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妙语笑得眉眼一弯。
那两弯浸水般的月牙忽然又圆了起来。
谷妙语收了笑容叹口气:“可惜以后咱俩不能打配合了,你要忙着毕业和留学,我要忙着展开新的工作,或许我们以后连像现在这样一起吃饭的时间都会越来越少了吧。所以珍惜这份友谊吧,小伙子,吃一顿少一顿了。”
邵远放下筷子,认真看着谷妙语,认真问:“你是不是挺希望我能继续跟你打配合的?”
谷妙语吐掉嘴里的鸡骨头,点点头:“当然,我们俩多默契。”
邵远也点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谷妙语:“……”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邵远没再往下说什么。
谷妙语平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一下亮起来。邵远看到上面只显示着一个字:陶。
他的心情坐上了过山车,从平地俯冲到谷底。
谷妙语放下筷子接通电话,和陶星宇交谈她明天就能到嘉乐远工作的事情。
小店里人声嘈杂,冲掉了从谷妙语手机里漏出的音。邵远听不清陶星宇说了什么,只看到谷妙语又把眼睛笑成了两弯好看的月牙。
他垂下头开始喝水,一整杯一口进了肚。
谷妙语开心地挂断电话,告诉他:“陶老师说,我能找到工作他也就放心了。”
邵远以前听到这话时会说,陶星宇他挺惦记你的,你一直长在他身上的心思总算没白费,瞧,有回响了。加油啊小姐姐。
现在这样的话他说不出口了。
他生硬地转了个话锋,问谷妙语:“他现在还是你的偶像吗?”
谷妙语眼睛瞪得很大:“当然!这行业里,难得有陶老师那么有才华有坚持的设计师了。”她顿了顿,补充,“而且还很帅。”
邵远:“你还是以他为你的职业目标吗?”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想成为一个强大的人。那时他问她,她说的“强大”具体是一个什么概念。
她举出了陶星宇。
她说,想成为陶星宇那样的人。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陶星宇的名字,他当晚就上网搜索了这个人。
谷妙语点点头:“嗯,是的!我先在嘉乐远修炼一下,没准两三年后我也可以自己自立门户呢,然后我努力努力再努力,尽快成为和陶老师同一高度的人,成为能和他比肩站在一起的人!”谷妙语憧憬着未来的美好蓝图,笑得很开心,“美好未来指日可待,想想我就浑身都是劲儿!”
邵远听完她的话,内心很勉强地在脸皮上拱出一个捧场的笑。
“你可以的。”
说出这四个字时,他感觉自己舌头上像被绑了铅块。
字字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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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午餐后,邵远回到学校,有点浑浑噩噩也有点闷闷不乐地过掉了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熄灯后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周书奇听到他一下一下的翻身,终于受不了,问他:“你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明天的毕业球赛紧张得睡不着哦。”
邵远“嗯”了一声:“紧张,睡不着。”
周书奇的惊讶吸气声在黑夜里清晰得像有人在他嗓子眼加了抽气泵:“嘶——我去!你说这话比我听到有人吃屎还让我吃惊!你居然也会紧张?!!”
邵远没再回应他。
谁也不懂他的心情。他就是紧张。紧张,失落,也难过。
一想到谷妙语白天说,她要在未来和陶星宇比肩站在一起,他就不由自主地联想到神雕侠侣里,小龙女和杨过伉俪情深比肩而立的画面。
想着那些画面,他也想起了自己曾经对谷妙语说过的话。
他说谷妙语怂,他说暗恋是惨剧,他说喜欢一个人就得叫他知道,否则就只是在做自己感动自己的无用功。
他还说假如有一天他喜欢上了谁,他一定说出来叫她知道。
现在他听到了神把巴掌落在他脸上,敲打出啪啪的打脸声。
当初话说得有多堂皇,现在打脸声就有多响亮。
当看着她那么专一地爱慕着陶星宇,那些喜欢她的话,他一个字也不敢说出口。说出来也是无望,可能以后连姐弟般的朋友都再做不成。
所以忍吧。或许他也只是被她一时吸引,毕竟从前他没有接触到过她这么会煮鸡汤的女人。
或许等到了秋天,他离开这里,这种心情说不定也就慢慢平息下去了。
邵远在夏天焦躁的夜晚,安慰着自己,等到了秋天一切就好了。那是一个分手的季节,最适合说再见然后转身潇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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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妙语到嘉乐远设计部上班已经有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她没能在嘉乐远打开局面,这一个星期她过得无比压抑。
从前在砺行时,她知道自己因为和其他人显得格格不入的做法,有时会受到一些排挤。她那会就觉得那些排挤挺叫她难受的。可现在,把那些砺行式排挤放到嘉乐远面前来,杀伤力根本就是微不足道。那些砺行式的排挤是摆在明面上的,摆在明面的东西,起码让人知道该怎么招架。
可是嘉乐远设计部的人们对谷妙语的排挤和抵触,是掩饰在笑容和客气之下的。这样的排挤和抵触,让谷妙语对抗无门。
想问一声,你们是不是不喜欢我?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好?你们告诉我,我愿意改。
可是人家会微笑而客气地说:你说的哪里话,没有的事。你看我们都对你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有时候微笑和客气,真是最有毒的生化武器,它能光明正大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谷妙语很确定,同事们都不太想和她讲话,尽管他们会对她微笑。她也确定,同事们在集体地不着痕迹地孤立着她。
他们有时候似乎还会趁着她不在讲一些关于她的话——她从外面回到设计部赶上过两次。本来屋子里是热闹地在讨论着什么的,等她一进来,每个人瞬间全都闭嘴变安静。
她想只有他们讨论的事情一定是和她有关的,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可他们到底在讨论她什么呢?
一个星期后,一直出差的一位设计师回了公司。据说是设计部的大拿,嫌麻烦,不愿意做设计部主管。但他说句话,号召力却比主管还好用。这人叫骆峰。
谷妙语第一次见到骆峰就知道他是个顶有个性的人。他三十岁出头的样子,全身从上到下都是朋克艺术家的打扮。
人很瘦,皮肤苍白,五官周正,个子蛮高,梳着短马尾,穿着带铆钉的牛仔裤。
他不像别人排斥谷妙语排斥得那么内敛,他一回到嘉乐远的设计部就开门见山地质问谷妙语:“你就是那个托关系进来的设计师?那个在网上有负面新闻的设计师?那个改了我在家装体验馆设计的设计师?”
三连问,让谷妙语有点懵,也让她在有点懵之后瞬间明白了点什么——她到底为什么不受欢迎。
第五十三章 给她个契机
谷妙语承接着骆峰的三连问。
她有想过自己要解释一下吗?但她迅速心算了一下, 三个问题中, 有两个都是没法解释的。
她确实是托关系进来的;
她确实提出了修改体验馆局部设置的一些想法。
至于另外一个问题:你就是那个在网上有负面新闻的设计师?
——她该怎么说呢?说, 我是无辜的, 我是被连累的,是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的。
谁信呢?据说监狱里每一个罪犯都认定自己是无辜的,是无罪的。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骆峰又说了话。
旁边有同事回答他:“谷妙语。”
骆峰看着谷妙语,眼神里含着凉凉的嘲讽。
“谷妙语是吧?”骆峰说, “我不管你是怎么进来的, 在我们这个部门, 得靠实力和能力说话, 你要是没能力, 管你后台多硬,我们都会让你滚蛋。”
骆峰说完越过谷妙语, 坐到他的位子上去了。
一个四面拥有独立空间的位子,比部门主管还要霸气的位子。
谷妙语深呼吸, 告诉自己, 别退缩,她老子曰过, 谷家的女人不认输!
谷妙语坐回到位子前, 尽量淡定地、从容地、不显得刚刚是受到打击羞辱地。
身后有窃窃私语声, 透过空气传来只字片言。
她听到了几个字:她心里素质可够好的。
谷妙语对自己笑笑。
她心里素质不好又能怎么样?哭一场?会有人哄她吗?
不会的。职场上她不是公主,没有人会同情她的眼泪。
她想骆峰说得对, 与其向人用嘴去辩解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如用能力说话, 用实力证明。
不过有一个问题,谷妙语有一点点纳闷——骆峰是怎么知道她是通过走关系进到设计一部来的。
晚上她一边做饭一边问楚千淼:“你们证券事务代表嘴巴大不大?”
楚千淼说:“不太大,标准男人嘴,一口吃一个李子没问题,一口吃一个油桃费劲。”
“……”谷妙语,“我是问他嘴碎不碎?”
楚千淼立刻给她送来鄙视:“你动动脑子好吧?嘉乐远董事长那么精明厉害的一个人,能用一个嘴碎的人当证券事务代表吗?这个职务是要和券商、律师、会计师、评估师对接工作的,说话时嘴上要是没个分寸把门,嘉乐远的董事长能灭了他。”
楚千淼说完问:“你打听这个干吗?”
谷妙语把自己的疑惑讲了。
楚千淼神色变得微妙,有点欲言又止一般。
“反正你们这部门大拿知道你是托关系进来的,这事吧,肯定不是证券事务代表的锅。”
“我怎么觉得你说这锅不是证券事务代表的,并不是因为他嘴巴严呢?”谷妙语的第六感在夜晚强势盛开,“你是不是有其他把握,认定这事不可能是证券事务代表传出去的?”
楚千淼踢她一脚:“做你的饭吧,怎么变得这么八婆?”
谷妙语的第六感一下被楚千淼踹飞了。
吃完晚饭,和楚千淼对着啃餐后苹果的谷妙语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明白了。
“水水,我懂了!设计部招聘新人,当然得是设计部主管和人力主管一起面试才对,可我面试的时候,只有人力部主管自己。他把我面完了,就把我直接塞进了几个设计部门中的一个,就是设计一部。这个部门的主管虽然在,但她说了其实不算,说了算的大拿骆峰出差去了。等于说,其他设计部的主管不想要我,人力主管就趁着设计一部说了算的人不在的这么个空档,把我给塞进去了。所以骆峰出差一回来、一看到空降的我,就很烦了,当然也知道我是走后门才进去的了!”谷妙语对楚千淼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不是证券事务代表的锅!”
楚千淼:“……”
原来她结论的落点,居然是在证券事务代表身上,而不是将来她在骆峰面前的日子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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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苹果,谷妙语在翻着那本互联网的书补充知识的时候,接到了邵远打来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时,她意外地有点开心,一种自己都预料不到的开心。他们的友情没有因为彼此都离开了砺行而渐渐有所中断。
这真好。
“在嘉乐远过得怎么样?”邵远问她。
他低音炮般的一副嗓子响在临睡前的午夜里,真是赐予听觉和神经一种安宁怡然的享受。
谷妙语的电话听筒漏音,坐在她旁边的楚千淼也听到了这副低音炮。
“谁啊?”楚千淼问,“我那小学弟吗?大半夜的把嗓子武装得这么骚讲话,真的好吗?”
谷妙语冲楚千淼快速一点头,表示“对,他是你的小学弟”;又冲她竖手指飞快比了个“嘘”,示意她别捣乱。
而后她回复邵远,用轻快开心的语调:“挺好的!”
“那,怎么个好法,说来听听?”邵远不落痕地把问题推进。
“啊,那个,”谷妙语连忙措辞,“我和同事们相处得都非常和谐,大家对我都很友善,干什么都叫着我一起,特别温暖。还有我们部门有个隐形老大,他对我也很照顾。”
她这番话说得楚千淼在一旁把白眼翻得都快上了天。
话筒里传来邵远低低沉沉一声叹气。
“你知道吗,”邵远对谷妙语说,“我发现你这种爱讲鸡汤的人,有个特质,就是会美化残酷的事实,以给自己打气。这句话有点拗口对不对?其实简单来说就是,你对我把话说得越美好,我想你的现实恰恰越是一切都正好相反的残酷。”
顿了顿,邵远说:“所以,我知道了,你在嘉乐远正处于一个很不好的状态,你受同事们的排挤,你们设计部真正说了算的那个人,他看不上你。小姐姐,”邵远的语调像在叹息,“难过不要硬撑,难过还要对人装开心,这是比双倍难过还要多的难过了。”
楚千淼停止了翻白眼,一脸震惊地转头看向谷妙语:这小子怎么看得这么透?
谷妙语也有点不知所措地和她对视:我也很懵逼啊,是我刚刚台词功底不好吗?
谷妙语收回和楚千淼对视的视线后,眼睛有点发热。
她忽然就有一点感动。
“喂你这小子!你把实话都讲出来干吗?我不要面子的啊!”
她对邵远吼着。
虽然嘴上这么吼着,她心里却是暖的。
她想这小子他怎么可以这样?这样的懂她。
邵远在电话里把语气调整到轻松的频段,给她打气:“小姐姐,加油啊!以前我也烦你烦得不行,可是你看,我还不是被你的人格魅力给征服了。你连我都能征服,他们那些人,肯定更不在话下。”
谷妙语长吸了下鼻子,逼回了眼里的热。
她回味了一下邵远的话:“你等等,我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怎么着,好像你比他们都厉害似的?”
邵远一点不回避,迎头反问:“难道我不比他们都好吗?”
楚千淼又开始翻白眼,还小声咕哝:妈呀,不愧是任变态的学弟,自恋得一毛一样!
谷妙语笑了:“好吧好吧,你长得好看你说得都对!”
挂断电话后,谷妙语觉得郁郁了整天的心情,真是豁然开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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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谷妙语没有饭搭子,就自己点了份外卖在办公位上吃了。
吃完饭谷妙语没事干,在电脑上随便涂鸦着设计图。有个人踱进了设计一部的隔断办公区。
他对谷妙语讲话:“就你一个人啊?”
谷妙语回头,看到来人是隔壁设计二部的主管邢克免,一个年纪和骆峰相仿、身材要比骆峰稍微胖一些的和气男人。
她起身叫了声邢老师。
“坐坐,快坐。”邢克免对她手掌向下压,示意她坐,“都是同事,干吗这么客气?他们都去吃饭了,你一个人在加班啊?”
谷妙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就随便画画。”
邢克免说了声“辛苦了”,退出了设计一部的办公区,回了二部。
谷妙语坐下的时候叹了口气。二部的主管比她本部的人对她都要和善客气一点。
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觉得二部好,就到二部去,别坐在这唉声叹气,像有人在给你气受。”
这声音一听就是骆峰的,又傲又冷又嘲讽,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同事们吃完午饭也都回来了。
他们回来得这样整齐,谷妙语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一起出去聚餐了。
独独没叫她。
她想如果她现在站起来问一句:你们刚刚聚餐怎么没叫上我啊?
大家应该会把她当成神经病吧。
他们明着会微笑,告诉她:我们各吃各的去了,没有聚餐呀。
他们暗着会翻白眼,吐槽她:这人有病吧,没叫她就是不想叫,还问?
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被排斥孤立,还是假装不知道要好一点,也算是在给自己挽尊了。
晚上回家,谷妙语硬撑无事的面具垮了,她哀愁地问楚千淼:“我是不是特别烦人?”
楚千淼捧着她的脸,左亲一下,右亲一下:“你可爱死了!可爱得有时候我想把你吃掉!”
谷妙语垮着肩膀叹气。
“你骗我,我要是真这么可爱,为什么会被大家排斥。”
楚千淼握着她肩膀,把她往上一提,让她挺起胸膛:“小稻谷,你听我说,他们现在排斥你,那是因为他们不了解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等他们了解了,他们就会爱上你了。”
楚千淼说得很认真,很发自肺腑。
“可我得怎么让他们愿意了解我呢?他们现在根本拒绝了解我。”谷妙语鼓着腮帮子叹气。
“了解一个人,这是日久见人心的功夫活,得在事儿上见,急不来的。”楚千淼说。
“不行啊水水,”谷妙语摇头,“我没时间了,到月底如果做不成一单,我就再也不用他们排斥,自己就滚蛋了!”
楚千淼把她肩膀一松:“那你赶紧忙自己的事儿吧,签单要紧,可别管排斥不排斥的了。”
她想了想后,又问谷妙语:“对了,你不是跟我说,今天见到设计二部的主管了吗?你还说他对你挺和气的。要不然,你试试看转到他那个部门去吧?”
谷妙语犹豫了一下,最后摇头。
“还是算了,不到万不得已,这步不能走,刚到一个公司没几天就从一部转到二部,这说出去,一方面是我没能力,一方面也有点下骆峰的面子,以后在同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太好。水水,你说我说的对吗?”
楚千淼非常赞同地点点头。
随后她眼睛一瞪,突然吼向谷妙语:“我说你这辈子到底想给我起多少外号?三千水淼淼楚大壮这些就不说了,告诉你,水水是最后一个,再有新的我也排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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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午休快结束的时候,二部的设计主管邢克免又溜达过来了。
这回不只谷妙语,大家都在,骆峰也在。
邢克免先对谷妙语友善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而后直奔骆峰。
“老骆,我昨天看你们部门的人一起出去聚餐了,就小谷还留在办公室自己加班画图。”
骆峰从电脑前抬起头,又冷又嘲讽地一哼:“你有什么想说的,就直接说,别拐弯抹角。咱们俩不是能日常聊天的人,这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你也犯不上在新来的人面前做戏。”
邢克免还是笑着说:“我啊,就觉得你昨天的事做得不对,你这样这不是带着你们部门的人一起排挤新人呢吗?”
骆峰没说话,冷冷地看着邢克免,看着他继续做戏。
邢克免转头看向谷妙语,表情亲和友善,语调谆谆善诱:“小谷啊,被排挤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不能忍的,忍起来没头。”
听到这里,谷妙语还觉得邢克免的话有点道理。
但是——
“小谷你别怕,老骆这坏蛋欺负你你也有招对付他的,咱们公司啊,有举报机制,要是他继续排挤你,我可以带你去领导那里投诉的。咱们嘉乐远可是家民主的公司,爱护每一个基层员工,这可是董事长提出来的公司文化。”邢克免笑滋滋地说,他那样子就像在讲着什么不伤和气的玩笑话,一点都不像是认真的。
配着这样的语调,这番话听上去还是没什么毛病。
可是谷妙语越品越觉得不太对劲。
剔除掉友善关心和开玩笑的外衣,邢克免他这是……来挑事儿来了??
谷妙语转转眼珠,看看骆峰。
他正好也在看她。眼神冷冷的,含着嘲讽,但毫无惧怕。仿佛在说:你愿意投诉就去投诉,这点事还威胁不了我。
谷妙语转开眼神。
她也许会去投诉,但一定是因为真的受到不公正待遇忍无可忍时才去。她绝不会是因为被谁挑拨着做了杆枪才去。
她对邢克免说:“谢谢邢老师了,但我挺好的。”
邢克免还要说话,旁边有其他同事沉不住气了,开了口:“邢老师啊,您既然这么看重小谷,怕我们欺负她,那您把她直接领走带您二部去呗?”
邢克免冲那同事转头一笑:“行啊!”
那同事还要回嘴,被骆峰制止了。
“小亚,闭嘴。”
骆峰对邢克免说:“我们要开会讨论设计图了,不方便你在场,你赶紧走。”
他嘴里说着客气的“走”,语气却是等同不客气的“滚”。
邢克免大摇大摆地走了。
骆峰让小亚去关门。
“以后门里的事情关上门谈,别让门外人看笑话,明白了吗?”
小亚耷拉着脑袋点点头。
谷妙语暗暗想,这个常年开着嘲讽腔调的冷面怪人,倒是一个注重内部团结的人。
再暗暗想想昨天和今天见到的邢克免,谷妙语心中泛起感慨。
果然职场上没有能叫人一直印象不变的人。昨天一眼看过去,她还以为邢克免是友善亲和的好人,可其实不是的,她肉眼可辨地看出他和骆峰不对付,他想把她当枪使,挑拨出一部内斗大剧来。可惜她没上当,可惜骆峰说门里的事关起门解决。
昨天今天,只两天,就可以反转一个人的形象,可怕的职场,可怕的现实。
她突然听到自己被骆峰点名。
“谷妙语,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嘉乐远的业绩是按自然月算的,虽然你是月中来的,这个月对你来说比对别人少了很多天,但少了就是少了,没人会给你补上这几天。如果你在月底前签不下来单子,还是那句话,请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