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方险些掉泪了,跟他这么久了,什么时候这么耐心地对她说过话。
“你还记得我三十二呀,人生有多少个三十二,这些年都给你了。”何方方委屈得放低了声音。她是任家阿姨任奶奶的孙女,只比任之丰只小一岁。几乎在任家长大,与任之丰是正宗的青梅竹马。何方方从小就喜欢任之丰,无奈任之丰对她总是爱理不理,不凶她也不哄她,跟路人一样。有时候她真的希望任之丰像对岳青平一样,有事没事凶她,用眼睛瞪她。因为她发现,只要岳青平露出要哭的表情,任之丰就手足无措,又慌乱又心疼。而她哭的时候,任之丰看都不看一眼。何方方不怕凶,也不怕恨,就怕没有表情,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情。
“方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你若有什么条件,只管提出来,我尽量满足你。”任之丰是知道何方方爱他的,可爱情不是等价交换,不是她爱他,他就非得接受。
何方方不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眼泪终于流出来。刚才她还以为任之丰突然想通了,会接受她,哪知道与她所想超出十万八千里。
“丰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爱了你这么多年啊!”何方方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还记得留学的几年,你生病的时候,我侍候你,你失意的时候,我陪着你。你快乐的时候,我也快乐。丰子,你一点也不感念吗?”
留学的几年?任之丰有些恍惚,留学几年,他就相思几年,却没想到会犯下大错,让他恨得想一头撞死,他怎么就犯下那样的错误,他是她的啊。
“丰子,我们结婚好不好,你也看见了,小平跟金正山在一起了。”何方方突然抓住了任之丰的胳膊,眼泪汪汪地看着他。
“方方,你要明白,就算没有小平,我也不会跟你结婚。”听何方方提到金正山,任之丰皱起了眉,他拔开她的手。
“你说,我哪点比她差了,为什么从小到大,你心心念念的总是她?这世上难道就只她一个女人吗,哪怕你爱我一点点,我也愿意陪你一辈子啊!”
是啊,这世上难道只有她一个女人吗,可他只喜欢她,这跟世上有多少女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丰子,答应我吧,我们会幸福的。”她急切地说,“你也看到了,易阿姨很喜欢我,她早就知道我们有过关系了。她会祝福我们的。”
“你住嘴!”任之丰顿时怒了。
何方方哪知道她已踩到了任之丰的底线,看见任之丰凶她,她越发眼泪汪汪。“丰子,我们上过床,你能否认吗?如果忘记了以前,那前几天呢,你从我床上醒来,你也能否认吗?易阿姨说了,只要我们结婚,她就退位,将董事长的位置让给你。”
“看来,你们都商量好了?”任之丰的声音很平静,眼眸沉敛。
“丰子,我们假结婚也可以,你从阿姨手里接过公司。你看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干。”何方方停止了哭,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算是假结婚,她也愿意,总有一天,她会让假变成真。
“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在意越丰集团?”
“难道能不在意吗,你毕竟也在里面辛苦了几年,每年公司利益在提高好几个百分点。”何方方是打心里佩服任之丰。任越丰集团董事长的几年,他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将凝滞不前的公司注入活力,公司利润空前提高。
任之丰笑起来,她母亲竟然会以越丰集团作诱饵,让他和何方方结婚。当初,他为了越丰集团,放弃了岳青平,现在凭什么她会认为自己为了越丰集团跟何方方结婚呢?
何方方看见任之丰笑了,她大喜:“丰子,你答应了?”
“方方,我再问你一件事,当年我和你上床,是不是易星月女士给你出的主意?”他看见何方方脸惊慌,心中了然,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怎么就从来没有逃脱过她的算计?她怎么可以这样,将自己的儿子算计到别人的床上?她可以不喜欢岳青平,可凭什么一定要在他的生命里塞进他不要的女人?他心里冷出冰来,恨意翻滚。
其实连何方方自己也想不明白易星月的做法。何家三代都是易星月家的老佣人,何方方也在任家长大,任之丰出国留学,易星月让何方方也跟着去,何方方感激涕零,任家供她读大学,还供她出国,更主要的是,她喜欢任之丰,如果跟着出国,就可以天天跟在他身边了,没了岳青平,他的时间都是她的,这是陪养两人感情的最佳机会,她要利用这几年,让任之丰爱上她。初来乍到这个国家,人生地不熟,饮食也不习惯,这让何方方很不适应。原本出来时,易星月反复交代她,要好好照顾任之丰,可来到美国后,被照顾的反而是她。任之丰大概也看见了她的不适应,经常陪她各处转悠,熟悉环境。正因为如此,两人的关系渐渐变好起来。甚至当时很多留学生以为她们两人是恋人,任之丰对于他不在乎的人向来不屑于解释,何方方更是乐见其成。但这些谣言并没有让他们的关系进一步发展,两年的时间都停在朋友这两个字上。
第二年,任之丰回国了,留下她一人在美国。有一天,易星月私底下给她打电话,第一句话就问:“听说你和之丰好了?”
何方方吓得要命,她以为易星月是来兴师问罪的,想要解释,却结巴着说不出来。
“不要怕,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易星月很温和,安慰她。“你是不是喜欢之丰?我要听实话。”
何方方期期艾艾不敢说。她摸不清易星月的意思。
“哟,学传媒的人就是这胆量啊?”易星月善意地笑,“这以后怎么跑新闻?”
“阿姨,我喜欢丰子,喜欢很久了。”何方方鼓足勇气,坦白感情。
“喜欢他就追求他。”易星月出人意料地说道。
“丰子不喜欢我。”他心里根本只有一人。
“人生只有一次,对于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这样才不致后悔。”
“阿姨,你不反对吗?”
“我为什么要反对呢?你是在我家长大的,做不了我女儿做媳妇,也是美事。”何方方还没反映过来,易星月又投了一颗炸弹,“之丰和小平已经订婚了,毕业后可能就会结婚,你有三年时间去争取你喜欢的人。”
“据说,美人计从来都是好计策。”易星月的语气意味深长。
有了易星月的支持,何方方信心十足,她开始明目张胆的追求任之丰。在人多的场合格外亲热,她知道任之丰不会推开她令她难堪。但他事后怒火,对她不闻不问。这时候,何方方会可怜兮兮地对他说:“阿姨要你好好照顾我。”看到任之丰一付无力的表情,何方方很开心。她终于在任之丰的脸上找到了她要的那种表情,那就是岳青平一哭,任之丰顿时无力、无奈的表情。
有一次,一对中国留学生订婚,一群人喝酒庆祝,何方方知道机会来了,她假意跟同学拼酒,假装不胜酒力,以她对任之丰人品的了解,他会帮她挡酒,她赌对了,那晚,她把醉酒的任之丰扶到他的房间,脱光了他的衣服。她也脱光了,颤抖着贴近他的身子,学着□里的动作挑逗他,她用火热的小舌亲吻他的嘴唇,舌头勾着他的舌头,细细地啮啃着他胸前小小的突起,一路亲吻。任之丰在迷糊中很快就有了反应,口里发出令人脸红的□,他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依照本能去寻找那个秘密的水源。当他用力顶进去的时候,何方方只觉得身子被撕裂,痛得眼泪掉下来了,可她没有推开他,反而抱紧了他的腰,承受他猛烈撞击。慢慢地,她从疼痛中缓过来,全身酥麻了,顶在她身体里那股力量像一团火焰,要熔化她,吞噬她,她不禁随着他的动作扭动身子,叫出声来:“丰子,我爱你!我爱你!”然后,她听到任之丰一声低吼,她浑身一紧,一股电流漫过全身,一波一波的快感将她送上天堂。
她醒过来时,任之丰已穿戴整齐,坐在椅子上抽烟。其实那时任之丰很少抽烟,如果他在抽烟,说明他在想问题。何方方穿衣服坐在床上,委委屈屈的流泪,她的下身很痛,全身酸涨,加之任之丰黑着脸,眼睛闪着狠戾的光。
任之丰没有逃避她们上床的事实:“昨晚的事,我很抱歉,除了婚嫁,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
“我爱你。”何方方直勾勾的说。
“我不爱你。”
“丰子,你试着接受我好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何方方扑上去抱住任之丰。“我努力过,努力不去注意你,努力忘记你,可是做不到,我做不到啊。”何方方大声哭起来。
“我也做不到不爱另一个人。你早就知道的。”任之丰推开她,“把桌子上的药吃掉吧,已经错了,不能再错下去了。”
“丰子,你非得这样对我吗?”何方方哀怨地道,她早在穿衣时就看见了桌子上的盒子,紧避孕药。她拿起来吃了一片,目前情况不定,她也不想怀孕。
“你慢慢想条件,我出去了。”任之丰将烟在地上按熄,丢进垃圾桶。
何方方没提条件,任之丰也不逼她,却是再也不跟她同时进出了。她把这事跟易星月说了,易星月只叹了一声,慢慢来吧,那孩子越逼越硬。三年后任之丰回国,与岳青平结婚,一切又回到了原点。那一夜的激情如昙花,从此只在何方方的梦里出现。


9忌日

这天是爷爷五周年的祭日,岳青平请了一天假,也给清儿请了一天假。
她提着个篮子,里面放着一把香,母子俩去花店买了三束铃兰,然后拦了一辆计程车去了白云山公墓。公墓离市里有十多公里,已到了市郊,早在岳青平的爷爷岳君来在世时,不顾儿子岳天恒的反对,就在白云山买了一片地。他说,那儿位置高,风景好,空气也新鲜,是养老千年的最佳地段。不幸岳天恒和妻子付西遥从香港回来,在机场路,车子与一辆大货轮相撞,夫妻二人当场双双死亡。那时,岳青平仅五岁。岳君来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间头发全白,他把儿子儿媳的骨灰葬在了那片地。后来,他抱着小岳青平,对她说:“你爸爸跟我抢地盘呢,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爷爷死后,岳青平遵照他的遗愿,也把他葬在那片地,旁边紧挨着她的父母。
计程车把她们送到白云山。沿着长长水泥路,岳青平牵着清儿的手,一直爬到最高处,就到了爷爷的那片地。这片墓地位于白云山至高处,开阔大气,站在这里,往山下看,一览无遗。岳青平甚至可以想像爷爷的样子,敞开衣襟,左手叉腰,右手指远方,一派大将之风。墓是任之丰设计的,不显赫,不奢靡,以简洁大气为主,完全符合爷爷一贯作派。
清儿好奇地看着那些墓碑,问:“妈妈,这都是谁啊?”
岳青平指着左边的那块,说道:“这是你姥姥。”指着左边过来那块:“这是你姥爷。”指着面前这块:“这是你曾姥爷。”
她把花放在每一块墓碑前,再从篮子里拿出香,对清儿说:“乖,给姥姥、姥爷、曾姥爷上香。”她分出三根给清儿,自己拿出三根,站在爷爷的墓碑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爷爷,我和清儿来看您了。”
然后牵着清儿站到了爸爸墓前:“爸爸,我很好,不要担心我。”又站到妈妈墓前,“妈妈,您看清儿,是不是比我小时候要皮啊,我可是个好妈妈哦。”
清儿拉着妈妈的手,懂事地问道:“曾姥爷,姥姥,姥爷,妈妈很好哦,比范冬冬的妈妈好多了。我小班上的同学都说我妈妈是最漂亮的妈妈。”清儿眼睛转了转,“不过姥姥,你得说说妈妈啊,她不肯带我去啃德鸡。啃德鸡可好吃了,小朋友都喜欢吃的哦。”他声音软软的,甜甜的,一付天真烂漫的样子。
岳青平好笑地看着清儿,真精灵古怪,倒告起状来了。她看着墓碑边的松柏,郁郁青青,父母边上的两棵已长得很大了,爷爷边的那棵还只有两米高。她绕着爷爷的墓仔细检查了一圈,看有没有哪地方松动,或者老鼠洞。墓后边的土高出些许,好像前面的墓长出的一块小墓。上面都盖着青青植被。岳青平有些奇怪,这一坨来好像去年就长出来了。
“爷爷,是不是您显灵,从骨头里分出一坨来了啊?”她在墓碑旁边坐下来,对清儿说,“你曾姥爷总说你姥爷抢了他的地儿,现在他可是放心了。”
清儿看着那些重重叠叠的碑石问道:“妈妈,这些墓碑是做什么的?”
“每一块碑石背后就是一个人,代表他曾来过这世上。或者爱过,或者恨过,但都成了碑石。”岳青平知道清儿听不懂,她自我感叹。
“妈妈,你也会成碑石吗?”
“我当然会了。”
“妈妈怕不怕呀?”清儿对生死自然无法理解,他很有求知欲,一个劲地追问。
“妈妈不怕,因为妈妈有你呀。”
“我也不怕,我有妈妈呀。”清儿高兴起来,“还有爸爸呀。爸爸肯定也不会怕,爸爸有我呀。”
岳青平有些愕然,自从带着清儿搬出任宅,清儿就老是念叨任之丰。有一回念得岳青平心烦,敷衍说:“你爸爸读书去了,你不要老念,念得他心神不宁,考不起学校。”清儿睁着大眼睛,“原来爸爸也喜欢考试啊。我也喜欢,考一百分有奖棒棒糖。”后来真的很少念了。任之丰在清儿半岁的时候出国考察半月,录过一个视频,跟岳青平说要天天放给儿子看,可别让儿子忘记他了。搬家时,岳青平将视频带出来了,清儿偶尔念起时,她就把那盘视频放给他看,告诉他,爸爸记着他呢。现在他突然念起任之丰,岳青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告诉他爸爸妈妈离婚的真相,他会懂吗?若懂了,会闹会哭会伤心吗?岳青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跟他沟通离婚这两个字的意思。
“小平。”岳青平吓得跳起来,任之丰拿着一大捧铃兰,站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
“爸爸,真的是爸爸。”清儿叫着冲过去。
任之丰放下花束,张开了双臂,抱起了儿子。他恨不得将儿子揉到自己的心尖上。他来了好一阵了,听到了清儿告状,那时他想笑,多精灵的儿子,也听到了岳青平说石碑,他突然想起谈天华的那句话“如今骨肉早在井底腐烂,但井水依然清澈”,多么睿智的丫头,一双眼睛不知看穿多少世事。当听到儿子说“爸爸有”时,他眼睛红了,儿子自生下来,他多宠多爱啊,这母子两人成了他的心头肉,他连离开一会儿就会想念,有时候连上班都不愿意去,赖在床上逗儿子,她逼着他去上班,说公司打电话过来了,他只好慢吞吞地起来,看见她逗儿子,两只手竖在耳朵边上,摇着头对儿子柔柔地唱“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他又不想走了,从背后抱着她,将唇贴上去,他的小兔子,居然扮兔子,笑死他了,可真的好美好、好温暖,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抱到床上,顺手将一条沙巾盖住儿子的眼睛,爸爸妈妈亲热,儿子乖,不要吵。后来只要她扮一回兔子,就得被他吃一回,她似乎发现了这个规律,心生警觉,不再念小白兔,他怂恿她几回都没成功。
儿子,我的好儿子。他将唇贴上儿子的脸,滑滑的,嫩嫩的,香香的。我的儿子。他的心里反复念叨着,生怕眼泪会又流出来,他将头埋进儿子的衣服里。
“爸爸,你也是来看曾姥姥的吗?”清儿抱着爸爸的脖子。
“是啊。”任之丰搂着儿子再使劲亲亲,弯腰把花束捡起来,“走,给曾姥爷叩头去。”
“你来多久了?”岳青平看着他把花束分放到三座墓碑前,弯腰三鞠躬。在爷爷的墓前,他突然跪下来,趴在地上叩了三个头,然后拍拍手上和膝盖的泥尘。
“没来多久。”他知道岳青平脸皮薄,如果知道他听到了她们的话,肯定不好意思。
“哦。”岳青平松了口气。
清儿突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叫起来:“妈妈,爸爸的花跟我们的花一样哩。”
岳青平想,能不一样么?爷爷过世的第一年清明节,她和任之丰来上坟,买花的时候,岳青平选中□,要花店包起来。任之丰一指铃兰,说包这个。卖花的女孩微笑地看着他们,在等他们商量好。任之丰掏出钱包,又说了两个字,三束。女孩看着岳青平,岳青平歉意地笑笑,点点头,偷偷瞪了他一眼。等岳青平捧着大捧铃兰上车时,任之丰已坐在车上等他,在车子开动之前,他对岳青平说,“真笨,铃兰的花语是幸福。”以后每年祭拜,都是铃兰。不管她们关系如何冰冷,都会很默契地空出这个日子,专程给爷爷祭拜,花束一直铃兰,她想,不管她是否幸福,但爷爷的愿望就是希望她幸福,她会努力幸福。以为今年他是不会来了,却没想到,他始终记得,也带来一捧幸福。
不像很多的离婚夫妻一样,彼此怨恨,相互指责,私底下诽谤。岳青平不怪任之丰。她希望他能幸福。爱一个人就是让对方幸福,很多人以为这是一句矫情的话,但岳青平是真的希望任之丰幸福,所以她主动提出离婚。
任之丰围着三座墓碑细细地了一圈,又将碑石前的几根杂树拔掉,清儿跟在他背后,像根小尾巴。
“我好久没来了,想多陪陪爷爷。”岳青平没有看任之丰,却在爷爷的碑石的阶梯上坐下来。爷爷是她最亲的亲人。她父母死得早,等她长大,父母的印象已是模糊,只有爷爷,早刻进她的骨子里,溺爱的,佯怒的,叹息的,开怀的,严肃的,怜宠的,疼痛的,沉重的,威而不露的,眉飞色舞的,一一在眼前浮现。岳青平觉得她是幸福的,至少,她拥有爷爷一生独爱,厚重而温暖。
任之丰也在台阶上坐下来。白云山一片宁静,偶尔有鸟叫,有虫鸣,有风徐徐吹过,石碑前的铃兰泛着若有若无的香。儿子好奇地看着从土里钻出来的蚂蚁,口里还在数着一、二、三、四。。。。。,身边坐着他的爱人,一脸恬静的神色。任之丰觉得这一刻是从未有过的美好和幸福,心多久没有依附了,却在这里找到了巷湾。他摸出烟,侧着身子放了三根在任天恒的石碑前,又抽出一根,然后将整个烟盒放在爷爷的石碑前,爷爷生前喜欢和他一起喝酒抽烟,去岳宅看望他,能拎上一瓶好酒,再丢两包烟,就可以让这个戎马半生的老爷子眉开眼笑,然后很显摆地逗岳青平,“小平啊,你也给爷爷拎两瓶扔两包烟撒。”岳青平很生气,“经常将烟和酒藏起来,凶巴巴地瞪爷爷,“医生要你少喝酒不抽烟。”“哟,哟,我家小平管爷爷了啊,长大了哈。”爷爷朗声大笑。任之丰一边看着,不爱笑的脸也禁住挂上笑容。他开始时也支持医生的话,不抽烟,少喝酒。可老爷子说得透彻,他拍着任之丰的肩膀说,“人生一世,禁这禁哪,活着有什么意思?就图个命长?跟猪有什么区别?在不伤原则的情况,放纵些,肆意些,自我些,痛快些,这很好嘛。”任之丰佩服老爷子的洒脱和豁达,偶尔会给他捎上一两酒一两包烟,也开始给自己的爷爷任复生捎烟和酒。


10陌路

烟并没有点燃,夹在手中,他知道岳青平不喜欢烟味儿,岳青平曾对他收藏的一柜子好酒鄙视过,这酒有什么好吃的?又苦又涩又贵。她喜欢一些艺术玩意,比如小形的玉器,瓷器,骨器。有一回他在“流年淘宝行”看见一小玉坠,很精致的模样,想着,小平看见肯定喜欢,随手买下来,回家后放在她的化妆桌上,果然她一看见,一付欣喜得不得了的样子,眼睛发亮,脸上荡起红晕,“这应该是清朝时期的玉器,做工精细,玉质圆润温和。”岳青平曾经在梅问雪大师门下呆过一段时间,所学又杂又乱。梅问雪是同城国宝级的人物,琴棋书画无不精通。他晚年收山,不收弟子,岳君来亲自上门恳求大师收下岳青平,梅问雪没有答应,第三次上门,梅问雪才答应先看看岳青平的资质再说。大师亲自考了岳青平手法眼法和一些具体细节,最后才点点头,答应收下岳青平,但不以师徒相称。
岳青平说这玉质如何如何,任之丰不懂,但看到岳青平嘴角抑止不住的笑,他觉得值了,他极力掩饰脸上的得意,当面打击,“什么都懂,没一项手艺能混饭吃。”言下之意,你是我养的。
想到这里,任之丰露出浅浅的笑,他转头看看岳青平的脖子,一弯瓷质的白,几根黑发落进去,更显得脖子纤细,柔美,但脖子上并没有挂那个玉坠。他的眼睛暗下来,笑容隐去,她连他送的玉坠都不愿意戴了。
清儿大约数蚂蚁数累了,也蹲累了,跑到妈妈身边来。“妈妈,我脚好麻。”
“来,爸爸抱你。”任之丰将清儿抱到胸前,脑袋贴着他的胸,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脑袋,摊开清儿的小手,细心地将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泥巴摸掉。岳青平看着那一大一小两手,大的略黑,掌心厚实,手指长而有力,小的白白嫩嫩,每个小手指像块小玉坠,圆润饱满。大手里面握小手,多温馨多美丽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