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管他是谁,就不信他还能来和她抢儿子。何况,她很怀疑,他是否还记得丑妇,是否知晓有这个儿子的存在。
拥有那么一双眼的主人,绝对不简单。只有身居高位,长久掌控惯了权力的人,才能够有那样漠视世间的眼神。
而这样的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和丑妇这样土生土长的村妇发生关系。
但那是正常情况之下。
很有可能,这个男人当时遇到了一些事情,才会有了这一段。
只不过,这样的男人,会允许丑妇生下他的孩子吗?答案是:不会。也许连给丑妇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她记忆的零碎,就是证据!
至于为什么丑妇活下来了,还生了平安,那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幸运至极的意外。
片刻的时间,丑妇脑中已经转了几圈,将一切猜透。
事情到底是怎么样,却是无从得知。这个世界上,只有那个人知道,那个男人!
但是丑妇可以很肯定,这辈子,她都不会遇到那个男人!
现实的情况不允许,而且,她也不会让那个男人知道平安的存在。
须臾间,丑妇想通了,也做好了打算——将儿子养大,种田经商,发家致富,不求至贵,小康之家就好。儿子将来再考个功名,无需太好,同进士,做个知县就成。
“儿子,阿娘今晚给你烙大饼吃。”
“…不是吃野菜汤糊糊吗?”
“谁说的?”女人的声音继续。
“阿娘中午才说的…”孩童的声音委屈。
“胡说,我没说,不记得了,不算数…”
“…”
“那明天还赶集吗,阿娘?”孩子问道。
“赶,阿娘说赶怎么不赶了?阿娘说话算数!”
“…哦…”孩子看看身边的妇人,有些无语。
“再说不赶集,阿娘咋打听情况呢?”妇人又说。
“哦…,嗯…阿娘,阿娘你要打听啥情况?”孩子鼓起勇气又问,又有些犹豫不决。
“啪”一巴掌盖在孩子的脑仁上:“好好问!男子汉大丈夫,做甚小闺女的模样?有问题,光明正大地问!做人要光明磊落。”
“阿娘,平安想知道,阿娘赶集准备打探什么?”孩子聪慧,从善如流。
丑妇满意地点点头,孺子可教也,悟性高。孩子小,不怕笨,就怕是个榆木疙瘩。
“不错,这一次问地光明磊落。但是,”平安得到表扬,正要高兴,忽听一句:“平安想知道啊,阿娘我就不告诉你。”
“…啊?”平安张口结舌,“阿娘,你骗人!骗人的人是骗子,骗子就是坏人!阿娘是坏人!”
小孩子哪里来得这么多的道道,丑妇笑的狡诈:“阿娘这叫兵不厌诈。平安有所问,阿娘不一定要回答。”
小人儿忽然埋下脑袋沉思起来。
好半晌,没有动静,丑妇就牵着小人儿的手,两人静悄悄地走在回去小柳河边茅草屋的细长山路上。
过了好大一会儿,平安才抬起头来。丑妇就笑着问:“可想出啥来?”
“阿娘,平安想到今天中午婶子和奶来,要接娘回去。娘没答应。就像平安想知道阿娘打算打听什么,阿娘也不告诉平安的道理一样。平安不能强求娘告诉平安答案,婶子和奶也不行勉强阿娘。”
这次换丑妇张口结舌。这小子…也太聪慧了吧!她还当这小子负气了,埋着小脑袋瓜子准备不理她了。
问他得出啥道理。他还真就说了一大通。还说的有理有据!
这孩子…丑妇上看下看,里看外看,最后得出一结论:嗯,聪慧,早熟。嗯,是她儿子,不错,像她。
第七章遇
小柳镇离着南畦村足有十几公里远,从南畦村到小柳镇,丑妇家里又没有拉车的牲口,只能够用脚走。
因此,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整装待发,背上扛着十捆干柴,手上牵着平安。
她不得不感慨,这身子的原主人真有力气,她的力气也不小,但是没有好身体的话,这么重的柴火背在背上,走一个时辰的路,那也吃不消,早垮了。
中途平安还闹了两次要给她被柴火,孩子的心地是好的,懂得心疼她。但是,这么点儿小的人儿到底是柴火压他,还是他被柴火,这就不好说咯。
“行!想背柴火,等你长大有力气了,阿娘就让你背。”这是她一贯回答平安好意的说辞。
走在乡野之间。入目都是田耕草木河流,入耳是鸡鸣鸟叫,口鼻间呼吸的空气都带着青草和清晨泥土的味道。
没有了上一世钢筋混泥土的拥挤建筑物,没有马路上按着喇叭“叭叭叭”的声音,没了汽油味混合着各种工业废气的味道。
这里,是一片没有被破坏的大自然纯然美景。
但是,这里同样少了上一世都市的弥红灯,少了繁华喧嚣,她的上一世,从出生到死亡,都是站在云端睥睨世人的。她已经习惯了在那样繁花似锦,尔虞我诈的都市里成为上位者,掌权者。
而今,这些没有了。
在这里,她只是一个村妇,还是一个未婚生子的村妇。带着孩子,不起眼地在这乡间泥泞的小道上,用着最原始的办法走去一个曾经只要开车,一刻钟就能到达的地方。
心中的那一点不甘,被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一点点融化。
抬头,晴空万里。低头,绿野葱葱。这样,似乎也不错。
只不过,她不能忍受贫穷。对于钱财,她太清楚,在哪个时代,哪个地方,都是好生活必备的条件。
有钱,才能过好。
背后的重量,让她有些想发笑。凭这堆柴火,可发不了财。她要做的,绝不是这样。
只是在她开始计划着致富之前,似乎有一个超级**烦需要解决——柳家,这具身体原主人原来的家。
柳家到底要做什么,在南畦村是打听不出来的。唯有到小柳镇上打听打听消息。也许还可以从同来赶集的村里人打听点消息。
丑妇从来没有觉得,一个时辰的时间,原来并不让人感到悠长。嬉笑说乐之间,眼前豁然开朗,有些历史的小镇矗立眼前。
丑妇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异动,回头看,平安这小子满眼遮不住的兴奋,她不禁脸上一柔,这小子对于来到小柳镇表现出来的惊奇,让人感到心里微酸的心疼爱怜。
这不过只是一个比南畦村大个七八倍的小镇,只是它的热闹和今日的繁华,是南畦村从来就没有过的。
“张大叔,我这柴火比别家好。你瞧瞧,是不是比别家的柴火干燥?”丑妇走到一家酒楼门口,和当家掌柜讨价还价。她笑着推销:“张大叔,你干这一行也干了几十年了,人人说到你张大叔,无不翘起大拇指夸你一句眼毒懂行。张大叔,你是知道的,干柴烧起来更好。”
一串话把张大叔哄笑了,却惹得张大叔将眼睛在丑妇面上打转,心里想:这丑妇,啥时候这么能说会道了。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再怎么英明神武的人,遇上人会拍马屁的,也不会怪罪。谁不喜欢被人说上几句夸奖的好话来着,不就是这个理儿吗?
何况,丑妇别的不夸,就夸他眼毒懂行,张大掌柜凭借着在小柳镇这家镇上数一数二的“张记饭馆儿”,从跑堂的到如今的大掌柜,可是不简单呢。这也是张大掌柜平生最得意的事情了。
自己得意的事情被别人夸,张大掌柜不禁高看丑妇一眼,“嗯,丑妇,没想到你眼光还真是不错。”当下毫不谦虚地赞同丑妇称赞的话,脸上丘壑也浅了,舒缓表情,说:“成,就看在你眼光好的份儿上,平日一捆柴火十五个铜板,我每捆多加你两个铜板。再高,那就不成了。”
丑妇一愣,片刻,面上就露出大大的笑脸,好话像是不要钱一样倒出来:“哎,好嘞。大掌柜就是心善,我原想着我这柴火好归好,干燥归干燥,可要换了别家,最多就再加我一个铜板。没成想,大掌柜居然加两个铜板。好人有好报,好人有好办呀。大掌柜,那就谢谢您了。”
张大掌柜被丑妇这一连串的拍须溜马拍的是心里越发的舒坦了。他自己都产生一种对自己有如此善心的敬佩来。
“嗯,虽然我张鲁人是不错,但你也别说出来。行了,别称赞了,做人要低调。”张大掌柜腆着大肚腩,愉快地说道。
平安的脸色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张大掌柜“自谦”的话后,奇怪诡异地抽动。他有些不自在地迅速抬眼瞥了一眼站在店门旁边的张大掌柜,小嘴微抽,又悄悄抬头斜看一眼丑妇。
丑妇依然笑容满脸,那笑容好似发自内心的真诚,好似她的称赞全部是由心而发。
平安又埋下头不说话。
…
丑妇和平安走在大街上,丑妇胸口塞了一百七十文钱,沉甸甸的重量特有安全感。她喜悦丛生,却奇怪平安异常地沉默。
“儿子,咋不开心?今天阿娘得了铜板,给我家平安买大肉馅的馒头吃,可好?”
平安忽然抬头问:“阿娘,你为啥子要说谎?俺听二蛋说这个张大掌柜人最抠了,上次他们家砍了柴火就买了张掌柜家,结果给钱的时候还扣下五个铜板。阿娘,他明明是坏人。”
丑妇有些无语,她总不能跟平安说,她娘刚才就是拍这张大掌柜的马屁吧。但是,孩子既然问了…
丑妇抱起平安,嘴里却与平安说道理:“儿子,阿娘问你,你要是想要吃麦芽糖,你只能让阿娘买给你吃,那你会怎么做?”
“俺们家没钱,平安不吃麦芽糖。”
丑妇张口结舌,半晌,“咳咳”,咳嗽一声,才说:“阿娘是说如果!如果平安想要阿娘买麦芽糖给你吃,阿娘却不想买,平安会怎么做?平安,你不要考虑到铜板儿的问题,就说,要是这样,你会怎么做?”
平安歪着脑袋想了想,才答:“平安会撒娇,求着阿娘买给平安吃。”
丑妇点点头:“嗯,不错。那阿娘想要把柴火的价钱提高一些,好多赚些钱,阿娘是不是要求一求张掌柜?”平安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正想要接话,却被丑妇忽然而来的严肃表情打断。
“可是,”丑妇极为认真地看着平安,严肃地道:“可是,儿子,这个世界上,求人不一定有用。那个时候,就没必要求了。…儿子,懂了吗?”
“…可是阿娘,求人不管用,那该怎么办?”
“平安自己想,阿娘不想告诉你呢。”丑妇抱着平安笑了。
“耶?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平安不屈不挠,就是问不出来答案。于是沉默了。垂着小脑袋瓜子,那副烦恼的表情,估计正在死命想答案。
丑妇不打扰儿子思考,想要买个大肉馅馒头,给钱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撇到一个人影。
以为看错了,却思索片刻,跟了上去。
跟着那背影,却发现越走周围越寂静。停下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弄堂太安静,有点类似哪户大户人家的小偏门。
第八章卖女
平安拉丑妇袖子,不解望向丑妇。
“嘘!”丑妇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一声,又用手指向巷子里那几个人,“是你大舅家的宝通哥和迎春姐迎夏姐。”
平安皱眉,这三位,他都没见过。可想而知,丑妇分居之后,柳家人对丑妇的漠不关心了。
孩子是纯真的,平安再如何早慧,那也终究只是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终究是有孩子的爱恨喜恶的。直觉那几位没见过面的哥哥姐姐并不喜欢他,他自然也不喜欢那几位哥哥姐姐。于是,只是赖在丑妇的怀里,张大眼睛看着那几人。
柳宝通上前敲门,轻敲两下,那处院子的后面开开一小缝,院子里的人瞧见是柳宝通兄妹,跨出小院门儿,丑妇眯眼。
与柳宝通兄妹说话的人,不像是一般小厮。那人身上的穿着很有些讲究。衣裳虽然和一般的奴仆穿的是差不多的款式,但是仔细辨别,那衣裳的布料不是鼎好的丝绸,却也属中等得软布。看那架势,好似是府里的大管事。
丑妇当即觉得不寻常来。柳家不过是南畦村的庄户人家,能得一大户人家的大管事亲自招待?
这就生了继续看下去的心。
那管事脸上挂着笑,态度却不亲不热。自有高人一等的架势。他眼光毒辣,横扫周围一圈,老眼往身后一瞄,身后又冒出两个戴帽小厮。二人在窄小的巷子里一前一后,堵住巷子口。为的是留给大管事和柳宝通兄妹说话的空间,保证绝无别人看到听到这等私密之言。
大管事的态度代表了这家主人的态度——就算多此一举让人看着周围,也不让柳宝通兄妹进来院子一步!
“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大管事不快不慢地问着柳宝通。
“快成了,快成了。罗老爷给的体面,柳家怎么会不识时务。”柳宝通点头哈腰,低若尘泥。面上那笑容,就算是平安如此稚童,什么都不懂,看了也觉得碍眼想吐。
“嗯,懂得感恩就好。若不是那算命先生指点,说是我家的大少爷需要喜气冲冲喜,你道,你柳家的姑娘能嫁来我们罗家?”大管事鼻孔朝天,鄙夷地瞧一眼柳宝通兄妹:“咳,柳家的小子,你说吧,最迟什么时候把你们家的大姑娘送来我们罗家?”
柳宝通哈腰笑地安抚:“大管事,这事儿…,恐怕还要两日时间。”
“哼!”柳宝通一句话未说完,那大管事鼻子中重重哼出一声响:“再等两日?你们家的姑娘真是金贵呀。能得我们罗家大少爷等啊!”
柳宝通听着大管事不阴不阳的话,心中冷笑:呸!你个仗势欺人的老狗!要不是我柳宝通有事求到罗家,凭着他好歹秀才功名,来求你个狗奴才。
心中这样想,柳宝通脸上阿谀不变,笑说:“大管事,您老消消火气。我那姑姑怎么可能金贵得要罗公子等呢。不就是我那姑姑舍不得离家吗。您也知道,女人家嫁人,一辈子就那么一回,舍不得娘家也是难得的孝顺之人。…大管事,您老是罗家忠心耿耿地老人了,最是为罗家主子打算的。要是我那姑姑欢欢喜喜地嫁来,一点都不留恋娘家,岂不是罗大少爷娶了个不孝的女子?大管事一定是舍不得罗大少爷受委屈的。”说着,却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裸子递给大管事。
大管事在手中掂量两下,咂咂嘴,脸色稍霁,话锋缓了缓:“也是,秀才公子能知道老奴的苦心,那也不枉老奴充作恶人一顿。…三日!就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我们罗家发出一顶花轿,你把你们柳家的大姑娘从这后门送进来。”
大管事瞧了瞧柳宝通:“老奴自当为你在罗老爷面前周旋一二。”
柳宝通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急急叫住转身进门的大管事:“大管事请留步。…之前说好的那个事儿…?”
大管事站在门栏边,半转过身,眉眼微挑:“放心。我罗家说话算话。你柳家求的那些事,不过举手之劳。罗家还不会赖你这样无足轻重的小事儿。”说着,便抬脚进门,看也不看院子外的柳家兄妹。
直到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微涩过堂风。巷子转角边从暗处里走出两人来。
丑妇若有所思望向柳家兄妹离去的方向。平安似懂非懂,但是有一句话他听懂了。阿娘说那三人是他大舅家的孩子,他们又叫丑妇作姑姑。
“阿娘不要平安了?”平安漂亮的眼睛染上泪痕,黑亮的眼珠变得模糊,愈发可怜地望向丑妇。
“阿娘不嫁。”丑妇双眼冰冷,冷沉的声音在清冷的巷子里响起,“儿子,记住。那家人再也不是你外祖和舅家。”
平安不懂,为什么前一刻丑妇还指着那三人说“这是你大舅家的哥哥和姐姐”,这一刻,却说他再无外祖和舅家。
他不懂,但他心里是雀跃的。比起丢了一个从来就没有怜惜过的外祖家和舅家,阿娘才是最重要的。
那什么外祖家和舅家,此刻在平安看来,就是来拆散他们母子,让阿娘丢弃他的。
丑妇眼光冰冷,她手一手抱着平安在怀里,一手却撑着下颚,摩挲起来。眼睛却沉如湖水。半晌,她唇畔勾起一抹狠笑。
打蛇打七寸,不打则矣,动了手,那就不能给它翻身的机会!
柳家,你且等着。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个星期更新都不会准时,但不会停更。
第九章热闹
那日之后,丑妇带着平安去了一趟小柳镇镇外偏僻的“谭善寺”,谭善寺建于前朝,当时的“谭善寺”很有些名声,引得各地百姓官家都来拜佛。人都说,一朝皇帝一朝臣,这“谭善寺”仿佛也随着大流,随着而今历唐建立,“谭善寺”也渐渐被隐没在历史长河中。
而今,已然荒无人烟。
那一日,丑妇牵着平安的小手,跨进这座曾经辉煌,如今破败荒芜的寺庙。她们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出来了。
进去的时候,荷包鼓鼓,出来的时候,身上只剩下十枚铜板。
他们当晚就回了南畦村,第二天早上,村里人家养着的大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之时,小柳河畔的茅草屋前也热闹非凡。
丑妇弯着唇瓣,一双眼却望向自家不大的院子门前停着的牛车。牛车前站着一位精神抖擞的老汉。老汉沟壑丛生的老脸,每一层褶子都实实在在向世人表达着他这个主人的不满和心里不舒服。老汉一路上抿着嘴唇,到了丑妇家门前,那张老脸更是有着戾气。
一双眼非常不满地看着门栏口的丑妇和平安。
平安害怕地向着丑妇身后缩了缩。丑妇安抚地拍了拍孩子的背。才再看向院子里。
“哎哟,翠花儿,你可出来了。快快,快来见过爹爹。”是刘氏,她名义上的大嫂。她为人最善欺负人,却也能舍下面子,达到她的目的。
刘氏善于隐忍,肚子里可不知有多少的坏水。
刘氏上前来,就要拉了丑妇到那老汉的身前去。丑妇任由她拉着向前走去,她放软的态度,自然让刘氏高兴,至少这翠花儿再没有像前日那样的强硬。
比起昨日强硬的翠花儿,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样软软的翠花儿,因为好拿捏。
“你可不知道,前天个俺们回到家,首件事吧,就是与老爷子唠叨,说了你的想法和要求。翠花儿,你可不知道,当时呀,老爷子一听到那话,气的当场就说:‘别!这样不知轻重好赖的子嗣俺柳家不敢要!’,听老爷子话里口气和意思,像是就不想认回你了。这事儿啊,能走到今儿这样,还是咱娘的功劳。咱娘一听老爷子话里意思不对,当下是又求又劝,这才让得老爷子低了头,今儿来接你回家呢。翠花儿啊,这可是咱家老爷子第一次低头退让啊。”
丑妇听了就点点头,也不说什么。
“翠花儿,你还不给老爷子说句好话?”丑妇被刘氏胳肢胳肢胳膊,刘氏还装作亲密,眨眨左眼,给丑妇暗示。
丑妇面上无他,心中冷笑。啥叫说句好话?刘氏那是叫她伏低做小!
本来吧,要真是爹亲娘亲,一家子伙都亲,她说些软话,逗逗他们,也不是不行。但是,如今他们打得那样个的龌龊主意,骗了自家的女儿去嫁个药罐子…,真要只是身体差一些,倒也罢了。她却是在之后打听了那家人好一些事情。
那家人,是小柳镇上的名家望族。主人家姓罗,罗家扎根小柳镇,几代经营下来,已经是小柳镇上富贵第一家了。据说此代罗家当家人的曾祖父曾经还做过翰林院的编修,虽然只是一个正七品的文官,但是地位比这小柳镇的县太爷还要高上许多。
那罗家这一次给他家的大少爷娶亲,是如罗家大管事所言,为了冲喜。但是!冲喜之后…恐怕就是冥婚!
“杏林堂”的王大夫是个有名望的老大夫,是做过御医的。他铁口直判:罗大公子只余半年寿命!
更从别处打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罗家娶亲真正的目的是给罗大公子陪葬,怕罗家大公子在地底下没人服侍!
古代的社会,大户人家的阴暗,她管不着,但是,抱歉啊,她还不想死!
丑妇望向一直面无表情的老汉,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人乎?
“大嫂子,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五年的时间,我和平安相依为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当年我被逐出家门,剥夺姓氏,也曾想过,有一日,爹娘会来接我回去。”丑妇平静地诉说。
刘氏面上一喜,接过话茬:“翠花儿,你终于盼来了。老天爷是仁慈的。即便,即便你犯过错误,爹娘和大哥大嫂还能真不管你了?这不就来接你回家吗?”
丑妇不理会刘氏,只是自顾自地说:“而现在,柳家真的派人来接我回去了,我突然发现,我还是喜欢现在和平安相依为命的生活。”
院子中几个人听了丑妇的话,脸色有些不满。刘氏脸上的笑容僵住,有些不自然地问:“翠花儿…,你这是咋个意思呐?啊?”
丑妇平静无波地眼把院子里的人全部看过一遍,忽然笑了。
她没看刘氏,转过身,牵了一旁的平安进屋:“你们都回去吧。”
“大姑,你是什么意思!”正在变声期的鸭公嗓忽然响起,站出来在丑妇身后质问丑妇,不需要仔细听,就能够听到这声音里的气愤,和…隐约的焦急。这声音她听过,是罗家后门见过的柳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