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弄不清这若有似无的半个拥抱是真的有心,还是出于寂寞之前,宁檬不打算再承受它。
出了海底捞,苏维然有点歉意,对宁檬说:“抱歉我晚一点还约了人,还有一点事要谈,不能陪你跨年倒数了!”
宁檬连忙说别别别,可别这么说,你能陪我吃这一顿饭,让我没在新年前夜过得太萧索,已经是个恩惠一样的存在了,怎么可以说抱歉呢。
苏维然被她逗笑了。他取了车送她回家。
路上苏维然接了通电话。
苏维然对着手机讲了两句话:别着急,再等一下。我得送个人,送完就过去了。
他手机听筒声音略大,宁檬隐约听到那边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她忽然有了点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掠夺了另一个女人和苏维然共进晚餐的时间。
她犹豫了一路,临下车前终于忍不住问:“学长,打电话的人,是你的女朋友吗?”
苏维然听到电话中那人被提起,转头看向宁檬,这回他没有笑,眼神里甚至出现了一丝凛冽和凌厉:“她不是。”
宁檬拍拍胸口:“那就好,不然这顿饭会让我很有负罪感。”
苏维然这回笑了起来:“小孩子家,心事那么多!”
宁檬不好意思一笑,想了想,欲言又止后终于还是问了:“学长,你今天怎么会想请我吃饭?”
苏维然看向她的眼睛里有光:“重要的时刻我都想见见你。见见你,我就不会忘了我到底是谁了。”他眼睛光亮亮地看着宁檬,说出来的话几乎像叹息,“我离开校园后的那点初心,现在也只能从你身上还瞧得见了。”
宁檬内心震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憋了半天她只憋出四个字:“学长,加油!”然后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苏维然看着她走进楼梯间后,嘴角处的笑容渐渐抹平。
他掏出手机,拨了刚刚的来电号码,轻声而无情地说:我临时有事,过不去了。
他驾着车,调个头,直接回了家。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宁檬掏出手机照亮。
结果屏幕一按开,她发现上面堆积了十几条陆既明发来的泣血信息。
“骗子!”
“撒谎!”
“骗我有意思吗?!”
“不想和我一起吃饭就直说,没必要拿闺蜜当挡箭牌!”
“你学长没我高没我帅没我有原则,你陪他吃饭不陪我,你是不是傻?!”
“能回下信息吗?礼貌呢?!”
“喂,我很饿啊!!”
最后一条,就一个字,连标点符号都没有:
“饿”。
宁檬叹口气,心里不争气的母爱一下就开始泛滥了。
大过年的,他爹不亲娘不爱,拉下脸来想找她吃顿饭,还被她给撅了。他也是真的很惨了。
她想起往年自己形单影只过新年的那种孤独蚀骨的难受。她又想起自己也曾经在新年前一天接到过陆既明的电话,他说祝你新年快乐,节日有什么安排吗?
她当时觉得那就是上司对下属的一句套路化抚恤,没什么实际意义,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她新年假期有怎样的安排,只不过随口那么一问。
那时她为了不显示自己孤单单一副没人缘的样子,她总会说,有安排的,和朋友去城郊吃农家院或者和朋友去通宵唱k。
现在想,那或许是寂寞的前上司在试探着问,你要是没安排就出来陪我吃顿饭吧。
这掺着回忆的推论让宁檬心软得像摊泥。就算想跟他拉开距离,也别选在今天了吧,毕竟今天是跨年夜呢。宁檬这样宽慰着自己。
她顺便还告诉自己,今年这个新年,不该就这么萧索地过下去。明年将是她奋发搏击的重要一年,应该有个热闹非凡的开始才对。
想好后,她拿着手机翻到曾宇航的号码,拨了过去。
挂了电话她在楼下等了一会,有点冷,于是按了电梯上楼,打算在上面继续等。
电梯门随着叮一声响分向两边打开。她刚走出来,就听到对面的门啪哒一声从里面开了锁。
陆既明把房门大开,凶神恶煞地走出来。他把时间点掐得如此精准,让宁檬几乎怀疑他从海底捞回来之后没干别的,一直就蹲在门后等着堵她呢。
陆既明像一堵愤怒的肉墙一样压迫过来,怒斥宁檬:“苏维然是你闺蜜?你这个骗子!”
宁檬一脸的云淡风轻:“我闺蜜马上到。”
陆既明继续喷宁檬。
在他的怒喷中,电梯下去又上来,重新停在七层。
宁檬打断陆既明的喷:“我闺蜜来了。”
电梯门在她话音一落后打开。
曾宇航带着一群人从里面冲出来。
一刹那间有人摇着香槟,有人喷着拉花,有人撒着金纸片。
曾宇航冲到陆既明面前,喊了声:“Surprise!”然后他抱着两瓶酒对陆既明快速地说,“傻逼明明,要不是我老铁,你跪着求我我都不再搭理你!还有老子为了让你自在,都没叫小甜甜来闹腾你,你丫有我这样体贴的朋友你多幸福!可珍惜着我点吧!”说完他抱着酒率先冲进对门。
陆既明目瞪口呆看着曾宇航把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招呼进了屋开趴体。
看着自己的领地被侵略,陆既明很生气很生气。
他生气着生气着,突然笑了。
他又气又笑,吼着宁檬:“愣着干嘛呢?你干的好事,赶紧给我进来收拾烂摊子!”
宁檬推推眼镜,把一抹很淡的笑意抿在嘴角旁。
没有形影相吊地辞旧迎新,这新的一年,算是有了个好开端吧。
新年后不久,石英在一次会议上征求大家意见:“我们在金融街的租期快满一年了,大家是觉得继续租在这里好还是动一动好?”
这个问题留给大家做了会后讨论事项。
没过几天,陆既明大驾光临石英的公司。
石英和他在办公室里谈了一会后,拨了宁檬的内线叫她过来。
宁檬进了屋,毕恭毕敬人模人样地问候了友司老板一声“陆总您好”,友司老板也拿腔作势人模人样地嗯了一声赏赐般的给了回复。
然后石英就笑眯眯地说:“宁檬啊,我们和陆总公司达成战略合作伙伴了,等咱们房子到期以后,为了工作方便,我们就不在这办公了,我们直接搬到东方广场去!你原来跟着陆总在东方广场上班,对那里比较熟,所以找新的办公地址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石英的话一说完,宁檬就有点凸眼珠。
怎么绕来绕去,她就绕不开东方广场和他陆既明了呢。
第43章 请你尊重我
送走陆既明, 石英又把宁檬叫到了办公室。
她从宁檬表情里没察觉到任何东西——这女孩已经能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相当好了。但她还不是无懈可击,她在听到要搬往东方广场的时候,抬手推了推眼睛。这女孩但凡紧张或者要做口不对心的决定时, 都会下意识地推推眼镜。
石英微笑地看着宁檬, 问:“是不是不太想搬到东方广场去?”
宁檬非常想推推眼镜。但她忍住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说出心里的真实想法:是的, 不想搬到那里去。
如果说跨年夜之前宁檬还因相识一场的主雇情谊有所犹豫,那么跨年夜之后, 她是坚定不移地想要躲陆既明远点的。
*市的冬夜她见识到了陆既明喝醉后怎样怀恋一个人。那夜她斩断了某种苗头,那苗头是属于一些还没来得及发育的旖思绮念的。
跨年夜她见识到了清醒的陆既明如何癫狂等候一个人。那夜之后她干脆把和他做普通朋友的苗头都掐灭了。
因为曾宇航说了一句话。
跨年夜那晚,曾宇航带了一帮人在陆既明的客厅里开趴体。一屋子人一直都热热闹闹的,连宁檬都觉得自己在渐渐融入这个行走的人民币载体们的世界了。
一切都很好。
唯一出现的状况是, 快倒数的时候陆既明接到了一通电话。他当时脸色就变了,大吼着叫屋子里所有的人都安静闭嘴。
所有人都被他吼住了, 一刹里群体性不知所措地静下来。
他在这种铁血镇压下得来的安静中冲去他的卧室讲电话。
窗外忽然飘来隐约呐喊声。三二一新年快乐。
然后窗外的天空中燃起一簇簇巨大的彩色烟火。
他们一屋子人为了倒数跨年开的趴体,却因为陆既明的一声吼,正好在懵逼而安静之中完成了从13到14的跨越。
其他人在看到窗外烟花团团锦簇后立马回了神,把陆既明要求安静的吼叫转瞬抛在脑后。他们重新热闹了起来, 仿佛并没有错过什么。
宁檬却清楚地体察到了感官上的不圆满。
满屋子的人只安静了那一下, 那一下却正好错过了1314。
宁檬为这短暂的错过有点怅然若失。
曾宇航拎着两个酒瓶子晃晃荡荡走到她身边, 拍着她的肩膀,叫了声老铁。
“新年快乐!”他很嗨地对宁檬举着酒瓶振臂高呼。
宁檬重新开心起来。像平滑的链条上卡了个很细小的结,它让整个链条有一点点不圆满,却不耽误链条正常的滚动运行。
曾宇航对宁檬发起牢骚:“明明这个王八蛋!真特么八百年如一日地重色轻友!他一准是进去接梦姐电话了。”曾宇航递给宁檬一瓶酒,碰一碰后, 喝下一口,继续发牢骚,“我有时候就纳了闷了,你说梦姐不在乎明明吗?也不是的,她像个慈母一样关心他挂念他,每逢佳节必记得明明会倍思亲,于是总赶在佳节前夜与佳节当天那个临界的零点准时打电话。”
宁檬像个淡漠的局外人一样,静静地喝酒,静静地听曾宇航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
“其实我觉得梦姐这样做也不好,就因为她总这样,才老断不了明明的念想呢!她以为自己是母爱,可是明明不这么觉得啊!有时候啊,当断不断的,真是害人害己。来,老铁,咱不管他们的烂事了,咱们一醉方修!”
宁檬就此与曾宇航开怀畅饮起来。
喝到一半的时候,明明说了“咱们不管他们了”的曾宇航忽然又上来了血性,非要替宁檬抱不平,要进去问问陆既明,他到底把宁檬当成什么了,老这么缠着不放的欺负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宁檬死命地拉曾宇航,觉得他真是喝多了,都开始涉足狗拿耗子事业了。但一六五已经醺然的她没能及时拉住一个一八零要借酒逞凶的壮汉。
她只能跌跌撞撞地跟在曾宇航身后,一路跟到陆既明的卧室外。
曾宇航一脚踹开那道门,把陆既明和他的阿梦那通电话踹得不得不暂停。
门一开,宁檬下意识地缩在门口,把自己的身影藏了起来。她变成了一个偷听者。
房间里,陆既明吼着问:你发什么疯?!
曾宇航也吼着答:我就问你一声,宁檬在你心里算什么?你凭什么老拿捏着人家!
陆既明又吼:你吃饱了撑的吧?我和她怎么相处关你什么事?!
曾宇航又回吼:她是我老铁!你老在情感上欺负她我看不过去!你眼瞎心瞎看不明白自己,我他妈也看不过去!你为了梦姐躲进来不管不顾我们,我就是看不过去!
宁檬被这顿吼嚷得酒醒了一半。在曾宇航说出更不着边的话之前她冲进去凭着吃奶的劲拖走了他。临走还不忘帮陆既明和他的阿梦关门,还给他们一片安静又私密的通话空间。
她真是忍不住想给自己的周全点个赞。
后来她和曾宇航一直喝,下酒的嗑主要就是一起骂陆既明不是人。
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自己喝得快不行了,陆既明终于结束与仙女的通话打开房门重返尘世。看到他们的样子后,他疾奔过来,冲已经瘫在沙发上呈尸体状态的曾宇航狠踹了一脚,骂:你怎么让她喝成这样?她是个女的啊你让她喝成这样你是人吗!
当然尸体是不会回话的,所以陆既明的脾气发的有去无回。
她恍惚被陆既明扶起来。他抓着她的两个肩膀,气得直喷:不是想知道我怎么看待你吗?好我现在告诉你:你就是个酒鬼!丑陋的女酒鬼!
她笑起来,笑到干呕。她想吐了。
陆既明把她往卫生间拖。她趴在马桶上啊喔呃地吐了一大通。陆既明手法生疏地拍着她的背,她本来两下就能吐完的,却被他拍得吐了快有二十下。她吐得眼睛里沤出了泪,流了满脸,眼镜都糊了。
但她真的不是哭,这是五官相通,吐得太用力的结果。
她满脸都是泪的样子可能吓到了陆既明。他似乎想帮她摘掉眼镜擦擦脸,手伸来跟前时却被她一巴掌打开了。
他被打愣了,支支吾吾地有点无措似的,说:你别哭,哎你别哭。你在我心里不是丑陋的酒鬼,好吧?
她忍不住笑出来,冲他说:我哭个屁,这是刚才吐出来的眼泪。
她满脸泪还笑的样子可能有点狰狞,她迷迷糊糊从他脸上看到了纠结。
她吐得有点晕,闭着眼睛靠到墙壁上歇着,一副已经断了片的样子。
忽然她听到他说:就是,你哭个屁,你在我心里早特么是我亲人了,再这么下去都特么快比阿梦亲了。
他声音很低,像呓语般的自我吐槽和发牢骚。可她还是听见了。
——是因为只能接到电话不能见到真人而吐槽和发牢骚吗?她闭着眼靠着墙晕乎乎地想。
然后她又听到他的大呼小叫:哎我去你别跟这睡啊!你睡也先把眼泪擦干好吧?哎你刚才就这么多泪吗没又新哭出眼泪来吗?
……真是个大傻逼。都说了,她哭个屁。
还有,她父母双全,堂表兄弟姐妹众多。她宁檬这辈子不缺亲人。
宁檬吐完以后,陆既明想扶她到客房里睡一下。她像贞洁烈女一样两手化作千手,横扒拉竖挡地不让他近身。
后来陆既明快疯了,打算强行以公主抱制服她。可她残存的理智没让陆既明成功。
她指着厨房对陆既明说:我想喝水,你先帮我倒杯水吧,要温一点的。
陆既明起身去厨房给她烧水加晾水。
她趁着这功夫,一个人歪歪扭扭回了对门。
躺倒在床上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睡过去之前,她对自己说:新的一年了,宁檬啊,你要加油。
醒来之后的刹那,她似乎把昨晚经历的一切都忘了。她似乎把这新的一年之前的一切旧事与过往也都忘了。她像是一个崭新的她自己。
但她在那么多忘记中却清楚地记住了曾宇航说的那句话。
当断不断,害人害己。
她告诉自己,得割断陆既明把她当影子和妈的念想。得跟他,保持一个彼此无害的距离,一个外表温和内心隔绝的距离。
宁檬想尽量把观点表达得不掺杂任何主观元素,她想让石英相信,她不愿意公司搬去东方广场的原因都是客观因素决定的:“石总,其实东方广场那边真不如金融街这里方便,这离证监会多近啊,有什么事去会里是真方便。还有东方广场那儿,租金又贵又堵车,就没一天是街道畅通的时候!”
石英桌子旁边小巧的烧水壶叫了起来。她拎起壶用烧沸的水冲洗着茶具。
“还有呢?不会单单只是这么点原因吧?”
石英一边用开水沏着茶一边随口一提般的继续问。
她把泡好的茶倒在两个小茶盏里,其中一个推给宁檬:“坐下来尝尝,这茶很香,陆总带过来的金骏眉,可贵着呢!来坐下一边喝一边说。”
宁檬听话地坐下来,捧着小茶盏尝了一下。
是挺香的。可是怎么办,她觉得这“可贵着呢”跟她在超市里面花九块九买了一大包的那种花茶也没什么区别……
石英一边品茶一边又问:“宁檬,和我敞开心扉说一说,还有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往那边搬?”
宁檬抿了下嘴唇。别说,这会唇齿间有那茶的余味回香了。果然是她九块九的茶叶沫子不能比的。
宁檬决定既然石英让她敞开心扉地说,那她就敞开一点心扉吧:“石总,您说陆总那边,在今后的某一个时候,会不会觉得,我们和他建立战略合作关系,其实是奔着他有资金资源这块去的?”
她是真的觉得这样什么都指着陆既明筹钱的战略合作关系并不太好。一个两个的项目还可以,总是指着人家张罗钱,早晚会招人家烦的。
而且什么项目都指着陆既明张罗钱,她哪里还挺得直腰板说自己是靠自己成长起来的?这太自欺欺人了。
可是石英却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石英对宁檬说:“宁檬,你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希望和陆总达成战略合作关系,就是因为他有办法张罗到钱,愿意给他当LP的人多。但不是说他有钱我们就是在占他的便宜,我们也有项目呀。
“在这行里,什么是本事?要么有项目资源,要么有钱,而且项目和钱能很有效的匹配合作。光有项目没钱,这不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光有钱没有好项目,这也不行,容易变成冤大头。
“所以宁檬,现在我们的资金后援是现成的,就是陆总,我们只要能发掘到好的项目,我们就是和他平等的,并没有占他有资金渠道的便宜。而发掘好项目,这就是你以后要做的事了。”
宁檬接下了石英的话。起初听,她觉得这番话特别有道理,她们如果有好项目的话,确实不该算是占陆既明的便宜。但仔细又一品,她觉得石英的这番话是有漏洞的,这番话其实是套牢陆既明资金资源的一种美化说法。
毕竟陆既明自己并不缺乏挖掘好项目的渠道和能力。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她从石英的语重心长里已经领悟到了她要搬往东方广场的决心。
宁檬从石英的办公室里出来,坐回到工位上,梳理自己的情绪。
她还不够强,还不能因为不想去东方广场就做出辞职这种任性的决定。她起码要做到投资总监以后才有资格跳槽,才能确保跳槽后的落点是一家不错的公司。
所以暂时隐忍蛰伏吧。
反正想依赖陆既明的是石英不是她。她相信自己未来一定能挖掘到除了陆既明以外的资金渠道的。她绝不想做被陆既明那颗粗壮大树的阴影笼罩的草;她希望有朝一日她自己也能参天。
在陆既明热情到几乎有点多管闲事的情况下,宁檬很快在东方广场找好了地方。
就在既明资本的正楼下,W座20层。
这样的位置关系让宁檬觉得,未来她将始终处在被陆既明踩在脚下的境地……
为了破掉这个魔咒,她回到家后在纸上写了陆既明三个字压在了床底下。好了,她被他踩,他也被她压,未来他的气焰嚣张不起来了。
地方找好,签好合同交好租金,石英在公司里一声召唤,公司所有人轰轰烈烈搬往东方广场。
回到东方广场上班的第一天,宁檬一早出门时,遇到了同样开门出发的陆既明。
宁檬客套地对友司老板叫了声陆总,扭身冲进楼梯间。
结果陆既明也跟在了她身后。
出了楼道她以为他们可以执行独木桥和阳关道准则了。可没想到陆既明像个大膏药似的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宁檬有点纳闷了:“陆总,您方向错了吧?这是去地铁的路,您迈巴赫可没停这边。”
陆既明眼角一挑,那双天生多情又薄情的眼睛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采。
他往天上飞着眼,很牛很骄傲地说:“陆爷我今天限号,打算跟你一起坐地铁。怎么样,倍感荣幸和怀念吧?”
宁檬看着他那一脸年纪被狗吃掉后剩余的智障,摇摇头,叹口气,没有了想说点什么的欲望。
这一天,一路上他们被挤成一团,在被挤得变形的烦躁下,陆既明又嘴巴不停地叽叽歪歪了一路。终于到了公司时,宁檬被烦得是真的恨不得带桶汽油冲上楼去焚了陆既明。她怀疑就算烧到最后陆既明还能剩下一口牙和一张嘴不停地动。
宁檬以为按照北京限号原理噩梦一周最多只有一天。但第二天一早她就发现自己把人间想象得太美好了。
她出门,正好陆既明又出门。
她下楼,陆既明又跟着她下楼。
她去坐地铁,陆既明又跟着她奔地铁走。
她无奈极了,提醒:“陆总您车今天不限号。”
陆既明给出回答的时候像只不要脸的大尾巴狼:“我决定以后少开车,为北京减少雾霾贡献点力量。”
末了还不忘给自己冠冕堂皇地拔高一句:“作为一个北京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宁檬是真的服了陆既明的喜怒无常和行为无常了。
此后她曾想过再提早半小时出门,以错过陆既明牌大膏药的强力黏糊。但让她崩溃的是,只要她在这边一开门,对门的门马上也会咔哒一声被拉开。
宁檬几乎怀疑陆既明是不是二十四小时长在门后了。
她有时候真想泼一盆洗脚水到陆既明脸上,告诉他:你就着这味儿清醒一下,看清楚了,我不是你梦妈妈,我是你宁檬姑奶奶!别再缠着老娘了!
可她终究是个怂货,没敢真泼洗脚水。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后面的话。
那是在地铁上,她被缠得心烦了,直接说了点明知不可能的狠话,就为了膈应一下陆既明也顺便膈应一下她自己。
宁檬:“陆总,敢问您是吃饱了撑的吗,天天跟着我挤地铁?您再这样我可要怀疑您喜欢我了。”
陆既明立刻哈哈一笑,说:“你倒是想得美。”
宁檬被这四两拨千斤的回答激得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说:“我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特像你的心上人啊?所以你老这么缠着我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