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旅行是她的自我放逐,她去过很多地方,独自一人,没有任何牵挂。她桀骜,一贯游离在人群之外,却原来她也会期待别人的陪伴。清晨时分,搬了主人家的小藤椅,坐在宏村的南湖边,青山绿水,白墙黑瓦,写满斑驳的岁月。头一次,她竟会想念一个人,于是,她遵从自己的心,回来了。
回到家里,竟是一地碎片。她深深的叹气,拿来医药箱,替他清理,消毒。他一声不吭,任她摆弄。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用纱布给他包扎,像是在对他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幸好是左手,不然明天要怎么上班。”
他不说话,默然的看着她。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问:“你喝水怎么也能喝成这个样子?”
他还是不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她叹了口气,看入他幽黑的眼,说:“我去宏村呆了两天。”
“好玩么?”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静,眼底积聚的怒气却出卖了他。
她沉默了,静静的与他对视。终于,她缓缓的伸过手去,轻轻的握住他缠着纱布的左手,才开口说:“不要再用力了,伤口会裂。”
在她的注视下,程石的怒气在陡然间释去了,眼里却思绪沉淀,他有什么理由生气?他不也是好几天没来看她?不也是三天了才发现她不见了?无论如何,她现在是回来了。
他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心头也渐渐的放松下来,可是,他却再也忘不了了,忘不了怎么也找不到她时,心仿佛要被掏空了的感觉。
她突然间轻笑了起来,说:“程石,你怎么那么喜欢做饭?”
他瞪着她,她还好意思问。
她继续笑:“以后少做点,你看你每次做了,要么只吃一点点,要么就不吃。”
看着他的脸色渐渐阴沉,她才止住了笑,跑去把饭菜都热好,整整齐齐的排在桌上。他们好像一直重复着这样的场景,两个人面对着面,坐着吃饭,简单,却温暖四溢。
苏磬抬头看看挂钟,凌晨三点了,他明天还要上班的,“你去睡觉吧,这里我来弄。”
“你明天不去上班?”
“程老板,你要压榨你的员工么?我还在休假中。”
看她巧笑嫣然,程石蓦然心动,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呼气,声音低沉沙哑:“那你回来做什么?”
她脖子一痒,呵呵的笑起,又假装一本正经的样子说:“其实我就是回来吃你做的饭,明天一早又要去了。”
程石突然一下子把她拦腰抱起,苏磬吓了一跳,惊呼:“你干嘛?”
他抱着她朝卧室走去,一边在她耳边低语:“明天老板放自己假,你也哪里都休想去。”
苏磬再想说什么的时候,嘴唇就已经被封住了,当炽热的唇贴上她的皮肤,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什么了,只任由他完全主导她的身体,她的心。

第 9 章

第二天,程石还是去上班了,老板永远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他头痛的看着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伸手按了按眉心,这就是睡眠不足的后果。那个罪魁祸首却可以心安理得的睡大觉。想到苏磬,他的嘴角微微弯起,拿过手机拨了出去。他听着拨号音嘟嘟的响,心情竟异常愉悦。
“喂,你好。”听筒里传过来的还是那三个字,声音慵懒至极。
还没睡醒么?他唇边的笑意加深,“是我。”
“程石?”电话那端,她清了清喉咙,“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心里就特别安定。“要起床了没?”他问。
她在那头低低的“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她问:“你昨天打电话给小鱼了?”
早上程石刚走,苏磬就被秦小鱼的电话轰炸,那丫头仿佛世界末日般的大声在电话里叫唤:“苏磬你个死人在哪里逍遥,程老大要人都要到我这里来了”。一顿饭的代价安抚了那条聒噪的鱼,苏磬才得以舒服的睡回笼觉。
“我找不到你。”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传过来。
突如其来的水气袭上她的眼眶,她说不出话来。他也沉默着,耳畔只有彼此静静的呼吸声。
安静过后,他问:“待会儿要干什么?”语气轻快了许多。
她伸了个懒腰,中午了,透过窗帘的缝隙钻进来一小抹阳光,又是一个好天气,她答:“会出去走走吧。”
“嗯。那我下班了再打电话给你。”
“程石,”她及时的叫住他,“晚上我跟小鱼约了吃饭。”
他“哦”了一下就不吭声了。
“那我挂了?”苏磬坐起身,打算起床。
“晚上吃完了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她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只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他已经挂了电话。
又是秋天了。叶由绿转黄,飘落,安然入地。这是苏磬最喜欢的节奏,安静。她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慢吞吞的街上闲逛,看人看物。现世安稳,比什么都好。
苏磬对节日从来不敏感,看到周围铺天盖地的月饼盒子,她才知道,原来过两天就是中秋了。买了几个月饼,走出店门。看了看四周,不知不觉的,竟到了公司附近。她抬头看那栋熟悉的办公楼,想了想,然后走进路边的一家咖啡店。
忽略了赵秘书写满惊讶的脸,苏磬对她颔首微笑,说:“来看看他,直接进去方便么?”
赵秘书愣愣的点头。半天才想起来哪里不对,除去那次意外,苏磬来签字,都是让她先通报,再敲门,但这一次却……
苏磬看出了她的困惑,笑着解释:“我正在休假。”
赵秘书恍然大悟。
轻轻的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不出她所料,他不困才奇怪。苏磬反手轻轻的带上门,程石手撑着额头,眉头微蹙,闭着眼睛,睡着了都好像在烦恼着什么。那表情让苏磬想起他生病时候任性无理的样子,她静悄悄的站着,微笑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打算先到沙发上坐着。
程石睁开眼,看到苏磬,还以为是在做梦,定了定神,才沙哑着嗓子问:“怎么是你?”
她看他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不禁就笑了出来,“你好歹也等我完全坐下了才醒不是?”
程石的讶异迅速的被随之而来的惊喜所取代,她是第一次主动出现在他面前吧,他走过去揽住了她,低低的问:“你怎么来了?”
“路过。走累了,借你的地盘歇一下,”她笑,朝桌上努嘴,“顺便给你带杯咖啡上来。”
未等程石再说话,苏磬又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推开他,自顾自的沙发上坐下,苏磬开始慢条斯理的从她那大包里掏东西出来。程石刚坐下,目光就被她专心致志的样子吸引了去,她正仔细细致的切着一个月饼。程石发现自己越来越迷恋苏磬这样认真的模样,让他觉得心里特别温暖,特别安稳。
苏磬切完了,抬起头,眼睛直直的撞进程石的目光里,她嘴角一弯,扬起微笑,“吃月饼吗?”
端着咖啡坐到他对面,苏磬递给程石一个小小塑料叉子,月饼切成六等分装在小小的铁盒里。程石其实并不喜欢吃月饼,可是跟她这么分着吃一个,竟觉得特别好吃。
快吃完的时候,赵秘书的电话进来,“程总,叶小姐来了。”
“我知道了。让她等一下。”程石摁了键,想跟苏磬解释一下。
苏磬却收拾了东西,笑着先开口说:“你忙。我先走了。”
程石走过去拉住她,叫:“苏磬……”
她突然拉过他的左手,瞧了瞧,问:“手还疼么?”
他看着她的笑颜,摇头。
“嗯,那就好。小鱼差不多也快下班了。我晚一会儿给你电话。”
等在门外的叶心蕊看到苏磬,脸上闪过一丝惊异,苏磬对她笑笑跟她打个招呼,便走了出去。

和秦小鱼见面,免不了又是一阵大呼小叫。苏磬每次都微笑着听秦小鱼控诉她的种种不负责任的罪状,因为她明白,小鱼不是真的怪她,而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她。
“苏磬。”秦小鱼突然安静下来叫她的名字。
她倒觉得意外了,“嗯?”
“我哥要结婚了。”
苏磬一愣,随即便笑了。秦天宇,他终于要结婚了。她说:“真的?那你别忘了替我跟他说恭喜。”
“嗯。定在元旦。我爸一个朋友的女儿。我哥说他会亲自把喜帖送给你。”
“好。”
“苏磬你知道嘛?”秦小鱼说的时候有些犹豫。
“什么?”苏磬下意识的问道。
“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你会成为我的嫂子,我们那么好,我哥他对你又……”
苏磬沉默,等着秦小鱼说下去,她知道小鱼想说这些话很久了,以前不说是基于她们之间的了解,不想她为难,如今,秦天宇要结婚了,说说也无妨。
“苏磬,其实这么多年,我哥他一直在等你,等你有一天不想漂泊了,等你有一天想安定下来有个自己的家。”
苏磬垂下眼睑,长勺子轻轻的在冰水里搅动。是的,她从来都知道,虽然秦天宇从来都不说,他们之间始终存在着一根紧绷的弦,谁都不会轻易去触碰。
秦小鱼突然笑了起来,“苏磬,要不是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大概是要恨死你的。你看我跟我哥感情那么好,你这个死女人敢让他这么等着……”
苏磬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终于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是啊,这才应该是秦小鱼的作风。”
“梁悦悦喜欢我哥喜欢了好些年了。我哥说,其实他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等的人总也不来,目标就渐渐模糊了。也明白了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梁悦悦也是一直这么等着他。他说他做不了一个伟大的男人,只能屈从身边的温暖。”
屈从身边的温暖。苏磬微笑,这才是生活。秦天宇想要的,她可能永远也给不起;她想要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别人又如何知道。
“你和程老大怎样了?”
苏磬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中,被秦小鱼突然这么一问,猛地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么怎么样?”
“昨天晚上我差点没被我们敬爱的程老大吓死,”秦小鱼一边说着一边暧昧的笑,“你是不知道他急成什么样子,我真怕他要冲过来把我家都拆了。”
苏磬心里一动,一阵暖流涌上心来,她说笑道:“拆了不好么?让他赔你个新的。”
“我倒是想……”秦小鱼眼珠子一转,“苏磬你别转移话题,说真的,你跟他,有没有可能修成正果?”
苏磬笑道:“你还不依不饶了。顺其自然吧。我不做计划,你又不是不知道。”
秦小鱼撇撇嘴:“你这臭毛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改?”
苏磬又笑:“也不知道谁以前整天羡慕来羡慕去的。”
秦小鱼一瞪眼睛,“此时非彼时,程老大那么极品。多少青春美少女巴望着呢……”
听到这里,苏磬刚喝进嘴的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
秦小鱼还在继续说,苏磬的手机这时候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戏谑小鱼:“极品男来电了,青春美少女要不要把握机会?”
秦小鱼一听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昨晚上的事我还心有余悸呢。”
苏磬笑着摁下了接通键,手机才放到耳边,程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在哪里?”
“万家灯火。”
“那我过去接你。”
“等一会儿吧……”
苏磬才说了一半,秦小鱼那头又连摆手,带手势的。苏磬挂了电话,问秦小鱼:“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说,程老大一声令下,小鱼小虾岂有不从之理?我们也差不多走吧。”
苏磬和秦小鱼走出来的时候,程石已经等在门口了。苏磬才想起来他的手应该不能开车,远远的看他斜靠着路边的栏杆站着,只穿了衬衫,没有打领带,一只手抓着西装外套,嘴里叼一根烟,烟雾缭绕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看见了她们,他掐灭烟,走了过来。
“真是极品……”秦小鱼摇头晃脑的拉拉苏磬,“我家阿楚要有他一半有型,我秦小鱼做梦都要笑醒了。”
苏磬看着她的模样,好笑的说:“那你家阿楚做梦,岂不是要哭醒了?”
程石刚好走到她们面前,顺口一问:“谁要哭了?”
秦小鱼立刻不说话了,脸上分明写着,你是老大,我是小跟班。苏磬也不说话,抿着嘴笑。
“秦小鱼!”程石突然叫道。
“是,程总。”
“昨天晚上,打扰了。”
秦小鱼慌忙摆手,“不打扰不打扰,程总有事尽管吩咐。”
“小鱼,”苏磬推推她,朝旁边努嘴,她家阿楚终于来了,不然就怕她要说出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了。
看见自家男朋友,秦小鱼笑嘻嘻的跑过去,胳膊勾住,挥手说再见。
苏磬看看他的手,问:“我们打车回去?”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走走吧。”
两人肩并肩的在路上走,“你跟秦小鱼认识很久了?”他突然发问。
苏磬笑起来,“是啊,有七八年了。我们是大学同学。”
“哦。”
不再对话,只往前走。路边有歌在唱:两个人一起散步,风暖暖吹过,穿过头发,穿过耳朵。

第 10 章

“你要的报告”,陆迪非把一叠案卷扔到程石桌子上,然后吊儿郎当的在他对面坐下,点燃一支烟递过去:“你手怎么了?”
程石接过,抽了一口,轻描淡写的看看左手,“小事。”
陆迪非边点烟,边斜着眼睛看他,问:“人找着了?”
程石吐了一口烟,瞄他一眼,说:“你什么时候也开始多事了?”
陆迪非瞅着程石那一脸严肃劲儿,哼哼的低笑,“你三更半夜扰民的时候怎么不嫌我多事?”
程石不搭话,沉默的抽烟,眼睛在烟雾后面静静的盯着陆迪非。
陆迪非瞧着程石的表情就想笑。这两人还真是一对,苏磬那个女人整天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好像什么也不在乎;眼前这个,喜欢从早到晚一本正经装酷,玩深沉,其实心里在意的要命。
“想喝酒了,今晚去蓝调?”
程石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掐灭,说:“晚上我有事,不去了。”
陆迪非了然,拍拍衣襟站起来,“替我跟苏磬问个好,有些天没见着她了,怪想她的。”
感觉到程石凌厉的眼神射过来,陆迪非得意的挑挑眉毛,假装没看见,转过身自顾自的走出程石的办公室。
等到陆迪非“砰”的拉上门,程石就拨通了苏磬的电话,“我下班过来接你,晚上想吃什么?”
“今天中秋节,我包了馄饨,你要过来么?”
苏磬记起,之前的好几个中秋,好像都是在秦小鱼家里过的。今年难得她自己记得,又正好休假,就想自己弄点东西,所以拒绝了秦小鱼的邀请。
程石破天荒的没在办公室多作停留,一下班就去了她那里。她在厨房忙,馄饨已经都包好了,整整齐齐的排放在盘子里。他过去给她帮忙,两个人的相处还是安安静静的。
忙了一会儿,他不自觉的就冒了一句话出来:“陆迪非让我替他问你好。”他说完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就是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苏磬一点也没听出他语气里的异样,她笑起来,接他的话:“是好久没见他了,”说着拍了拍手,“我给他打个电话去,问他要不要过来吃馄饨?”
等她打完电话回到厨房,见他狠命的在剁葱,好像有仇似的。她一手接过他手里的刀,好笑的说:“随便切几刀就好了,你这么剁法,葱要哭的。”
程石听了她的话只能苦笑,直想抽自己嘴巴,本是想跟她两个人好好的过节,没想到祸从口出。
陆迪非一进门就大声嚷嚷:“我就知道苏磬对我最好了,最有良心,不像有些人,重……”一边聒噪还一边对程石挤眉弄眼。
程石阴沉着脸打断他,“陆迪非,叫你来是用嘴吃的。”
陆迪非怎么会不明白程石在怒什么,他摆明了就是来看好戏的。看多了程石面无表情的一张酷脸,他发现这家伙恼怒失态起来更为有趣。他跟程石从小玩到大,程石近几个月变化太多了,玩得少了,女人也少了,只要一失态,事情多半跟苏磬脱不了干系。
一顿中秋晚饭,苏磬笑脸相对,气氛还是很好的,就是程石那厮,要不就是不说话,只顾吃;要不就是沉着脸,盯着他。好戏看够了,陆迪非识趣的告辞,再待下去,搞不好程石会把他打包扔出门去。
刚收拾停当,苏磬的手机响了起来,程石帮她拿过来,看了一眼屏幕,“你家里电话。”
苏磬接通,说:“喂,你好。”
程石愣了一愣,觉得有些奇怪,不是告诉她是家里的电话了?。
又听见她答应:“嗯。妈。”
苏磬一一的回答母亲的问题,中秋节过得好不好?最近工作忙不忙?吃的好不好?很简略。语调是她一贯的淡薄。
“小磬,国庆节回来一趟吧。你好久没回来了。”母亲在电话那头缓缓的说,“我们都挺想你的。”
苏磬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说:“也好,也该回去看看外婆了。”
挂了电话,她呆呆的发愣,直到程石走过来把她拥进怀里,问:“国庆要回家?”
她点头。
“那什么时候走?”
“二十九号或者一号吧,三十号人太多。”
“要不要我帮你订票?”
她摇摇头,“我自己订就好。”
程石拥紧了她,柔声说:“你说我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苏磬推开他,跟他对视,笑意盈满了眼睛,她说:“那还不简单,坐在那里想就好了。”

走出火车站,苏磬才意识到,她真的好久没有回来了,久到足以忘记故乡的味道。直到漫步在铺满青石板路的巷子里,呼吸着这独有的柔软潮湿的空气,她才有了真实感。她在一栋老屋前停下脚步,轻轻推开黝黑的板门,“吱呀”一声。
门里的老人正在做针线,听到响声,老人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轻轻的咳嗽,慢悠悠的说:“是阿磬回来了啊。”
苏磬走过去,蹲下来,把头靠在老人腿上,轻轻的叫:“外婆。”
外婆放下针线,布满皱纹的手轻轻的抚摸苏磬的脸颊,“阿磬回来就好。”
苏磬帮外婆收拾打扫了屋子,坐在老旧的木板床边安静的看外婆做针线,从小,她就最喜欢看外婆把针在花白的头发上蹭啊蹭的样子。
外婆抬起头来,和蔼慈祥:“阿磬有没有回去看妈妈?”
“打了电话回去跟妈说过了,阿磬先过来陪外婆呆两天。”
外婆呵呵呵的笑,说:“还是阿磬最疼外婆,给外婆讲讲阿磬都在外面做些什么。”
苏磬就开始讲,讲工作中碰到的趣事,讲平日里做的闲事,讲走过的那些地方,还讲秦小鱼……她不停的讲,讲得很慢,虽然外婆不一定全听的明白,但是她知道外婆喜欢听她讲,听得乐呵呵的,笑容从眼角的鱼尾纹弥漫开来。
刚回去的两天,苏磬就呆在镇上外婆的老屋里,帮外婆做饭,洗衣服,偶尔陪邻居的阿公阿婆们下下棋,聊聊天。
外婆找不见她,就会在门口喊“阿磬”“阿磬”。
她就笑着跑回去,钻在外婆怀里撒娇:“外婆,阿磬在呢。”
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
程石打过几个电话。他们的对话很简单。他问她就答,他说她就听着。偶尔她会说两句让他跳脚的话,他一点都不恼,反而对她这样小小的顽皮有些上瘾。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沉默着,也不觉得尴尬,手机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有两次,这么呆着呆着,她竟睡着了。
第三天的时候,母亲来了电话,让她回城里去。她答应了,却多磨蹭了一天。
清晨,她蹲在河边帮外婆洗床单。等她洗完了,站起来转过身。有个人站在她面前,似乎是站了很久的样子,那人定定的看着她,看得她有些恍惚,好像不知身在何处。
两人呆站了许久,那人打破了寂静:“阿姨叫我来接你回去。”
她缓过神来,端着洗衣盆越过他,说:“好。你要等我一会儿。”声音平静,毫无波澜。
身后的人叹了口气,叫道:“磬磬。”
她身形一顿,停下来,转过身,浅浅的笑容浮上嘴角:“怎么了?”
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探究的意味,过了几秒钟,他说:“你去收拾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第 11 章

江唯,是他回来了。
苏磬站到他面前,再平淡不过的说:“走吧。”
他点头,接过她的包。她没有拒绝。两个人并肩走在来时的青石板路上,只有脚步声悄悄的回荡在古老的巷子里。
他开口:“是我让阿姨不要告诉你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