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斯然猛然醒过来,松开手,正色道:“刚才被菩萨迷住了。”
岳青平嘘了一下:“菩萨面前,严肃点。”
历斯然听得见自己内心的声音:“还得多严肃,我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她们走出大殿,继续有人进去。香火飘袅中,每个人都那么真实,又那么虚幻。梵音响起来时,岳青平有些恍惚,她不禁想,世间真的有佛吗,我们拜的也许是自己内心深处的那抹善念和一线明悟。
她记起曾在网络读过的一首小诗:
听禅
尘世低下的屋檐,困住混浊的**
我们是未经超渡的小兽
不懂得回头之处,佛光的暗示
你低眉顺眼,在每个人的经文里坐禅
众生的苦难行走经筒
你说,我们痛苦,我们浮躁,我们艰难生活
多像,你的前生
大悲的梵音掏空一粒微尘
此刻,我多么干净,像初生的孩子
木鱼敲打苍穹四壁
我推开大门,给自己跪下来
“你念什么?”历斯然看着岳青平,因为爬了那么久的山,脸上的红晕还没有退去,一晕晕,像日出时的那团艳丽。
“念经,”岳青平嫣然一笑。
历斯然只觉得喉咙一紧,从包里掏出矿泉水,递一瓶给岳青平,自己拧开一瓶,大喝了一口,说道:“只要心中有佛,何必拜他佛。若心中无佛,求也白求。”
岳青平觉得有理,想了一会儿,说:“世人大多心中无佛,或者佛念被欲念蒙蔽,所以世人需要指引和启发。
“菩萨如何指引和启发你?”历斯然问。
“寒山问拾得:世间有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骗我、贱我,如何处之
拾得笑曰:只要忍他、让他、避他、由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过几年,你且看他。”岳青平缓缓念道。
历斯然:“这种做法其实很消极,太被动。中国人动不动信奉天报应,其实老天对每个人是一样的,无论好人坏人。”
“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别人欺负你,你又打不过,只好寄托于天,来达到内心的平衡。内心平静了,也无所谓欺负了。如果打得过,硬要打回来,就好像狗咬你一口,你非得咬回来或者将狗打死,也成了欺负,区别只在一个欺负在前,一个欺负在后。”
“但是让天报应,天就会报应吗?”历斯然显然不为所动。
她又想到什么似的笑起来,“据说,一个人的意念达到一定程度,可以达成愿望。比如某人想念某一人,天天念,夜夜念,意念力聚少成多,突破那人的防线,就等于达成愿望。不过那得多少年啊,几辈子,几几辈子。”
“真有这事?”历斯然大感兴趣。
“只是据说,人一辈子才几年?看过《黑客帝国》吗,片中那有特异功能的小女孩对着一把勺子,然后那勺子就弯了。小女孩教尼欧,全力想着让它弯,它就会弯。这是特异功能者非比寻常的意念力,特异功能最能说明了意念力的可行性了。”
历斯然点点,若有所思。
岳青平突然“咦”了一声,在寺院一角,一老妇人带着一小女孩子背靠石头坐在另一块石头上,前面放着一个小碗,碗里装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钞票。老妇人头发花白,没有肉的脸上皱纹一圈套一圈,皮搭搭的,显得面色格外苍老、憔悴。小女孩不大,最多五六岁的样子,脸蛋上一边一朵红云,眼睛乌黑乌黑,一眼不眨地看着岳青平。老人穿得不多,倒是把孩子穿得挺厚实,长大的棉衣裹着她小小的身子可能显得空荡,于是她的腰上多了一根布绳子紧紧地绑着。有香客从她们面前走过,丢下了一张零钞。
岳青平在她们面前蹲下来,从背包里掏出两个苹果,放进小孩的手里,小孩紧握着苹果,嘴巴闭得紧紧的,眼睛依然盯着岳青平。岳青平又拿出两包饼干放进老人手里,细言细语地问她们怎么在这里,哪里人。
老人很感激地说起来,虽然语言不是本地口音,但岳青平还是听明白了。原来老人是信城大林村人,儿子儿媳丢下她和唯一的女儿,来同城打工,已三年未见音信。她已年迈,眼看着孩子要上学,手中又无钱,只好来同城找儿子儿媳。可是同城太大,又人生地不熟,要找个人太不容易,她听说大悲寺的菩萨很灵,就带着孩子来寺庙求佛,大概是长途跋涉,又累又饿,却在寺中晕倒了,是大悲寺的和尚求了她。和尚收拾了一间空房,给她祖孙两住下,又给她抽了一支签,让她多呆几日,说不定有贵人相助。她无处可去,又身无分文,就带着孩子在寺庙门口讨乞。
岳青平听得心酸,这年头的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已成了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她把手中的羽绒服递给老人,柔声说:“穿上吧,越来越冷了。”又从钱包里掏出所有的现金,放在老人手里,“我知道这点钱解决不了什么问题,但我希望能帮助你们。”
她摸着小女孩的头,“会写爸爸妈妈的名字吗?”
小女孩摇摇头。岳青平叹了口气,更加心酸,清儿不到五岁,能写很多字,背好多诗了。她更加温柔地说:“知道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吗?说给阿姨听好不好?”
小女孩声音怯怯的,吐字却很清晰:“爸爸叫周大强,妈妈叫李红珍。”迟疑了一下,“我叫周爱。”
岳青平细心地把两名字写在纸上,给老人看:“是这两名字吗?”
老人早已感觉涕零,不停点头,“看着像,看着像。”岳青平知道老人大概也没读过书,将纸收起来。“我会尽量帮你找找,但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老人拉着孩子,“来,爱爱,给贵人叩头。”两人竟趴在地上给岳青平迅速叩了几个头。
岳青平惊得跳起来,赶紧拉住两人。
老人擦擦眼泪,说:“大悲寺的菩萨果然很灵,我求得一支签,大师说是上上签,这几日就会遇贵人,菩萨有灵,菩萨有灵啊。”
岳青平跟历斯然对视了一下,显然都有些震惊。
历斯然对老人说:“老人家把那签给我们看一看好吗?”
老人颤悠悠地挽起衣服,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张小纸条。
岳青平接过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积得阴德,幸遇贵人。三生有命,一家团圆。善终有报,好人平安。莫问时机,日出东山。”真的有佛,真的看得见这世间的人生八苦。
22忍禁
老人淌不干的泪,“爱爱,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爸爸妈妈了。很快就可以读书了。”女孩听到老人的话,可能想爸爸妈妈了,眼睛眨巴眨巴,也流出了眼泪。
岳青平内心难受,将纸条还给老人,对历斯然说,“我们走吧。”
真怕多看那孩子一眼,眼泪就会流出来,她小时候,院子里的大人总背着她说,这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没爹没妈了,然后长长一声叹息。别人以为她没听到,其实她听到了。她回家后就跟爷爷要爹妈,爷爷压抑不住地老泪纵横,她最怕爷爷哭,以后没敢再问,后来懂事了,再也不提伤心事,眼前的孩子明明有爹有妈,可一样看不到爹妈,比她小时还要可怜。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遗憾的世界。
“你能找到人?”走了很长段路了,历斯然还在想着那几句揭语。
“找不到,我得找人帮。”岳青平掏出手机。
电话接通,候力城不置信地看了看,对着任之丰嘘了一声,作了个口型:小平。然后按了免提。
“哎哟,是咱家小丫头啊,多难得啊,多少年没给哥哥打过电话,是没钱充话费怎么的?”
“城子哥哥,能不能帮我找两个人?”岳青平开门见山,不跟他贫。
“丫头找谁啊,这么上心。”
于是岳青平跟他说了大悲寺祖孙两的事,郑重地报上周大强、李红珍的名字。
任之丰给候力城无声说了一句,候力城问岳青平:“丫头,你没把你的衣服给人家吗?”
岳青平“呃”了一声,这也能猜得到?
候力城恨铁不成钢地捶腿:“你给她们钱就算了,为什么总把衣服给人家,我说你得多傻,你那身子,怕冷得要命,自己病了谁给你照看孩子啊?”
被人看穿果然不好过,岳青平恼羞成怒,横了一句:“要你管。”
想着她炸毛的样子,任之丰嘴角翘起来。“你这丫头真不良心,想当年。。。。。。”
又来了,又来了,能不能不要提当年。岳青平狠不得捂住他的嘴,她气呼呼地低吼:“不许提!一句话,帮还是不帮?”
历斯然在一旁笑得很开心,难得看到她这炸毛的样子,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小贝齿咬着下唇,他还以为她就对他横呢,原来还会横别人,心理平衡了。
“帮,帮,谁说我不帮了。咱家小丫头要找人,咱掘地三尺也得给挖出来。”候力城笑得欢畅,任之丰笑意更加深。
“城子哥哥,如果我想帮这些人做点事,该如何做?”
“你打住!”候力城头痛起来,“千万别让人知道你有这想法,不然会有很多人找你赞助,就你那人,白纸一样,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主!”不等岳青平开口,他继续耐心教育,“这是一个社会机制的问题,绝不是一人之力可以解决的,明白吗?就说你每年捐的那些款吧,你以为有多少落到真需要帮助的人手里?大多都被抽去干别的项目,相当一部分被人私吞。”他真不忍心打击她,可她也太天真了。他恶狠狠地瞥了任之丰一眼,你家的兔子不吃草,尽磨人。
岳青平果然不吭声了,对于候力城说的,她不是不明白,她只是想,能帮多少就帮多少,总会有些好处落到那些可怜人身上。这是一个多么美丽又遗憾的世界。她又一次想到了那句歌词。
两人下山来,果然是下山容易上山难,上山又慢又累,下山时只觉得两边的树木嗖嗖地过了,没多久就下来了。回头再看东山,一条长长的阶梯牵引着人们来来去去。
回程时,车子出了状况,突然发不动了。历斯然对岳青平说:“你去那边坐坐,我修车,应该没大问题,很快会好。”
岳青平问:“行不行,要不让人来接?”
“没问题,这车一直是我自己修,别人修我还不放心呢。”
岳青平想,这倒是真的,这车太破了,别人修指不定越修越坏。她看见历斯然从尾车厢取出工具,打开了车盖仔细地检查,然后一咕噜钻到车底下,仰着身子鼓捣什么。看了会儿,她转头看到山脚下有条河,跟历斯然说了声,向河边走去。
河不宽,但很长,看不到源头和尽头。像一根银色的飘带,绕着东山流。水里有两只小小的野鸭在划动,带出一条条波纹,然后野鸭头往水里一钻,不见了,一会儿,却在两米远的水上钻出来了。岳青平在一处草地坐下来,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人的身上也暖暖的,天很蓝,蓝得纯粹,没一丝杂念。眼前一切,冲淡了她心中那份悲伤,那山,那水,那阳光、那野鸭,那天空,都让人暖暖的,被阳光滤去冷气的风也暖起来,吹起了她的头发,显得很俏皮。岳青平张开双臂,伸开了手指,细细地感受风在她指尖流动,慢慢地感觉自己也变成了风,飘逸,柔和。她舒服地躺到草地,惬意地闭上眼睛,聆听自然界奇妙的声响,草与草的交谈,虫子与虫子的呢喃,鱼与鱼的私语。她随手拨了一根草,用牙齿轻轻啃啮,干干的,没一丝水汁,它已经枯了。但它不像眼前的这条河,看不见源头和尽头,这根草已在尽头,源头早在春天里,春天来临时,它又生机勃勃,随舞东风,多么美好!她懒洋洋地,竟然渐渐睡过去了。
醒来时,发现历斯然竟然也躺着,口里叨着一根草,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天空。
岳青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爬起来:“我睡多久了?”
“很久。”真久啊,久到这段美丽的时间成了煎熬,久到他狠狠地按住自己,强行没去吻住那红嫩的唇,他不由得佩服自己,他妈的真能忍啊!他人生中所有的忍字全在她的身上用光了。他想起那年在伊拉克,他和若渐离看见一个游兵公然欺负一个妇女,他看不下去,若渐离按住他,忍忍,对方有枪,他没忍,一个箭步上去踢翻了压在妇女上面的男人。为了那事,他和若渐离过了一阵逃亡生活,好不容易才逃离伊拉克;在拉斯维加斯赌场那年,若渐离被人按住,要剁去五个手指,他没忍,谈笑风生和他们斗智斗勇;美国那年,他被人暗算,下了迷药,醒来发现身上压着一个女人,他没忍,抢过桌上水果刀抵住对方的咽喉,从一群人手里逃出来。多少年没忍过了,自来同城,没一日不在忍,他忍着,极力不伤害这个他真正看上的女人。从前姥爷对他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他反问,明知一把刀,为什么还要忍?姥爷说,事有可为,有不可为,所以得忍。现在他懂了,忍得内心出血,还得忍。
岳青平拍拍身上的草,一点也没发觉历斯然脸色有异,“车可以开么?”
历斯然终于站起来,递给她她的画夹。“可以开,走吧。”
岳青平惊叫起来,她到底睡了多久,为什么历斯然画了这么多速描,张张都是她。有她坐着的,躺着的,叨着草根的,舒展双臂的,闭着眼睡的。表情各异,欢喜的,深思的,惬意的,安祥的。线条流畅,栩栩如生,可见画画之功底,观察之仔细。
“真是个惊喜。”岳青平激动得反而声音变小了,“斯然,你水平真高,这么快画了这么多。”
历斯然想说,熟能生巧,画着画着就快了。还是忍下了,刚才那样的诱惑都能忍住,还有什么不能忍的。
两人在车上一直没有说话,历斯然一反往常的活跃,变得深沉。车子开出好一会,历斯然突然问:“平姐姐,你有没有想要再婚?”
岳青平笑起来,上回金正山也跟她说清儿身边需要一位父亲,眼前这个问她再婚,她的现状是一付给人很担心的样子还是她脸上一付恨未嫁的表情?
“说实话,我觉得目前生活很好,没想过再婚。我离婚时间不长,不想这么快就走进另一段婚姻。”岳青平老老实实地说。
“你心中的理想男人是什么样的?”历斯然当然好奇这个问题。
“没想过。”确实没想过,除了任之丰,她从没想过别人。大二那年,任之丰从美国回来和她订婚,走时又蛮横又霸道地给她贴上一付对联:上联,不许搭讪男人,无论老少;下联,不许理睬搭讪你的男人,无论老少;横批,你是我的。
“如果想,不如想想我啊。”历斯然笑嘻嘻地说。
“没个正经。”岳青平瞟他一眼,那娇,那嗔,那眉眼如丝,历斯然看着后视镜,有点呆。
“你跟小玉,有进展没有?”岳青平倒是想起了李小玉哈他的表情。
“我跟她有什么进展?”历斯然不明白。
“她喜欢你,你不会没发现吧?”这么明显,你都没看出来?
“没发现。”主要是没放在眼里过。
“她蛮可爱,直来直去的性子,试着了解一下也不错。”
历斯然冷哼了一声,他才没那个美国时间去了解一个不相甘的人。
岳青平突然想起办公室隔壁年轻女编辑有一次说起历斯然的车,“真破,我都不好意思坐。怎么不买辆新的啊,没穷到那地步吧?”她当时有种别人说自家的孩子不好的感觉,跟着说了一句,我觉得还可以吧,挺实用的。确实实用,为她省了不少时间,而且她经常坐,也没觉得少块肉,也没觉得掉了价。
她有些小心翼翼地跟历斯然说:“我跟你商量个事好不?”
对于这般模样,历斯然很奇怪,什么事有必要这么谨慎?她在他面前一向大气的呀。
“我出钱买辆车,你帮我开。先声明,我只上下班坐,其它时间都属于你。”
历斯然猛踩一脚,车子停到一边。
23蹭油
“你嫌我的车破?”
“不是,不是。”岳青平发急,果然,他误会了。“你看,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帅哥名车,你很帅,如果车新一点,肯定行情更好。你现在总是一个人,也孤单不是?找个女朋友,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才是年轻人做的事啊。”她说得越发小心,生怕伤了他的自尊心。
“你嫌我去你家吃了饭?”
“不是,不是。”岳青平冒汗了,这孩子怎么曲解得这么厉害?“我是希望你的生活过得更好一点,不必家里和杂志社两点成一线,这样的生活太单调。”
“什么样的生活才算好?”
“做喜欢的事,说最由衷的话,爱最爱的人。”岳青平想了想,慢慢说。这些是精神层云的,物质层次嘛,最好能住舒适的房子,吃喜欢的菜,开喜欢的车,随心的生活才是最美的生活,历斯然不富有,物质层次方面她没敢说出来,怕再次打击到他。
“你怎么知道我过的不是最好的生活?”他做着喜欢的事,爱着最爱的人,吃着最爱的菜,开着喜欢的车,至于最由衷的话,不要紧,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来说。
岳青平哑然,她好心被当驴肝肺了?些懊恼地用画夹挡住自己的脸,闷声说:“当我没说。开车吧。”
历斯然暗笑,我搞不定你,白混了!让你总劝我找女朋友!让你总说我生活单调!
他想着山上的岳青平,山下的岳青平,现在的岳青平,那不自觉流露出的淡然、善良、悲悯、温柔、娴静、雅致、娇嗔、善解人意、他的心满满的,像里约热内卢的天空,蓝得满,像喜马拉亚山上的雪,白得满,像亚马孙原始大森林里的树,绿得满。满满的,满心、满眼。
历斯然比较欣赏台湾的李熬,他看过李熬一段关于女人可怕的文章,上面说,女人分三个时期,少女时期,每天正襟危坐,端庄,严肃,像一尊菩萨,菩萨能不怕吗?做了母亲后,保护孩子时像只母老虎,母老虎不可怕吗?老了到了更年期,面目可憎,像个鬼,鬼能不可怕吗?他想无论岳青平在哪个时期,都不会可怕。少女时代,必定是个温柔美丽的菩萨,现在是只善良慈和的母老虎,当她老了,也是一尊可亲或敬的鬼,李熬说可怕,是他没遇到他真爱的人,没遇到如此集美丽一身的人。他笑了。
他拿起一边的外套,丢给她,“穿上。”一踩油门,车子快乐地飞出去了。
岳青平继续用画夹挡住脸,没理他,还在郁闷着呢。
“我有点饿,还有吃的没?”听说要来大悲寺,他买了一大袋喝的吃的,她倒好,做了人情。
岳青平才放下画夹,翻出包来,“只有饼干了。”继而不好意思起来,这可是他买的啊,她倒作主送人了。
“也行。”
岳青平撕开饼干袋,将袋子递到他面前。
“手忙不过来,递块我口里。”
岳青平瞪着他,没动,一会,她认命地拿出一块饼干,塞进他的口里。
历斯然鼓着腮帮大嚼,真香,真好吃。“还要。”
又塞了一块。岳青平发现他的耳侧居然有一条黑色的油痕,肯定是修车时不小心弄上去的。她好心地提醒:“你耳边有块黑油痕。你停车,擦干再走。”当然还有吃饱。
“帮我擦擦。时间不早了,不停了。”
“那就回家再擦。”岳青平不干,虽然当你是孩子,可又不真是我孩子。
“你想损我帅哥形象?刚才是谁老担心我没女朋友的?”
岳青平咬着嘴唇,狠狠地瞪着他。这孩子要不要这么使唤她啊?她只得又翻出面巾纸,抬手给他擦脸。历斯然头一歪,耳朵压住了她的手指,蹭了蹭,一边连连说:“呀,好痒。”那手指好软,皮艉没沽沟兀崛岬兀娴暮醚鳎鞯焦峭防锶チ恕
岳青平急忙伸出手,横了他一下。历斯然还在蹭啊蹭耳朵,他想,要是若渐离那厮知道他连这么卑劣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不知道会不会笑暴?
历斯然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谚语诠释得淋淋尽致,上两天班,又跟着岳青平出去玩两天,然后又去上两天,上班上得他这样,又没见开除又没扣工作,倒是罕见,岳青平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社长大人的,不过像这样上班,真让人羡慕。
这天,她一个人街上转悠,穿过路边琳琅满目的店子,有间咖啡店安着琉璃橱窗,橱窗里摆设着很多蓝色碎花的小伞作为布景,岳青平觉得很别致,停下脚步欣赏,突然店子里冲出一个人,凑到她跟前来,激动地说:“瓶子,是你嘛?”
岳青平一看,眼睛一亮,眼前这位穿着咖啡色长大衣的高挑美女不正是她大学好友贾笑笑吗?
“笑笑,好多年不见了。”她愉悦地说。
贾笑笑一把抱岳青平,“天,果然是你,这么多年真的一点没变,要不是在这儿碰到,我上哪儿找你去?”
“我一直在这里,怎么不好找?倒是你,这些年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