱!”
刑警和鉴识人员飞奔离开房间。大友行事谨慎,立刻打电话给学校的保全公司,请他们紧急前往学校。
晚间十一点五分——
沟吕木用力敲打自己的头。
——是保险箱,保险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呢?
这正是先入为主的观念作祟。大伙一致认为十五年前的命案不可能有物证,只能靠关系人的供词举发,因此打从一开始就放弃重新鉴定物证。喜多说尸体从保险箱滚出来,身为指挥官,应当在这个时候就指示重新鉴定。
但,现在已经没时间反省了。
橘回到学校从窗户丢出舞子的是半夜三点多。当时舞子还活着,这表示时效尚未完成,而且杀害舞子的凶手并非鲇美,是另有其人。
沟吕木再次看了手表。
十一点十分。
时效在关键时刻延长了,但真正的时效再过五十分钟就将到期。
沟吕木闭上眼睛,脑海已离开喧闹的调查室,飞到“六角堂”。
要冷静。
凶手是谁?在哪里?
现在找已经来不及了。
不,关系人已全数到齐。如果在这其中……如果还在警署就还有胜算。
十一点二十分。
时钟的时针在沟吕木眼中像是个正在挣扎的人。
十一点半。
沟吕木想到一个人的名字,赫然睁开眼,露出狰狞的表情。
大友窥探他的脸庞,等待下一个指示。
“大友……”
“是。”
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
大友迅速接起,调查保险箱的办案人员来了紧急通报。沟吕木抢走话筒。
“找到了!虽然是简易检定,不过留在保险箱内部的好几个指纹,都符合当年从舞子尸体上采集的指纹!”
“真的吗?”
“每一个指纹和掌纹都是成一组。可能是她在恍神中试图从里面推开门。”
他们还说指纹确定不是收放文件所留下的。舞子果真在保险箱里暂时苏醒了。可能是缺氧,她在无意识中推了内壁,但没多久就陷入休克状态。若她当时还有意识,肯定陷入惊恐状态,十指指甲必定龟裂,血迹斑斑。
“辛苦了!”沟吕木大声慰劳他们,但电话里兴奋的声音却不间断。
“队长,不只这些呢。除了指纹之外,我们还发现了大秘密!”
“什么东西?”
“保险箱深处框了一片和保险箱同色的铁板,也就是说这保险箱有双层墙壁。我扒开上面的铁板,结果铁板背面黏了一张小纸片。”
保险箱深处的内墙框了一个木框,木框上面贴了一片铁板,因此与保险箱原本的墙壁之间出现两、三公分的隙缝。铁板上巧妙地涂了一层和保险箱同色的涂料,因此办案人员也是敲打内壁才发现背后有个洞。并且从中发现一张纸片。
“那张纸片是什么东西?”
“还不清楚。不过……”
“不过怎样?说话清楚一点!”
“或许是纸钞的一部分,可能是纸张的切角。因为沾了保险箱的锈粉,所以看不清楚,不过上头有两个类似纸钞号码开头英文字母……”
“先别说!”沟吕木打断对方的话,“由我来说吧。英文字母是X和F。”
“没、没错!是XF!”
“收到!辛苦了!”
十一点三十五分。
沟吕木丢下话筒,对着负责无线对讲机的内勤大吼。
“准备逮捕令!”
内勤愣住了。
“是、是抓……谁的呢?”
“内海一矢!罪状是谋杀——快!”
“可是……”大友说。
“照我的话去做!还有,打电话给粕川检察官,跟他说要遵守约定,陪我殉职!”
沟吕木一阵狂吼,随后离开房间。无线对讲机的内勤对大友露出哀求的眼神,发现大友点头后,急忙面向麦克风。
“火速申请逮捕令。嫌疑犯是内海一矢。字句说明——内外的内,大海的海!”
沟吕木为防万一,让办案人员的车子在离警署最近的法官家前面待命。这位法官有一副怪脾气,人称“爱驳回申请的富冈”,但沟吕木在每月一次的游泳教室中和他成了朋友。况且沟吕木还曾传授他仰式的诀窍,算是富冈欠了沟吕木一个人情。只要他在逮捕对象的公职姓名栏上发现“司法警察员警部沟吕木义人”的名字,他绝对会交出逮捕许可——
待命在富冈家的办案人员,离开警署已过了五小时。听到申请逮捕令的指示时,他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但那确实是申请逮捕令的指示。他急忙拿起笔,以蚯蚓抖动般的字迹写下内海的名字,随后立刻连滚带爬地狂奔到富冈家。
04
沟吕木站在防犯课的侦讯室前。
内海就在门的另一边。
三亿圆抢案时的局面再度出现,两人又将在时效即将到期之时对峙。
沟吕木整理胡须,双手用力拍了拍脸颊,打开门。内海伴随着侦讯室特有的霉味回头,两人视线焦会。沟吕木的眼神僵硬,而内海则柔和许多。
十一点四十分——
再过二十分钟,时效即将完成。
然而,沟吕木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侦讯官早已厌倦了内海的喋喋不休,看见沟吕木立刻起身让位。但沟吕木不打算坐下,而是走到内海身旁,双手摆在桌上。
“就是你——内海。”
“直接叫人家名字,怎么这么不礼貌啊?”
内海的双眼纯净透明,没有半点混浊。十五年前也是如此。
但,这不代表他的清白。
沟吕木这么想着。而如今,他更是清楚体会了内海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先听我说。要乖乖听完我的话。接下来,我会给你最后的十分钟。就此,一切就结束了。”
内海歪着头,只说“好吧。”然后拿下他的圆框眼镜。
沟吕木深深点头,以平淡的口吻开口。
“今天你出现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特地从冲绳搭飞机,而且还从机场直接来到这里。为什么?答案只有一个。因为你知道岭舞子的死亡是一起命案。不,你就是杀害舞子的凶手。”
内海自顾自地擦起眼镜。
“我们来聊点老故事吧。”沟吕木的双手离开了桌子,“三亿圆抢案——那也是你干的。我只是无法举证,只好眼睁睁看你逃过一劫。你记得当时的报时声吗?”
内海不作答,对着眼镜吐气。
“那个报时声——你应该忘不了吧。那是你打败成千上百的刑警,重获自由的声音——你无法忘怀那个令你打颤的快感。而今天,你听到警察在找你,于是按捺不住亢奋,立刻飞奔到这里来。你渴望再次享受十五年前的快感。工作顺利,钱也赚了不少,但这一切都满足不了你,不论如何都无法享受三亿圆抢案的刺激快感。于是你来到这儿,只为了再次聆听那个报时声。”
内海看看手表,戴上眼镜,抬起头直直瞪着沟吕木。
“那么,切入正题吧。”沟吕木语气平淡地说:“岭舞子命案。十五年前的那一晚,我冲入亚森·罗苹时,你把钥匙交给了龙见和橘。我漏看了这一幕,而那把钥匙就是校长室旧保险箱的钥匙。你成功犯下三亿圆抢案之后,不,或许是在这之前,你半夜潜入校长室,将保险箱的墙做成双层,也准备了保险箱的钥匙。你在三亿圆抢案时,可是扮成了警察呢,漆油漆或改造保险箱,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况且,你还是那所学校的毕业生,当然精通校内的状况。于是,你将抢来的三亿圆中,已被警方查出号码,公开协寻的两千张五百圆钞藏在保险箱缝隙里。”
内海笑了一声:哼。
沟吕木不理会,继续说:
“三亿圆抢案的时效成立了。你无罪获释,回到店里从龙见手上接下钥匙,然后按照计划,意气风发地前往学校,打算取走那些五百圆钞。可是——你在学校遇到料想不到的场面。你目睹橘从保险箱拖出舞子,并且从二楼窗户抛下她。当然,也看到橘伪装自杀的过程。橘离开之后,你到草丛里发现舞子还没断气。你灵机一动,决定完成橘的计划。扛起舞子爬上顶楼,从放有遗书和鞋子的地方,将舞子丢向地面——怎么样,我有没有什么地方讲错了呢?”
内海又看了看手表。
十一点五十一分。
约定的十分钟已经过了。内海掩不住笑意,抖动嘴唇。
“有什么证据吗?”
同样是十五年前那句话。
然而沟吕木则有别于十五年前,他回答:“有。保险箱深处的双层墙背后,黏了一张纸片呢。”
内海猛然缩起嘴巴。
“纸片?”
“纸钞的一部分。号码是XF——接下来,不用说你也懂吧,内海。”
“……”
“XF22701……虽然沾了锈粉,不过不像以前,警察也越来越科技了,再过一会儿,这排数字的鉴定报告书就出炉了。其中想必也包括纸钞上的指纹吧。”
“沟吕木先生,”内海小声地说,再度取下眼镜。“这就是你的证据吗?”
“你在五百圆钞的处理上出了差错。”
“沟吕木先生,”内海这回加强语气。“这或许可以当成老早就过了时效的三亿圆抢案证据,但无法成为老师命案的证据吧?而且,把钱藏在学校保险箱里,若当成故事听,倒挺有意思的,不过就现实层面考量,这样做会不会太危险了点?”
内海嘴角恢复笑意。
沟吕木再次将手摆在桌上,靠近内海的脸。
“我一开始也这么认为。不过老实说,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安全吧!有了新保险箱之后,那个旧保险箱就几乎没什么用途了。除了摆放多余的考卷之外,就成了校长室的装饰品。不过,它可是你们第一届毕业生赠送的珍贵纪念品,校方绝不会轻易动它或丢弃它。而且,学校离你家很近,还可以随时监看。你觉得我说得有没有道理?”
“胡说,”内海不屑地抬起头,“我还有几个疑问。假设,我是说假设我就是三亿圆抢案的凶手,五百圆钞票可是行凶的重要证据,我有什么必要多年来死守这些东西呢?凶手身上还有多到花不完的一万圆钞票,而且不会被人发现呢。”
沟吕木立即回答。
“那是因为你想留下一个证据,证明抢案是自己干的。如果烧掉它,凶手就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我到现在还是认为,你还藏着那些五百圆钞票呢。”
“怎么可能!”内海嗤之以鼻,狠狠地瞪了沟吕木,“那么,老师的尸体又该如何解释?是我特地扛着她,从顶楼丢下去?为了什么?我主动牵扯一桩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件,然后变成杀人犯?沟吕木先生,我是疯了吗?”
“你确实是个疯子——多年来,我总算发现了这一点。”
沟吕木望着窗外的都市夜景。就快午夜十二点了却明亮宛如白昼。不论是生活作息、人生机制,就连做人的道理和心态,一切的一切都乱了。
砰!有人猛力踹开门,差点把门踢走。
两名脸色苍白的刑警,递出一张捏皱了的纸。沟吕木抢过了纸,没有一丝犹豫,立刻打开纸张,摊在内海一矢眼前。
“内海一矢——因涉嫌杀害岭舞子,执行逮捕。立刻制作辩解书。若欲辩解,在此立刻供出。”
晚间十一点五十七分,执行逮捕令——
内海起身推倒椅子,睁大了充满邪恶的双眼,撑大着鼻孔,猛然扯住沟吕木的领子。他露出原形了。
“沟吕木!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干嘛莫名其妙为了别人的事,变成杀人凶手啊!”
“没有用。”沟吕木也不甘示弱,抓了他的领子,“游戏已经结束了。”
“谁说的?回答我啊!”
几只粗暴的手试图拉开内海。内海那弯曲成锐角的手指,就快扯断沟吕木的上衣,然后缓缓落下。
“回答我!回答我……回答我……”
内海慢慢垮在地上,声音也渐渐微弱。不仅如此,刑警骑在他的背上,他竟然趴在地上双手合十。
“拜托你……拜托你告诉我好不好……”
沟吕木蹲下身。
“好,我告诉你。”
沟吕木对刑警使眼色,让他们放开内海。然而内海却不肯起身,一动也不动,等待沟吕木的话。
“关键在于民事的时效。”沟吕木静静地说道:“三亿圆是一起抢案,刑事诉讼的公诉时效是七年。但民事的时效有二十年。也就是说,若在这期间抓到凶嫌,被抢的银行可以向他索取损害赔偿。你早就知道这件事。这表示什么?如果舞子醒过来,公布她被关在保险箱的事实,这么一来,警方势必发现保险箱里的隙缝。若警方查出保险箱与三亿圆抢案的关系,那么银行将向你索取三亿圆,还加上七年份的庞大利息。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橘要安排伪装自杀,但舞子从顶楼跳楼自杀,这样的剧情对你比较有利。”
内海有意反驳,但沟吕木抢先开口。
“但不只这些。虽然时效也是动机之一,但不单只有这个原因。其实,如果你白天没来找我,我也会误以为只有这个动机了。但那是错的。你杀害舞子,不只是为了时效,最大的动机是——”
沟吕木深深吸了一口气,内海的眼睛露出好奇。
“是为了弥补三亿圆抢案结束后的空虚——打败警察虽然过瘾,但解放后的情绪反弹,也就是空虚远比快感来得大。于是你用新的罪行,而且用了杀人这项最大的犯罪弥补空虚。并且在十五年后的今天,为了替隐藏多年的快乐做个了结,特地搭上飞机来看我。”
内海眨眼。
沟吕木将手放在内海的肩膀,用力抓了他。
“现在你在这里——这个事实就是你杀害岭舞子的,不可动摇的证据。”
一阵寂静降临整个房间。
“咯、咯……”
内海掩不住笑意,没多久,立刻放他甩开沟吕木的手,滚到地上,不停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沟、沟吕木先生,哈哈!你这个人——你这人真是,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高亢,脸部却逐渐扭曲。失焦神,却在刹那间露出些许哀求,捕捉了沟吕木的脸。
十号午夜十二点——
报时声响起。
05
——哔哔、哔哔
秋间幸子的手表发出微弱的电子音。
趴在桌上的喜多突然抬起头,看着自己的手表。
午夜十二点了。
眼前放了一个没人吃的鲑鱼便当。塑胶盖上沾满水滴,已经看不出到底是哪种菜色的便当。
侦讯室里只有喜多和幸子两人。侦讯官寺尾被派到日高鲇美的房间,因此侦讯中断至今。喜多根本不晓得寺尾离开的原因,更不知道鲇美和橘也在这里,或是内海一矢被逮捕的事情。身心俱疲的他,无心过问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只是呆滞地想着寺尾等会儿就会回来,继续那场严酷的侦讯。
然而,等待的时机让喜多的脑袋冒出一个单纯的疑问。
——是谁向警察告了状?
换言之,是谁陷害他陷入如此不堪的局面?
他用尚未清醒的脑袋思考。
警察一开始就知道“亚森·罗苹计划”。知道这项计划的人只有自己和龙见、橘三人。他们俩不可能向警方泄漏秘密。唯一的可能是,其中一人不小心透露给第三者,并且传到警察耳里。
答案立刻浮现了。
——一定是乔治那家伙。
一定是他搞上某个女人,稍稍透露了……不,应该是为了炫耀说出了这项秘密。而后或许是因为分手,让女人怀恨在心,于是出卖了龙见。只有这个可能。
喜多咂咂嘴,这时,坐在角落的幸子站了起来。她紧抱着纸袋走到中央的桌前,坐在喜多对面的椅子上。
小小的嘴唇动了。
“追诉时效到期了。”
“啊?……”
喜多傻傻地张大着嘴巴。
“岭舞子命案的追诉时效在午夜十二点到期了。”
“时效?”
“是的。案发至今,已经过了十五年了。”
她的说明简洁明快,但喜多却还在状况外,只是稍稍感觉到解放的曙光罢了。
“你累了吗?”
幸子忧心地皱起眉头凝视喜多。她的美貌再次让喜多惊艳。
“那,那么……我可以回去了吗?”
“是的,可以回去了。刑事课长在隔壁的大房间,呼再回去吧。”
“谢谢你。”
喜多不知不觉向她道谢。他无法将眼前的美丽女警杀人凶手,折磨他的警察连贯在一起。况且喜多已经筋疲力尽,早已不在乎。现在的他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早点回家睡觉。
喜多起身,脚步蹒跚。
屈指数着侦讯的时间,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前转动门个时候——
“等等。”
背后有个声音,一个沉重的语气。
喜多一惊,回头一看。
眼前出现幸子激动的神情。似乎想从纸袋中掏出东西,但因为慌张,不小心连同纸袋全掉到地上。
“啊……”
文件散落一地,幸子急忙捡起。喜多无法坐视不管,只好弯腰捡起写满工整字迹的纸张。
他捡了十张递给幸子,忽然发现纸张下有一本书。
这本书外观相当破旧,破破烂烂的书,就连封面的图和书名都无法判读,四个书角也不完整,露出破碎的纸张。
“请问……”
喜多叫了她,但幸子不应答。
幸子可能是想从纸袋中掏出这本书,却不愿看它,不发一语专心捡文件。她的态度仿佛在诉说着些什么。
喜多再次看着书本。
二十三、四岁的女生会看的书……从厚纸封面装订看来,应该是本诗集。封面上隐约看见咖啡色的图案,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喜多偷瞄幸子的侧脸,翻开厚厚的封面。
——咦?
一只熊的插图映入眼帘。两只、三只……斗大的平假名描述着熊一家人郊游的情形。这是儿童看的绘本。
——我好像在哪看过。
绘本……熊……熊一家人……
“啊!”
喜多打颤的同时弯下腰,直接坐在地板上。他对一旁的幸子露出朦胧的惊恐眼神。幸子不愿看他,但那表情却在肯定着喜多难以置信的想法。
相马的妹妹——高三时自杀的相马,这不就是他妹妹最爱的绘本吗?十五年前,在麻将馆、在相马家,他妹妹总是紧抱着这本绘本。
“……你是相马的妹妹吗?”
喜多战战兢兢地问道。
幸子停下动作。
大大的眼睛湿了。
“我想请你看那本书。”
幸子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喜多睁大着眼睛,着了魔似地遵从幸子的话。
小熊半夜起来躺在熊爸爸的胸怀,它惊叹说看见了白天郊游时看到的山和小河。熊妈妈告诉它那是你做了梦,但熊爸爸摇摇头说,那叫回忆。只要你有很多好的回忆,你就可以随时回到那里,在家里回味千百遍。不过,如果总是做坏事,你就不会留下任何回忆。这样不是很无趣吗?
翻开最后一页,开心玩耍的小熊脸上,留着一段潦草的字迹。
喜多惊恐地抽了一口气。
丰满不是我杀的!
凶手是喜多、橘、龙见!
他们用亚森·罗苹计划杀人!
是他们杀的,是他们干的!
是相马写的!……
喜多以颤抖的手指抚摸字迹。
“我恨你们。”
幸子忽然开口。
“我恨你们,一直……我在仇恨中长大。”
喜多终于懂了,他向警方密告。
“那天……我哥,…”
幸子一脸苍白,就显得困难,但却死命挤出声音。
“我哥把绳子绑在……可是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我半夜醒来……我以为他在玩耍,因为我,一直等他回来……所以我好开心、好开心……哥站在椅子上,我抱住他的腿他腿上嬉闹……结果椅子倒了。哥他呻吟:‘呜呜——’……是我杀的。是我……”
幸子突然发出悲痛的惨叫声。
声音回荡在狭小的侦讯室内,拖长了尾音,回荡了一次又一次。
喜多的心被撕碎了。就算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幸子的悲鸣依然刺穿全身。刺入、贯穿、弹开,狠狠地切碎喜多的心。
喜多不知所措。无穷无尽的无力感。
父母为了躲债而人间蒸发,相马和妹妹两人被遗忘在都市的角落。哥哥是她唯一的依靠,然而却自杀了,而且她还深信是自己害死了哥哥。她是怎么熬过这些日子啊——
幸子的心,还留在十五年前抱着相马双腿的那个房间里。她抱住相马,悬挂在他腿上,接着撞见相马死亡的冲击,一会儿沉默,一会儿又发出高亢的悲鸣声。她双手捂住耳朵,激烈摇晃身体,乱抓头发,跪在地上,后仰身体。
“是我害死他……”
“不是……”喜多呆滞地看着幸子说,“不是你。”
幸子瞪着喜多。
“不对,是我害死的,是我害死哥哥的!那时候,我也跟大家说了……可是警察或育幼院的人都说不是……可是,我说的才是真的,是我抱住他,椅子才会倒下……我都说过了……可是大家都撒谎!”
“不是你——”
喜多禁不住拥抱幸子。
“不是你害死相马,是我们应该……应该多关心他……”
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相马自杀时都没掉泪,如今却……
喜多紧拥幸子。她的身体发烫,却激烈打颤,犹如寒风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发抖缓和了,颤抖和缓了,体温、心跳、香甜的味道悄悄扩及喜多。
喜多也发现了。幸子终于离开了那间公寓——
幸子加重手上的力道,缓缓推开喜多的身体。缓慢的动作显示她并不排斥喜多。
两人的脸靠得很近,可以感受对方的气息。幸子羞怯地低头,从制服口袋掏出淡色紫罗兰图样的手帕,捂住半张脸。
唯一露出双眼依旧空洞呆滞。
“你已经很累了,我还……真不好意思……”
幸子道歉后,犹如喃喃自语般,谈起相马死后的经历。
她在行政区的育幼院生活到小学毕业。经过几次面试后,一对衣服店的夫妇领养她。为了讨好养父母,她从早到晚帮忙店里的生意。那是一段安稳祥和的日子。上了国中之后,养父半夜溜进她房间,偷摸她的身体。她不敢向任何人说,于是想出了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家出走。她到了那间公寓。她在已成了废墟的房间里,天天梦见哥哥。她好想消失。她恍恍惚惚越过平交道站在铁轨上,想死又似乎不想死,这一切对她而言已经无所谓了。一位中年男子正好经过,救了她。男子说他是警察。男子劝她:为了报复父母也好,反抗社会也罢,不管是任何理由都好,总之得活下去。
透过这位警察的介绍,主办养父母协会的笃志收养了她。新的养父母非常照顾她。她发誓忘掉遗弃自己的亲生父母,也忘掉衣服店的养父母,成为这个家的女儿。然而,始终舍不得丢掉母亲买给她的唯一一本绘本。绘本无时无刻都在她身边,上学时也偷放在书包里,每天放学到公园里一看再看。哥哥留下的笔记令她起疑。虽然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但确实感受到哥哥的不甘与怨恨。她已经长大了,能够体会哥哥的内心世界。
“我读了和哥哥……和你们同一所高中。”
喜多哑口无言。幸子的声凉的景色里。
“上了高中之后,我才知事件,于是在图书馆查了当年的资料,才得知哥哥那些话里的意思。我也向老许多事,问出哥哥的事,还有你们三个人的过往。老师说,你们当时候态度懒堕落,简直是虚度青春——久而久之,我内心萌生恨意……我开始憎恨你们。当时也过着和你们同样的生活吧。不过为什么只有他得寻死呢?……我成天思问题。我猜想现在的你们,势必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从那时候起,我就下一定要报复你们。”
幸子这样说着,但她的双眼纯净,丝毫不见憎恨的神色。喜多内心乞求她,希望她打从心底痛骂自己。
幸子的故事似乎结束了,寂静再度降临侦讯室。
“我错了……”
道歉的话不自觉脱口而出。
幸子惊讶地抬起头,试探喜多的眼神。喜多也抬头,眼前美若天仙的幸子和十五年前面无表情的少女重叠。
“……我真的对不起你们。”
非道歉不可。
相马留下的字句里提及了亚森·罗苹计划。相马自杀当晚,龙见和他在咖啡店见了面,这时才第一次知道亚森·罗苹计划。绘本上的话是他上吊前写下的,等同于他的遗书。他在遗书上怀疑三人是杀害丰满的凶手。字面上虽是如此,但想必相马另有他意。他痛恨他们三人。同是属于被社会排挤的人,却唯有相马独处在更强烈的排外感之中。也因此,他比学校或社会上的任何一个人都痛恨这三人。
然而,如今已无法查明相马的真意。或许就如同大家猜测的,退学以及失去工作的打击才是导致自杀的关键,也或许是太早熟的他,老早就无力活下去了。
喜多向幸子道歉,其实还有另一个理由。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想起相马的死?当年是那么的痛苦、懊悔,以为这是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记忆在不知不觉中烟消云散,就连当年自己受的打击都遗忘了。并且,更遗忘了独留在绝望深渊的幸子——
不,遗忘的不仅是相马和幸子。霸道、自私,却深信自己闪亮活耀的那段高中时代,就连那些往事也全都失去了颜色和形状,一切都沉淀到连意识都无法到达的心底深处。他背弃父母、学校,渴望反击那些谄媚社会的家伙,自诩成为反骨分子,挥洒年少轻狂的热血,与他人区隔自己的青春、自己的人生,得意洋洋。
如今,什么也没留下,自己并没有和其他任何人不一样。他和妻小相依为命,生活只为了保卫微不足道的安详居所,留下的只有沉溺在成为社会小螺丝钉的心安,没有脸没有声音的群众碎片。
“我错了……”
喜多再说一次。心早已冻僵,好像不是自己的声音。
“……别这么说。”
幸子眉头深锁,摇摇头。
喜多看着幸子。
他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
喜多最后一次试探了幸子的眼神,然后将视线转向门边。
“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无限怀念起那微不足道的安详居所。好想回到那里,深深沉醉其中。
幸子没回答。
喜多缓缓起身,看着幸子的背影,轻轻点头,然后走向出口。
幸子抱住他的背。
“对不起……”
喜多有种错觉,仿佛十五年前的那个少女抱住了他。
“就只有这一天,我只想用这一天,替我哥哥报仇……”
幸子呻吟,试图吞下哽咽。
“可是不是这样的,其实不是的…再见你一面。我那时候很脏吧?常常摆一张臭脸,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也是你却……对我那么好。你真的对我特别好。好温柔、好潇洒……你在我家面,我没忘记喔。我可没忘记呢……那时候,我没有把汤滴在地上吧?还是饿,所以狼吞虎咽?那时候,我觉得好丢脸,我……真的觉得好丢脸……”
喜多推开门缓缓走出去。新的泪水涌出,无法回头看幸子。他获得救赎了。十五年前的那个少女,依稀留下了记忆中的那个画面。背后的温存仍然留着,慢慢渗透到他身体里。
走出警署玄关时,不知为何,喜多心中浮现出小熊父子的画面。
——如果总是做坏事,你就不会留下任何回忆。这样不是很无趣吗?
喜多背诵熊爸爸的台词,深呼吸,仰望星星稀疏的夜空。
06
四楼调查对策室的灯已熄灭,走廊的萤光灯成了一条条光线,射进昏暗的地板和墙壁上。
大友在文件堆积如山的桌子前挂上话筒,背后传来慵懒的声音。
“男的、女的?”
寺尾将四张铁管椅排成一列躺在上面。
“女的。”大友回答。
“以后你可要操心啰。”
“是啊。”
“名字呢?”
大友回头。
“我只准备男生的名字。”
寺尾对着天花板发笑。
大友望着他的侧脸,重新整理领带。
“寺尾——”
“嗯?”
“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寺尾躺在椅子上摇摇头。
“我都把整个胃吐出来了……”
“那就——”大友起身说,“连胃一起吃回来啊。”
寺尾再度微笑,抬起头。
“大友——”
“什么事?”
“要不要去医院?”
“医院?”
“去新生儿病房啊。”
这次换大友微笑。
“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要不要去?”
“不要,先去拉面店吧。刚才筑濑先生已经带着鉴识课的新人和谷川出去吃了。”
“筑兄是不是乐得手舞足蹈啊?”
“才不是——”大友说,“他简直是跳森巴舞哩!”
寺尾呵呵一笑坐起来。
“好吧,陪你吃个叉烧面啰。”
两人同时瞄了喇叭,它已经不再发声了。
“我也要吃叉烧面。”
大友说着,将寺尾的上衣放在他腿上。
警署一楼依旧灯火通明。
“是——不,不敢当。是——是——了解了。再见。”
后闲深深鞠躬,恭敬地放下话筒。对方是本厅刑事部长藤原岩。后闲先前已经透过调查一课提交报告,没想到部长亲自来电,令他受宠若惊。
沟吕木坐在沙发上。目送内海一矢关进警署的居留所之后,署长邀他到署长室请他喝咖啡。
“署长——部长怎么说?”
“他说慰劳我们。还有,叮咛我们严加看管内海,以免让他做出自残行为。”
“有没有提到秋间女警?”
几分钟前,秋间幸子还在这个房间向他们谢罪。她坦承自己就是密报者,也简短说明她与藤原部长的关系。
“部长什么也没说。”
“是吗?”
沟吕木心想,这很像藤原的作风,他到死都不会主动提及这件事吧。
藤原救了跨入平交道的幸子,在幸子成了秋间家的养女之后,或是她当上女警之后,无时无刻不默默照顾她、守护她。听了幸子十五年前的往事后,立刻下令办案,却隐瞒幸子的身份,以免她受伤害。
“这是他的父母心吧,”后闲说:“他应该是不忍让秋间再度面对过去的伤痛……况且若让警界知道,往后她女警生涯也不好过呀。”
“是啊。不过,本厅高层暗中亲自造访警署,这已经不叫父母心,应该算是傻爸爸啰。”
“傻爸爸?说得好!”
后闲微笑,将庞大的身躯淹没在沙发里。
他感觉到一种舒坦的疲劳。包括眼前的沟吕木为首,一切办案都由本厅的专业刑警主导,自己却没什么机会表现,只是上楼下楼、跑上跑下,搞得满身大汗,然而心情却格外爽朗。
沟吕木也同样沉浸在平和的情绪中。人称藤原为“办案之鬼神”,当今依然是众所敬畏的大长官,却让一个年轻女孩掳获他的心,明知对办案不利,还是执意隐瞒情报提供者的姓名。他的“傻爸爸”样令沟吕木觉得可爱得不得了。
——其实,偶尔来点这样的事也无妨呀。
沟吕木在心中呢喃,点起刚才没抽到的今天唯一一支烟。不过,日期已经过了隔天了。
“话又说回来——”后闲说,“这次算是粕川检察官救了我们。”
“没错。”沟吕木点头。
刑事诉讼法第二二五条:“藉他由停止追诉期”——桌上摆了内海的护照。办案人员在下达逮捕令的同时前往内海家中,刚才才带回了这本护照。
“内海只是去韩国游山玩水,没想到这一去,竟然符合海外逃亡的要件呢。不过,对我们来说算是多赚了三天啰。”
“过几天,我会好好向粕川先生道谢。如果没有他的建议,或许这个案子也没办法完成逮捕呢。”
“不过——”后闲倾身说,“追诉期只延长了三天,必须在三天之内完成起诉。内海那个家伙会乖乖自白吗?”
“我也不知道。”
“喂喂,沟吕木,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呀……”
“啊,抱歉。”沟吕木笑着挥挥手,“只是,这次的事件,让我看清内海这个人。”
“喔?……”
“或许应该说,看清了创造内海的这个社会……唉,不知该如何说明……”
沟吕木似乎想起了什么。
“啊啊!对了。橘宗一在高中时常得他是说:‘我从没像阿波罗登上月球表面那次那么失望。总觉得世界已……’这些年来,我的生活只有工作,完全没想过这些事,不过听他这么昭和后半段那些年代,战争和战后的氛围逐渐被人淡忘,确实就像橘说的有事物都膨胀、延展,延展到弹性疲乏……大家衣食无缺,却也对这个社为什么富足了?如何富足了?大家渐渐遗忘这些过程。大家也不懂阿波罗,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看见电视里头的几个男人在月球上蹦蹦跳跳。我想的感觉,弥漫了整个昭和的后半时期。”
沟吕木在指头上感觉到热气,急忙捻熄只剩滤嘴的香烟。
“每个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下,努力想当个现代人。人们在战争中死去,学运流下年轻人的热血。大家一同挥别这些过去,让莫名的富裕包围自己,于是这个社会就露出了莫名虚伪的成熟面孔。大家不愿正面交锋,更不愿为任何事流血,取而代之的是规则与分寸,善行或是为社会效力等等,这些大道理变成了过滤器,架设在世界上的每个角落。然而,成熟社会原本就是不可能成真的幻想,因而残留了一些大道理无法过滤的小颗粒。该怎么说呢?这些小颗粒就像是由对大道理的怀疑和憎恶混杂而成,是一种相当棘手的小颗粒。”
沟吕木顿时回神般结束他的话。
后闲大大叹了一口气。
“这些小颗粒就是内海啰……”
“是内海,也是橘。我忽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大道理的社会不容易活下去,是吧?”
“我有预感今后的社会将是邪论当道。我猜想未来将不断出现犹如怪物般的犯罪者,再强大的过滤器都无法过滤他们,同时更具备了抵抗任何大道理的能耐。”
“那我得祈祷你的预感不会成真啰。”
叩叩,听见敲门声,有人悄悄打开署长室的门。
过了一会儿,学生头的年轻女子探出头。她是昨晚在尾牙上戏称后闲为“性骚扰署长”的“公主”,也就是国领香澄。
“你好!”
香澄俏皮地打了招呼,环顾房间内,眼珠动个不停。
“公主呀,进来吧。”
后闲亲切的邀请让香澄立刻向前走了两、三步,但一看到沙发上的沟吕木顿时停下脚步。
“有客人吗?”
“不——”沟吕木回头:“我不是客人呀。”
香澄疑惑地看着沟吕木,然后将视线转回后闲。
“我宿醉还没退,所以原本打算回家了。可是经过局前时发现署长室的灯还亮着呢,心想是不是发生大案子,二话不说马上跳下计程车——真有什么大事件吗?”
“唷!公主变聪明啰。或许算得上大事件吧。”
“哎呀!不得了了!”
香澄虽然敏锐,但可能是大小姐的缘故,有时候不太相信自己的第六感,因此时常只有嗅到味道却无功而返。她少了一分非抢到不可的积极个性。
沟吕木一眼就看穿她的记者资质属于低危险度,卸下心防的同时,有另一种情绪令他对香澄露出微笑。
过了凌晨零点还在工作,这点让沟吕木产生职业上的同情。另一方面,为了查明警方的异状,爽快跳下计程车,这更是让他佩服。
这个时间已经不容易叫到计程车。每晚沟吕木家门前都会聚集夜班记者,但他们各自拥有专属司机,不愁返家的交通工具。
香澄偷看沟吕木莫名的笑脸。若是有采访本厅经验的记者,一见到那张胡须脸,便会火速通知报社说:“有大案子!”不过,香澄面对本厅调查一课首届一指的队长却毫不知情,可见她是多么天真。
“不过,里面好安静喔。”
香澄尴尬地自言自语,不打算坐下,向两人鞠躬后便走向出口。
沟吕木忍住笑意,对后闲使了眼色。后闲意会他的意思,回笑后叫住香澄:“公主!”
“是?”
“现在赶得上早报的截稿吗?”
“啊?”
“这算是我们送你的奖励。”
后闲递出一张事件概要的纸条。
香澄睁大着眼睛读了纸条,忽然吓得捂住嘴,抬起头看了两人。后闲大声说:
“标题就这样写吧!——追诉时效喊停!事隔十五年,女老师命案终告破案!——如何?”
微笑在激澄脸上扩散开来,道了谢便立刻冲向玄关的公共电话。
早报将出家。
后闲脑海其他记者愤慨的表情。明天一早得面对各报社的合力抨击,本厅也将立即追查泄的罪魁祸首。
后闲稍稍己的大嘴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说:“你也是共犯喔!”然后替沟吕木递上第二
改稿后记
无庸置疑,《罗苹计划》是我晋升作家。它是我十五年前大胆写下的处女作,也是我辞掉报社记者工作的一大契机,成最大的转折点;更是我错失当推理小说家的渊源匪浅之作,在我过去写下的小说唯一未出版的“秘密藏宝”。因此这次发表作品前的改稿作业是令我既开心又怀有些苦涩的心情。我不希望它变成《新罗苹计划》,因此要求自己不要无故搬弄人物,而是费心在如何加重作品整体的深度上。改稿过程中,我惊讶于写作当时与粗糙,更不时感慨十五年的漫长岁月。当年以这部小说获得佳作的“三得利推大赏”已经不存在了。有种母校被废校的感觉,也或多或少担心从此“亚森·罗苹在就此被人遗忘。然而峰回路转,”亚森·罗苹“的剧情原封不动,在十五年后的到期前夕”终于重见天日。不禁佩服自己与这部作品的渊源之深,同时想藉此机年期盼“何时出版?”的读者们表达我由衷的谢意。真的非常感谢。多亏大家,版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