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家做买卖,等同于与虎谋皮。
这样的道理,她怎么会不明白呢。可是呀,现在的她所在的处境,就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也许有人要说了,她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那就不会惹来一身的祸事。真的如此吗?
不对不对。皇帝会利用她,是因为她还有利用的价值。而她正是要用此举向皇帝老儿表明,自己是有用的。只要有用,很有用,不是一般的有用,皇帝就会想方设法地继续用她,让她继续有用。就不会舍得把自己这么好用的工具扔掉。
苏白芷想的没有错,她算计的也没有错。唯一没有算计进去的就是自己的女儿身身份,因为是女儿身身份,将来终会嫁做人妇。不免会多了私心。
可是。她又把人心算计的很对。皇帝不正是因为觉得她十分的出众和有用。才有了恻隐之心,想要留下她吗?
“好,臣女去见马文唐。”
苏白芷二话不说,把事情揽了下来。与其被人摁着做事。不如自己主动一些,也好给皇帝好印象。
皇帝施施然走了,苏白芷转身欲要跟上给她引路的老太监。转身之后,叹了一口气…哎,还是撞上了这个危险的男人。
“殿下不用相送,臣女告退。”既然撞见了,就不能当做没看见。面上的礼仪还是要守的。
那男人却优雅地踱步而来,她站在台阶下,他在台阶上。苏白芷心道。本来就矮他许多,根本不用站在台阶上,他依旧高人一等。
乱想着,猛地抬头,才发现这男人的眼神诡异地奇怪。她哪里知道。人家是为了那四年之约的约定,自己出尔反尔而感到丝丝的怪异呢?
“其实…”美公子斟酌着开口说道:“其实比起什么四年之约,孤觉得娶你做妃子更加有趣一些。”
苏白芷消瘦的身形晃了晃,耳朵“嗡”的一声,只觉得眼前天地都在旋转。
苏白芷再笨也明白了,这时候诘问他为什么要朝令夕改,为什么要出尔反尔,这些义正言辞甚至正义凛然的话,都是没有任何用的。刚才,逗留在这偏殿里的,是皇帝和这男人。
不用特意去想,定然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的。
“殿下,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苏白芷面无血色地问道,她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
“殿下当知道,臣女与韩国公府世子赵伯阳有婚约。”苏白芷脸色都有些青了。她有些看不起自己。
“四日之前,韩国公亲自上的折子,请父皇做主,退了这门亲事。父皇已经同意,不日就会下旨。”美公子眸光冷冽,“你还有何要说?”
四日之前…那是自己刚回府的时候,想来赵家等不及她倒霉了。苏白芷面无人色,竟有一日会被逼到这个田地!
这个男人,用一句话,击碎了她所有的打算!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苏白芷当然不会认为这个男人娶她,是因为爱她。就这身子这副尊容,她不认为看惯美人的男人会喜欢。
忽然,苏白芷凶狠地瞪向美公子,咬牙切齿:“臣女,不做妾的!”
低沉压抑的声音,像是受了伤的野兽无助地呜咽低鸣。
“不是妾,是侧妃。有品阶的。”男人皱了下眉,对苏白芷有些许不满之色。
“侧妃也是妾。臣女,不做侧妃。”苏白芷想过未来,也许一辈子不嫁,也许为了利益嫁给一个男人,可以貌合神离,也可以举案齐眉。但无论如何,都没想过,会有一天,要与人为妾。
“苏白芷,你莫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苏白芷的脸色铁青了下来,眼神闪烁,眼底露出绝望的疯狂。
“逼急了,泥人儿也还有三分性。”她眼底疯狂更甚:“再逼我,我出家当尼姑去,天大地大,你太子还能强纳个尼姑当侧妃?”愤恨到了极致,以往那些顾忌,她再也不放在眼里:“人生是我的,我想怎么活就怎么活。当尼姑也一样当的风生水起给你看!”
美公子一愣,再次看她的眼神,就发生了一些变化。
忽地说道:“不娶你当正妃,不是因为看不起你苏白芷。孤很早时候就立誓,孤以后的妻子,必须是孤真心实意喜爱的。”美公子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犹豫了一下,说:“所以,如果你不想成为孤的侧妃,那就努力让孤爱上你。”
说罢,不忘提醒苏白芷:“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兵莫非王臣。别怪孤没有提醒过你。孤要纳你为妃,你就是秃了脑袋也没用。”此话不亚于威胁苏白芷,他要纳她成侧妃,做尼姑是没有用的。
苏白芷深受打击,身子再一次忍不住晃了晃。
深深望了男人一眼,多说无益。她努力平息了怒火,淡漠的就像刚才那个情绪激动悲愤和绝望的人,并不是她。
她朝着美公子拱拱手,扭头一言不发地跟着等候已久的老太监走。
出了乾清宫的范围,苏白芷这才看清了领路的老太监。
“杜总管?”苏白芷惊讶地叫。
前面有些佝偻的身子顿了一下,就转过了身子,朝着她施了一礼:“是老奴。老奴见过苏大小姐。”
当日苏白芷第一次入宫的时候,杜总管是给她传旨的老太监,当日她尚且需要仰他鼻息,今日已然双方处境对调。
不论苏白芷愿不愿意,杜总管眼里,她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侧妃。
第九十一章 办成
刑部的大牢也分好几种。像马文唐这些人被关的就是死牢。
死牢里的空气十分污浊。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干涸的血迹和皮屑。墙上挂着一排排的刑具,看着就吓人。
阴暗的死牢里死寂一般,炎热的天气把这里的气味弄的更不好闻。
“苏大小姐小心台阶。”杜总管在前面引路,见这里的味道不好闻,还仔细地劝了苏白芷捂住鼻子。
她倒是没觉得怎么样。不就是骚臭味,腐臭味全都弥漫在这处空间里吗?挥了挥手:“杜总管好意心领了。只是白芷粗野惯了,没有京城中闺阁小姐的讲究。”
杜总管僵住,嘴角忍不住抽动几下,心道,那也没有这么不讲究的。眼角余光就扫到不远处一滩没有来得及凝固的血坑,老眼深处有那么一丝看热闹的心思在…你这样的小丫头得了陛下看重,就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杂家提醒你过,是你自己不肯听劝。咱家看你待会儿看了那满地鲜血和阴森森血腥的刑具,还有没现在这样的沉稳劲儿。
杜总管也不是说记恨她,只是总要要这些没经过事儿的小毛丫头记住些教训。省的以后还没在宫中站稳脚步,就落得个情况的下场。
这皇宫,可不是那么好混的。
杜总管一路陪着苏白芷往大牢深处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白芷被他领着,差点儿一脚踩进血坑里。
“哎呀,哪个杀千刀的小混蛋,杀了猪也不收拾一把。”“杀猪”是这死牢里的行话,就是把人像猪一样倒挂着,找处不会大出血的血管开个口子,找个木盆在下面接流下的血液。
但也有监牢里的小吏懒惰,直接给人开个血口子,不拿木盆接,任由血液流在地上。汇成小血坑。
“啊!!!”
一道尖锐的女声在大牢里突兀的响起,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杜总管眼都亮了…瞧,他说什么来着?小毛丫头就是不经事吧。才见了一滩血,就吓成这样,叫的怪凄厉的。
他总是往下塌的嘴角不由得慢慢向上翘…这回人情算是送得出去了,接下去只要他将这宫中生存的艰难和不易,苦口婆心地好生教导她一番,小丫头以后还不得对他推心置腹?
能被太子看重,杜总管会兴奋的大晚上不睡觉,逛秦淮河岸美景如云的。
“苏小姐莫怕。”杜总管表现得极为淡定。随意地扫了一眼那摊子血。眼神说不出的淡漠,好像这摊子血在他眼底根本不足为道:“苏小姐不知,老奴们每日在宫中行走,哪一日不见着血。那才奇怪。这宫中啊,就是…”杜总管开了腔,也正准备晓之大义一番。
忽地听到苏白芷尖叫一声:“我的鞋!”
咦?…咦?!
鞋?她的鞋怎么了?
杜总管下意识埋头去看她的脚。看了老半天,没看出个蛋蛋来。
“苏小姐的鞋怎么了?”
苏白芷把脚一抬,指指脚尖:“我的鞋脏了!”刚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大骂:“谁这么缺德啊?谁杀猪挡过道里杀的?放血都不会放,流了满地都是的,哪个小吏笨手笨脚的?”
骂完又哭自己的鞋:“我的鞋啊,可怎么办?我可只这一双周正鞋。现在好了。连这双都沾了血,这叫我以后穿什么出门子啊?”
杜总管惊呆了,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敢情这位大小姐叫的那么凄厉,就都是因为她脚上这双鞋沾了那么一咪咪的人血?
杜总管又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哪里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惊恐?
这下闹笑话了。敢情自己这是当了一回小丑。自己还想着借着这由头好生教导人家一番。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人血,只在乎自己被弄脏的鞋。
轰!
一瞬间,杜总管那张老脸红的跟猴屁股一样。
可不能再看着气氛这样僵持着。
“苏小姐只是脏了一双鞋,怎么以后就不能出门子了呢?”杜总管觉得自己问的很多。但他过了一会儿就后悔地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刮。
“杜总管不知,白芷身体一直不好,从小家里就是贱养着的,衣裳鞋袜穿的都是妹妹她们穿剩下的。这双鞋还是祖母见白芷身子大好,比之从前健朗多了,这才让人赏下一双崭新的绣鞋给白芷的。”
苏白芷一脸的心痛惋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双鞋,好似什么宝贝被人给弄坏了一般。
杜总管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身体不好,要贱养,分明就是苏家没规没据虐待嫡女。
杜总管又看了一眼苏白芷叫上那双粉色绣鞋,…说什么现在看着身体比以前好了,所以就赏赐了一双新鞋。还不是苏家那老太婆怕自家的大姑娘走到外人面前,被人看到了说闲话,才小气吧啦地拿了一双新鞋来?
想到此,杜总管眼底就闪过那么一丝鄙视。也幸亏苏老爷子人尚在,不然指不定陛下看不看得上这样没规没据的人家呢。
说什么百年积累,潜缨世家。说出去人家要笑掉个大牙咧。
杜总管不管肚子里怎么个想法,断不会说出来给苏白芷听。
但听苏白芷又开始哭她的鞋子,他脑门儿上就一路黑线。
“我可最喜欢这双鞋了,祖母赏了一双新鞋给我,我就给弄脏了,祖母要是生气了,以后再也不肯赏赐我新鞋了,那可怎么办啊?”
杜总管不知怎么劝,嘴快就说:“也就是一双绣花鞋,老奴在宫中走动,在针线房的嬷嬷宫女们面前也有几分薄面。回头小姐要是不嫌弃,老奴送您一双。”
他说完这话,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看到那先前哭的肝肠寸断的小丫头突兀地望着他的眼神,发着绿油油的狼光:“不嫌弃不嫌弃,杜总管送来的,我怎么还会嫌弃?”还没等他说什么,那丫头一口咬定:“就这么说定了,回头杜总管可得记得把鞋送来我府中啊。”
杜总管忍不住嘴角抽搐起来。…这下这么大的功夫,就为他一双鞋?至于吗?摇了摇头。罢了,想不通就不想了。
杜总管经过这一闹,已然忘记他想要做的事情。揉着眉心,弓着身子,声音里略带疲惫地说道:“老奴给您小姐引路。”
说着就在前头带路,这一回,心境已然不同,不再想着让苏白芷承他的情了。他在前头带路,更加注意脚下,但凡有些许肮脏的地方。杜总管也会绕开道去。总之是不愿意再听苏白芷哭她的鞋。
而苏白芷跟在后头。瞧瞧抬起的眼底闪过一抹戏谑的精光。
这老货撅下屁股。苏白芷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想要借机对自己教育一番,顺便让自己不得不承他的这份情谊。想法是好的,但她不愿意的事情,谁也别想勉强。
姓杜的老太监这件事如此。那个自负邪气的男人让她乖乖入宫为妾的事情也是如此!
她就像是一只蛰伏的豹子,冷静的等待时机,不骄不躁,只待时机来时,一击必胜。
所以,没有实力的反对,从来只会成为别人眼底的一个笑话。看过了,笑过了,唯独没有认可和存在的必要。
对那个男人。用说的,他是听不懂的。
不多时,杜总管道:“苏小姐,里头关着的就是马文唐等一干奸逆。”马文唐的兵部尚书被革职了。不光是他,这里面的人都与他同甘共苦了。
“杜总管。我与马大人说些话。”苏白芷恢复了淡漠,好像那个曾经哭鞋的小丫头不是她一样,杜总管很懂事,道了一声:“老奴出去为苏小姐把门。”便走了。
苏白芷笑了笑,打量起眼前这座大牢。她似乎很有闲情逸致,津津有味地看了好大一会儿,含笑的目光才落到了栅栏对面的那张夹杂着冲天恨意的铁青的面孔上。
“啊呀!是您啊,马大人。”苏白芷故作吃惊,这把铁栅栏里头的那群人气得七窍生烟。
马文唐恨死了眼前这个少女。
“就是你害了本官!就是你!”
苏白芷不无不可地淡然点了点头,挑眉说:“是我,你能怎么样?”
她真的很会气人。勾起的唇角有着不加掩饰的冷意,眼底的轻视,让马文唐一竿子的人心底冒出一种自己在她面前很渺小,自己的任何举动看在人家眼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就好像自己像个小顽童,而她是大人。
“马某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知你这般手段,害死的不是咱们这牢里的十几个汉子,而是十几户人家啊!”
苏白芷冷冷一笑,不发一言从袖子里抽出一本薄薄的账簿,蓝色的皮面在幽暗的光线泛着一股诡异感。
刘岩庭看到这蓝面账簿的时候,心脏忽然咚咚咚地响个不停,像锣鼓一般,因为心底涌现的那股熟悉感而感到心脏要跳出胸腔的紧张。
他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嗓子眼儿里干涸的疼痛传来,他也不管,显得有些失态地扑到了马文唐的身前,紧紧扣住铁栅栏的手掌依旧干净,这说明他还没有被行过刑。
“你,你拿来的这是什么东西?”他抬头,撞上苏白芷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心里隐约已经明白了,心脏跳得更快了。
“这是什么东西,我想,没有比刘叔你更明白的人了。”苏白芷笑得无害,“刘叔着老了,记性越发不好了,连自己手里经手的东西都不记得了。”
她就像是真的在说老人年纪大了,记性差了,记不清东西了一样。
可是,刘岩庭心里已经起了大波澜。
马文唐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大喝一声,提醒刘岩庭:“老刘,快抢过来!”
刘岩庭一惊,绝望的眼珠里顿时闪现出亮光,这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才有的希冀。…是啊,有了这东西,他们就可以反告苏朗明了!
凭什么兵部衙门的说得上话的官员,全部遭了秧,他苏朗明却什么事儿都没有?
刘岩庭去抢,身后王权好也不顾一切地去抢。不只刘岩庭,王权好。还有其他人,定睛一看,还有被罢职的兵部右侍郎。
苏白芷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笑看着这场丑陋的闹剧。她并不想阻止这些人抢夺账簿。她就站在铁栅栏外,静静地歪着脑袋,笑着看这场争夺账簿的戏码。
她并没有说,谁抢到了账簿,谁就可以活着。而这项游戏中,也没有任何一条显示,只有抢到账簿的人。才能活。
事实上。按照正常的思维考虑。栅栏里面的一群人,只要有一个人抢到了账簿,所有的人都有活下来的机会。
可是,在刘岩庭抢回账簿之后。抢夺账簿的戏码,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人心…真是丑陋啊。
所有的人,都在为自己增加最大的筹码,他们想要更大的功劳。除了让皇帝将他们无罪释放,他们想要这个亲手向皇帝呈上苏朗明才是罪魁祸首的“证据”的机会。
他们还想要凭借这个功劳,比苏朗明官阶低的,想要获得苏朗明的兵部左侍郎的官位。而比苏朗明官阶高的,想要获得皇帝更多的赏赐。
无非都想着踩着苏朗明这个踏脚石爬到更高的地位上去。
苏白芷静静地看着,是从谁开始的呢?是从谁开始。一致对外的兵部官员们,开始了自相残杀,互相争夺的戏码?
哦…是他,是她仅仅见过两次的兵部右侍郎,好像是叫做程杰文。苏白芷和他有两面之缘。每一次都给她十分斯文儒雅的读书人的感觉。
可是,就是这个斯文儒雅的读书人,在一群兵部的官员里,展开了策反的开始。
马文唐伸手又要去抢,突然眼角余光瞥到了栅栏外的那少女,嘴角噙着淡雅的笑意,饶有兴致地观望牢笼里的他们。他突然之间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
马文唐不甘心地垂下了手臂,心痛地看着已然窝里斗的“伙伴们”。他脸色出奇的难看,铁青着冲着追逐着一本账簿的众人暗吼:“够了!都别再争了!老程,你现在翻开账簿看一看!”
蓝面账簿现在被程文杰和王权好各自抓了一边,闻言,二人皆是一愣,都了解马文唐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几人虽然慢半拍,但也似乎想到了些什么,手脚僵持着维持原样,程文杰故作镇定,双手抖得跟筛糠似的,但却没人怪罪他一句太慢,这一刻,牢中众人只觉得时间过的好慢。
程文杰好不容易打开了账簿,眼睛不由得一直,失去了神色,斯文儒雅的身形摇晃了几下,“砰通”一声,账簿先落了地,他自己随后也瘫在了地上。
这打击受的不是一般的大。
马文唐沉住了气,捡起地上的蓝面账簿,打开定睛一看,这一看,他脸上的血色全都被抽光了。
狠狠吸了一口气,才从账簿中抬起头来,一双眼凶狠地瞪向苏白芷:“我等已然阶下囚,苏白芷,你何至于还要如此戏耍老夫们!”
苏白芷的嘴角依旧挂着合宜的笑容,“我当大人们的交情有多深厚呢?当日大人们用一本假账簿将所有的罪责推卸到我父亲身上,今日我不过就是用了一本空白的账簿,连一句挑拨离间的话都不用说,就让大人们窝里斗。”
苏白芷笑着说,声音冷冽,入骨的寒凉。
马文唐等人不禁煞白了脸。
“想起来,我这个做女儿的,都为我父亲感到惭愧和羞愧,我父亲身处要职,在兵部衙门一呆就是十年的时间,花了十年时间,竟然还能被兵部衙门身处要职的大人们排斥在外,这是我父亲的无能。”
苏白芷淡淡瞥了众人一眼,“可我这个做女儿的觉得丢人。做父亲的丢了人,做女儿的总得把面子找回来。我还忘记说了,众位大人只知道我与父亲关系不融洽,却不知,我这人最是霸道。父亲短了我的,少了我的,我自可以找父亲算账。我可以欺负我父亲,别人想都别想。
尔等算是什么东西?我苏白芷的父亲再不好,也容不得你们这些宵小算计。”
她这话像是旱地惊雷一般,震得马文唐一干人等惊呆了。从来只听说打了小的,冒出个老的来。
这个世道怎么了?
打了老的。来了小的这样的戏码,是连戏文里都没有唱过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苏白芷小小的身躯,似乎蕴藏着无穷大的力量。鼻子中哼出一声冷冷的嗤笑:“不要摆出这样的表示,这让我感觉自己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蛋。可是,我是吗?”
冰冷的声音夹带着毫不留情的耻笑:“我不是。如果不是我,如果是换做别人查账。恐怕现在换做家破人亡的是我苏家。我虽然对苏家没有什么感情,但我姓苏,苏家完蛋,我也完蛋。
如果你们的计谋真的得逞。我苏家的男儿现在已经被推出了午门斩首示众,人人都会指着苏家人的脊梁骨。告诫自己的孩子。将来莫要学苏家这样的贪官污吏。
而我苏家的女人。也会悉数冲入教坊。说的好听,这是官妓。官妓是干什么的,还需要我来告诉众位‘大人们’么?官妓,总也逃不过这皮肉债。
如果。你们的计谋得逞,我现在已经成了京城某一处教坊里的官妓,这让我不满,很不满。
众位都要害死我了,我难道还不反击吗?我有那么高尚吗?有吗?”
马文唐等人的脸色煞白的难看。如果他们真的成功,今日苏白芷站在他们面前,与他们说这番话,他们会笑,不以为然的笑。狂肆嚣张的笑,理所当然的笑,甚至会自鸣得意的笑,为自己的计谋得逞而感叹自己的聪明绝顶。
可是,摆在他们面前的事情。与他们想象中的是那么不一样。
所以他们沉默,他们心虚,他们敢恨不敢言。
因为苏白芷所说的一切,都没有错,那是事实。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什么是真实?真实就是胜利者说“是”,那就“是”,说“不是”,那就“不是”。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他们这一方的胜利,他们就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可以洋洋得意的用苏朗明的失败讴歌他们一方的胜利。
但是,他们现在最关心的是…
“是我们做错了事情,我们的家人是没有过错的,她们甚至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做了什么。”马文唐深吸一口气,他想试图勾起面前这个少女的恻隐之心,从而说服这个少女给她们家人帮助,希望她在陛下面前为他们的家人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