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稳了一稳,感觉到身边的人是毛球,笑道:“谢谢你毛球。我觉得好多了,能起来了,带我去看看余音吧。”

毛球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动作。她脸朝着他的方向做了个乞求的表情:“带我去吧,我想死他了。”

毛球终于有所动作,拿了一件厚氅来替她裹上,扶着她的慢慢走出门去。她感觉阳光照在脸上的温暖,眼前仍是没有一丝光明。忧愁叹了一声:“要问问炎帝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脚下忽然漫起轻软,将她轻轻托得离地。这感觉…是驾云啊。九霄惊喜道:“毛球,这云朵儿是你搞出来的吗?你居然会使驭云术!你好棒啊!”驭云术虽不算高深,一般却只有神族才修习的,一个小小药童居然会用,炎帝手下果然藏龙卧虎。

毛球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一只手扶在她的肘上,催着云儿缓缓飘向余音的所在。

他带着她进到一处石室中,一进去就觉得暖湿扑面。

他引着她的手,搭到了一道潮湿温暖的池沿上。这个水池位于石室中间,天然地热使池中水保持着温暖的温度。水汽蕴着略带辛甘的药香。

她的手指小心的往前探,探进温热水中,触到了覆着薄薄一层衣料的手臂。手指摸索下去,握住了余音的手指。

他的手指依然修长柔软,却是一动不动。

她握着这只手,声音微微哽咽,喃喃道:“余音,对不起。”叽叽哝哝地,说一些要他快些醒来,一定要醒来的话,眼泪落在水中,发出轻微的响。

身边的毛球寂寂的,悄悄松开扶着她的手,退开几步远去。

直到九霄感觉可以离开了,恋恋不舍放开余音的手,回头去找毛球。“毛球?”

他急忙过来,搀着她离开。负责照料余音的药童告诉她,余音能不能醒来,就在这四五日之间了。希望与担忧都明明白白写在了她的脸上。

这之后每天她都要去看余音,手伸到温水里,握着他的手说一会儿话。第五日上,突然感觉他的手指微微蜷动了一下。她惊喜得大叫起来,药童赶忙去叫了炎帝来。

炎帝赶来看了看,然后告诉她,余音正在慢慢苏醒,半个月内就可以离开温水池了。

由毛球陪着回到自己院子里,嘴角都是噙着笑的,连失明的眸子都含了光彩,身周景物都衬得失了色。走到院中,感觉阳光甚暖,就对毛球说想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这几天来她的身体又硬朗了不少,也没必要老是在床上窝着。毛球也就没反对,引着她的手,让她扶了一株树的树干站着,他自己回去屋中想去搬个软椅。

九霄依着树站着,心情因为余音的事满是喜悦,身心都觉得暖暖的。

突然地,有异样的感觉从身后暗暗侵来。如一片阴云罩过,温度悄然降了。然后,她才听见了一点轻轻的脚步声。有人走到了她的身后。

这种熟悉的感觉,让她瞬间感觉身周的事物都像是跟着变了。眼睛仍然看不到,却用感觉勾勒了景物。树木,小院,房屋,百草谷,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片妖娆阴郁的彼岸花,翻滚着蓝色滚浪的销影池。

或许是因为同样失明的状态,让她的感觉变得尤其敏锐。

这个时候不需要眼睛,除视力之外的一切感官都变得像生了触手一般敏锐。

她几乎是在没有做任何思考的情形下,猛然转身,探出手去,就那样精准地握住了来人的手指。

对方发出一声尖叫,猛地把自己的手指从她的手中抽出,向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是孔雀的声音。

九霄听得出,这是个女子的声音。而且这嗓音她记得。无比刻骨铭心地记得。

除此之外,她还记得这根肌肤柔滑的手指从手里滑脱的触感。

死了也忘不掉。

就是她被推落销影池时握住的凶手的手指。

九霄站立着,用“俯视”着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失明的眼中透着渗人寒意。

地上的人失声道:“是你?!…”

九霄不语,嘴角却慢慢勾起一抹冷笑。

地上的人拚了命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外跑去,跑至院外后,传来仓惶扑翅的声音。

九霄现在还虚弱的很,没有能力追击。

身边却疾掠过一阵风去。有人朝着那个方向追去了。

九霄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唤道:“毛球?”

 


第48章 补心

九霄想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唤道:“毛球?”

毛球没有像往常一样应声而来。是毛球追上去了。九霄隐隐有些担心。孔雀身为羽族长老,灵力高强,不知毛球会不会有危险。还未等她喊人,一直暗伏在院子四周的侍卫已将情况通报了炎帝。

炎帝很快赶来了,问道:“九霄,发生了什么事?”

九霄心中再急躁,也不愿说出自己曾是无烟,于是也就无法交待被孔雀推下销影池的事。只得说:“刚刚是羽族长老孔雀过来,行迹很是可疑。毛球好像追去了,您还是安排跟去看看。”

炎帝点头道:“放心,毛球本事还好。”顿了一下,道:“九霄,你与孔雀有过什么渊源吗?”

九霄飞快地回道:“素不相识。”

见她不愿意认,炎帝也不揭破,道:“孔雀的事我会追查,你好生歇着。”

九霄问道:“我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好?怎么一点不见好转的。”

炎帝道:“慢是慢些,保证一定治好你。”

答复如此明确,她放心了。

凰羽将自己隐成一道烟雾,跟在逃命般飞行的孔雀身后。跟出一个时辰之后,悄无声息地赶在她的前面,脚下踩了一朵祥云,现身在半空。孔雀正慌得疾飞,猛不丁看到前面有人,险些撞上,凌空翻了个滚儿,险险稳住身子,定睛看去,竟是族长凰羽,更吓得变了脸色。

凰羽站在云上,凤眸波澜不惊,目光隐着冰屑般的寒意,问道:“你这样慌慌张张的,是要去哪里?”

孔雀反应极快,迅速冷静下来,答道:“属下去了一趟百草谷。”

“去做什么?”

“三青带回讯息说您要在炎帝那时小住几天,顾崖长老派我去把族中公文送过去。没想到去了以后,谷中人说尊上已离开了,我料想是在路上错过了,才急忙追来。”这一番话居然让她圆了个滴水不漏。

顾崖原是羽族第二长老,自无烟事件之后,顾崖便顶替了孔雀的位置,将她权力完全架空了。

“哦,这样。”凰羽点头。“那你在百草谷,可遇到什么人?”

孔雀的瞳仁攸地收缩一下,面色惊悚,下意识提高了声音:“没有遇到!”旋即意识到自己失态,又补上一句:“只在谷口遇到两名药童。”

凰羽漫不经心地点头:“那一起回吧。”

孔雀额上渗出密密一层冷汗。强抑着嗓音的颤应道:“是。”落在凰羽的云上,垂首立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地窥着他的后背。凰羽的背影却是风轻云淡,一路上神态十分平静。

回到梧宫,二话没有便让她退下了。

凰羽进到殿中时,三青望见了他,惊唤了一声:“尊上!您回来了?”

之前为了九霄治疗保密的事,凰羽自己托辞说要留在百草谷休养一段时间。叮嘱了三青封好嘴,然后就把他打发回来了。

凰羽盯他一眼,道:“你那三张嘴可有多嘴多舌?”

三青做了个勒自己脖子的动作:“哪个头多嘴了,就请尊上把哪个头拧下来。”

“那么孔雀为何突然去了百草谷?”

“我回来后只对长老们说您在炎帝那里作客。孔雀应该是为了族中事务需要请示而去的。”

凰羽忆起孔雀乍然看到九霄的脸时那震惊的模样,不像是事前有心理准备的,也就放过了三青。

天色黑透之后,一阵夜风平平淡淡刮过,卷着一片白色羽毛从梧宫飞了出去。一直闭目静坐在殿中的凰羽忽然睁眼,摊开手,一只蜜蜂大小的黑色鸟儿从他的手心起飞,准确地朝着白羽的方向追去。

这是一只“巧语”。擅长隐蔽追踪,并把看到的一切回来告诉主人。

之前与孔雀分开后不久,他便在梧宫周围布下结界,一只虫儿飞过都逃不过他监听。他一直在等着孔雀有所行动。孔雀知道他在宫中,就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逃走。

如果她身后还有操纵者,她很可能与其联络。果然让他等到了。

可惜的是他不能亲自追踪,也不能留下监视。叫来了顾崖长老,悄悄安排了一些事情。顾崖神色凝重,领命而去。

凰羽看了看时辰,已快到亥时。必须立刻赶回百草谷“取药”,一刻也不能耽搁了。而从梧宫到百草谷,驾云速度再快也得半天功夫。所以得取个捷径了。指尖在空气中轻轻捻了一下,默念仙诀,指尖泛滥起莹蓝的光,像手指被蓝色的火点燃,火星蔓延过的手指变得透明不见,莹光愈演愈烈,片刻之后,随着“蓬”的一声微响,像烟花逝去般,他整个人消失在空气中。

炎帝正在制药房中急得来回踱步,忽听咣咣一片大响,身后的药架子倒了一片。一愣之后,上前掀开药架,看到底下砸了一个人。

“毛球?”炎帝诧异地唤道。

听到这称呼,凰羽半坐着靠在架子上,白了炎帝一眼。他幼年时就对这个乳名颇是不满,好不容易成年摆脱了它,万万没想到还能被翻出来用。

炎帝表情有些严肃,伸手拉他起来。他站起后脚步有些不稳,又撞在了一个架子上,“啪”的一声,一瓶贵重好药就此砸碎。

炎帝的脸色更黑了。

“不就砸几瓶药吗,看把您心疼的。”凰羽轻松地道,“险些赶不回来。时辰到了,开始吧。”

炎帝却没有动作,沉着脸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凰羽一脸无所谓的神气:“时间赶不及了,所以就用了点术法。”

“瞬息遁?”炎帝道。

“唔…是的。”

炎帝黑着脸色,半晌没有吭声。

凰羽催促道:“快些动手,误了时辰前功尽弃。我可只有一颗心魄。”

炎帝转身向外走去,冷声道:“今日不能取了。”

凰羽身形飞快地移到门口挡住。“炎帝。”恳求的语气,执拗的神情。

炎帝突然按捺不住怒气。“你的状态本来就弱,今日又运用了瞬息遁术,灵力大耗,短时内再取心魄,十分凶险。”

“我自己的身子骨,我心里有数。”凰羽轻松地道。

“你有个屁数。”炎帝斥道,“小子,我猜的出你是欠了九霄许多,为了还债不顾性命。可你亦是羽族之王,也是我南方天界大军的第一将帅。你不能把性命全赔给她。”

凰羽的脸色沉静下来。一字一句道:“您错了。我不是在还她的债。那是还不清的。我是在救我自己。我也知道必须为了羽族和南方天界活下去。所以她必须好。她若再离开,我如何活?”转身仰卧到一个木台上,声音变为乞求的语气:“求您了。”把衣襟解开一些,赫然露出左胸一道五寸长的狰狞伤口,伤处以黑线缝合,伤口边沿血肉鲜红,没有完全愈合的样子。

炎帝默然许久。在凰羽急得眼冒火星的时候,他终于结起结界,手中幻出一道白色银光,向凰羽的胸口的伤处剖去,黑线发出轻微的一串断裂声,愈合了一半的伤口被再度割裂,鲜血沿光刀的刀锋涌出。

这世上唯一能治九霄之伤的,是凤凰的心魄。

那一天,凰羽与臻邑莫名起了冲突,被炎帝喝止。然后领着他们两个进了房间内密谈。一进门,凰羽急不可耐在追着炎帝问。炎帝扫他一眼,没有理他。

臻邑掂着手中那枚剔透珠子对着光照了照,怪声怪腔道:“凤凰的眼泪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凰羽一愣,转头看他:“这个我知道,可是这种效力仅对凡人有用,对于九霄的伤病没有什么用处。”

臻邑一对暗红眼睛看过来:“尊上身上,可并非这一件宝物。”

凰羽一怔:“还有什么?”

臻邑盯着炎帝道:“炎帝应该十分清楚。”

炎帝叹一声道:“我是清楚。我也清楚只要说出来,这个傻小子就是义无反顾地交出来。可是你家鸩神的命是命,他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也是医者,一命换一命的疗法,岂是医者应做的?”

凰羽却已是听出了端倪,凤眸闪着灼灼华彩,拉着炎帝道:“是什么办法,您就直说吧。”

炎帝无奈道:“事到如今,我不说,他也会说的。”伸手点了一下臻邑。

臻邑点头,扬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须道:“非但要说出来,还要势在必得。只要能救上神,鸩族不惜与您为敌,甚至不惜与天界为敌。”

炎帝知道鸩族做的出来。

目光转到凰羽身上,眼中积着沉重阴郁。终是在凰羽殷切的注视下开口:“凤凰可以涅槃重生,全倚仗体内那颗不死的凤凰心魄。凤凰的一颗眼泪就可以令凡人死而复生,凤凰的心魄,对于神族有同样的效力。”

凰羽的脸上露出狂喜的神情:“您是说,我的心魄可以治好她吗?”

炎帝看着他,神色痛惜:“小子,你难道就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吗?”

“那不重要。”他的笑容若漫天繁星,华彩流转,眼中含着烁烁水光,耀得人眼花。

臻邑道:“尊上都同意了,炎帝您的意思呢?”

“我想拦,拦的住吗?”炎帝摇头叹息。“其实这件事我隐瞒不提,是试图另找出办法来。”凄然摇摇头,“没有别的办法。没有。”

凤凰的心魄若被取走,并不代表会即刻死去,而是从此失去了重生的能力。凰羽弄清楚这一点后,更加喜悦,迫不及待地催着炎帝动手。

炎帝告诉他,九霄的心脉遍布损伤,不能一次治愈,要把凰羽的心魄一点点取出,辅以灵药,用来慢慢修补九霄的伤处。

“零星取心魄的痛苦,相当于把心脏片片凌迟。”炎帝说。

“我不在意。”

“我知道你不在意。”炎帝拍了拍凰羽的肩。凰羽不在意,他可是暗暗心疼啊。凰羽是他南方天界的得力干将,亦是他看着长起来的,心中难免疼惜。再说了一遍:“你献出心魄,这一世将是你的最后一世,不会再有涅槃重生。”

 

 

第49章 跟踪

“我知晓了。”他轻松地道,语气中只有喜悦。若没有九霄,活着也如身在地狱。不能重生又算得了什么呢?忽然记起一事,对炎帝和臻邑道:“有件事要拜托二位。取我心魄的事永远不要让任何人再知道。九霄也只需知道炎帝将她治好了就足够了。”

臻邑正因为鸩神有救而窃喜着,听到这话,终于感觉有些过意不去,道:“为何不让上神知道?”

凰羽垂下睫,不做解释:“我只有这一个条件。”

臻邑心想只要我们鸩神能活,这有何难!麻利地应道:“放心,我以上神安危赌誓,打死我也不会说。”顿了一下,整整衣冠,伏地行叩拜大礼。“臻邑替鸩族谢尊上大恩。”

凰羽闪身躲开,道:“这是我欠的债。”

臻邑脸上闪过疑惑,凰羽却没有解释。他便识相地不去追问。

以炎帝的阅历,却轻易猜出了他前世今生的冤孽恩情的七八成,叹道:“你们的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我不说就是了。”

“说话要算话。”

“我何时食言过?”

以炎帝的身份,说话自然是一掷千钧。凰羽的眸中隐隐带笑,释然喜悦的模样,让炎帝看得暗觉心酸。锁眉思忖一番,眼中神情若深潭难测。许久,慢慢道:“九霄能痊愈这件事,也要仅限于我们三人和九霄本人知晓。臻邑,这边交给我,你即刻返回鸩族,将九霄伤重不治的消息散布出去。”

炎帝数过,九霄心脉上严重的损伤有百处之多。也就是说,要将凰羽的心魄切成百片来用。在百日中的每日亥时之前取出一片,辅以灵药,依次给她服下。

取心魄的过程十分痛苦。凤凰的心魄附生于心脏内,由天生的重生灵力凝聚而成,就像心脏的灵魂。心魄本身灵力极盛,任何麻药都没有效力,只能生生忍受。炎帝以灵力为刀,剖开他胸口的皮肉、切进心脏,以灵力封住刀口冒出的血,把心魄慢慢削下薄薄的一片。

今日是第六次取心魄。那道刀口每天都得重复剖开,炎帝的药再好,也不可能让它愈合,所以就一直处在割裂的状态,勉强以黑线缝合着。

第一次取时,炎帝就建议他闭上眼,咬个木棍什么的,却被他拒绝了。他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心口被剖开,血肉被割裂。明明是痛得要晕死过去,偏死撑着睁眼看着,目光中带着几乎是狂热的疯,一直低头盯着,直到心魄的薄片如一片透红的水晶般被切下来,浸入罐中药汁里,从心脏到皮肉的伤口被炎帝以黑线缝合,涂上些灵药。

他从眼前阵阵发黑的状态中清醒些时,炎帝瞥他一眼,道:“你是觉得多让自己的痛苦一些,就能偿还九霄一些?”

他摇摇头,声音虚弱:“不能。只是这样,我觉得心里的压抑好受一点。”

“凰羽。”炎帝忧愁地道:“我擅医人身,却不擅医人心。我知道你是有心病,却不知如何救你。我怕的是最终你救了九霄,还是救不了你自己。”

“救了九霄才有希望救我自己。”那时他轻松地回答。

今日他的状态太过虚弱,没能完成盯着整个取魄过程的任务,晕迷在半途。炎帝就知道今天他撑不住。心里也有一丝庆幸。晕了至少暂时感觉不到疼了。

替他缝合伤口时,一边发着愁——每日都缝一次,边缘皮肉不及恢复,几天下来反复抽线、缝合,新旧针眼已是密密麻麻,,以后这种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缝?简直害怕有一天这家伙会像个破布娃娃般缝不起来。

收拾好了,遮上衣服,总算外表看起来还是个完好的人。将他交给药童照料着,炎帝亲自把药给九霄送过去。

九霄倚在榻上,照例在等着药来,只是有些心神不安。听到门响,无神的眸子也亮过光彩,喜悦唤道:“毛球?”

“是我。”炎帝应道。

九霄一怔:“毛球呢?他还没有回来?”

“回来了。”炎帝说,“一回来就累得睡了,还没来得及说孔雀的事。等他明天醒了再问吧。”

九霄松一口气:“回来就好。”

饮下药,胸腹间照样发烫,但已然能够忍受。炎帝没有立刻走,而是坐在床边椅中与她聊一聊。

“九霄,我知道鸩令的事了。”

九霄的神情瞬息变了,脸上掠过沉沉敌意。

炎帝“唉”了一声,道:“是问帛告诉我的。问帛都知道九霄信任神农,你却不记得了。”

九霄的心中仍压着狐疑,面上却淡淡笑道:“您尽心地治疗我,我怎么能不信任您呢?”

炎帝不由笑了:“你不信任我,我反而欣慰的很。对于鸩神来说,深思熟虑、步步小心,就应该这样。真是怀念啊!很久以前,也是看着你这样一点点成长起来的。简直是时光倒流。”

九霄迷茫道:“您在说什么?”

炎帝站起来道:“九霄,你记着,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是鸩神便好。”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九霄暗黑的眼前仿佛有星火闪过,她果断地抓住了。出声唤道:“炎帝。”

炎帝停下脚步,转身等她说话。

她没有再犹豫,道:“凰羽的宫中曾有个叫无烟的女子。她后来坠入销影池身亡。别人大概都以为她是自已跳下去的。其实,她是被人推下去的。”顿了一下,接着道:“那个凶手就是孔雀。而孔雀的背后的幕后者,或许与鸩令的失踪有所牵连。”

炎帝点点头:“我知晓了。”

九霄忍不住问道:“您就不想问我是如何知道的吗?”

炎帝道:“我大体猜的出来。”

“…您如此大智,让我感觉好有压力。”

“我活了十五万年了,没有什么看不透的。谁见我都有压力。”

“我也活了十五万年了。”九霄顶嘴道。

“你没有。黄毛丫头。”炎帝嗤之以鼻。

“…”九霄这次是彻底明白炎帝已看透她借尸还魂的真相了,惊吓加心塞,一时说不出话来。

却听炎帝又叹道:“不过,也不是谁都能在岁月中学到大彻大悟。比如说九霄。只长年纪,不长脑子。”摇着头走了。

留下九霄呆怔怔的,被震得神魂难收。寥寥几句闲聊一般的对话,惊天的机密就这么被一笔带过。炎帝的气魄胸怀让她有想跪拜的冲动。又想起之前见识过的青帝的气度,不由暗暗叹服——这两位不愧为一方天帝,都是胸有丘壑的了不起的人物。

次日中午时,沉睡中的凰羽忽然感觉耳中微痒,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耳道。猛然清醒,睁开了眼睛。耳中传来叽啾鸟语声。是派去跟踪孔雀的巧语回来了。鸟语声藏在耳中,只有他能听到。巧语的鸣声具备特有的魔力,能潜入伺主的脑海,影响他的神智,将它看到过的情形以幻象的方式带到听者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