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时光飞速流逝,七日之死亡之约将至。
*
不知过了多久。慢慢有了意识时,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是中空的,没有重量,轻飘飘浮在半空。身体渐渐具备了重量,伴随着一阵晕眩感,缓缓落下。
她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是一层层烟色纱幔,轻盈薄软。身体的感觉钝钝的,不痛,却是虚软无力。躺了一会儿,慢慢坐了起来。她发现自己是身处一张精美大床上,那烟色纱帽是床前垂下的帐子。她的枕头旁边还有另一个枕头。
是谁的?……
身上已换了一身洁净的中衣,质地柔软清凉,不知是什么料子的。撩开床帐望出去,房间内的桌椅极其雅致,摆放的几样瓷器玉器,都是极难得的稀罕物件。
坐了一会儿,慢慢有了些体力,下床找鞋子,却没有找到。只好赤足走到门边,把门推开。
室外的美景如梦幻一般扑入眼中。她所处的房子仿佛是座落于一座仙山之上。目力所及之处,还有许多这样的房子,错落有致地座落在山腰或弯谷,远远近近的青翠色泽铺展起伏,轻雾缭绕,兰草幽香,几只仙禽缓缓飞过。
她这是,又回到了仙界吗。
为了让她免受摄魄术的折磨,陌途把她又送回来仙界了吗?陌途去了哪里?!
心中一急,脚在门槛上一绊,一跤向前跌去。
有手臂接住了她。慌张地抬头看去。熟悉的面容映进眼中。
“陌途!”她叫了一声,跃然而起,挂在了他的脖子上。
“此处是斜渡岛。”
站在屋子的中央,陌途一边说着,一边帮她穿上一件色泽莹白的美裳。她稀奇地捻起衣袖细看。这料子从未见过。只觉得柔润清凉,手感沉甸甸的,玉白丝线细密非常,衣襟袖口绣有金色花样,华美又脱俗。
他抬手将她的散发捋到耳后去,捧着清瘦了许多的小脸看了一阵,目光如浸入了雾气,落在她的脸上,挪移不开。轻声问道:“心口不痛了吧?”
“不痛了。”她抬手捂住胸口,迟疑道:“就是觉得,很空,就像心脏不在了一样。”
“因为你的心魄还在仙君那里。现在斜渡岛主已在你心脏中放了一枚珍珠,顶替心魄,七日之期已无效,仙君虽握有心魄,也无法对你施术了。”
“用珍珠顶替……好厉害!这是仙法吗?”
“想来是的。”
“这位斜渡岛主这么厉害,到底是什么人啊?”
“此处唤作斜渡岛,位于南海之腹,斜渡岛主就是这岛的主人了,而且,是赤砂的父亲。”
“赤砂的父亲!……”青印结结实实地震惊了,“赤砂是海妖,那么,她的父亲不也是……”
“是妖,亦或是仙,都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救了青印,便是恩人。”他的指尖从她的脸颊滑过,眸中细碎的光如零星的火砾燃烧。
就算是世界覆没,只要印儿安好,他便无所畏惧,别无他求。
青印抬头看着他,心底如漾暖流。可是还是隐隐觉得不安,又说不清楚。
有罗衣女子来敲门,说是已在榕树下备了些饭菜,青印姑娘醒了就可以去用饭了。青印急忙谢过。罗衣女子嫣然一笑离开,体态轻盈,衣带翩翩,若不是j□j的足腕处露出细密鳞片,青印必会将她认作天上仙子了。
门前不远处生有巨大榕树,独木成林,枝叶间各色珍禽彩羽灼灼,呢喃鸣叫。树下有石桌石凳。桌上摆了几样清淡可口的饭菜。
陌途担心她凉到,就将她抱在膝上。
她不知自己究竟已饿了多久,大概肠胃都饿细了,反而丝毫没有食欲。
“必须吃一些。你已昏睡了十二天了。这些天只喂得进稀粥,都瘦得脱形了。”陌途便半喂半哄,强迫她吃了一点。
青印一边吃,一边问起搁了许久的疑问:“陌途,我们分开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陌途道:“那天我从雾障中冲出去,便被天兵围捕,没多久就落败,被他们捉住了。”
“受伤了吗?”
“有一点伤。”
“伤在哪里?重不重?”她伸手便在他的身上乱摸起来。
他拉着她的手挪了一下,引到锁骨之下:“这里。”
她的手指触到一个凹坑,手再绕到他肩后,又是一个凹坑。竟是被长矛之类的锐器贯穿了。想到那时他重伤未愈又添新伤,定是凄惨得想都不敢去想。手一抖,心疼得说不出话来。陌途委屈地抿了一下嘴巴:“印儿不在身边,没有良药,留疤了。”
她眼中刚刚浮起的酸楚泪意硬生生给气没了:“伤的这样重,还想着要好看。”
他往她的颈间拱了一拱,嘟囔道:“留疤不好看,怕印儿嫌弃。”
她忍不住嗤地一笑:“有疤也会影响你的美貌,无论怎样都是好看的啦。”
他撒这半天娇,一是要赚疼惜,二是要求夸赞,终于全部得逞,美得嘴角弯起,墨眸如含了柔波一般闪烁。
青印心中也是柔软若水。他这个样子才是她原来的大猫,之前的疑惑几乎被他的笑容涤荡一空。揉着他的发,细细端详他的脸:“那么,现在身上的伤全好了吗?”
“你问过数次了——全好了。”
“是怎样好的?又有很多鼠精给你吃吗?还有,你是如何从天兵手中逃脱的?九羽他还好吗?……”无数的疑问恨不得一下子获得答案。
陌途沉默一下,道:“是羽涅救了我与九羽。”
“谁?!”青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羽涅。那个半蛇童的小子。”
67内丹
羽涅跟鼠精们迁走避灾,躲了没几日,便忍不住回到百回洞去找他的姐姐。却已是人去洞空。他又耐心地等着姐姐回来找他,等了十来日,耐心便耗尽了。已俨然成了大王的羽涅,开始派出一批批鼠精寻找青印的下落。鼠精数量众多,擅长遁地,可以窥伺任何角落,搜索起来十分便利。然而,数日下来,派出去数百只鼠精,搜遍了方圆三百里,竟没有青印的半点踪迹。
这一天的日暮时分,羽涅哭着念叨姐姐说话不算话的时候,有小鼠精奔来急报:在一处密林深处的空地上发现了些神兵天将在扎营,他们带了两个囚笼,关了两只伤重昏迷的怪物,一只是在红羽大鸟,一只是只怪猫。怪猫正是青印带的那只。
羽涅闻言呼地跳了起来:“那姐姐也在吗?”
小鼠精回道:“没有看到印仙人。”
羽涅十分失望。然而既找到大猫,就有希望找到姐姐。大猫既然落难了,姐姐很可能也遇到了麻烦。无论如何,先将大猫救出来。
棋山山主听说羽涅要带他的子孙们从天兵手中救人,跪地大哭,也没能阻止得了羽涅。当晚,羽涅带千只鼠精在距天兵扎营处的十里之外开始向斜下方打洞。鼠精们掘土的能力那可是看家本事,半夜时分,已打到营地下方,将整个营地下面的土地迅速掏空。
若放在平时,天兵们早有警觉。但那一天他们的任务是将三尾獬猫和血鸠送往冰寒地狱,两个家伙都已重伤昏迷,根本不会逃跑,所以他们连囚车的门都没有锁起。再加上难得他们的上司天枢星君不在旁边,弟兄们乐得放松一下,买了些人间美食,聚在一起喝酒吃肉,享受人间烟火,不亦乐乎,对地下传来的异动迟迟没有察觉。
待有人感觉不对时,已然晚了,整个营地“轰”地塌了下去,两辆囚车也被突然出现的大洞吞没。待天兵们狼狈地从土里爬出来,扒出囚车时,两名囚犯已不见了踪影。
羽涅察看了獬猫和血鸠的伤势,发现情况很严重,若不及时医治,他们活不了几天。这时候他唯一能寻求帮助的,便是舍三爷。
舍三爷的巢穴叫作盘龙山。听蛇童来报说羽涅回来了时,他的手不禁抖了一抖,竟然险些老泪纵横。
他想这小子了。
虽然很久以来他都不肯承认,但此刻听说羽涅回来了,心头一酸的感觉……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是想这小子了。
盘龙山蛇童数以千计,一个个的都如他期望的一般,冷酷无情,毒辣凶狠。却是没有半分人味儿。羽涅这小子,因为化蛇术未全部成功,却保留了人性,感情丰富,会笑,会哭,会疼,会委屈,不论他怎样喝斥,这小子总是试图亲近他,粘着他。
凡人小孩的烦人特质一度让他忍无可忍。
除此之外,这小子还特别笨。别的蛇童四五岁就如野兽一般凶猛、敏捷,精准地完成他的每一个指令,手法毒辣又利落。
羽涅虽也是力大无穷,性格却跟软包子一样,心软好糊弄,五年来,不知给他办砸了多少差使。因此上一次将小子甩回给青印时,他别提多轻松了,终于甩掉了这个小累赘。
回来之后,却总是感觉身边空荡荡的。耳边没有那个软软的讨好的声音,不会再有一个肉乎乎的小家伙趁他心情好时爬上他的膝盖。
想这小子想得背地里掉过眼泪的事,舍三爷这辈子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
听说羽涅回来了,舍三爷激动得胡须颤抖,在屋子里稳了稳神,才开门走出去。绷着老板,蹙着眉头盯着那个怯怯的小子,傲慢地发话:“不是让你跟那丫头走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羽涅给舍三爷磕了一个头:“有两名伤者,求舍三爷救救他们。”
舍三爷看到那两名伤者时,惊得险些摔倒在地。
他就知道,不该盼着羽涅回来。羽涅再讨人喜欢,也沾了青印那个丫头的衰气,是个招麻烦的家伙。而且一招就招来了神兽仙禽这种大麻烦!这两位祖宗一旦醒来,他舍三爷可能直接就成了下酒菜啊!
他颤着声音嚷道:“抬走抬走,这等瘟神也敢给我往家里带!”
羽涅用甜兮兮的声音求道:“三爷,这只三条尾巴的大猫,是我姐姐的猫,求您救救它吧。”
“开玩笑,三爷我还没活够呢!给我抬出去!”
羽涅两眼灼灼,大声道:“三爷,这两位伤者是神兽仙禽,你若见死不救,来日被神仙追究起来,这罪过您担当的起吗?”
舍三爷倒吸一口冷气,盯着羽涅怒道:“小子,敢威胁我?这才几天功夫,青印那丫头便把你教得这般有心计了!三爷辛苦把你养这么大,倒学会反咬一口了!抬走!”
羽涅无奈,只能领着鼠精们往外抬。舍三爷却突然叫住了他们:“等一下。”心中盘算起来:羽涅说的话也有道理。若这般赶出去任他们死掉,他们的仙主说不定真的会找上门来。神兽和仙禽均是仙界来者,他若真的给医好了,结下个仙缘……他的宝库里,还缺几件来自仙界的珍宝呢。
一念之差,道:“还是留下吧。”
对仙界珍宝的向往,使舍三爷忘记了“死丫头青印的赔本魔咒”,不久之后,他将因这个一时贪念做出的决定悔得吐血三升。
舍三爷以搜刮各类奇珍异宝为其妖生的最大追求,盘龙山的灵药收藏,在三界之中都是排的上号的。舍三爷的医术非但高明,还带了三分邪气,疗效倒很是神奇,不几日过去,陌途和九羽便都苏醒了。
令舍三爷没有想到的是,这头三尾獬猫刚刚醒来,虽是身上带伤,依旧横气冲天,一爪子就把站在床前给他敷药的恩公大人按在爪下。
舍三爷声嘶力竭地叫唤:“放开我!是我救了你,休要恩将仇报!”
巨兽的獠牙呲了一呲,非但丝毫没有对恩公的感激之情,反而看上去很想拿恩公填填肚子。舍三爷当场飚泪了。他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这獬猫与青印有牵连,那也注定是个衰货,留下他们,是彻底打错算盘了。非但企望中的仙界珍宝得不到,自己的老命也要搭进去了。
只听巨兽用低缓的嗓音,吐出饱含威胁的一句:“带我去你的药库。”
舍三爷花了数百年时间赚下的珍药奇丹,堆得跟小山一样。獬猫走上前去,也不管药性是否对症,大口一张就开始吞噬。
舍三爷心疼得快死过去了。猛地扑到他的宝贝上护着,哭叫道:“你这是当饭吃呢!也不怕把自己吃死了!我的宝贝啊……你干脆吃了我吧!吃了我吧!”
巨兽金瞳一眯,答道:“好……”弹出利甲勾着舍三爷的衣服将他拎了起来,送到嘴边。这种数千年的蛇妖,虽皮糙肉柴,吃了可是大补呢……
舍三爷刚刚是心疼东西说的气话,真死到临头,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拚命叫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陌途道:“我需得立刻好起来去救她。只要能具备力量,我顾不得他人了。”张口将他半个身子衔进了嘴里。“舍三爷死死抓住了獬猫的一颗獠牙,没命地叫道:“我有办法!我有办法让你立刻好起来,还会拥有强大的能力!”
陌途将他吐在地上,用怀疑的目光打量着他。
舍三爷含着老泪,按动机关,药库底部的一个密室缓缓打开。密室内,陈列着数百个透明瓶罐,里面封着一颗颗颜色各异的光团。若七色星辰炫彩流转,奇辉异彩充斥着了整个密室。
獬猫讶异地眯起了眼睛:“这是……内丹?”
68番外之月夜私奔+通知
番外之月夜私奔
夜深,斜渡岛如一只绿螺浮在海上。半片月亮悬于天幕,月光碾碎成万万片撒落在海面。
斜渡岛最高处有一座仙气缭绕的宫邸中。厚重的大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道缝,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溜了出来,怀中还抱了一只小包裹。
身影东张张西望望,确定安全,这才蹑手蹑脚走出好远,忽然拔腿小跑,奔至一处精致小院。这里是斜渡岛的客房。
身影来到门前,“扣扣”,“扣扣”,敲门声都透着畏首畏尾之气质。
门一响,有人来开门了。开门者一身薄薄红绡睡袍笼身,松松掩着衣襟,无意识地露出大片光泽胸口。乌丝散落肩后,一张俊颜被睡意染得诱色横生。
九羽揉着睡意朦胧的眼睛,道:“唔……是印儿啊。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等一下。这么……晚?!”
刚才还雾蒙蒙的双眼瞬间被滤过一般,精光闪亮。抬头看了一眼当头月儿,这时间段,正值夜半时分,无比暧昧的时间段啊!
眼睛亮亮的再看到门前的人儿漂亮的小脸蛋儿上,不由得喜上眉梢,嘴角浮起一个意味可疑的笑。忽然一探手,握住了青印的一只手,往屋里一拽。
青印倒吸一口冷气,抬起一只脚蹬住了门槛,狐疑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九羽笑眯眯道:“印儿深夜抛下那只臭猫,踏月而来,自然是来私会九哥的,还不快进来~”
“什……什么私会啦!不是这样!我来找你,是请你帮我个忙,带我离开这里……”
九羽简直是喜出望外。
“早说啊!”手一扬,身后衣架上的大红衣袍应声而起,飘过来罩在他的身上,一眨眼的功夫已是穿戴完毕。一步迈出了门,双手亲亲热热拢青印的腰,凑到她的耳边吐出一句:“抱紧我。”
他突然做出这等如此暧昧的姿态,令青印大惊失色,非但没有抱紧他,反而推了他一把,惊道:“你做什么……”
一句话未说完,已被他揽紧了腰身,只听扑喇喇一声,他的肩后展开一对火色大翼,扑了一下,两人便腾空而起,朝着岛外飞去。
青印低头一看,双脚离地甚远,心头一慌,还是无可奈何地抱住了他。
九羽只觉怀中人儿温软如玉,美得心都化了,飞行的路线也有些弯弯曲曲忘乎所以,以幸福的呢喃声在她的耳边念道:“印儿终于想开了,肯抛弃那臭猫,跟九哥私奔了。”
“什么?什么私奔!你不要乱说哦!”青印惊道。
“不要害羞啦。”
“这关害羞什么事啦,你不要乱用‘私奔’这种敏感词哦。让陌途听到了,会把我们两个撕一锅哦!”
“好,不说便不说。”他温柔地看她一眼,嘴角抿着喜悦的弧度。
这表情看在她眼里,更觉心惊胆颤。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正色道:“喂,你想什么呢!我让你带我出岛,是暂时出去避一避风头,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什么?”他眼中怒星一闪,“避什么风头?”
“这个……这个嘛……不太方便说……”
“你又把那只猫惹炸毛了?”
“没有啦。是他……老惹我啊。”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啊……算了,我不想听,我只知道是带你私奔就好了。”
“跟你说了不要用私奔这种词了啊!”
“哼……”九羽知道了她根本没有私奔的诚意,气不打一处来,恼道:“你再啰嗦,我把你扔海里去。”
青印低头一看,他们果然已经飞到了海面之上,脚下的无边海面一晃一晃的看的人眼晕。
“不要哇……水里有鲨鱼……”
前方忽然远远传来一声冷冷的话音:“立刻,给我把她扔海里。”
青印倒吸一口冷气,凝目望去,只见前方突出的海面的一块礁石上,有个人影抱肩而立,轻扬的黑袍比夜色还要浓重。
“陌……陌途?!”她惊得花容失色。
九羽停止了前进,拎着这个女人,轻拍着翅膀悬停在半空,冷冷问:“如果我不扔呢?”
陌途的音线如夜色一般阴森:“那我就把你们两个一起打下来。”
“切。”九羽不屑地抿了抿嘴角,“这女人根本没有私奔的诚意,你不说我也得扔。”
青印脸色一变,紧紧揪住了他的衣袖,厉声道:“九羽,以后还能不能一起快乐的玩耍了!”
九羽道:“反正现在我不想在海水里玩耍。”
胳膊一扬,将手中女人朝着陌途掷去。
青印死揪着他的衣服不放手,被扔出去的同时,只听哧的一声,九羽的一只袖子被扯掉了。女人的尖叫和九羽的怒吼声响彻海面。
坠落的身体被一对臂膀接住了。
她睁开紧闭的眼睛,正对上上方一对满是怨怒的墨眸。她的脸上慢慢堆起一个讨好的笑:“陌途~”
“你居然敢跟别人私奔。”他的话音像石块一样,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她的额头上。
“没有啦!什么私奔啊,是九羽他想多了啦。”
他哼了一声,手一松,任她跌到礁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然后转过身去,沉着脸一言不发。
她顾不得揉屁股,一咕噜爬起来,狗腿地凑到他的身边:“我就是在岛上住的久了,无聊的很,想出去玩几天。九羽他,只不过是个交通工具啦。”
半空中,传来该交通工具的怒吼声:“友!绝!”
一甩剩下的一只袖子,用力拍着翅膀飞了个无影无踪。
陌途脸上的怒意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失落:“印儿与我住在这里,觉得无聊?”
“不……不是啦!”她惊觉自己又说错了话,简直是从一片逆鳞翻到了另一片逆鳞。
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极尽讨好之能:“我家大猫长得这么好看,我可以一整天一整天的就看着你的脸什么也不做!”
他的鼻子喷出冷气一股,显然是嫌这话再好听,也说晚了。
冷冰冰砸下三个字:“说、实、话。”
她忽然缩回了抱住他的腰的手,一指天空:“啊!天亮了!我们回去吧!”
他抬头瞥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月亮,再鄙视地盯她一眼:“不要转移话题。说,为什么要跑?”
“恩,这个嘛……”她尴尬地瞄了瞄四周,想要逃跑,但礁石实在太小,别说跑,就是转个身也费劲。虽然她的半仙体质可以在水中自由呼吸,但实在不想跳到冰冷的海水里去。
一犹豫的功夫,陌途已逼近到鼻尖前:“休想再编什么理由,快说。”
……她还是跳进海里算了。
这念头一闪,已被他掐住了腰。
这下子想跳也晚了。
被他一对冒火般的眸子注视着,她遁无可遁,脸忽然涨得很红,咬咬牙,一狠心道:“你知道,我们家世代药商。”
他愣了一下。早就料到她会扯东扯西,但没想到能扯得这么远。愣怔答道:“我知道。”
“所以我是在药堆里长大的,什么药材都见过。人参,灵芝什么的。”
他的表情变茫然了:“那又怎样?”
“还有鹿茸……虎……鞭……什么的……”
他越发找不着北:“你到底想说什么?”
“虎……鞭……”
“……那是味大、补、的药。”他的眸中忽然精光一闪,再一眯,“你是想让我补补?”
她唬得一跳,险些没掉海里去:“不是啦!”
他抚住了额头:“你的语言能力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是你理解能力出问题了!”
“鬼才理解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虎鞭啦!那玩艺儿……我小时候就见过!吓死个人!全是……倒刺!简直是个狼牙棒!呜呜呜……”
他茫然眨了眨眼:“虎鞭的倒刺,与你有何关系?”
她的眼睛不敢看他,整张脸埋到手心里去,传出含混的话音:“老虎和你……都是大猫啦!我一定会死的!”
他呆了半晌,忽然醒悟了过来:“你是害怕我的……也有倒刺?”
“呜呜呜不要说啦!”
他忍不住笑意:“这就是连日来你一直躲着我,不肯跟我……的原因?”
“你再说我就跳海哦!”
他拥住她,脸埋在她的肩窝笑个没完,直笑得她恨不能循海而去。
直到笑够了,贴在她耳边轻声道:“印儿过虑了。我不是虎,是神兽,会变幻之术,印儿想要什么样的,便有什么样的。”握着她的腰的手忽然微微用力,“我们这就回去讨论一下,你的具体要求……”
青印终于撑不住了,感觉这种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腰一拧,终于从他手中挣脱,扑嗵一声纵身入海,仗着能避水的半仙体质,劈水而逃。
陌途站在礁上,笑得眼睛眯成一线,低声念了一句:“这次休想再逃。”
跟着纵身入海,展开一场别开生面、美仑美奂、活色生香、令人掩面的海下追逐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