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蛮嘴角微抽,果然没一会儿就看见了陈净那张讨厌的脸。仙风道骨的灵山道长也在,他身后还跟着三五个国师府的弟子,皆是一脸警惕的模样。
白黎显然不大想搭理他们,难得主动地回绳子里去了。青蛮摸了摸下巴,见陈净看到自己后瞪着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由哼笑一声:“哎哟这么巧呀。”
什么叫冤家路窄,这就是了!陈净不怎么高兴地瞪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猜呀。”
“……”
对比陈净难看的脸色,灵山道长笑得很和善:“青蛮姑娘莫非也是感受到方才那股凶恶的魔气才会追到这里来的?”
“算是吧,”青蛮指指地上昏迷不醒的严鸣,“我是来救他的。”
一番寒暄后,青蛮明白了灵山道长一行人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原来他们是为调查西灵山的怪异之处而来——明明灵气那么充沛,妖怪们却不敢靠近,这显然是有人在搞事情。再加上听说这附近有魔气出现,事关重大,灵山道长不放心,便亲自过来看看。
他们已经在这附近检查了好几天,刚才也是感应到那股魔气才会及时出手。
“原来如此,我替严村长谢谢你们,要不是你们及时出手,他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陈净轻哼一声,神色倨傲地上前将那长剑擦干净收好。
青蛮懒得理他,拿起兔妖被魔气侵染的妖丹看了看:“妖也能成魔吗?”
“万物皆能成魔,神仙亦然。”灵山道长看着那妖丹微微一顿,好言提醒道,“不要用手直接触碰被魔气沾染过的东西,容易被钻空子。”
青蛮把那妖丹往乾坤袋一塞,嘿笑:“多谢提醒。”
那动作快的,就怕有人跟她抢似的,灵山道长乐了,想说什么,不远处突然匆匆跑来一个弟子,似乎是有了什么发现。他笑容微收,飞快地与青蛮告了辞,这便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
***
青蛮带着严鸣回到了严家。
严鸣伤得不重,很快就醒了。他先是谢过青蛮,而后才摇着头苦笑道:“那人说他的腿是我弄断的,我还杀害了他两个mèi mèi,所以他要来报仇,可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这实在是……”
“抓走你的不是人,是一只兔妖,你想一想,自己以前有没有伤害过什么兔子?”
“村人们确实经常上山打猎,但我是从来没有去过的,”严鸣想了想,自嘲道,“一介书生,除了握笔,连锄头都挥不好,别说是打猎了。青蛮姑娘,我可以肯定我没有与兔妖结过仇。”
他的神色不似作伪,倒是兔妖身上疑点重重,青蛮点点头,吩咐他好好休息,这便起了身。不想严鸣突然声音一涩:“姑娘!蕙娘……是不是就是这只兔妖杀死的?”
青蛮微顿,见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一手死死握成了拳,显然是反应过来了,不由轻叹:“应该是,不过它已经死了,你……”
话还没说完,严鸣已经挣扎着下了床,重重跪倒在地。
“严村长!”青蛮吓了一跳。
“多谢姑娘替蕙娘报了仇。”男人额头紧紧抵着地,一字一句地说,“此等大恩,严鸣来世必结草相报。”
“你快起来吧!”青蛮忙将他扶起,这才道,“这件事还有些疑点没搞清楚,你放心,帮人帮到底,我会帮你查个水落石出的。”
“多谢。”严鸣闭上了通红的双眼。
青蛮出了门,掏出兔妖的妖丹看了看,心里并没有觉得敞亮,反而越发纷乱了几分。
“白哥哥。”
“嗯?”白黎从手绳里飘出。
“你觉得严鸣说的是实话吗?”
白黎看了她一眼:“他看起来不像是撒谎了。”
青蛮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但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兔妖是为了报仇才抓他……你不觉得奇怪吗?那兔妖的腿都伤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报仇,要等到现在才动手呢?虽说伤了腿法力微弱,可真想要杀个人却是不难的。再说了,那天它明明知道了我的身份,还怕得厉害,为什么却还要选我在的时候动手呢,这不是找死么?”
“嗯,”白黎懒懒地往院中藤椅上一坐,望着天上月道,“除非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必须要马上行动。”
“对,可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又为什么它一口咬定就是严鸣害了它,但严鸣却一点儿都没有印象呢?”青蛮也跟着坐了下来,小手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按说这种情况的话,严鸣和兔妖之间必然有一个人是在说谎,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觉得严鸣没有说谎,兔妖也没有说谎……”
严鸣是没有必要说谎,毕竟这年头村民们上山打猎是常事,就算真是他伤了兔妖,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而兔妖……
妖不像人迂回,行事大多直接,如果抓严鸣是别有目的,通常会坦然相告或是直接不说,这么大费周章地编个妇 chóu故事……神经病啊!
而且,想起那天兔妖见到自己时害怕的模样,青蛮摸了摸下巴,之前没多想所以不觉得,如今想来,那兔妖害怕中似乎还带着些心虚,只怕那天它驾车送严鸣回家,是有找机会对他下手的意思在的。所以发现青蛮是捉妖师之后,它才会吓成那样。
至于它身上的魔气……仇恨会让人心生执念,进而成魔,这话也是说得通的。
不过凶手真是它的话,江蕙娘就算了,勉强可以说是作为家属,被严鸣连累了,那多年前那个木匠的女儿呢?
眼看小姑娘越揪越用力,白黎微抽,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再揪下去要变成小秃头了。”
青蛮回神,大惊,下意识把手里的头发往回按,她才不要变成小秃头!
白黎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揉了她脑袋一把:“傻乎乎的。”
不知道是不是月光映衬的原因,他的眼睛漂亮极了,尤其是微微眯起的样子,风流又勾人,青蛮愣了一瞬,半晌脸蛋微热地别过头:“你,你才傻呢!”
她声音有些发虚,像是不自知的娇嗔,白黎心头微痒,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没事,再傻点我也不嫌弃你。”
青蛮心口忽地一跳,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好了,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话,跟我走吧。”
“?”青蛮愣了愣,回过神,“什么意思?去哪儿?”
“嘘,”白黎冲她眨眼,“跟我来就知道了。”


第53章 艳事(九)
白黎带青蛮去了河边。
看着波光粼粼, 平静无波的水面,小姑娘有些茫然,问白黎:“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跳河做一对鬼鸳鸯。”白黎挥手, 一个透明的气泡裹住了两人的身体。
“……”青蛮抬腿就是一脚, 谁跟他是鸳鸯啊!
白黎哈哈一笑,侧身躲开:“好了好了, 说错了,是去看野鸳鸯。”
“严湛和那只兔妖?”青蛮回过神,斜着眼睛哼哼道, “为什么?不是已经查清楚他们和江蕙娘的死没有关系了么?”
“这个先不提, 你不是想知道那只兔妖为什么突然不顾一切地抓走严鸣吗?”白黎懒洋洋一笑,吊儿郎当地说,“都是兔子,同一个种族, 没准儿严湛那小相好能知道些什么呢。”
“有道理啊!”又想起自己之前在河底时那种古怪的感觉, 青蛮眼睛一亮, 拉了拉白黎的袖子, “说起来严湛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哪里还有些不对,白哥哥,你说那兔妖,它之前与咱们说的是实话吗?”
“这个嘛……”白黎看了她一眼, 拉长了声音, 却就是不继续往下说。
……死样!小姑娘心里翻了个大白眼, 面上却是眨眨眼睛,露出了甜蜜蜜的小梨涡:“白哥哥你最好最聪明了,快点儿告诉我吧!”
白黎心痒,忍了忍没忍住,坏笑着凑近她:“阿蛮mèi mèi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青蛮心口一跳,反手就是一拳。
猝不及防挨了揍的白黎:“……”
“爱,爱说不说!”青蛮莫名心慌地别过头,十分有骨气地说,“我自己也能琢磨明白!”
“……好了好了,不闹你了。”拉住说完这话就哼哼唧唧往河里跳的小姑娘,青年忍着笑赔了不是,这才正了正脸色道,“还记得严湛和兔妖待的那个岩洞么?”
“嗯哼。”
小丫头近来脾气见长,偏他拿她没办法,白黎笑啧一声,继续说道:“那里头什么都没有。”
青蛮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什么都没有?”
“严湛是人,身体再好也会伤风感冒,尤其最近天气这么冷,兔妖如果真的那么喜欢他,怎么会连一床被褥都不给他准备?就算弄不到被褥,破衣裳干草堆也可以,总不至于就让他那样躺在冷冰冰的石头上。”白黎说着挑了一下眉,“何况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整整七年,每天晚上都在那里度过,可那石洞里却没有半点生活气息,你觉得这符合常理么?”
当然不符合!青蛮顿觉醍醐灌顶:“我说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呢!”
她自小在山上长大,日子过的糙,对这些事儿没有那么敏感,不像白黎,打小吃穿就精细,自是一眼就发现了不对。而他之所以没有马上揭穿他们,不过是想找找兔妖话中的破绽,谁想兔妖条理清晰,心思缜密,一番话说下来,竟是没有半点错漏。
“就算没有错漏,它也是撒谎了!”青蛮挥开身边的水草哼道,“而且白哥哥你不觉得她和抓走严鸣的那只兔妖很像么?长相就不说了,她也是一看见我就怕得不行。之前想着兔子天生胆小,也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来,分明也是做了坏事所以心虚呢!”
白黎被她的表情逗笑:“阿蛮mèi mèi说的都对。”
“那当然,我可机智了!”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那个地下岩洞,青蛮臭不要脸地说完,率先走了进去。
莲花小灯散发着幽幽的光芒,呼啸而过的冷风中,隐隐夹杂着哭声。
可这哭声微弱极了,青蛮侧耳一听,它又消失了。
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姑娘示意白黎隐身,踮着脚往曲折的小道里摸。
“就是那里。”
白黎抬目看着不远处那个狭小的洞口,轻轻点了一下头。
青蛮竖起耳朵听了听,小声地说:“没有那种声音,兔妖果然是在撒谎!”
说好的每天晚上都要交欢一整夜呢!
白黎:“……怎么感觉你很失望的样子?”
青蛮嘿嘿两声,正经道:“你感觉错了。”
白黎:“……”
两人慢慢往那洞口摸去,凑近一看,里头竟是空无一人。
“果然有问题!”青蛮冲进去四处看了看,没有任何发现,“小兔崽子,居然敢骗我!”
小姑娘怒而跳脚的样子鲜活又可爱,白黎双手抱胸笑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是往里头去了。”
“里头?”
“那边。”白黎拉过她的手,带着她走出这个小石洞,沿着那黑漆漆的曲折小道继续往里头走。
青蛮晃了晃手里的莲花小灯,迟疑道:“前面的路那么窄,小孩儿都不一定能钻进去,你确定严湛会在这里?”
“不确定,我瞎猜的。”
“……”
话是那么说,白黎脚下步子却未停。等那小道变得越来越窄,再也无法前进之后,他停下脚步,弯着身子在四周的石壁上摸索了起来。
没一会儿,他便寻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窄缝。
那窄缝藏在两块巨大锋利的石头中间,类似一线天,位置很是隐蔽,青蛮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侧身从那窄缝里挤了进去。
林立的怪石围成圈,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深潭。
深潭上白雾缭绕,寒气逼人,一股雷霆般骇人而压抑的气息从里头溢出,让青蛮几乎是下意识就握紧了身后的大kǎn dāo。
“白哥哥,这水潭里好像有东西……”
“嗯。”白黎慢慢眯起眼睛,一道冷光从他指尖弹出,在即将落入平静无波的潭面时,被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弹了回来。
“结界?”青蛮吃惊,“我怎么没有感觉到?”
“因为这下面的东西,修为比你高。”
青蛮一愣,身子微绷,但见白黎脸色寻常,又稍稍放下了心。
修为比她高又怎么样,她身边有个大佬在呢,不怕!
两人慢慢往那深潭靠近,却不想刚走出两步,青蛮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
这里石头林立,高低不齐,不大好走,小姑娘下意识低头,看见了一只……
手。
手的主人躺在一块大石头后面,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已经没了气息。
看着那张胡子杂乱的脸,青蛮大惊失色,严湛……他竟然死了?!
***
深潭边只有疯书生一人,那只声称仰慕他许久,为了他甘愿牺牲自己修为的兔妖不见踪影。青蛮仔细检查了一下四周,心里谜团越来越大。
疯书生死的很蹊跷,浑身光裸,没有伤口,衣物整整齐齐地摆在身边一块小石头上,死状十分从容。而他身边,一具白骨正静静地躺在那。
白骨身上穿着一件翠蓝色的襦裙,襦裙上绣着迎风摇曳的芦苇,看起来精致而活泼。不过这衣裳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素白的袖口已经泛黄,衣服的颜色也有些黯淡。
这应该就是那位童养媳严小芦了,只是,她的尸身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严湛,他为什么会死?谁杀了他?兔妖又为什么要说谎?
青蛮脑子乱成了一团,见白黎正低头打量那疑似严小芦的白骨,不由拉了拉他的袖子:“白哥哥,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白黎回神,看向那平静无波的深潭:“如果我猜的没错……”
“什么?”
“他们应该在这深潭底下。”
“他们?”青蛮愣住,刚想再问什么,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小姑娘心下一凛,忙拉着白黎隐身掩去了气息。
“严大哥,我都按你的吩咐办好了!”白裙飘飘,是那只兔妖,只见她提着裙子快步从窄缝里跳进来,脸上笑容明媚,“明儿那仙姑上了山,准能很快就找到——”
话还没说完,便见眼前一闪,紧接着就脑门一热,整个人无法动弹了。
兔妖:“!!!”
“小兔崽子,竟敢欺骗你姑奶奶我!”青蛮现身,跳到那满脸惊恐的兔妖面前,吓得她一个哆嗦变回了原形。
“仙,仙姑饶命……仙姑饶命!”
“骗我者死,不饶!”
兔妖红红的眼睛一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那,那能不能让我死的好看点?”
青蛮:“……”
这也太干脆了吧!
“很久没有吃兔肉了。”白黎忽然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阿蛮mèi mèi,咱们这就开个小灶尝尝鲜如何?”
吃,吃兔肉?!
他们要吃了它!
兔妖哭声一哑,脑中浮现了自己被烤熟了分尸的样子。
“好呀!”却是青蛮不怀好意地搓了搓手。
兔妖回神,涕泪齐飞:“我我我说——!”
“这才乖嘛。”青蛮刚说完,平静无波的水面忽然“哗啦”一声大响,紧接着,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人……准确地来说是灵魄,便挣扎着从里头爬了出来。
看见岸上的几人,他先是一怔,而后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平静地抬起头。
“不要为难她,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吧。”
看着那张一扫平日邋遢,显出了原本面目的俊脸,青蛮瞪圆了眼睛,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你是严湛?不,你没疯?!”


第54章 艳事(十)
从水里爬出来的灵魄确实是严湛, 他也确实没有疯。这七年的疯癫,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演的一场戏。
至于原因……
看着那具穿着襦裙的白骨,面容清俊的男rén miàn色平静地说:“她叫严小芦, 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青蛮并不意外:“你装疯卖傻, 是为了她?”
严湛点头,也不知他在水下遇到了什么, 这会儿浑身鲜血淋漓的看着很是骇人——变成灵魄之后受的伤,耗损的是灵魄之力,如果不及时治疗, 会有魂飞魄散的危险。不等他回答, 小姑娘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清心丸递过去,“先把这个吃了吧,能治你的伤。”
严湛微愣,拱手谢过, 末了才把真相缓缓道来。
原来严湛是遗腹子, 还没出生父亲就死了。严母不愿改嫁, 膝下便一直都只有他一个孩子。在他八岁的时候, 有一天,严母从河边的芦苇荡里捡了个三四岁的小女娃回来。小女娃发着烧,似乎是被父母遗弃了,严母见她可怜,便把她带回了家。
因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严母不得不留下她。不过小女娃虽然脸上有疤, 可其实皮肤白皙, 五官清秀,长得还不错,再加上性格乖巧,口齿伶俐,严母很喜欢她,渐渐便把她当成了亲生女儿对待,还对外宣称她是自家童养媳,长大以后要给严湛做媳妇的。
严湛小时候不懂童养媳是什么,长大之后懂了,心里便有些不愿意——他不讨厌严小芦,可他只是把她当做mèi mèi。
谁会愿意娶自己的mèi mèi为妻呢?
多奇怪啊!
然而严母却很坚持,她知道严小芦喜欢严湛,也坚信她就是最适合严湛的人。
严家家贫,严母又是个寡妇,一个人拉拔两个孩子不容易,更别说她还坚持让严湛念书,压力实在是不小。严湛不愿辜负母亲的苦心,只得忍着心中的抗拒,勉强应下了这门亲事。
几年后严母意外病逝,那时才十三岁的严小芦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接下了供严湛读书的担子。也是从那时起,严湛才慢慢意识到,小芦不是他的mèi mèi,而是将与他携手一生的妻子。
他开始学着接受她。
而严小芦……
她是个很好的姑娘,热情开朗,心地善良,抛开mèi mèi这个身份之后,对她动心并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严湛向来沉默寡言,不怎么爱说话——俗称木疙瘩。看着每天天还没亮就起来做饭洗衣,织布养家的少女,他的心日益被温柔填满,就是嘴上,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严小芦便一直以为他不喜欢自己,只是碍于对严母的承诺,所以不得不对自己好。
后来得知书院的夫子看上了严湛,想招他为东床快婿,严小芦思考了一夜之后,主动提出要解除婚约,被严湛一口拒绝了。
但只是拒绝,却没有解释原因,严小芦就想,是不是自己拖累了严湛。
她喜欢严湛,从小就喜欢,她知道他重诺,知道他有多好,也知道如果娶了夫子的女儿,他可以少走很多很多弯路。虽然很遗憾他不喜欢自己,但严小芦心里并不觉得委屈——严母给了她足够的爱,她对严湛只有感谢,没有怨憎,她希望他能过得好,过得比谁都好。
于是在被冤枉与人t抽 qíng,并看见严湛为了护她接连得罪了村里好几个长老之后,她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红杏出墙”。
虽然目的并不单纯,但这些年这些长老确实帮了严湛不少,她不能让严湛为了她变成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会毁了他的。何况,听说那夫子被严湛拒绝后勃然大怒,有意把严湛赶出书院……
如果能用自己的死换得严湛前途明亮,严小芦觉得,就是死一百次,她也愿意的。
于是她跟严湛说了很多绝情的话,然后从容赴死。
可她不知道严湛为了救她做了多少努力,也不知道严湛在得知她已经被村人们秘密沉河之后,心里有多么绝望——严湛从不相信严小芦会与别人t抽 qíng,他知道她有多么喜欢自己:一个没事儿就偷亲自己衣裳,躲在暗处看着他傻笑的姑娘,心里怎么可能如她所说,早已有了别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她真的喜欢上了别人,以她的性格,也必然会与他坦白,绝对不会暗中与人苟且。
“我说她不是那样的人,可没有人相信我,”严湛垂下眸子,语气木然,“他们都说她是荡·妇,活该被浸猪笼,我请他们帮忙打捞她的尸身,他们也不愿意,说是会污了我家祖坟和他们的手,还劝我不要再执着这件事。”
没想到严小芦t抽 qíng的真相竟是这样,青蛮愣了许久才问:“所以你是为了能下水找严小芦的尸体,才故意装疯卖傻,让大家不敢再阻止你?”
“嗯。”严湛内敛,没有多说,只微微一顿,垂目盖住眼底的痛苦与愧疚,“我下水之后……”
也许是上天垂怜,严湛很快就在那岩洞附近找到了严小芦的尸体,可就在他准备将她带回家好好安葬的时候,岩洞里忽然传出一个熟悉的哭声。
他循着声音找去,找到了眼下这个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