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看过颜郎中,考卷中关于治理州府的文章,觉得细致全面,若是按此实施,必能安顿一方水土。”

“但……”

“两位爱卿都住口吧,”我听到女帝的声音,偷偷抬头看了她一眼,她高声道,“颜郎中何在?”

我从最后一排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

“颜郎中,你可愿意前往秦州?”

“微臣愿意。”

“你可知道秦州是个什么地方?”女帝高声问道。

“微臣明白。”我垂着头道。

“那好,传朕旨意,封颜玉为正四品秦州知府,明日前赴秦州。”

我立刻跪下领旨谢恩。

散朝的时候,我跨出大殿门栏,抬头看了看一碧如洗的天空。

原来这便是宿命,有时不是我选择了命,而是命选了我。

我向前走了几步,发现苏尚书正在等我,我上前向她行了个礼,她侧着脸淡淡对我道:“年轻人,为了个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这对下官来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垂眼回道。

“想得可真轻巧,只怕得用命博,”她冷冷道,“既然你要选了条难走的路来走,便希望你走好,再过几年,还能在朝上见到你。”

我默默地低着头将她送走,回头正对上容信浅笑的面孔,不禁也笑了起来。

三月艳阳春,京城已是处处风光明媚,拂面而来的春风吹起腮边的发丝,吹起漫天的绵绵柳絮,不知暖暖的春意有没有被吹到秦州,吹入那人的梦中。

我坐在马上,远远回望了一眼京城,依稀可以看见京城姹紫嫣红的春|色,仿佛可以听见舞莺阁娇软的莺啼燕语。

“世女,哦,不对,”墨砚忽然在前头喊我,笑了起来,“是颜大人!颜大人,咱们快走吧!”

我笑了笑,一扬鞭,快步赶了上去。

十佳女最新章节列表未倾心

那夜,梨花似雪,下了一夜。

今夜,雪似梨花……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他便醒了,坐在床沿,从窗棂的缝隙中,依稀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亮光透进了屋子。

江南的冬天很少下雪,便是下,也只是簌簌地下一阵子,地上只会薄薄的积上一小层,日头一晒便无影无踪了,哪比得上京城,那雪鹅毛似得……

京城?

他有些茫然,转而又扯起了嘴角,自从那年回江南,他便从来没有再踏足京城半步。

过年过节,他没有去,哥哥得了个女儿,他也没有去。他待在江南的苏家老宅,陪着外祖过日子。前些年外祖去世了,他便在宅子边的空地上盖了几间屋子做私塾。孩子无论男女,他都收,有了孩子的陪伴,日子好过了许多。

对于京城,像是繁华一梦,他早已没什么印象,只是,每年下雪都会想起那夜,梨花似雪。

幸好,江南雪少,他不会经常想起那晚,否则,头两年那锥心刺骨的痛可以要了他的命,现如今他觉得心头的痛终于淡了,抑或他已是蓼虫不知苦?

他披了件衣服,推开了窗户,窗外的雪花一片片飘落,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庭院的枯草上,片刻那枯草便开出一朵朵小白花,晶莹可爱,就像京城早春二月开满枝头的梨花。

京城的春天还有什么?他伸出窗户的手一顿,撇着头思索着,对了,还有娇柔美艳的芍药!殿春小筑!他忍不住笑了起来,快步走到床边,爬到床的内侧,从枕头边取出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打开盖子,轻轻地取出一把折扇。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折扇,看着上面的莲花印水图,纤长的手指在扇面的轻抚,盈盈的笑意在嘴角漫起,满到盛不下了,终于从眼角溢了出来,像星辰般陨落,摔碎在扇面的荷叶上。

他一惊,赶忙用手去擦,心里开始埋怨自己不小心,这把扇子当年从寇佳手中拿来时,崭新崭新的,在他手里倒是遭罪了,扇面已经有些泛黄,面上被人抚过不止千遍,和着泪痕,越发地模糊起来。

但他觉得只要仔细看,便会看到画上曾经精巧雅致的亭台楼阁,曾经栩栩如生的莲花,让他当年一眼便喜欢上了一把扇子,连带着,对画扇面的人好奇起来。

殿春小筑,繁花落尽的暮春时节,他蓦然回首,一眼便看到了她。

她站在岸边,侧身立在芍药花海,一身月白却比满眼的姹紫嫣红都要耀眼,他傻傻地看着她,那双妩媚潋滟的桃花眼,和那抹挂在嘴角的浅笑,让他顷刻间便觉得一阵眩晕。

“怎么,看上人家了?”寇佳在他耳边坏笑着,惹得他面上一红,却听寇佳又道,“她就是画那把扇面的人,你不是想见的嘛!”

“是她?”他一愣转而又偷偷抬头,想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已经不见了,不由四处张望着寻找,急急对寇佳道,“好哥哥,你就别戏耍我了!”

“想不想让我引见?”寇佳眉毛一挑,笑嘻嘻地道,“那就求我啊!哈哈••••••”

“••••••我求你••••••”他脸红得发烫,好似浇上凉水便会如锻钢铸铁一般,吱的一声,冒出一股子白烟来,可是纵是他的脸再烫,却也烫不过他胸口扑哧乱跳的心,能叫他酥软得全身都化成了一滩水。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他觉得和她聊得很开心,一直到晚上回到家里,他依旧夜不成寐,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半宿,一直到天空发白才恍恍惚惚地睡去。

许是那天太开心,那日他俩聊天时,他曾看到嘉岳郡君坐在竹帘后面的阴影处,一口接着一口喝着闷酒,面色阴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俩,可他那时并未在意。

是的,没在意,就是在意了,后果便会不同吗?他常常问自己,会如何?早早抽身?还是严防死守?

不不,他还是会义无反顾,一定会的!他早已画地为牢,便是让他思量了千遍,参悟了百年,他也超脱不出。

他收起那把折扇,放入木匣,取出了另一把,扇上的昙花开得热烈,却终究挨不过一夜。选这样的画来做定情信物,也许就注定最后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对了,还有那张签文,他不禁蹙起了眉头,是的,它一语成谶,纵是上了天,老天也没保佑。不过,也算值,那晚,她吻了他,虽是他主动,却也让他在那刹那心若花开,只想与她一夜白头。他用指尖轻抚着嘴唇,忍不住挂上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虽然,他知道,她未倾心。

那时,只要每次想到这个,他心里都会有些失落,但随即又安慰自己:时间久了总会好起来的,只要等到来年,等到来年春天,她就会来我家提亲,以后我们便会成亲,会生几个孩子,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他咬了咬牙,心里有些愤愤地想:最可恨的,便是这个“可是”!

他也逃不过天意弄人。

知道她受伤的消息,他吓得立刻赶去了,火急火燎地赶到嫡王的别院,推开门却看到,嘉岳郡君面容憔悴地坐在床头,握着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着,伤痕累累的脸上满是泪水,那泪水顺着她的手流下去,打湿了她的袖口。

那张脸上的哀伤浓的让他一怔,便是睁大了眼寻找,也找不到半丝不可一世的傲气。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那张脸上的神情他又怎么不会懂呢?

他曾经多次看到,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跟上了那人,也许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以为她是孤掌难鸣,那现在呢?是否已是两情相悦?

“她还在昏迷,”嘉岳郡君看了他一眼,他一惊,从沉思中醒了过来,郡君却又道,“大夫说她动不得,她暂时的住我这里。”

他心里苦笑:你若是执意要留她,我又怎么拦得住?

接下来,他便日日来看她,也看到郡君为她煎药,为她炖汤,为她烫伤了手,为她弄得一身狼狈。

他害怕了,却又无能为力,尤其是在她醒后,发现他俩的关系似乎越走越近,有时他站在门外,就能听见他们在屋里的欢声笑语,等他强作欢颜地推门进去,他们的笑又僵在了脸上。

这时,京城又开始传起他们的流言蜚语,父亲问他,未卿,你该如何自处?

是啊,该如何自处?他也苦笑着问自己。

他只能一日一日,风雨无阻地去看她,日日在她眼前提醒着:别忘了,你还有我!

也许是头一年在京城过冬,他觉得那年冬天特别冷,于是没多久便病倒了。

他昏昏沉沉之中总是看到她,她对他微笑,然后将他拥入怀中。

所以,他虽然病着,却没有觉得丝毫痛苦,他想,如果可以,他愿意一直病下去。

然后,她来了,对他关怀备至,对他悉心照料,便越发坚定了他这个荒唐的念头。

他低着头,忍不住因为当年这个幼稚的想法笑出声来,那有什么用,她终究与他一刀两端了。他便是对她所有的话都充耳不闻,答非所问地糊弄下去,终究被父亲设下的套子,套住的咽喉,他委曲求全,他痛不欲生,却还是失去了她。

失魂落魄地过了两天,他不顾全家人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回江南。

走之前,他依旧忍不住去了一趟荣睿公府,他想看她一眼再走,就一眼。

于是,他从日暮等到上灯,又从上灯等到了三更,终于把她等到了。

我只是,偷偷地,偷偷地,看她一眼,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却不知不觉地从暗处走了出来,抱住了她。

这是最后一次,他对自己说,就放肆一次,眼泪却再也止不住,汹涌决堤……

一阵敲门声将他惊醒。

“公子,起身了吗?”樱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一颤,慌忙把扇子收起来,抬眼却发现樱草已经走了进来。

“公子,你怎么还在摆弄这些!?”樱草见了有些不悦,扬起手上的喜服道,“今天可是您的大日子,怎么还弄这些晦气的东西!”

他收起眼泪,勾了勾嘴角道:“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

樱草愤愤地将他拉到梳妆镜边,为他梳头,嘴里念叨着道:“你看啊,刘家的小姐多好啊,追着公子您那么多年,您嫁了她,您要是让她往东,她决不敢去西。她又是个专情的好女子,哪像有些人……”樱草一愣,忽然又含糊地哼了一声。

“好了,好了,我知道,”他从镜中对他笑了笑,便催促道,“还不快给我梳头!再磨蹭下去,误了吉时,成不了婚,都是你的错!”

樱草吐了吐舌头,手上更加麻利起来,嘴上却不停道:“刘家小姐可是城中男子倾慕的美人,又是簪缨世家,与公子可是门当户对,最要紧的是她对公子一往情深!呵呵!”

他瞟了樱草一眼道:“你傻笑什么?”

“我在想那日她跟公子求婚,”樱草转身拿来喜服为他穿上,“那可是羡慕死人了!”

他笑了笑,伸手任他穿戴,嘴上却岔开话题道:“快出去吧,外间还有一大帮人等着为我打扮呐!”

“好好!就快了,”樱草为他整理好衣襟,有将桌子上的白玉水晶冠拿了起来,不经意间看到了床头的紫檀木匣,不由抬眼看了看他,几分迟疑地问道:“那个木匣……要不要带走?”

他也转头看着那匣子,走上前去,用指尖沿着盒子上的纹路,来回抚摸,过了半饷才将它抱起,将它交给樱草,浅笑道:“将它烧了吧……”

樱草听了难以置信地愣住了,傻傻接过木匣,喃喃道:“真烧了?”

他转过脸,舒了一口气道:“我说了,这是最后一次的……”

樱草默默地打开木匣,取出那两把扇子,手上微颤着拿到了炭炉边,有些胆怯地问道:“我可真烧了了,烧了可就没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樱草便松了手,一刹那,火光跳耀,扇面上的娇花照水渐渐发黄,慢慢蜷缩,然后成为一片灰白……

他抹了抹眼角,转头对笑着樱草说:“快走吧!”说完便推开了门,门外的喧哗立刻涌进了屋子,樱草见了,赶紧跟了出去。

门又重新关了起来,屋子里又恢复了宁静,只有炭炉里烧得咔咔作响的扇骨,渐渐散了形,却将扇骨平时看不见的内里露了出来,如果你走近,依稀还能看出上面写着:

“唯愿尽芳华……”

火苗猛得窜起,片刻便将它烧成了灰烬,窗外的风刮了进来,将远处接亲的乐声吹进屋里,也把那灰烬吹散了一地……

十佳女最新章节列表第三十章投宿

从京城一路向西北行进,天便越来越冷。

到了离秦州还有八百里地的泉林,会让人感叹春天好似不曾眷顾这里。

在这里依旧是寒冬,这里的泥土硬如铁,地上随处可见积水结成的坚冰,旷野中的积雪也许从落下的第一天起便未曾消融半分,野风一刻不停地刮,让它冻成了石块。

烈烈寒风像刀子一般割在脸上,刮得人睁不开眼来,偏偏越往西北内陆便越发荒凉,无遮无挡地野风总是刮得肆无忌惮。

我眯着眼,一手驾着马,一手伸到颈间,将堆在那里的毛领往上拉了拉,遮住半边脸。

还未过申时,这天便黑了下来。我抬头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心里暗暗抱怨这该死的鬼天气。

从今天早上开始赶路,我们三人便没歇过脚,饿了也是在马上嚼了几口干粮,喝了几口水。自午后起,一路上就没再看到有人家,抬眼望去随处都是荒凉的野地。

我皱了皱眉,本以为晚上起码能找个地方弄点热的东西吃,就是我硬要抗,两个丫鬟也吃不消。

“小姐,”琴筝在前面扭头冲我喊道,“前面有间客栈!”

我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看到远处有栋不算高大的房子,迎风招展的旗子上隐约写着“张记客栈”。在北风呼啸的旷野中,周围是古怪狰狞的枯树和鬼里鬼气的乌鸦,它丛中独独而立,显得阴森可怖。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家客栈是个两层的小楼,简陋地用木头搭起,并未刷漆,很多地方早已陈旧不堪,门前还有几处木板早已腐坏,形成几个不大不小的窟窿,风一吹,呜呜作响。

看似别无选择。

琴筝现将马牵到院子唯一可以挡风遮雨的马厩里,墨砚则领着我避开门前的几处窟窿,小心翼翼地推开虚掩的大门,一股暖风便迎面涌来,那夹杂着酒气的暖风熏得人身上一战。

“小兔崽子,想冻死老娘啊!”刚才墨砚一推门,吹进了冷风,有个身材壮硕,满脸横肉的中年妇人立刻端起酒碗跳了起来,怒气冲冲地朝她骂道。

她们一桌人坐在门口,看模样像是江湖草莽,几个人都是一身灰黑的袍子,配上鹿裘羊裘,手上端着海碗喝酒,桌上还摆着大半只熟整羊,一把匕首正插在那羊头上。

墨砚虽然自小便是荣睿公府的下人,却从未被人如此对待,听罢脸立刻气得通红,走上前去就要争辩。与那中年妇人一伙的人立刻放下碗筷,阴冷冷地看着我们,一个个都拿起放在桌上的佩刀,站了起来,一时间狭小的厅堂里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一点小事,还请侠士见谅!”我摘下帽子,从门口走了进去,扯着笑意对那妇人道。

那妇人一见我,先是一愣,转而那张喝得红通通的脸上立马堆满了猥琐的笑容,眼神赤|裸地打量了一番,像是要把我身上的衣服除尽,半天才眯起那双肿泡眼,嘴里啧啧道:“小姐长得真俊,莫不是小公子扮的?”说完便嬉笑着要来摸我的脸,与她一伙的几个人看得兴起,也在她身后大声哄闹起来。

眼看着琴筝和墨砚也动了怒,便要动起手来,我笑着拦住了她俩,走到那粗壮妇人面前,笑吟吟地看着她:“姐姐莫不是看上咱了?”

那莽妇未料到我竟如此的“不矜持”,呆愣着咽了咽口水,点点头,我心中冷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到我的胸口上,然后扯着笑对她道:“姐姐真的看上咱了?”

那莽妇摸到了一片柔软,脸色便立刻灰败成一片,连带她身后的几个人也鸦雀无声地呆住了。她立刻黑着脸抽回了手,狠命地身上来回擦拭,嘴里恨恨地呸了好几声,悻悻地回了酒桌,惹得她的同伴笑得前俯后仰。

我转身掸了掸胸口,墨砚早已目瞪口呆,琴筝则转过脸偷笑,我轻咳了两声,对她俩道:“还不找个位置坐下!”

她俩赶紧去找桌子,我看了一眼领桌上那名蒙头吃面的年轻女子,走上前去向她拱了拱手道:“刚才也要谢谢小姐。”

我刚才看得清楚,那帮人拿刀时,她也将手按在了腰上的佩剑上,看她的模样不似与她们是一伙人,若是动手那必是想要帮我的,

她穿了一身黑色劲装,外罩灰色貂绒长袄,腰间佩剑,脚上穿着三寸后的皂履,后跟处饰有细小的祥云图案,一看便知是东齐军营中统一发放的,十成十是军中之人。

她抬起头来,犀利地刮了我一眼,抿了抿纤薄的嘴唇,用低沉的声音对我道:“小姐自有本事,用不着在下多管闲事。”

我笑了笑,想必她是军中之人,浑身的血性,自然看不惯我这般轻佻取巧的作为,大概觉得女子便该硬碰硬地干一场,才能不辱没女子这个称谓。

“那就不打扰小姐用餐,”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人家不待见我,自然不好厚着脸面再说下去。于是客套地互道了姓名,便坐到琴筝和墨砚找到的最好的一张桌子上。

说是最好,其实也就是勉强能用而已。

那桌子已经断了一条腿,之后被人钉上了一截木头上去,虽是如此,却还有些不稳当,茶碗摆在上头,里面的水便斜了了出来。可比起另外两张中间有窟窿,腿脚歪斜得更厉害的,它已经是最好的了。

这时小二姐才掀开布帘,慢吞吞地从厨房走了进来,我和琴筝墨砚问了半天,才知道眼下厨房除了面饼和一点汤便什么都没有了。

前些年京城曾流传着一个笑话,说西北有一对夫妻吵架,吵着吵着便动起手来,妻主一怒之下便提起了菜刀,对着夫郎砍了下去,连砍了好几刀夫郎都伤分毫,低头一看原来有块面饼挡在身上。

我还记当时墨砚跟我这个笑话时,她得喘不过气来,现在真到了西北,对着面饼她也只有傻眼的份了。

我们几个一路向西北去,越往前走,土地便越贫瘠,客栈酒楼里的吃食便越不和胃口。不消说我,便是琴筝和墨砚两个吃惯了府里的饭菜,对这里的吃食也有些消受不起。

纵是吃不惯,也得吃!

我问小二姐要了一碗热汤,将硬得梆梆作响面饼撕成小块,放到里面泡了会,连饼带汤吃了起来,琴筝和墨砚见状,也只能硬着头皮嚼了起来。

吃了一半,一阵寒风从门扑了进来,原来天已经全黑了,小二姐将门口的灯笼点了,推门走了进来。

琴筝看了一眼外面被刮得吱呀乱转的灯笼,转脸对我道:“小姐,今晚怕是不能赶路了,不如就住在这家客栈吧。”

说来这几日我为了赶路,带着她俩风餐露宿,本来天气恶劣若是用马车会好些,可我嫌马车慢,硬是要骑马走。刚开始两天大腿间磨得一片红肿,到了晚上上过药,歇过一夜后,第二天又是一日奔波。

“不能赶夜路了,”一旁的小二姐听了,也连声附和道,“这天怕是要下雪了,方圆百来里就咱这么一家客栈,三位客官还是住下吧,本店虽小,房间干净,样样齐全!”

说来我当时并未将这个透着诡异的“样样齐全”放在心上,后来回想起来这绝对是个失误。

这段时间连日赶路,早已风尘仆仆,我都记不得上次好好泡个澡是什么时候了,难得今日有空,还是洗洗得好,便对小二姐笑了笑问道:“你们店里可有足够的热水可以洗澡?”

“有有有,”小二姐咧开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黄牙,然后冲我神秘一笑,“小姐要不要加热水?”

我有几分疑惑,这么冷的天自然多些热水洗才好,于是点了点头。

小二姐立刻喜笑颜开地搓了搓手,领着我们三人到了楼上。因为只剩下两间,而且还不靠在一起,便只好她俩一间,我一间了。

虽然时辰尚早,我们三人却打算早些休息,如果大雪停了,明日便早些上路。所以我进了屋子便嘱咐小二姐早些将水送来。

我住的这间屋子不算大,家具摆设也十分陈旧,但胜在床铺还算干净,轩窗下还燃了一只炭炉,想来夜里应该不会冷。

片刻便有个年轻的男子抬了浴桶进来,他进门便瞧了我好几眼,好似十分欢喜,等他把热水打满了,出门前,还带着几分羞涩来来回回瞄了我好几眼。

我疑惑地脱了衣服泡进热水中,暖意融融地让人舒展了筋骨。

我闭上眼才泡了片刻,便听到门外又传来了低低的敲门声,让人才生出的几分惬意消失殆尽,我睁开眼不悦地问:“什么人?”

“小奴是来多送壶热水的!”

我看了一眼快要漫出来的浴桶,刚想开口,先前送水的男子便闯了进来,他将手上的水壶放到一边,一双眼睛便偷偷在我身上打转,我皱起眉头道:“我屋里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