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钊省长……”
“啊,不说了,不说了,道听途说而已。”
齐鸣很快茬开了话题,说到刚从非洲回来,那里的土著民族活得自在。“个个都是真实的,虽然戴着面具。我们没有戴面具,却经常显得不真实。一路啊,有时候我真后悔进入官场哪。半夜想想,当官是最没有意思的事。”
程一路笑道:“连齐主任都这么说,我们当官就更没意思了。”
“哈哈,我也只是说说。跟你说。在外人面前,还不是一样摆着谱。”齐鸣笑道。
程一路看看手表,也快五点了,就起身告辞。
回到和平大酒店,任怀航带着蒋和川也正好到了。晚上就在酒店里宴请省土地局的王局长。林晓山秘书长也来了,一见到程一路,就问滨江大道工程进展怎样了。程一路说还正在拆迁,下个月要搞招标。林晓山意味深长地笑笑,拍着程一路的肩膀说:“要关照关照啊!”
程一路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大家入席坐定,酒菜就上来了。
这天晚上,程一路彻底地喝醉了。叶开后来说:“我从没看见秘书长喝酒当场吐了的,这是第一次!”
29
全省民营企业管理工作现场会如期在南州召开。叶正明书记却没有到来,这很让任怀航失望。据说是因为中央临时有一个会议,冲突了。当然要以中央为主,因此这个会就全权委托张敏钊副省长了。
会议采用了“参观,研讨,总结”这样的三段论方式。第一段是参观。
任怀航书记、王一达市长和王浩副书记以及程一路秘书长等南州市的领导全程陪同。南日的场面究竟是不一样,一进大门,一大幅“现代管理是企业发展的根本”的大标语,就扑面而来。张敏钊看了笑笑,对任怀航说:“这个老蒋,还是那么有声有色啊!”任怀航道:“这都是张省长培养的结果。南日今年的税收能突破三千万,那边的二期与香港合资工程也就要开工了。”
王一达跟在后面,正在同王浩谈着什么。有任怀航在,王一达基本上是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张敏钊的。程一路跟在更后面,王浩回头问:“听说省国土局已经同意了南日的用地?”程一路想打个马虎,但是想想还是得说,就笑了笑,“怀航书记亲自出面了。”王一达这时插上话道:“这简直是乱搞。土地这么敏感,谁能一下子动八百亩?何况一个南日,要个二三百亩足够,要八百亩干什么?卖地啊?”
程一路没有搭腔,王浩却开口了:“八百亩不是馅饼,是套颈子的哟!”
蒋和川带着大家到车间,到管理区,墙上到处都是关于企业管理的标语和牌子,有些地方还正儿八经地挂着各种认证的管理程序,底下签着一个个管理者与在岗者的名字。程一路边走边看,心想这蒋和川做点事,还是很像的。他左右看看,没有看见鲁胡生。就问一个旁边的南日的副总,这人告诉他鲁总到北京去了。昨天晚上走的,蒋总下午也要过去。
程一路啊了一声,继续朝前走。看完了厂区,任怀航提议请张省长到南日新的二期工程去看看,也在到湖东羽绒公司的路边上。
车子开到南日二期工程的地上,才几天时间,蒋和川居然把这里弄得机器轰鸣,人声鼎沸了。
任怀航站在张敏钊的边上,介绍说这就是被上面暗访了的南日二期工程,说是违法圈地。“张省长,这么热火朝天的,还叫圈地吗?我看这是别有用心。现在南日正在上坡的时候,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掐脖子。”
张敏钊听了点点头,问蒋和川:“最近才动的吧?我知道老蒋。不过动了就好。”说着,张敏钊喊道:“国土局的王局呢?过来看看,这哪还能叫圈地?要如实地把情况上报上去。经济建设中,适当地运用存量土地资源,来换得运行资本,也是一种创新嘛。怀航同志,下一次你的调研文章中就要有这一段。”
“当然。张省长一下子就看中了问题的实质。南日虽然把土地抵押给了银行,但是这地还是活地,还可以用。这不,二期开始了。没有银行的资金,就很难办到。这正是张省长说的创新哪。可能探索中还有些不太规范,但是毕竟是探索嘛,是吧?”任怀航说完,望了望张敏钊。张敏钊的眼光正看着远处,有些飘忽。
程一路听着任怀航的话,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但是他心里更佩服的是蒋和川。短短几天,就把这块原来长满青草的土地,变得像一个红红火火的大工厂了。上次到省里运作,省国土局答应了到国家局替南日说话。这回,蒋和川算是给了他们一个鲜活的证明:这地不是圈着卖的,而是实实在在地用来做工厂的。
这个主意一定不是蒋和川一个人想出来的,没有高人指点,蒋和川动用这么大气力,来做这个场面,他是不会同意的。
王一达在地上转了一圈,大家往回走时,王一达突然问程一路:“港商的资金到位了吧?现在很多的合资企业,其实只是图个合资的牌子,关键是享受国家的政策。资金说得天花乱坠,到头一分没有。”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程一路道。
王浩就喊蒋和川过来,把王一达市长的话问了一遍,蒋和川答说:“港商主要是出设备和技术,基建资金由我们负责。”
“我说嘛,就是这样。他们出设备和技术,我们出资金。设备和技术都是上一代的,也是最高价格的。一合资,就等于他们卖了设备,卖了技术。不管将来怎样,他们该得的已经得了。这不正常哪!”王一达说着有些生气了。
车子出了南日二期,直奔湖东。程一路感到羽绒公司最大的变化就是每个人胸前多了块小牌子,上面清楚地写着姓名、岗位。董事长的汇报也改成了聘请的总经理的汇报,这说明上次跑了一次,还是很有成果的。张敏钊看了也很满意,说职业经理人制度,是民营企业向现代企业过渡的一个重要标志,是明晰产权,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的有效步骤,希望各地认真学习,不断推广。
下午分组讨论。大家围绕的主题就是张敏钊在两个参观点所发表的讲话,虽然短,少,但是主题明确,这就有了讨论和深入研究的方向。现在的会议,看起来是大班人马,但真正是带着脑袋来参加会议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带着官职来参加会议的。参观,听报告,最后总结,程式化,公式化,概念化。回去后再传达,就是把领导人的讲话变成自己的讲话,再念一遍,就算是贯彻了。
张敏钊没有参加讨论,下午他单独安排了活动,连任怀航书记也没有陪同。晚上,张敏钊召集参加会议的各个地市的领导开小会。张敏钊的情绪有些激动,讲话比往日罗嗦多了。他从自己在南州工作开始,一直讲到这几年在省里当副省长的感受。程一路听着老是觉得不太对头。张敏钊一贯是个干净利落的人,怎么今天晚上离题万里地说个没完?要是说一点在南州的经历,当然未尝不可。但是,现在张敏钊显然已以不是在说南州了,好像是在回顾自己几十年在官场的历程。
“我向来认为,我做的事对得起党,对得起人民”,张敏钊说完这句话,望了望大家。许多人的表情都是很不自然的,谁都搞不清一个副省长怎么突然如此感慨如此深沉起来?张敏钊要到省委任副书记的消息,在座的人几乎都知道。正因为知道,张敏钊现在说这样的话,就更不能为他们所理解了。
小会过后,张敏钊特意请程一路到他的房间。坐下后,张敏钊问道:“一路今年四十多了吧?”
程一路有点莫名,但还是答道:“四十四了。”
“啊,也不小了啊!上次听说你想到政府去?”
“也只是想想,秘书长难当哪。”
“这倒也是,秘书长太杂了。到政府也好。我上次给浩月部长说过。以后就看你自己了。”
“这……”
“南州复杂啊,下一步怀航同志和一达同志都要走,谁来了谁都不太好办。唉,不说了!有空多去看看你婶婶啊!”
“这……”程一路听着张敏钊的话,觉得有些言外之意,却不敢说出来。“这”了一会,还是没说。
张敏钊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程一路告辞出门,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张敏钊的话。回到家,打开电脑,程小路发来了一封邮件,无外乎汇报一下他们在澳洲的生活和学习情况。不过在邮件的结尾,程小路的一句话写得很有意思:妈妈的外语进步很快,能够同语言老师杰克直接说一些简短的话了。昨天,他们还一道上街了。
这句看似平淡的话,却让程一路有点意外。他想像着张晓玉同一个老外在澳洲的街头的情景,心里不知不觉有一缕酸涩。
程一路没有回信,洗了后上床。被子上有一股阳光的味道,一定是荷花拿出去晒了。
荷花来了一些日子了,每天上午过来,主要是搞搞卫生,洗洗衣服。下午和其它时间,她还在另外一个地方上班,晚上也不住这。这都是二扣子安排的,程一路从荷花来,到现在才见过三次。她来的时候,程一路上班了。程一路回家,她已经走了。唯一让程一路感到荷花来过的,就是这些洗好的衣物,和经常被晒出阳光味道的被子。
张晓玉走后,程一路自己没有晒过被子,到了梅雨时,被子晚上睡上去沾乎乎的,手一拧,似乎能拧出水来。荷花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洗被,晒被,睡在有阳光味道的被子里,程一路想到自己小时候,,清爽的被子有母亲的味道。
二扣子倒是来过,主要是来拿别人送过来的烟酒。
在程一路的书房里,方良华和其它人送的几张卡还放在那儿,这事不太好处理,直接交给二扣子,不就是等于告诉他自己收了别人的钱吗?但是也不能这么一直放着。程一路想一定要有一个万全之策,好来消化解决这些。
前几年,南州官场上,来来往往的无非是条把烟瓶把酒,到这几年,大部份都成了卡了。烟酒成了卡的外包装。想起小时候,父亲说到他当副县长时,有一次给别人办一件事,事后那人送了他一斤猪肉,他硬是按价给了那人六毛三分钱。
“那真是一个纯洁的年代啊!”父亲后来如此感叹道。
可是,现在这个年代,如今这个官场,来而不往非礼也,送礼成了潜规则。再好的关系,再熟悉的人,不送一点礼,好像事情就没有什么把握。程一路也曾想抵抗一下这个规则,可是他很快发现:你不进入这个规则,你就只有被这个规则淘汰。一个官员,你收了礼,就会拼命地为别人办事;办成了,不仅仅还了人情,同时还树立了能办事的威信。倘若你不收,长期以往,没有人再送礼了,也没有人再找你办事了。你便逐渐地没了声音,威信不升反降。像现在市委常委中的个别同志,外面人说“这个人是个弱角色,办不成事。”办不成事,某种意义个就是官场手段差,没有能力。
当然,从严格意义上说,这种想法一点也不正确,但是,这是规则。规则一旦形成了,就具有了力量。
张敏钊副省长晚上突然把程一路喊去,这验证了程一路心中一直存着的一些疑虑,也让程一路感到一些不安和惶恐。在黑暗之中,程一路睁着眼睛,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了。张敏钊的话在他的耳边不断地响起,他好像听出了一种哀哀之音。难道?他不忍再往下想。张敏钊在官场上也拼搏了这么多年,他也不是一棵能任人吹动的小草。他早已是一棵大树了,他一动,就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树和周边的根以及泥土。要想撼动这样茂盛的大树,也决非轻易之事。但是,现在,程一路好像看到这棵树在摇晃,在倾颓,在岌岌可危……
半夜里,程一路被自己的梦给惊醒了。梦里,他看到前面是不断下降的悬崖,越来越深,越来越陡。他往前跑着,跑着,一步步走到了悬崖的边上。他看到了一些熟悉的人正从悬崖上走下去,那些人仿佛一棵草,很快跌进深不可测的崖底了。
程一路想停住,停住……
他的身上出了一身汗,窗外,夜正深。六月的南州之夜,宁静得像婴儿的微笑,却又奔腾得像江水的迅疾。
早晨起来,程一路赶到宾馆吃了早餐。上午还有一上午会,是总结。其实也就是会议的真正高潮。会议由林晓山秘书长主持,任怀航代表南州市委市政府介绍了南州民营企业发展的经验。蒋和川重点介绍了南日的做法。有关省直单位都作了或长或短的表态发言,无非是全力支持,大力探索。程一路在台下坐了一会,看见张敏钊心神不宁地坐在台上,眼睛一直空茫地看着头顶。
程一路退了出来,他找到王传珠,问了问礼品的事。王传珠说都准备好了,请司机拿到了各自的车里。
回到会议室,张敏钊已经在讲话了。他今天的语气特别地重,基本上没有按照秘书写的稿子,而是脱稿发挥。程一路知道,中国的官员脱稿发挥的能力很强,这被认为是官员能力强的一个标志。张敏钊从民营企业的发展讲起,一直讲到民营企业的现状。突然,他话锋一转,讲到了民营企业家。“现在很多人看不起民营企业家,认为这是钻国家政策的空子,成长起来的一代。我不这么认为!干企业跟从政一样,要有顽强地探索精神,要有坚定的立场意志。在省里,也有很多老同志不理解民营企业,关键是他们的思想落伍了,跟不上时代了。”张敏钊越说越多,程一路自然听出他这话是有感而发。任怀航坐在边上,也扭着头,用手在头发上不停地摸来摸去。
马洪涛走进来,示意程一路有人喊他。程一路走了出去,在休息室就看见了好几个陌生人。来人拿出一张介绍信,程一路一看就明白了。他轻轻地说:“等讲话完再喊吧。”来人点了点头。
程一路没有再进会议室,就在休息室陪着这几个人干坐。半小时后,会议室里响起了掌声。程一路知道张敏钊话讲完了,就让马洪涛进去,告诉林晓山秘书长,外面有人请张省长有事。
马洪涛也约略地知道了事情,眼神有些惊慌。看了看程一路,才进去。程一路就在这当儿,悄悄地退出去了……
远远的,程一路看见张敏钊和来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朝会议室方向望了望,就跟着来人上了车。车子很快从宾馆的大门口消失了。程一路站在那儿,心里一阵冰凉。而会议室里,正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会议结束了,程一路想。
30
市委大楼静悄悄的,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程一路面对着窗外的的香樟,看见一两只很小的虫子正在樟树叶上爬来爬去。樟树是不太生虫的,这虫子一定是从别的树上爬来的。虫子很小,背上有很好看的花斑。程一路曾听说过:越是漂亮的虫子越具有毒性。他看着虫子,虫子却对他的注视漠然置之。
任怀航书记下午到省里去了,张敏钊副省长在南州被纪委的人带走,这多少出乎任怀航的意外。本来满怀希望的民营企业发展现场会,成了张敏钊最后的政治舞台,任怀航听了程一路的介绍后,用手摸着头发,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然后,他就要了车回省城了。
程一路在任怀航走后,一个人静静地站着。茶在桌上冒着热气,天气也渐渐地有些热了。
应该说,张敏钊被带走,程一路的心情是十分复杂的。虽然他早就有一种预感,但是他没有想到张敏钊被带走的地点会是南州,而且还是当着侄女婿程一路的面。就那么一瞬间,张敏钊走完了他的政治生涯。像他这样省部级高官,纪委在决定审查他时,都是反复而慎重的。甚至是早已获得更高层的许可和点头,才正式动手的。一旦被带走,不可能再回到政治舞台了,能保住生命就已经是很好的结局。
程一路现在最想的是打一个电话告诉婶婶,他几次拨好了号码,就是没有按下去。他相信,婶婶一定也获得了消息,这对一个女人打击是最大的。从丈夫是副省长的光环中,一下子跌到阶下囚的羞辱里,婶婶不知如何才能接受这样的痛苦的现实。张晓玉以前就对程一路多次说过,日子只要能过,关键是要平安。为了身外之物,而失身囹圄,这太不值得,也太轻视自己的前程和生命了。
电话响了,程一路迅速地走过去,一看号码,是王一达市长办公室的。他就接了,王一达说你过来一下吧,有点事同你商量。
程一路不知道王一达市长这个时候找他,为的是什么。王一达当然知道了张敏钊的事,现在这方面的事,就像会走路的风一样,跑得贼快。
见程一路进来,王一达欠了欠身子,算是打了招呼。然后问:“怀航同志回省里了吧?”
“是啊,下午才走。”
“啊!滨江大道的改建工程进展得怎么样啦?这个工程全市老百姓都在关注,你一定要多下些功夫。拆迁涉及到老百姓的利益,不能小看,一定要处理好,哪怕是最小的问题。一路啊,这是个硬担子,要挑稳哪!”
“这我知道。拆迁工作正在进行,差不多了。下一步就是招标,我正让指挥部在拟方案。拟好后,再请市长过目。”
“这很好,一定要有一个完整的方案,要搞阳光点,老百姓议论最多的就是这点。凭本事招标,无话可说。暗箱操作,不仅仅不利于工程建设,也损坏政府形象,同时还容易害了我们的干部。”
“这请市长放心,一定是阳光操作,公开公正。”
“这就好,一路啊,你也还年轻哪。现在的官场,多少人就是因为眼前的一点利益,铸成大错,自毁前程。这让人痛心,也让人惋惜。唉!”
王一达最后的一声叹息,显得格外意味深长。程一路听着,却没有做声。王一达上前去轻轻地关了门,回过头说:“敏钊同志的事,不会太严重吧?”
程一路知道这才是王一达要和他说的话,就含糊地答道:“不清楚。”
“是啊,现在除了他自己,不会有人清楚。我看敏钊同志一贯还是很正派的,怎么?怎么就……”王一达显得有些心疼的样子。
程一路低头喝了口茶,正好手机响了。他就在王一达当面接过来,是阎丽丽。程一路说:“这样吧,我在一达市长这儿。马上回办公室,你到那吧。”说着就收线了,朝王一达望望,意思是没别的我就走了。王一达笑笑,耸了耸又粗又短的脖颈,说:“就问问这,你有事,先走吧。”
程一路转身就往外走,王一达却送了出来。在门口,王一达拍拍程一路的肩膀,“我看你最近气色不太好啊,多注意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亏什么也别亏了自己。啊!”
“谢谢市长”,程一路边说边走。下楼时,正好碰见徐硕峰。两个人打了招呼,徐硕峰拉着程一路的袖子,悄声说:“没想到啊,真的没想到。怎么就?”
程一路摇了摇头,徐硕峰的脸上是一种忧心的神色。
回到办公室,阎丽丽已经到了,陈阳给她泡好茶,就掩上门出去了。阎丽丽急急地问:“张省长怎么就?”
这后半截话不说出来,程一路也知道。他看着阎丽丽,脸色急得发红,手在不停地攥着。程一路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道:“谁也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现在急也没用,只有等着组织上处理。”
“我就知道要出事。这几次他都心神不宁的,昨天下午他让我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我骂了他,谁曾想……也不知他现在被弄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听说现在审讯都十分严厉,他是个倔性子,不知要吃多少苦。秘书长,你能不能帮我打听打听。我好去看看他。”阎丽丽说着眼睛都红了。
“这不大可能。现在都是异地羁押,秘密得狠。只要没事,也呆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的。我想下一步,纪委肯定要找你谈话。你要想好了,作好心理准备。”程一路起身为阎丽丽续了茶水。
“找我谈话?”阎丽丽很是惊讶。
程一路说:“我这么想,当然也不一定。”
“上次他到南州,我问他找孙前进他们干什么,他只是叫我别管闲事。现在看来,恐怕也是与这事有关。”阎丽丽用手纸擦着眼睛,说:“没想到这么严重。”
程一路听着没有再做声,阎丽丽擦好了眼睛,又拿出化妆盒,到卫生间去补了妆。然后告辞出去。程一路掩上门,却感到这门比往日沉重了许多。
程一路相信,现在全江南省的大大小小的干部,议论的中心大概就是张敏钊。南州看起来风平浪静,但是,程一路却感到,各种猜测,各种设想,就像一条条小蛇,在各个角落里爬行。雷远程被烧死了,黄川被双规了,现在,曾经是南州市委书记的张敏钊副省长被纪委的人带走了,这些或明或暗的官场新闻,直刺激着那些小蛇,让它们血脉贲张,四处飞舞……
晚上应酬完后,叶开送程一路回家。程一路靠在车后背上,他是有点累了。
叶开放着民歌CD,这是程一路喜欢听的。跟了程一路两年来,叶开算是摸透了程一路的习惯。程一路一累,唯一能让他高兴的事,就是放音乐,而且一定要是民歌。有时,程一路听着兴起,也跟着哼几句。然而这回,程一路却让叶开把音乐关了。叶开有些不明究里,也不好问。车了一直往前,叶开笑着说:“现在的老百姓真是能编,张敏钊的事,就出来了好几个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