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这场子还没开始撑,就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栖露看看脸色发青的汪氏和一脸惊恐的梅氏,又看看自家眼角微红,满脸担忧,看起来比真正的世子夫人还要端庄优雅,还要惹人怜惜的世子爷,心里茫然极了。
她家姑娘努力了那么久,挥了那么多次拳头都没有做成的事儿,就这么被世子爷三言两语搞定了?
说好的弱鸡呢?!
……呸呸呸,什么弱鸡,她家世子爷可是天上仙君转世!这办点常人办不到的事儿什么的,不很正常么!
猛然想起这事儿的栖露顿时就不觉得震惊了,只一个激灵回过神,连连点头称是,紧接着闪电般出门往柳氏的小院子去了。
汪氏想拦她没拦住,急得脸色青中发黑。围观的贵妇人们见此,都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起了她:“世子夫人是一片孝心,伯夫人就随她去吧!”
“是啊,虽说这年头没有母亲跟着出嫁女儿住的道理,但大夫人这不是情况特殊,去养病的么。且世子夫人也说了,等大夫人身体好些了就送她回来,伯夫人又何必这般激动呢?”
“说的是呢,至于老太太那边,世子夫人都说了会亲自与她老人家解释,伯夫人就不必担心了……”
汪氏看着这群看似是在劝慰她,实则眼神不是讥讽就是幸灾乐祸的贵妇人,一口气没上来,眼前猛地黑了下去。
“夫人!”丫鬟尖叫着扶住她。
越瑢一看,这回是真晕了。
***
最终这场闹剧,以汪氏被丫鬟匆匆抬走为落幕而结束了。
越瑢收拾了一下心情,做出一副“我很伤心我很担心母亲,但我还是要坚强地做完我该做的事”的样子,对众人尤其是梅氏和六姑娘致上了真诚的歉意。
众人纷纷出言安慰,只有梅氏仍是脸色发白,笑容十分勉强不自然。
越瑢起初以为她是在生气,毕竟今天是她女儿人生中极为重要的日子,虽然他跟汪氏闹的时候吉时还没到,可多少影响了现场的气氛,她会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可后来他就发现,梅氏并不是在生气,更像是在……心虚害怕?
看着那无意间与自己对上视线,却脸色微变,匆匆转开,再不敢抬头往这边看了的妇人,越瑢纳闷之余心中暗啧了一声。
果然是在心虚害怕么?
可是为什么?她在心虚什么?又在害怕什么?
他媳妇儿明明说过,三房两口子一向对她们母女俩照顾有加,所以她才会来给六姑娘做赞者。这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才是,可梅氏这个样子……
“夫人,吉时已到,该开礼了!”这时三房老爷从外头走了进来,梅氏回神,忙跟着他起了身。
作为六姑娘的父母,两人今日主要负责迎宾致辞。
越瑢简单地与这位三叔见了礼,这便按照苏妗教他的那样,做起了自己身为赞者应该做的事儿。
过程很是顺利,没有出任何差错。
越瑢心中满意,见笄礼已成,宾客们都纷纷起身告辞了,便也准备走人,不料刚要转身,就被梅氏叫住了。
虽然觉得梅氏有些不对劲,但他心中惦记着柳氏那边的情况,又不知苏妗和梅氏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本没打算探究,只想着回去以后跟苏妗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数。谁想梅氏却自己送上了门……
越瑢眸子微闪,学着苏妗的样子动作优雅地转过身,冲她温柔一笑:“三婶娘?”
梅氏被他这一笑,笑得差点哭出来。
这大侄女怎么比以前可怕了那么多啊!
以前谁要是惹到她,最多就是挨一顿揍,在床上躺个几天,可眼下……
想着方才汪氏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当众扒了仁慈假面,最后生生气昏过去的样子,梅氏顿时瑟瑟发抖。
太凶残了……真的太凶残了!
“三婶娘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偏越瑢不知她心中惊恐,笑容越发温柔。梅氏浑身一颤,再也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对不住!这回我……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不会有下一次了!”
猝不及防的越瑢:“……嗯?”
她在说什么???
虽然心中惊诧,但青年面上却是笑容不变,还因为下意识的挑眉,更显出了几分高深莫测来。
总觉得下一秒这“大侄女”就会撸袖子揍她的梅氏受不住了,急急挥退屋里所有伺候的人,神色愧疚不安道:“绿樰虽是我的人,可我实在是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帮着刘嬷嬷。大嫂被……被刘嬷嬷虐待的事情,我也是真的一点都不知情……不过我承认!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失察了,你放心,我一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你一个交代的!”
柳氏身边那个叫绿樰的大丫鬟竟是她的人?越瑢愣了愣,一双漂亮的柳叶眼微微眯了起来。再一看梅氏这半点不带长辈口吻的话和莫名敬畏的语气……
啧啧,他好像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啊?
青年心中讶异,面上却没有显露半分,依然微笑着看着梅氏,一副辨不出喜怒的样子。
梅氏见他半天不说话,心中越发不安,但还是硬着头皮道:“你看咱们都合作这么多年了,这几年里,除了这回的事情,我一直都将大嫂照顾得还算……还算可以吧?大嫂几次遭人欺凌,也都是我给你报的信儿……虽说如今大嫂出了府,可她到底是广安伯府的大夫人,总有一天要回来的,所以你看咱们之间的合作,是不是……”
梅氏怕苏妗,是怕她会生气揍自己,更是怕她会一怒之下断了两人之间的合作——三房是庶出,在这府里一直被打压,处境很不好,这几年得亏有苏妗这个镇北王府的世子夫人明里暗里地扶着,才渐渐有了些起色,在这府里有了一席地位。
梅氏已经尝过这样的好处,哪里愿意再过回从前的日子呢?因此才会不等苏妗责问,就主动认错认罚。
她这半点长辈模样都没有的样子,别人要是看见了,或许会觉得可耻可笑,但梅氏并不在意,对她来说,能得到切实的好处才是最重要的事。
越瑢眼神奇异地看着她,许久,渐渐笑了起来:“三婶娘宽心,这事儿,我会好好考虑的。”
合作?报信?
这可真是万万没想到啊……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三婶娘心地善良,对我家媳妇儿和我家丈母娘都照顾有加,我一定要对她笑得温柔再温柔一点!
梅氏:……孩怕,真滴孩怕o(╥﹏╥)o
第15章
本以为自家媳妇儿是个单纯柔弱,知恩图报的小可怜,谁想她和三房的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那样,甚至在他们的合作关系中,她竟才是强势的主导者……
越瑢迈着小碎步走在出府的路上,姿态优雅如常,步伐却比来时快了许多。
他真是迫不及待地想重新地,真真正正地认识一下自己这成亲都已经三年的媳妇儿了。
梅氏受了惊吓,忘了让人送他出府,栖露也还没有回来,他这会儿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好在越瑢从前来过广安伯府几次,倒也不至于迷路。
“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一个小小的贱婢竟也敢不把我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
“奴婢没有,姑娘,奴婢真的没有!”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越瑢眼中兴味一顿,抬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是个洒扫院子的粗使丫鬟,正惊慌失措地冲身前一个穿着杏红色衣裙的少女磕头求饶。她身边躺着一把竹扫帚和一堆扫到一半了的落叶,料想是扫地过程中不慎冒犯到了那少女,这才惹来了灾祸。
至于那少女,越瑢定睛看了一眼,发现竟是那日花灯宴上,勾引设计他的广安伯府三姑娘苏嬿。
他顿觉嫌恶,又想到自己之所以会和苏妗互换身体全是拜她所赐,心中越发不快。只是再不高兴,他一个大老爷们也不可能主动去找个女人的麻烦,便只收回视线转了身,准备从一旁假山后的小道绕行。
却不想就在这时,那丫鬟突然尖叫着哭了起来:“奴婢知错了!姑娘饶了奴婢!饶了奴婢吧!”
声音刺耳,听得越瑢眉头一拧,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本以为只是几句训斥的事儿,谁想苏嬿竟抬脚踩在了那丫鬟的手背上,用脚尖狠狠碾压起她的手掌来。丫鬟疼得直哭,却不敢挣扎,就那么狼狈地趴在地上,口中苦苦哀求。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告诉你,我就是再落魄再狼狈,那也是这府里的主子,轮不到你们在我跟前撒野!”当日在他面前娇羞柔弱,楚楚可怜的少女,这会儿却像是换了个人,面色阴沉,满眼戾色,看起来十分狰狞。她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边骂边咬牙道,“我不会就这么认命的,绝对不会!总有一天,我会比你们所有人站得都高……”
越瑢不知道她在发什么疯,只能看出她是心情不好,在拿这倒霉的小丫鬟发泄出气。他眯了眯眼睛,倒也不着急走了,左右看了看,从地上捡起几颗小石子拿在了手里。
“姑娘消消气,为了这么个贱婢气坏自己,不划算……”这时苏嬿身后的绿衣丫鬟小声劝道,只是话还没说完,正骂得起劲的苏嬿突然双腿一弯,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地上栽去,“姑娘!”
绿衣丫鬟一惊,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苏嬿吓了一跳,也顾不得地上那粗使丫鬟了,神色惊怒地捂着发疼的腿弯,四下看了看:“谁?!”
绿衣丫鬟也吓了一跳:“姑娘,这周围没有别人啊……”
话音还没落下,苏嬿又是“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幸好绿衣丫鬟一直扶着她,她才没有摔倒在地。
“谁?到底是谁?!躲躲藏藏的算什么东西,有本事你出来!”苏嬿心情本就极差,眼下连番遭人戏弄,顿时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她青着脸甩开绿衣丫鬟的手,怒气冲冲地往身边最有可能藏人的小树丛冲去,想要把暗中偷袭自己的人抓出来,却不想刚走了两步,膝盖又是猝不及防地一疼,“啊——!”
一声尖叫之后,苏嬿倒栽葱似的栽进了那长了许多小毛刺的树丛里。
“姑娘!!!”
绿衣丫鬟吓得放声尖叫,不远处假山后的越瑢却是笑哼出了声,他心情大好地拍了拍手,就这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抄手长廊上,有人将方才发生的一切尽收在了眼底。
“夫……世子,他们说夫人已经从那边的小路出府了!”
看着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叶风,因怕出什么意外,所以算好了时间来接越瑢回家的苏妗沉默片刻,恍恍惚惚地扯了一下唇:“好……那咱们也走吧。”
叶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恭敬称是。
苏妗忍不住又朝那假山处看了两眼,许久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好像无意间撞破了她男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还是与仙气飘飘,淡然优雅的神仙外表完全不一样的,鲜活生动,充满人气,甚至有点皮的一面。
***
苏妗对广安伯府可比越瑢熟悉多了,再加上越瑢迈着小碎步走得慢,等他从那花园里绕出来的时候,苏妗已经一身洒然地等在门口了。
“夫……”越瑢有些意外,随即便眸子一闪,笑容温柔地走了过去,“夫君怎么来了?”
苏妗看着他没说话,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他躲在假山后面,一边坏笑一边咻咻往苏嬿身上砸石头,最终砸得她摔进树丛,成了个刺猬的样子。
那场景实在是太魔幻了,她觉得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冷静一下。
“夫君?”见她半天不说话,看着自己的眼神也有点怪异,越瑢不解,又叫了她一声。
“……嗯,”苏妗这才回过神,干巴巴地回了他一句,“为夫来接夫人回家。”
她毕竟是个修炼了多年的演技派,虽然这会儿心里波澜起伏,震惊得厉害,面上却也没怎么表现出来。再加上越瑢自己心里也藏了事儿,因此并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他笑了一下,用一种看似寻常实则全新的目光看着她说:“那咱们走吧。”
苏妗点头,学着他往常的样子,动作温柔又细致地扶着他出门上了马车。
两人男俊女美,容貌出众,再加上身上那股子同样优雅出尘的气质,引得路上众人肃然起敬之余纷纷交头惊叹:“真真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
“谁说不是呢?快!赶紧跪下来给咱们仙君世子和世子夫人磕头,能沾仙气的!”
“好好好,我也来……”
往常听到这样的声音,苏妗只会觉得与有荣焉,心生敬畏,可今日……
脑中又浮现先前在长廊里看到的那一幕,还有两人交换身体那天,他果断丢下苏嬿,边跑边捏着嗓子学女人叫的样子,对了,还有那天晚上他身上那股奇怪的羊膻味儿……苏妗嘴角抽了抽,内心毫无波动,反而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从之前那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里挣脱了出来。
和她之前胡乱猜测的一样,他果真和她与镇北王一样,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只是她在他们面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是为了家庭和谐,镇北王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真面目是为了维护身为长辈的颜面,那么他呢?
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
苏妗长睫微闪,看着越瑢的眼神变得幽深。
越瑢还不知道自己在媳妇儿心中威严肃穆,不可高攀的仙君形象已经碎成了渣渣。他眸子微转,想着梅氏面对她时又敬又畏的样子,顿觉有意思极了。
印象中那个温柔识礼,端庄古板,形象单薄得叫他怎么都生不出更多兴趣的妻子,似乎因为这点意外的发现,一下子变得丰满生动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纸片人,突然被赋予血肉,成了一个真正鲜活的生命。
越瑢目光深深,不着痕迹地翘了一下唇角,也不着急,只温声问道:“刚才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她一直没问栖露的下落,他便以为栖露已经回去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了。却不想苏妗早早就带着叶风出了门,并没有和栖露碰上。这会儿一直没发现栖露不见了,也是因为被他惊到了,没反应过来。
“刚才发生的……?”苏妗不解,眼睛下意识往一旁寻找栖露,然而马车里只有他们两口子,外头的车辕上,也只坐了一个叶风,并没有看见栖露的踪迹。她心中微惊,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疑惑地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还有栖露,上车的时候妾身就想问了,怎么一直不见她人?”
“她没回去找你?”越瑢有些意外,却也没多想,只迟疑了一下,目光怜惜地看着她说,“她送岳母大人去城东的温泉别院了。”
什么?苏妗一听,顿时心中一急,什么探究的心思都没了:“我娘怎么了?好端端的,世子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急急地停了下来。
“栖露?你怎么在这里?”
“世子与夫人呢?可在车里?”是栖露的声音,听着十分急切。
“在……”
叶风的话还没有说完,栖露已经飞快地钻进马车:“世子,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她突然发病咬起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我媳妇儿和我想的不大一样,她好像是个聪明坚强的小机灵鬼呢!
女主:我男人也和我想的不大一样,他好像是个心思灵活的大逗比?
第16章
飞驰了一路的马车,急急地在温泉别院门口停了下来。
苏妗迈着越瑢那双大长腿跳下马车,跟阵风似的冲进了大门。
顶着一副男人的身体,便是动作粗鲁些也不会有人觉得异样,因此她没有再端着,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跑进去找到了被人用软布绑在床上,正疯狂嘶喊挣扎的母亲。
“世子?”
本以为第一个冲进来的会是世子夫人,谁想却是世子,屋里候着的仆从们与床边正试图让柳氏冷静下来的叶太医俱是愣了一下。
苏妗这会儿可没心思管他们怎么想——反正这做女婿的关心丈母娘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便只一个箭步冲到了床边:“我娘……岳母大人怎么样了?”
“你岳母这情况,应该是在一个地方呆久了,一时无法适应外面的环境。”虽然有些讶异,但叶太医也没有多想,只摸摸自己的山羊胡说,“栖露那丫头说,她在马车上的时候还好好的,可一下马车进到这院子里就开始叫喊了,尤其是进到这屋里之后,更是彻底丧失了神志开始咬人——这说明她很不喜欢这个地方,心里很不安。我本来想用药先让她冷静下来,但她这个情况不大适合,未免她再伤到别人或是不小心伤到自己,我只能叫人用软布把她绑在床上。让栖露那丫头去叫你媳妇儿过来,也是想看看能不能用正常手段稳住她的情绪……说到这,怎么就你来了,你媳妇儿呢?”
叶太医与镇北王相交多年,是镇北王府的常客,跟越瑢和苏妗都算得上熟悉,因此说起话来比较随意。
苏妗强忍着伸手抱住母亲的冲动往身后看了一眼:“他……”
“我来了。”刚开口,越瑢就气息微喘地跑了进来——这又要跑得快又要保持淑女形象什么的,可累死他了!“叶太医,我该怎么做?”
“先想办法稳住你娘的情绪,她这个样子,我没法给她施针。”
柳氏的声音已经嘶哑得不成样子,通红的双目也已是涣散无神,无法聚焦,可她还在不停地挣扎叫喊,仿佛一只垂死的困兽,拼了命地想要挣脱出牢笼,顽强得叫人心惊。
越瑢拧眉听了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唯一能分辨出来的,只有“岁和”两个字。
他暗叹了口气,怜惜又担心地看了苏妗一眼,对叶太医道:“好,我知道了。劳烦您出去等一会儿,我会用最快的速度让母亲冷静下来的。”
叶太医识趣点头,起身出去了。栖露和叶风也带着屋里的丫鬟仆从们退了出去。
房门重新被关上的那个瞬间,苏妗扑过去握住了柳氏的手:“娘!娘你怎么样?”
柳氏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挣扎得越发厉害了,苏妗见此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先收回双手:“娘,是我,我是妗儿啊。”
她放软了声音,然而柳氏根本听不进去——毕竟放得再软,那声音也是越瑢的,不是苏妗的。
越瑢拍拍她的肩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试试吧。”
苏妗深吸口气,点头按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劳烦夫君了。”
越瑢冲她安抚一笑,回头看着柳氏:“娘,我是妗儿,你还得认得我吗?”
柳氏没反应,越瑢又道,“娘,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你,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做梦梦到爹爹了。爹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岁和,你还记得他吗?”
苏妗一怔,柳氏也是呆滞了一瞬后,不自觉地放慢了挣扎的速度:“岁和……”
“是,岁和,苏洺苏岁和,你的夫君,我的爹爹。他跟我说他很想念我们,还跟我说起了小时候,他带我们去……”
见青年拖长声音,视线朝自己飘来,苏妗动了动唇,忍下心中的复杂,低声说了一件小时候发生过的事情。
越瑢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神,口中越发温柔地说:“我记得那年去山上踏春的人很多,因为那里新长了一片漂亮的桃花林。爹爹说,要带我们去找桃花仙。那会儿我还很小,想摘桃花摘不到,爹爹就将我举起来,让我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柳氏一开始没有反应,可渐渐便停止了挣扎,混沌红肿的眼睛里也一点一点地泛了光。
“我……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你爹二十三岁,你也才五岁……”
嘶哑的声音,像是含着满喉咙的沙子,听得人难受。苏妗飞快地倒了杯水喂到她嘴边,柳氏没有再挣扎,神游天外似的喝了下去。
苏妗松了口气,又忍着心中的复杂给越瑢讲了几件印象深刻的幼时趣事。越瑢点头表示意会,耐着性子一点一点讲给柳氏听,终于在大半个时辰后,将柳氏从那种疯魔的状态中拉了出来。但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柳氏还是很不安,跟“女儿”说两句话就要念叨一次:“我要回家,岁和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越瑢知道自家这岳母大人对已故的岳父大人一往情深,但没想到竟深成了这样。又见她一心想着回广安伯府那个他们曾一起生活过的地方,他不由有些头疼——这好不容易才把她给弄了出来,难不成要再给送回去?
苏妗也在想这个问题,送是不可能再送回去的,但她娘满心满眼都是她那死鬼老爹,只怕她和越瑢一走,又会闹起来……
她拧眉沉思,目光不经意地扫见柳氏手里紧握着的玉簪,突然灵光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