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突然被推开,有人闯了进来,沙哑着嗓音急急的问:“师父师叔,你们吵什么?染儿不好吗?”
尽管声音嘶哑,方小染还是听出了是谁。正慢慢沉入昏迷的意识忽的清醒了些,艰难的微动了一下脑袋。
这细微的动作被方晓朗看到,忽的扑了过来,单膝跪到床边,布满血丝的灰眸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的看着她的脸,颤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干裂的嘴唇翕动一下:“染儿……醒了?”
她脸上露出一个委屈的神气:为什么让我跟妖怪在一起?
看到这张沉睡多日的小脸上出现这样一个有生气的表情,万般情绪顿时从他的胸口涌上咽喉,手紧紧扣上她的手指,脸一低,伏上她的肩头,久久不动,只是紊乱的呼吸急促得透着疼痛。
她的手被他握着,心下一片喜悦。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是昏睡了多久,却隐约也猜到是经历了一番生死而重逢。中箭昏去前的事情也慢慢想了起来。他告诉了她全部的真相——皇家的明争暗斗,自相残杀;玄天教与他的盟约和交易;袭濯如何成为方晓朗,方晓朗如何成为童养夫。
初闻这些内情时,她感觉难以接受,方晓朗的过去和未来,都繁复得令人望而却步,瞻前顾后,忧心忡忡。甚至有那么一会儿,畏惧得生出退缩之心。
可是这一刻,她忽然明白,她险些再也见不到他。在生离死别面前,所有的一切,都算不了什么。她是如此感激命运没有让她就此死去,而是将她送回了他的身边。她只愿意抓住上苍赐予的机会,死也不放手。
这一刻她笃定了心愿:不管方晓朗是谁——白判也好,袭濯也罢;平民也好,王子也罢;前方路上坦途也好,荆棘也罢,她愿意陪他。
因为打定了主意,心中一片安然,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忽然却感觉方晓朗有些异样,他伏在她肩上的头越来越沉重,握着她的手的手指也变得冰凉。她诧异的张了一下嘴巴,却没能发出声音。
倒是方晓朗身后的那只“妖怪”也发觉了,上前扶起方晓朗。他的身子便随之向后倒进“妖怪”的臂弯,面色苍白,灰睫密密阖着,已然昏了过去。
方小染见状心下大急,一直未能发出声音的嗓子挣扎着唤出一声:“晓朗……”身体的知觉居然也复苏了,手虚软的探了一探。
“妖怪”忙安抚道:“染儿莫急,晓朗这些日子是太累了,见你苏醒,悲喜交集,心力不堪才昏过去的,没有大碍。”这次讲话的是“清朗的声音”。
说着说着,嗓音一转又变成“妖柔的声音”,自说自话:“是啊,这几日他不是阵前指挥,便是照料染儿,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干脆让他睡一会儿好了。”
方小染侧过脸去,看向昏睡的方晓朗,借着灯光,看到他的脸上刻着深深的疲惫,身上穿的不是平日里那一袭白袍,居然是一身铠甲战袍,粘染着灰尘和斑斑血迹。
外面,打仗了吗?
见她打量着方晓朗的身上面露惊惶之色,“妖怪”明白了她的担忧,清朗的声音道:“这不是晓朗的血,是别人的。我的徒弟不会那么没用。”
妖娆的声音突然无端发怒:“你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徒弟就没用?枉我被栓在这里照顾你徒弟的媳妇儿,自己的徒弟如何了都顾不上管!”
清朗的声音也怒了:“管什么管!把我徒儿的媳妇害成这样,我见了他立刻拍死他!”
妖柔的声音:“你敢!我现在就弄死你徒儿……”
说着手一甩,故意将方晓朗摔到地上,脑袋砸在砖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也没有将他摔醒,兀自蜷在地上昏睡的深沉。
方小染心疼的啊,无奈爬不起来。
而“清朗的声音”见方晓朗被摔,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耳刮子……
总算是有人推门进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结束了这场混乱:“鬼仙!你们别闹了!想把晓朗玩死吗?趁前方战事稍缓,还不快带他去歇一会儿!”
方小染转眼看去,望见门口那个铁塔一般的身影,终于觉得回到了人间,泪水顿时涌了上来,哽咽着声音唤道:“爷爷……”
方中图快步走到床前,伸手抚着她的头发,虎目含泪,花白的胡须都微微颤抖了:“臭丫头,睡这样久……”
“爷爷,我见到爹娘了……”方小染说。
“你的爹娘?”方中图知她是在说梦中的情形,脸上露出深深愧疚,“
染儿,爷爷错了,爷爷悔死了,不该把染儿卷进来。你若是有个好歹,爷爷以后没脸去见你的爹娘……”
这边爷俩儿说着话儿,那边“鬼仙”悄无声息的抱起方晓朗,送去别的房间休息了。
爷爷坐在她的床边,像她小时候给她讲睡前故事一样,慢悠悠的将她受伤昏睡后错过的事情讲给她听。这时,她才知道自己昏睡了半月有余了。
那个暗夜深林中,袭羽射向方晓朗的那枝袖箭,是袭陌所赐,原本是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的。那是袭陌用来刺探方晓朗身份的最后一个筹码。袭羽若是有半分手软,哪怕是有充分的“射不中”的理由,袭陌也会生疑,那样的话,就全盘皆输了。
现在没有见到袭羽,方中图只能自行揣度他当时的筹划。当袭羽举起的发抖的箭,或许是精准算计好的。习毒术者,暗器是必修课程,精准无比。或许,他算计好了要将此箭射在方晓朗心脏边侧的位置,看似严重,却不伤及心肺,而方晓朗就可趁机乍死。当时那一队官兵中高手中有封项一人,封项手臂已被方晓朗绞折,失去战斗力,玄天教众带着方晓朗趁乱逃脱并非难事。
而箭头上那见血封喉的毒药——袭羽是谁?最擅用毒的黑判!早在袖箭被装上袭羽手臂后不久,就被他悄悄涂抹上了相应的解药,早就解了毒性。
这一环环的心机,均在当时袭羽与方晓朗的片刻对视中,交流完毕。
万万没料到的是,从天而降冲下一个方小染,挡在了方晓朗的前面。
看到方小染要害处中箭,方晓朗登时疯了。而袭羽,居然喷了一口血出来,昏死过去。这情形落在封项等人的眼中,自然是理解成“王爷误杀心上人,心碎吐血”。
而只有深知内情者,才知道袭羽实际是有效的利用了方小染中箭一事,用内力逼出鲜血一口,制造混乱。讲到这里,爷爷叹了一声:“袭羽这孩子,心机何等深沉机敏,细细想来,连我也不寒而栗啊。果然是,心狠手辣,不择手段……”
方中图话说了一半即打住了。方小染会扑出来给方晓朗挡箭一事,袭羽他,真的“没料到”吗?他早就知道被搜查的这一队人正是方晓朗他们,以他的目力和听力,方小染的藏身之处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袭羽清楚的知道,在计划的下一步中,方晓朗要担当重任,若中了这一箭,即使不死也是重伤,全盘岂不是要乱了阵脚。
如果他连方小染会义无反顾的替方晓朗挡箭一事都算计在内……
那真是算得天衣无缝。
可是,袭羽算计的可是他方中图的宝贝孙女。方中图把孙女带进这个局中,是为了让她将来享尽荣华富贵的,可不是为了当箭靶子、踏脚石的!方小染横里猛的冲出来,那一箭,根本是不知深浅凶险至极。他袭羽,是做好了准备,要垫上方小染一条**命的。
皇家人,果然都是冷血无情。显然袭羽没有充分估量方小染在方中图心目中的份量。如果染儿有个好歹……方中图嘴角刻印冷硬的弧线——去他的大业,去他的天下,他立刻与他们兄弟二人翻脸成仇。即便是如今染儿已无**命之虞,他心中仍是恨之入骨,这仇算是结下了。等见到袭羽这浑小子……
想到这里,方中图面上凝起森森寒意,拳头捏得骨节咯嘣响了一声。
方小染见爷爷突然住口,面色肃杀,一开始没有回过味来,过了一会儿,细细揣摩爷爷那句“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才后知后觉的醒悟,猜到了一种可能。
果然够狠……心中难以抑制的翻涌起来。既庆幸自己的牺牲总算是有点意义,方晓朗可以免于负伤;又对袭羽的心机之深暗生惧意。方中图见她呼吸突然短促,面色有异,知是她心情不稳所致,不由的懊悔与她说的太多。
师父遇到师叔
方中图赶忙软声劝慰着,她才慢慢平静下来,催着爷爷继续讲。
见她想听,他便接着道:士兵们见羽王爷那等情状,顿时乱了,方晓朗等人也带着她顺利逃脱。她的箭伤伤及肺部,情形十分险恶,幸好方晓朗医术高明,随身又带有缓命的药物,才吊住她一口气儿。然而追兵在后,不能停下好好医治,奔波中受到颠簸,她的伤情一度恶化。
半途中,方晓朗就给他的师父“鬼仙”送了信去求助,等他们接近韦州时,与前来接应的玄天教众遇到,鬼仙几乎是同时赶到,将给方小染治疗的事接手了过去,而此时已是她受伤两日之后。
方中图说:“鬼仙,我早年间结交的朋友,是方晓朗和袭羽的师父,又或者说‘师父们’。鬼仙是一个人,又是两个人。他只有一个身体,身体里却住了两个人。或者说,他自小就患有某种神志分裂的病,本是一个人,却自以为是两个人。究竟是怎么弄成这样的谁也弄不清楚了。这一个身体里的两个人,一个自称‘鬼’,一个自称‘仙’,鬼擅毒,仙擅医,鬼是袭羽的师父,仙是方晓朗的师父。鬼和仙性格迥异,分别用两种声音轮流说话,做动作,甚至是打起来……染儿,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吧?”
方小染叹息点头:“爷爷你不必解释了,舌头都打结了。刚才我已见识过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给她解释一天一夜她也未必听的明白,也难以相信世上就有这种“一个身体,两个灵魂”的奇人。想起刚才方晓朗进来时称鬼仙为“师父师叔”,极自然的将其当成两个人……诡异!
鬼仙中仙师父的医术不知要比方晓朗高明多少倍,简直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但看过方小染的伤情后,居然冒出一句“死马当活马医吧”,险些把硬撑的方晓朗击垮。可以想像,当时她的伤势严重的程度。
讲到这里,方中图冷硬的补上一句:“我将宝贝孙女交与他方晓朗,他却这样给我送回来,若不是当时他自己也几近崩溃,我就一掌拍死他了。”
其实谁也容不得方晓朗倒下去——此时整个韦州,已被玄天教占领。其实在京城事发的数日之前,在方应鱼的暗中调度下,全国各地“玄天武馆”的教徒们都已悄悄撤离,聚集在了韦州玄天山的总舵。各处玄天武馆只留了几个人作幌子,院内的人实际上都已撤空。
京城事发的次日,在朝廷“查抄玄天派”的旨意尚未到达韦州府时,方中图就收到了方应鱼传来的信号,当天率玄天教上万教众装备上早就藏在山腹内的军甲武器,转民为兵,突然起事,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大军,轻而易举攻下知府官邸,当地驻扎的军队几乎没来的及反抗,就被全线降伏,韦州一夜之间沦陷入玄天教手中。
方晓朗等人回到韦州后仅一日,朝廷大军就压境而至,将韦州城团团围困。任方晓朗他风尘仆仆,心乱如麻,也只能套上战甲,协助方中图,临阵指挥。一个消息迅速散播出去:玄天教在新任教主、钦犯遗孤——陆霄的带领下,揭杆造反。
两军几次对抗下来,方中图已看出他运筹帷幄,足智多谋,比起自己来有过之无不及,逐渐将兵权交与了他的手中。只是他人在前线,又挂念着后方方小染的伤情,着实辛苦。
方小染听到这里,想到刚才方晓朗心力交瘁的样子,满心的担忧,出声问道:“咱们教众虽多,可是不过是占了一个韦州,又能与朝廷的强盛兵力对抗多久?”
“染儿莫要心忧这些事。”方中图疼爱的抚着她的头发,“此事谋略已久,自然有很大的胜算。咱们玄天教弟子个个身手高强,再加上准备充分,粮草丰足,就是一年半载也能扛了。其实也不必等那样久。如今咱们只等袭羽来了。袭羽佯装喷血病倒,自然要再病几日。如今他应该取得了袭陌的全部信任,接下来的事就会顺利得多了。……再者,就算是失败了,爷爷也不会让染儿再受任何连累……”
方中图讲述的过程中,喂给她一点水和清粥。些许水米入腹,她的精神有些困倦,昏昏欲睡。方中图像哄婴儿一般轻轻拍抚,她很快沉入睡眠。真正的睡眠较之前的昏迷,沉稳安然了许多。
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感到身边卧了一人,脸边毛茸茸的拱了一个脑袋,一支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她微微侧脸,只看到根根灰睫近在眼前,紧紧阖着,脸上残留着几抹硝烟灰烬,眉宇间积着深深的疲惫。
疼惜的抬手,轻轻落在他的眉间,试图抚平那紧锁的眉心。指尖刚触到他的肌肤,他便被吓到一般,猛的睁开眼睛,几乎是惊跳了起来,惶惶然将她从头到脚的乱看,待望住她一对澄然如水睁着的眼睛时,才从懵懂的慌乱中清醒,长出一口气,伏在她的颈窝,叹息般唤道:“染儿……”又抬起脸来问道。“染儿觉得痛得如何?”
她抬手在胸口厚厚的绷带处摸了摸,道:“不动是不疼的。”对着他安慰的笑了笑,神气那般安宁,没有一丝的委屈和埋怨。
他的胸口愈加苦涩得心都绞了,眸中掠过重重湿气,想说些什么表达他的痛惜、后怕、悔恨,也想说些什么去承诺今后不会再将她置于危险境地,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如今再说什么,也是苍白无力。他曾对自己许诺说要护她周全,可是他没有做到。
他几乎对自己丧失了信心,不敢再做出什么承诺。只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这样的失而复得,已是上天眷顾。再也不要,体会那种抱她在怀中,却把握不住她的生命的绝望。如果就那样失去她,接下来的路,他不知道该如何走下去。
忽然想起染儿长时间仰卧会很累,轻手轻脚的扶着她半坐了起来,稍侧了身子,让她靠在他的身上。她将脸舒适的搁在他的胸口,清晰有力的心跳声响在耳边,让她觉得十分心安。
方晓朗顺便将手搭在她的腕上试了试脉,轻吁一口气,轻声道:“染儿的脉息已很平稳了。你若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可以起来坐一会儿,但不要坐太久。你放心,有师父在,染儿的伤再需十天半月就能大好了。”
听到“师父”二字,她好奇的问道:“你的鬼仙师父……呃,或者说,你的‘师父师叔’,真的……好奇怪啊。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他……呃,他们,是这等奇人的?”
“我即使说了,染儿也听不明白,白白弄得头疼。”
汗……“那倒是。”
“师父师叔这样二位一体的状态,偏偏又是性格不合,明明用着同一个身体,又常常发生冲突,吵闹撕打得一塌糊涂。师父偶然救助个病人,一不留神又被师叔毒死了……所以即使是他们医毒双绝,也极少在江湖上行走。”
方小染巨汗……
“师祖早年间遇到鬼仙师父,见他们情状混乱,医毒两项绝学就要失传,便许诺说要给他们物色两名徒弟,将医术和毒术分别传承。后来我与袭羽赶上了这机缘,便让我们分别拜仙师父和鬼师叔为师。我不在的时候,你与他们相处也需得小心。仙师父定然不会害你,可是鬼师叔性格尤其怪异,一个不开心就要用毒,你需得防着点。”
方小染泪了:“呜……他们是同一个人啊,我可怎么防?”
“染儿莫怕,鬼师叔其实也没那么可怕,有仙师父在,他也不敢真把你怎样。”看到她惊恐的样子,他偏偏不能长久陪伴在侧,心中十分愧疚,又无可奈何,只能柔声安慰。
他转脸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已是午后时分。低脸恋恋不舍的啄着她的嘴唇,道:“时候不早了,我需得在天黑前赶到阵前,防范敌军趁夜突袭。”
她眼中掠过惊慌,揪他的袖子,想说些叮嘱小心的话,又觉得任何语言都苍白无力;想要他早些回来,又怕让他阵前分心。最后只能闭了眼,在他胸前溺溺的拱一下,轻声道:“要安然回来。”
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深到心底:“定然还染儿一个全手全脚的相公。”
她终是悬着心不能释怀,又问道:“咱们兵力有限,究竟有几分胜算?”
他顿了一下,才道:“这要看袭羽的本事了。咱们只在等他暗夺兵权,成功策反……”
她心下不由讶异:“夺兵权?如何夺?”
他犹豫一下,眼中忽然积起重重的阴云。才道:“染儿,我没有估料到袭羽竟狠辣至斯,居然走这步棋。若知晓他想以染儿为代价,我死也不会答应……”
她的心中也是暗生疼痛。虽然她早先对那份对袭羽的迷恋已然释怀,但总觉得至少算得上朋友。他就那般绝然出手,让人心寒。可是,既然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就算是让时间倒流到那一刻,给她思考的机会,也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方晓朗安然无恙,这比什么都强。
可是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再说下去,势必会惹得他更加难过。只回味着他那句“死也不会答应”,美美的微笑,在他怀中拱动了一下。他却没有因为她的不介意而欣慰多少,看向她的目光中的情绪,竟越发的低落。她感觉到些什么,凝目去看他的脸。
睁眼看到小狼
他却一偏头将脸埋进她的发中,道:“我必须得走了。应鱼师叔在前方盯着,有什么事的话恐应付不了。一会儿师父会送药过来,你需得乖乖的服用。前方不吃紧的时候我就会回来。”
见她乖顺的点头,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门外早就有人等着进来了。方小鹿站在门口翘首以盼,见方晓朗出来,迫不及待的就往里跑。方晓朗叫住了她,叮嘱她照顾染儿。小鹿响亮的回答:“姐夫放一百个心!”方晓朗这才去了。
小鹿一溜烟的跑进来奔到床边,抱着方小染一阵呜咽:“呜……师姐,你总算是醒过来了,吓死我了……”
方小染却顾不上跟她抱头痛哭,只急急的问:“小鹿……现在外面是个什么情形?”
小鹿怔了一下,旋即抿出一个笑:“外面啊……师兄们都穿上了威武的铠甲,骑着从韦州驻军那里降来的战马,手里拿着寒光闪闪的武器,又威风,又帅气!”
方小染眼中仍满是焦急:“那么……可有伤亡?”
“啊……伤亡的都是敌军!现在咱们已把韦州城占领了,韦州城的城墙高大坚固,城墙外又有宽宽的护城河,咱们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听说他们每一次的攻城都被姐夫他们打得落荒而逃呢,昨天敌军还撤出三十里休整呢。师姐,我虽没到阵前观战,但听回来的师兄们说,姐夫站在城楼上调兵遣将,威风凛凛,让人折服呢!”
听小鹿把方晓朗夸得天花乱坠,想像着方晓朗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英姿,也不由得心中喜悦,再追问一遍“真的没有伤亡?”,得到小鹿肯定的回答后,总算是略略舒心。
门边传来愉悦的清朗话音:“染儿,该吃药了。”
小鹿回头一看,见是鬼仙端了一碗药走了进来,惊悚的缩了一下脖子,低声道:“师姐,我走了,你保重。”顺着墙根便往外溜去。
方小染原本还指望着小鹿陪着她一起面对鬼仙,没想到这个刚刚还让方晓朗“放一百个心”的家伙,这就要脚底抹油了。不由的呜咽一声企图挽留:“小鹿……”
鬼仙忽然媚眼斜飞,妖妖娆娆招了一下手:“鹿儿别走,陪我说说话儿~”
方小鹿一个踉跄好险没摔倒,头也不敢抬的加速消失在门口。鬼仙娇嗔的跺了一下脚,斥道:“小妮子溜的倒快!哼!下次见了毒死你!”
方小染鸡皮疙瘩风起云涌……
鬼仙走到床边的时候,面色已变得沉稳,温声道:“来,染儿起来喝药。”一手托着药碗,一手将她扶了起来。她用手扶着碗沿送到嘴边,刚要喝,又生疑虑,不放心的抬头去看鬼仙那只碧色左眼,试探着唤了一声:“……仙大人?”唉,她想不出除此之外该怎么称呼……她必须确认一下喂她药的是鬼是仙,万一是鬼的话,那这药的成份就说不准了。
鬼仙微笑点头:“是我。”
她这才放心的将药喝尽。药的苦味中透着清香,并不十分难喝。记起方晓朗之前用过的几种药物,都不像一般药物那样或苦口,或难闻,反倒有些可口宜人,显然是得到了仙大人的真传。
鬼仙把碗收走,妖妖娆娆道:“染儿真乖~”
她的心中顿时又忐忑不安起来。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狐疑自己喝下去的究竟是药是毒。鬼仙误以为她是在担忧自己的伤,又换成清朗的声音安慰道:“染儿不必焦心,你仙叔的医术还靠的住,十日之内,包你伤口痊愈,能下地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