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知道。”悠木和雅闷声闷气地说。
“不过嘛,咱们悠木这样的可不怵头,说干就干!……”
悠木和雅咂了咂舌头,歪着脑袋问:“说干就干?这话什么意思?”
“说攀岩就攀岩呗!……”安西耿一郎把话题又拉回攀岩上来了,“只有头脑冷静的人,才能够做到目不斜视,一心想着往上爬。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疯了似的向高度挑战。”
“是这样的吗?”悠木和雅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这样的!……这就是所谓的超越登山极限。”
“超越登山极限?”悠木歪着头,表示没有听懂。
“我没跟你说过?”
“第一次听你说。”
“就是兴奋状态达到了极点,恐怖感完全麻痹。这就是登山家的制高点!”
“完全麻痹?……”悠木和雅大吃一惊,“就是说,没有恐怖感了?”
“对!……就知道一路噌噌噌地往上爬,等你清醒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冲立岩的顶峰了!……到时候你别提多高兴了,那叫狂喜!……”
安西耿一郎轻松地说着俏皮话,满脸笑容。不过,在悠木和雅看来,安西是为了消除悠木的恐惧感,才这样对他说的。
“好!现在开始脑筋急转弯儿。”
“啊?又是脑筋急转弯儿?”
“听好了,迄今为止,安西耿一郎一共攀登过几次冲立岩?”
悠木和雅用鼻子哼了一声,笑了,表示不屑于回答。
但是,安西耿一郎却不肯放过他,“开始倒计时,还剩三秒!三!二!……”
“十次吧?”悠木不耐烦地随便说了一个数字。安西得意地跟悠木谈起,攀登冲立岩的次数,远比十次多得多。
“回答正确!准备出发!……到冲立岩顶上去,开怀大笑吧!”
安西耿一郎笑着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悠木和雅的胳膊,使劲儿地摇晃了几下。
悠木和雅叹了一口气说:“不过,你爬冲立岩,是在15年、20年前吧。”
“哈依……悠木……”安西用双手做成喇叭筒放在嘴边大声喊了起来。
“吵死人了!……”悠木和雅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
“看你说的!……会自行车的人就是20年不骑了,骑上就能走!……人的身体记忆能力,全都融化在DNA里了,想忘你都忘不了!”
“哦,是吗?”悠木和雅呆呆地立着,似乎看到了一个临死的自己。
悠木和雅并不是不想去谷川岳,但是,他对攀登冲立岩,确实感到有些害怕,而且,就他对自己的了解,一旦踏上冲立岩的石崖,就不可能临阵脱逃。
目前最关键的问题是,悠木和雅还没有找到,自己一定要攀登冲立岩的理由。
悠木和雅爬山,并不是要去追求,一般人所追求的成功感,也没有想过,非要征服什么高山险峰。为了得到那份宁静与忘我,榛名山的黑岩就足以了。可是,安西耿一郎那小子一提出要爬冲立岩,自己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通过这一段时间攀岩的经历,悠木已经认识到,自己不具备登山家的素质,同时对自我标榜为“登山家”的安西耿一郎,既羡慕又讨厌起来。
“为什么要爬山呢?”悠木和雅从来都没有问过安西耿一郎,这个谁都会问的问题,也不想听到安西的回答。因为他觉得:安西耿一郎之所以喜欢爬山,只不过是一种幼稚的表现,只不过是想在“爬山”,这种异常艰辛的活动中,来显示自己是个英雄好汉,想通过人们对登山家的盲目崇拜,来抵消自己在报社的卑下地位。
安西耿一郎到处吹嘘:自己爬过这座山、爬过那座山的目的,实际上跟采访案件的记者,吹嘘自己报道过这种案件、报道过那种案件,是完全一样的目的,都是作为自己的金字招牌,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增加自己说话的分量。有所不同的是,爬山不属于工作的范畴,而纯属个人爱好。这就更显得安西层次低了,别人甚至可以对他说:“少拿你个人的爱好,到处吹牛皮!……你就一个人蔫儿蔫儿地,好好爬你的山去吧!……”
况且,悠木和雅对于安西耿一郎每天,堆砌哲学名词精神理论的做法,颇不以为然,却不知道如何应对是好。悠木不想站在安西这位登山家的上边,但是,他也决不想被安西耿一郎踩在脚底下。在悠木看来,在爬山这种活动中,既不需要崇高的精神,也不需要非凡的能力。
悠木和雅心里明白:自己之所以如此顽固地,拼命寻找贬低安西耿一郎的理论,实际上是出于对安西耿一郎的敬佩和羡慕。有的登山家在爬山时,竟然冻掉了手指、脚趾,但仍然对登山情有独钟,这种境界,悠木和雅还不能够理解。但是,他可以想象到的是:他们的境界远远超出了,个人爱好的范畴,他们的人生观、生死观,都是一般人需要仰视,才可以看到的,自己既无法达到,也无法获得。
可是,悠木和雅所认识的、可以称作“登山家”的,只有安西耿一郎一个人。以前自己虽然采访过几位登山家,但是,那都是蜻蜓点水,根本没有认真探索过,他们内心深处的东西。
其实,悠木和雅对安西耿一郎到底算不算登山家,也有几分怀疑。虽然听说安西爬遍了日本的名山,而且,他还出国爬过外国的大山,但是,他连登山协会的会员都不是。《北关东新闻》算得上群马县一流的工作单位了,但是,安西耿一郎在这里,根本就不努力工作,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放在爬山上了。而且,安西耿一郎从外表就可以看出,他虽然号称是“登山家”,其实只不过是个登山界的落伍者。所以呢,一直想着:如果认识了一个真正的登山家,--定问问他为什么要爬山的悠木和雅,从米没有问过安西耿一郎,他为什么要爬山。
但是,悠木和雅越来越想向安西耿一郎问,他为什么要爬山了。
明天就要去攀登那个可以称为“登山家的圣地”的冲立岩了,可是,对于悠木和雅来说,并没有非要攀登冲立岩的理由。如果安西耿一郎是一个真正的登山家的话,应该有确定的动机吧?那是什么呢?是他悠木和雅可以接受的吗?悠木和雅想听一听,安西耿一郎把爬山的真正动机说出来,然后琢磨琢磨安西的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悠木和雅收拾完餐具,回到了饭桌前面,向前探着身子问道:“我说安西,你为什么要爬山呢?”
“为了下山啊。”安西耿一郎淡淡地回答说。
这回答完全超出了悠木和雅的想象:“什么?只是为了下山?”
“对呀,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悠木和雅顿时愣住了。安西耿一郎的回答,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为了下山才爬山的,什么意思?莫非是人们常说的“撤退的勇气”?
不对吧,我并没有问他,爬山需要做哪些心理准备,而是问他为什么爬山啊。
“不懂!……为了下山去爬山,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悠木和雅自顾自地连连摇头,一脸苦笑,“莫非,安西耿一郎故意用这个令人费解的回答,让我哑口无言?”
但是,安西耿一郎那双无邪的大眼睛里,没有一丝狡黯,还是平时那张脸,就像一个在寻找快乐的孩子,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把快乐找到似的。
“也许又是一道安西耿一郎式的脑筋急转弯儿。”悠木和雅突然这样想。如果又是脑筋急转弯儿的话,那两个人之间的温度,差得也太大了。这边那么认真地问,那边却开玩笑似的,给你一个脑筋急转弯儿——如果是这样的话,悠木可真的要讨厌安西了。
徒有其名的登山家……悠木和雅生气地站起来要走。
“喂!就去试一试嘛!……”正在买冰咖啡的安西耿一郎,回过头来对悠木和雅说,“最好是坐火车,你要是赶不上7点36分这班,我在向导中心等你!”
“啊?!……”悠木和雅一时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不许当逃兵啊,当逃兵的话,就处以髙额罚金!……”安西耿一郎笑着说。
“啊!……”悠木和雅继续莫名其妙地看着安西耿一郎。
“拿出中年人的干劲儿来,要跟冲立岩决一雌雄!……”安西耿一郎说着,摆好拳击的架势,嘴里咻咻地模仿着出拳的声音,使劲挥动着左拳,好像那个根据漫画《明天的丈夫》改编的动画片里的主人公丈夫,在向对手发起攻击一般。
悠木和雅认真地,看着安西耿一郎的脸——安西耿一郎那圆圆的、快乐的大眼睛,让人联想到盯着生日蛋糕的幼童的眼睛。
悠木和雅走出食堂,心情忧郁地不断扪心自问着:“明天到底去不去爬冲立岩呢?”
04
下午六点钟时,报社全体工作人员,纷纷到会议室开会去了。
悠木和雅留在政治科的办公桌前,修改明天要见报的稿子。他说他不去开会,岸本让他在这儿值一会儿班。
头版头条的稿子已经决定了,是三光汽船公司破产的消息,明天按照法律程序申请破产,负债总额达五千二百亿日元,破了战后负债的最高纪录。
悠木和雅长期负责报道刑事案件,对政治、经济版面不怎么关心,但是,他听说过三光汽船公司实际上的老板,是国务大臣河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不只是公司破产的问题了,永田町的政治力学,也将要失去平衡。
悠木和雅刚想到这儿,共同社关于“国务大臣河本辞职”的传真,就发过来了。悠木立刻拿起红笔,给明天的头版头条——关于三光汽船公司破产的稿子,又加了一笔。
左边办公桌前,坐着的社会科副科长田泽,一边抽着烟,一边把“固力果森永事件”的剪贴簿收了起来。田泽跟悠木和雅同年参加工作,但是,两个人几乎从来不说话。15年前,两个人同时采访一个杀害妻子儿女的案件,结果,由于悠木和雅的稿子写得好,受到了社里的表彰。田泽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见悠木坐在旁边,他不时故意地咂咂舌头,发出怪里怪气的声音。
稿子刚改完,出差去东京采访的青木就来电话了。
“今天实在辛苦您了,老兵住宅的采访怎么样了?”
“啊,弄完了。”悠木和雅笑着回报。
“是吗?太谢谢您了!……回去我请您吃拉面!……”青木笑着说。
“那倒不用,你那边有什么新消息吗?”
“有!……首相中曾根康弘已经正式决定,8月15号参拜靖国神社了。”
据青木说,这个决定是藤波官房长官,在自民党党内会议上宣布的。参拜方法和香火钱给多少,党内还没有决定,这将成为今后报道的焦点。青木很兴奋地说完当前形势,说还要去采访,就把电话给挂了。
悠木和雅举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6点40分了,关于购买无线电通话机的会议,社里还没有开完。
从这儿到车站去,走路只需要三分钟,7点36分的火车,7点半怎么也得离开报社。去更衣室换登山服需要十分钟,也就是说,7点20分必须走出这个房间。
“最高气温31度9!……”不知道是谁在楼道里,这么喊了一嗓子。今天的温度不能说是太高,但由于湿度比较大,还是觉得闷热。
编辑部主任粕谷腆着大肚子,施施地走了进来,会议好像是结束了。
“真烦人哪!……”从悠木和雅身后走过的时候,粕谷故意含糊其辞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指的究竟是天气呢,还是悠木呢?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
今年春天,粕谷要给悠木和雅提一级,安排一个负责联络全县,各分社记者的工作,他跟悠木谈话的时候特意说,这个工作不需要部下。悠木和雅一听,当场就拒绝了。粕谷感到下不来台,满脸通红地冲悠木大声喊道:“我们不能永远把你,当作特殊人物来对待!……”
粕谷大发脾气的原因,悠木和雅是知道的。五年前悠木提出,撤掉自己的记者组组长职务,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单兵作战”。编辑部主任早就换上了粕谷,可是,悠木和雅好像要永远当一个,自由自在的“单兵作战”的记者了。
望月亮太郎事件发生以后,虽然报社领导认为:不应该给悠木和雅处分,但是,实际上,悠木等于给“腌”起来了。在粕谷看来,悠木和雅是个麻烦,应该尽快给他安排一个职务,省得他在报社里到处闲逛。
还有,最近想像悠木和雅那样,一辈子自由自在的年轻记者,渐渐多了起来。虽然,一心一意用自己手中的笔,写好每一篇稿子,不去钻营着升官儿,是一个记者健全心灵的表现,但是,现实告诉人们,一辈子当一名普通记者,只能说明你无能,那些一辈子当一名普通记者的,不是都被发配到,山沟里的记者站去了吗?如今呢,似乎亘古不变的现实,反倒被悠木和雅给改变了,年轻记者们甚至认为:悠木和雅直到40岁了,还在总社“单兵作战”,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
粕谷当然不认为,这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想做的是,尽快除掉悠木和雅这个“坏榜样”。
悠木和雅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永远这样自由自在下去。今年春天,悠木虽然拒绝了粕谷的安排,但是,他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明年总不能再拒绝了吧。就算悠木不想提级,在总社恐怕也待不下去了。
“真烦人哪!……”粕谷的这句话,让悠木和雅很生气,他真想立刻就辞去报社的工作,到别处去谋生。可是,当了这么多年记者的悠木和雅,想不出自己除了记者,还能去干什么。
悠木又看了看挂钟。快到晚上七点了,岸本怎么还不回来?
忽然,悠木和雅觉得:应该给家里打个电话,弓子还不知道他要去爬山呢。作为记者的妻子,弓子早就习惯了丈夫不规则的记者生活,不回家睡觉连个招呼都不打,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明天爬的是冲立岩哪,这个电话,也许会成为我的遗言呢……”悠木和雅自嘲地这样想着,随手拿起了电话。
家里没有人接电话。弓子大概送小淳上补习班去了?可女儿由香利怎么也不在呢?暑期少年体育培训学校不是傍晚六点钟就放学了吗?
悠木和雅想也没用,关于孩子们的事情,除了补习班和暑期少年体育培训学校,悠木和雅什么都不知道。
悠木和雅放下电话的时候,看见了编辑部副主任追村的背影,悠木赶紧小跑着追上去,打了一个招呼:“喂,副主任!……”
“有事儿吗?”追村满脸不高兴地问。
“岸本还在会议室吗?”.
“啊,跟总务的人说话呢。”
悠木和雅不由得在心里咂了咂舌头:都7点15分了!
“听说你要去爬山?”追村绷着脸问。
“对,该出发了。”
“我看你还是少跟那小子来往为好。”追村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把眼睛下边的一个小脓包给挤破了。
“那小子”当然是指安西耿一郎,悠木和雅有点儿慌乱,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悠木和雅刚回到办公桌前,电话铃就响了,是五年前接替悠木的记者组组长的佐山打来的。
“是悠木啊,你们那儿没有听说什么吗?”
“没有啊。”
“是吗?……”佐山叹息着,“是时事通信社的一个家伙,刚才来电话说的,出大事儿了!”
悠木和雅又看了看挂钟:“什么大事儿啊?你快说!”
“大型喷气式客机从雷达监视屏上消失……”
大型喷气式客机?悠木和雅自言自语着抬起头来,视线正好落在了书架上的电视画面上。
一排新闻速报的字幕,已经出现在了屏幕上方:日本航空公司一架大型喷气式客机,从雷达监视屏上消失。
“哎!快来看哪!……”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电视前立刻聚集了一大群人。
“这么说是掉下来了?”
“喷气式客机啊,怎么会掉下来呢?”
“要不就是雷达出故障了。”
“是飞到哪儿的时候消失的?”
“反正不会是咱们这儿,群马县上空,根本就没有航线。”
电视前边的记者们越集越多,新闻速报的字幕却不再出现了。
悠木和雅半个身子门里、半个身子门外地站在门口,越过人墙看着电视画面,心想:“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
转念又一想,万一是大型喷气式客机坠落了,明天的报纸就得重新组稿。当然,如果乘客里没有群马县的人,记者们采访的任务也不会太重,不过,要是飞机坠落在群马县境内,可就另当别论了。于是,悠木决定:等坠落地点报道出来以后再走,但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新的消息。
悠木和雅走出房间,来到楼道里。大型客机坠落在群马县境内的可能性,看起来实在太小了,刚才不是有人说,群马县上空根本就没有航线嘛。不能再等了,不然,那个安西耿一郎非骂他“逃兵”不可。
就在悠木和雅迈开大步,奔向更衣室的时候,报社的有线广播响了。
“注意了!大家注意了!……共同社消息,共同社消息,日本航空公司的一架大型喷气式客机,在美军横田基地西北数十公里处去向不明……注意了!大家注意了……”
悠木和雅停下了脚步,转身返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已经骚动起来,不少人摊开地图,推测着飞机失踪的位置。
这时,电视画面上出现了新的新闻速报字幕。
“运输省宣布:日本航空公司123次航班,在飞行到崎玉县与长野县交界处时,从雷达监视屏上突然消失。”
不是群马县!大家发出一阵遗憾的叹息。
就在这时,有线广播又响了。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日本航空公司123次航班,在长野县或群马县境内坠毁。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报社内顿时一片骚乱。
这时,有线广播紧接着,播报了乘客和机组乘务员的人数——524人!
办公室里突然静了下来,死一般的沉寂。
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北关东新闻》的职工总数是511人,也就是说,坠毁的飞机上的人数,比《北关东新闻》的职员总数还要多13个。
“作为单纯的飞机失事,是迄今为止,全世界最大的事故!……”
资料员的一句话,打破了社内的沉寂,大家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起来。
“快打寻呼机,把全体记者找回来!……”
“给东京羽田机场打电话!”
“给日本航空公司打电话!……把乘客名单要过来!”
悠木和雅顿时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但是,他的心里迸出了火花。那火花虽然很小,却可以点燃导火索,引起巨大的爆炸。
“我应该去采访!……”悠木和雅心里想,“可是——群马、长野、崎玉,到底坠落在哪个县呢?”
这时,粕谷走过来,大声叫道:“悠木!……”
悠木和雅看着粕谷那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命令你!……担任报道这次事故的总指挥,从头到尾由你全权负责!……”粕谷用不容反驳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说。
悠木脑子里的冲立岩,立刻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望月亮太郎,那张紧紧咬着嘴唇的脸。
“逃兵!逃兵!……高额罚金!……”安西耿一郎那滑稽的声音,已经变得非常遥远了。
05
战争开始了!……
“日航全权——悠木”,黑板上写着如是几个大字。
编辑部专门为悠木和雅,安排了一张“全权”办公桌,田泽被任命为“全权助理”。田泽气得把“固立果森永事件”的剪贴簿,往桌子上狠狠地一摔,小声嘟囔着:“我可干不来!……”
悠木和雅没有时间做任何准备,就立即走马上任了。
晚上8点到9点,悠木和雅就像待在沸腾的锅底煮着。头上关于事故的片段消息,暴雨一般降下,四周是同事们的大呼小叫,自己简直就是一个被拳击手击打的沙袋。但是,正式消息很快就传过来了。
跟地面中断了联系的,是日本航空公司123次航班的大型喷气式客机,是由美国波音公司制造的波音747大型宽体客机,机组乘务员15人,乘客509人。全家一起回乡过盂兰盆节的、出差办公事的,几乎全都坐满了。
123次航班于傍晚6点12分20秒,从东京羽田机场起飞,约20分钟后的6点31分,飞行到伊豆大岛以西55公里处时,跟地面突然紧急联络说,飞机发生了故障,处于非常危险的状态。又过了10分钟,到了傍晚6点41分,机长跟羽田机场的日本航空公司,地面塔台指挥中心取得联系,说机体右侧最后边的机舱门坏了,机内气压很低,所以,飞机正在紧急下降。此后,机长又说过两次操纵失灵,跟地面的联系也就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