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唤回他的神儿,容光焕发地领命而去。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子。之前青印许下的金银报答,此时见到了真货,心中无比喜悦,已在盘算着要给老婆们做新衣服,给子孙们改善伙食的事情,全然忘记了金主养了一只凶悍大猫,这钱赚的,无异于刀尖上舔血……
青印拆下獬猫身上之前包上的纱布,给獬猫的断骨处重新敷了乾元生骨膏。再仔仔细细地包扎起来。扎到最后,手顿了一下,打了个蝴蝶结。嘴角抿起来一个笑来,伸手拨了拨他嘴边支棱的坚硬胡须:“我又给你打了个蝴蝶结哦。你再不起来,我再在你头上打个粉色的。”
他却毫无反应。她强弯着嘴角的笑,眼泪却忍不住涌出来。猫的胡须是十分敏锐的,即使是睡着,用手拨弄,也是无意识地抖动。可是此时任她怎样撩拨,它都一动不动,就像是……
她使劲摇了摇头,泪珠子甩了出去,不愿去想那个不吉祥的字眼。
再找了几瓶对症的口服良药,扳着巨兽的嘴硬是灌了进去。做完这些事,趴在他的身边,几乎脱力。欠着脑袋看了看羽涅,他也是累了,已自动爬到床上去睡了。她往巨兽的怀中拱了拱,整个身子都陷进蓬软长毛中,脸贴进他的胸口,拱来拱去,直到找到一个能听到他心跳的位置,才放松地枕下,含混地嘟囔一句:“陌途,我醒来时你也要醒来。只我一个人醒着,我很怕。”
片刻间,便沉入了睡眠。她实在是累透了。初遇时的情形又再现了。他因伤重现出三尾獬猫的原形,卧在地上不能起来,她便每夜像这样睡在他身边,身体缩进他胸腹间的长毛中。
不同的是,此时她的心中更多了无尽的恐惧。害怕它再不醒来。害怕剩她一个人。
她再醒来时,獬猫却还是沉睡着。她打起精神,努力地换药,喂药,喂粥,跟他说话,撩拨他的胡须和尖耳。他却只睡他的,不给丝毫反应。
这样一直过了十多日,没有丝毫进展,她的恐惧感愈来愈深重。或许是这样的恐惧感催生了一个梦境。
黑衣的少年拉着她的手,走在一条暗黑的路上。她清晰地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手指的力度。她不知道他们是要去哪里,只觉得心中温暖喜悦,时而抬眼看他的侧脸,完美的轮廓,墨色的眉眼,如潭的眸光。
如果能这样走下去,不管是去向哪里,都是好的。
可是他的手忽然松开了。她莫名心慌,急急地去反握他的手。抓住了,却觉得那方才还温暖的手指此刻已变的冰凉。抬头看他的脸时,他的脸上只有疏冷的神色,没有看她,目光落在黑寂的远方。她两只手都捂到了他的手上去,焦灼地道:“不要紧,我替你捂暖。”
只要你肯牵着我。
只要你不松开。
我会替你把手捂暖。
这样简单的一个梦,青印却是哭着醒来的。手摸到蓬软的颈毛,就记起了是在做梦。揽住巨兽的脖子,深深地抽泣,许久平复不了。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的药虽好,总是凡物,他所受之伤是神仙痛下的杀着,她没有能力医好他。这样拖下去,只能看着他慢慢死去。
可是她毫无办法。能够救他的,或许只有神仙。她知道的神仙,只有一个,便是伤了陌途的银发人。
眼中闪过片刻疯狂的光亮。银发人想要仙蕈。她便是仙蕈。若她用自己换陌途的性命……
她或许可以跟银发人谈谈条件。
她不知道银发人要她做什么。等待她的,不知会是什么。或许是囚禁,或许是更糟,糟到她都不愿去猜。
她还有心愿未了,家仇未报。
但若能换陌途的性命,她只觉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眼中那疯狂的光彩只闪了片刻,便黯淡了下去。即使是想找银发人谈判,也不得门路啊。银发人是仙界人物,她需要一个牵线搭桥的说客。
绝望就这样像潮水一样,时而退去一些,时而席卷而来将她没顶。
羽涅看她难过,挨上前来,替她抹去腮上泪水。她勉强冲他笑了一下,伸手揉揉他的小脑袋。看着羽涅,思绪自然而然地带过了舍三爷。
耳边忽然响起一句话:“点燃血鸠之羽,可召唤本尊。”
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是啊,除了陌途之外,她还认识一位来自仙界的人物。
血鸠九羽。
她找来一个火折子,将羽涅推到一边,道:“羽涅躲一下,小心伤到。”然后对着墙壁,翻转手腕,尽量轻地射出一箭。
羽箭从腕中激射而出,“笃”地扎在了石壁上,铮铮发颤。趁它消失回到她腕脉中之前,她把火折子凑近羽端。羽丝被引燃一团赤色火苗,“扑”地一声,爆成一团小小火光,瞬间消失。
她眨眨眼,盯着石壁上余下的那个孔洞,迷惑道:“这就行了吗?到底是成没成啊?”左顾右盼一番,九羽也没有想像中的那样突然从虚空中跳出来,一切模样照旧。
她心中颇是失望,猜着或许是舍三爷说的不对,又或许她点燃羽毛的方式不对,根本召不来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拿自已去交换的方式,不知道会不会显得狗血又愚蠢。所以写这个情节时我也犹豫了很久。
于是作者我把自己代入女主角色,慎重考虑了如果是我面临这样的情况会怎么做。
于是就换吧,走投无路,没有选择。


☆、50玉兰

青印心灰意冷地抱着獬猫的大脑袋发了半个时辰的呆,突然又跳了起来,一把揪住羽涅:“羽涅,你一定知道舍三爷的住处,快,带我去找舍三爷。”
羽涅被她这几天越来越神经兮兮的模样吓的不轻,颤颤问:“姐姐,你找三爷做什么呀。”
她眼睛亮亮地说:“方才一定是我点燃血羽的方式不对。你带我去找舍三爷,让他教我正确的方法。”
未等羽涅答应,便拖着他往洞外走去。走到那个庞大的洞厅中时,只听一片哭爹喊娘的喧闹。山主站在宝座上拚命挥舞着双手,企图控制场面:“大家莫慌,莫慌——”
可是鼠精们已慌乱成一团,纷纷哭叫道:“父王,我们还是从后门逃命去吧!”
“那个人好厉害,打到的地方,一团团地起火!”
“我们不是对手,还是趁早……”
青印注意到,有不少鼠精身上的皮毛确是被烧焦了。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提高嗓门,问道:“山主,这是怎么了?”
山主听到,朝这边一望,顿时有了希望,含泪扑过来:“印仙人,救救我家一千多口老小吧!洞外来了两人,其中有个厉害人物,法力高强,也不知如何招惹了他,一来就不由分说打砸烧,看这架式是要灭了我们全家啊!”
青印奇道:“怎么会有这等飞来横祸……”
话音未落,只听“轰”地一声巨响,洞门口堵着的那块大石竟被击了个粉碎,洞内顿时沙尘滚滚。洞厅中的鼠精们顿时炸了窝,纷纷向洞穴纵深处逃去,唯留了数只勇猛的,手持兵器杀向那烟尘中,却是瞬间被打得横飞出去,拍在壁上摔个半死。
青印心中也是惊骇,先是想到昏在洞中的陌途可怎么办?正想退回洞中护着陌途,却听那混沌沙尘中传出一声咒骂:“可恶!到底是谁在召唤小爷,唤了来又不出业见小爷,是要把小爷折磨死吗?”
咦?这声音含嗔带辣,倒有几分熟悉。眯眼看去,只见沙尘渐渐落下,一个人的身形现了出来。红衣似火,赤发如瀑,身段妖冶,容颜如画。
正是血鸠九羽。她真的把他召唤来了。
此时九羽也看到了她。银牙一咬,冲上前来,冲她怒吼道:“摸我啊,摸啊!摸啊!”
她愣愣道:“什么?……摸什么?”
他急不可耐地一把抓起她的手,用力往自己的低开的衣领里塞去,让她的手掌覆盖住自己的心口,一直紧绷着的神情这才松缓下来,吐出一口气,身子一软,如玉山将倾,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
她掌心接触着他胸口的一片滑腻肌肤,又被他这么软趴趴地一靠,只觉得心惊肉跳,一时不知该先抽回手,还是该先推开他,慌道:“你干什么?”
他死死将她的手按在心口,用软软的声调哼唧道:“别拿开……心口疼……容我缓一缓……”
她怔了一下,只得僵直地站着,让他“缓一缓”。
这个过程中,山主一直站在旁边,用惊诧狐疑的目光,将这二人诡异的姿态打量了一百多遍。更有先前逃走的鼠精们,听到前面安静了,纷纷溜回来观望。
见到印仙人与来袭者相依相偎的模样,十分好奇,胆子也大了,渐渐围拢上来,开始围观。
青印就在这囧迫的被围观状态下,保持着摸人家胸口的姿式,站得腿都麻了,也不知该何去何从。直到她察觉到九羽在偷笑时,手上猛然发力,把这货狠狠推了出去。
九羽站定,理了理衣襟,把一抹坏笑隐起,堆起一脸委屈:“美人儿,你可知道你用这燃羽召唤术,九哥的心脏就如被万根钢针扎着一般,需得施术之人亲手触及心口,才能解咒。九哥我从几百里外没命地跑过来,你又躲着不见,险些把你九哥疼死。”
青印听得这番道理,不由得心怀内疚,郁怒之气散去,抱歉道:“我不知这法子这么厉害。”
九羽笑眯眯道:“没关系,知道是美人唤我,九哥疼也甘愿。美人儿~是想九哥了吗~”妖妖娆娆地就扑过来。
青印急忙躲开,道:“九羽,我找你,是想请你替我去一趟仙界。”
九羽一愣:“去仙界做什么?”
“找一个银色头发的人。”
“银色头发……你是说陌途的旧主,天枢星君。你果然是见过他了。我就知道,是你们害的我遭星君追杀!”九羽脸上突现怒意,“美人,我知道不关你的事,全是那只黑毛害的我,他在哪里?我要找他算帐!”
“……”
青印带着九羽进到陌途睡着的洞穴中。九羽站在昏睡的巨兽旁边,沉默了一会儿,上前轻踢了他一脚:“别装死,起来打架。”
青印一把拉开他,责怪道:“你别碰他!没看他伤的很重吗?”
九羽撇了撇嘴,道:“哼,要不是他这副死样子,我非打死他不可。”
青印奇道:“他怎么又惹到你了?”
九羽道:“你们与天枢星君相遇之时,是动用过我的羽箭吧?”
青印记起了银发人把那支迎面射来的羽箭轻飘飘捏住的情形。点头道:“那混蛋打陌途,我便还手了。可是你的羽毛根本不顶用,被他一捏就捏住了。”
九羽怒道:“你居然还嫌弃?就是你射出的那根羽箭,使得星君认为我是跟你们一伙的,派了人到处追杀我呢!我一猜就知道是你们害的,这些日子一直在到处找黑毛算帐,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们在京城的住处,不料已经失火,只剩一片废墟。”
青印心中一酸,眼眶微湿。玉兰没了,他们的家也没了。胸口忽然被堵住了,声音微微哽咽道:“那棵玉兰树……算了,不问了。”
九羽却答道:“那棵玉兰树啊,已烧得只剩一截焦木了。”
青印别过脸去,不忍再听。脑中浮现出过去五年中的每个夏夜,与玉兰一起坐在枝头,赏月聊天的情形。那时的凉爽夜风拂动玉兰洁白的衣裙,清香阵阵。
如今,一切美好都不在了,只余一段焦木。若她有时间,若还有机会,至少她可以返回小院,将那段焦木掩埋入土,给玉兰一个安宁的终了。可惜现在,连这点她也做不到。
九羽看了她一眼,赤眸中忽然浮起狡黠的笑意。拖起她的手,便向外走去。青印诧异道:“你干嘛?”
“有个朋友是跟我一起来的,因为嫌鼠洞不干净,不肯进来,在外面等我呢,你且跟我一起去见见。”
青印不情愿道:“我没空。”
九羽却固执地道:“就见一见,认识一下嘛。”
不由分说,将她拖到了百回洞外去。出得洞口,起先并没看到人影。青印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你的朋友呢?在哪儿啊?”
九羽扬起脸,对着一棵大树的树冠高声道:“看看我找到了谁?”
青印抬头望去,看见一个白衣的妙曼身影坐在枝头。然后她低声对自己说了一句:“不可能,一定是幻觉。”低下头,狠狠揉了揉眼睛。
再睁眼看去时,那身影正从枝头飘然而下,衣袂蹁跹,长发轻舞,清香扑面。美丽的女子站在面前,脸上带着沉静的微笑。
“玉……兰?”青印试探地唤了一声。眼前这名女子,分明是玉兰的模样,却又与以前的玉兰有什么不同。可是玉兰,不是已经死了吗?她难以置信地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碰触了一下白衣女子的胳膊。
是实体,还有温度。
不是幻觉,不是鬼魂。
女子微笑道:“是我,玉兰啊。”
青印尖叫一声,一把抱住了她,又是跳,又是笑,眼泪甩得横飞了出去。癫狂一般将玉兰又摸又捏,口中嚷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明明看到你在我眼前被烧成灰烬,树身也烧成灰了……”
玉兰好不容易让她冷静了一些,道:“你还记得以前陌途说过一番话吗?他说,树精想要脱离树体,需得根断心绝,树体化为腐朽,方得自由。而做到这一点,需得历劫。劫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渡过去。若渡不过去,便会落得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她顿时了一顿,道:“董展初便是我的劫。树身成灰时,心亦成死灰,反而在生死临界一线时,幡然顿悟。那一刻魂魄便没有散去,渐渐重新凝聚。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又具备了形体,而且是身处京城那处被烧毁的小院之中,我的树身也已成焦炭。那一刻,我知道我已渡过了劫数,成为了一个脱离树身、可自由行走的树妖。”
青印听得满心感慨,握着玉兰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细细端详玉兰的脸,还是原先的清丽容颜,神态间却安然沉稳了许多,眸中昔日那闪烁光华敛起,沉静如潭。眉眼之间,是看破红尘的淡然。经此一劫,玉兰果然是宛若重生,不同往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开始就没的算让玉兰死的,这么个小美人谁下的去手啊真是的。。Σ(  ̄д ̄;) ”~~~


☆、51九羽

经此一劫,玉兰果然是宛若重生,不同往日了。
这时九羽接过话去:“我找到那处小院时,没找到你们,却找到了玉兰姑娘。玉兰也想找你们,说是有一样心爱之物寄托在了你处。”
青印一愣:“心爱之物?”
玉兰面露急切之意:“隐儿啊。隐儿在哪里,现在可好?”
青印从山主的十七夫那里抱回了隐儿,交到玉兰手中。隔了这些日子不见,隐儿还是认得玉兰,与她亲热的很。玉兰抱了隐儿,即与青印作别。被根系束缚在一方土地上千年之久,她早就想去看看这缤纷世界。此时有隐儿相伴,更不孤单。
青印也有意没有告诉玉兰陌途的事。这事玉兰留下帮不上忙,能带走隐儿照看,已是替她了了一桩心事,算是帮了大忙了。
目送玉兰的飘渺身影消失在远方,青印与九羽回到洞穴内,九羽凝聚心神,细细验看了陌途的伤势,低声道:“确是伤的不轻,这家伙的命就如悬在悬崖边上,左一步有一线生机,右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青印听着这话,心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问道:“你可有办法救他?”
九羽眼中闪了闪,摇摇头道:“我不通医术。”
青印见他也无法,心沉沉落了下去,知道再无他法。拉着九羽的袖子,道:“九羽,陌途他伤的这样重,我没有办法让他醒过来。能救他的,或许只有神仙。我求你去一趟仙界,去见见那个什么天枢星君。”
九羽大惊:“见天枢星君?你疯了?他正在派人追杀我呢!。”
青印扯着他的袖子,道:“你别怕,你就说你知道我的下落,是求他换一样东西的,他不会拿你怎样。”
九羽哪能不怕,已吓得炸毛:“美人,你是要什么,竟要拿自己去换?”顿了一下,未等她回答,已然明白过来,“你是要他救陌途的性命吗?”
青印道:“正是。”
九羽狐疑地打量了她一会儿,道:“你不是想使诈换到救命的仙药,然后带着陌途逃之夭夭,活生生地把你九哥赔进去做炮灰吧?”
青印道:“那怎么可能?他是神仙,我跟他耍得了这种心眼吗?我许诺了要换,就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换的。更何况,现在星君不正在追杀你吗?这正是你自证清白的时候,既帮了我,又销了罪,一举两得!”
九羽看着她热切的样子,顿了一顿,道:“那你可知道,天枢星君,会拿你怎样吗?”
青印急忙摆手:“我不知道,你也不要告诉我。”知道了,多一分畏惧,或许就退缩了。她不能退缩。
九羽看着她沉默许久,忽尔笑道:“美人,你对陌途可真好。凭什么啊。他长的没我好,脾气也没我好,你拿自己换他的命不值得,不如跟九哥我~……”
青印一把推开贴过来的家伙:“离我远些。你若不答应,我便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点燃血羽,让你心口疼上一辈子。”求人的耐心用尽,开始用狠招了。
九羽捂着心口,倒抽一口冷气:“美人好生毒辣!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便是。”
青印见他答应了,松了一口气,便催着他上路。九羽幽怨地瞅着她:“美人儿,我大老远赶来,又饥又渴,你也太不疼九哥了。”
青印无奈,只好跑去给他找吃的去。
九羽目送她离开,回过头来,看着沉睡的巨兽,眼睛里含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低□去,凑近巨兽的尖耳,低声道:“黑毛,星君的那一鞭再重,也不至于一下子就抽死了你吧。现在,她要把自己交给星君,来换你的小命了。你呢……左一步生亦何欢,右一步死亦何若,你是睡你的千秋大觉去了,可是那小美人儿……啧啧。左一步还是右一步,你自己看着办。”
青印托了一只红漆传盘匆匆跑回来,里面搁了几样点心和茶水。将传盘搁在桌上,催促九羽道:“快过来吃,吃了快走。”
九羽坐到桌前,腰儿一软,伏到了桌上,下巴搁在臂弯,抿着嘴,一对赤眸幽幽怨怨地看着她,对着她伸出一只手来,手腕软软弯出优美的弧度,声音也浸了水一般柔软:“美人儿,过来。”
青印警惕地看他一眼:“干嘛?”
红眸一眯,柔光含水:“喂我。”
青印倒吸一口冷气:“红毛,我说你不至于这么矫情吧?”
九羽嘴巴一撇:“人家大老远被你召来,心口疼得都脱力了,等会儿还要奔波去仙界……美人你怎么能如此忍心……”一边絮叨抱怨着,红眸竟硬生生蒙了一层泪意。
青印牙咬得咯吱一声响,只觉浑身恶寒阵阵,向前迈了虎虎的一步,抓起一块点心就塞进了他的鸟嘴里,一边塞,一边咬牙道:“你给我闭嘴……”
“唔唔……美人慢些,轻些,温柔点,恩恩……”九羽用万般柔媚的神态来回应她的粗暴喂食,吃一块饼子而已,硬是吃出了万种春情,舌尖还顺便扫了她的指尖一下。
青印倒吸一口凉气,撤回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拚命地蹭,丝毫不掩饰嫌弃之情。
九羽对她的恶劣态度视而不见,又嘟起了嘴:“美人儿,人家还要。”
青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把他的脸蛋儿揍扁的冲动。
九羽用发~情~的阵仗吃点心时,眼神儿有意无意扫过兽皮上卧着的大猫。一只尖耳的偶然微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赤眸深处一丝笑意一现即隐。站起身来,对青印道:“我这便去见天枢星君,两日内便可往返。明日日落之前,若星君能答应你的条件,我必将返回。”
青印犹疑道:“星君不会出尔反尔,既抓走我,又不救陌途吧?”
九羽道:“这个大可放心,星君毕竟是仙人,言出必行。再者说了……”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巨兽,“一头獬猫的性命,在他眼中实在是无足轻重。”红眸一狭,冲青印飞了个媚眼儿:“美人儿,等我回来哦~”
转身翩然而去。
九天仙界,北斗七星之天枢星君的天枢殿。
天枢星君坐在金晶石雕成的座椅上,手中掂着一片赤色鳞片,轻轻弹指,鳞片落入座旁的香炉之中。
鳞片遇火即化,嗤地一声,腾起一小团泛红的烟雾,凝于半空不散,如一小团含血的云朵。星君朝那红雾轻轻吹了一口气,红雾忽地扩成一圈飘渺薄烟,烟圈中间,竟隐隐出现了幻境般的影像。
一片树林。银发的人影。正是他天枢星君本人的模样。影像以诡异的幅度晃动着,仿佛是以一个快速移动的人的视角俯视着。
实际上,这正是那条赤色巨虺曾经的视角。
那条他将要捉住仙蕈时,半途冲出来搅了局、被他抽成两截的巨虺。
之前派去调查巨虺的仙童未带回任何有价值的消息。这样一条修炼数百年的巨虺,按说多多少少会被仙界察觉。若它本份修仙,便不去管它;若它涂炭生灵,便会收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