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好话我听听。”
青蛮早就习惯他这死德性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口中甜蜜蜜道:“白哥哥最善良,长得也最俊了!你看你的头发黑得像芝麻馅儿, 睫毛长得像……”
始终无法习惯这种夸人方式的白黎:“……行了,坐下吧。”
青蛮得逞嘿笑,飞快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那大外甥从前流落乡野的时候……”
白含和翠儿,也就是宁贵妃的故事其实很简单也很俗套——善良的农家姑娘救了受伤的妖, 妖因此喜欢上她。只是没等他伤好,姑娘就被重男轻女的父亲卖进了大户人家做丫鬟。
妖很着急,伤一好就去找姑娘,可姑娘却因长得貌美被那户人家送去讨好上司了。妖又急匆匆去找那个上司,但并没有在上司家里找到姑娘,也没有找到关于她的任何线索——自那以后,姑娘就像一阵风,忽然之间失去了所有踪影。
这八年来,妖到处打听姑娘的消息,可一直没有进展。后来,他想到了一个主意:姑娘年少时曾说过,她想要嫁给戏文里的探花郎,叫所有人都看到她的风光。这样她的父母就不会再把所有的疼爱都给弟弟,对她却弃如敝履了。
妖知道她或许并不懂得什么是探花郎,只是本能地向往美好的东西,但他还是下了决心:他要考科举,做探花——她那么想嫁给探花郎,也许哪日自己就找来了呢?
“这主意也太呆了吧!”困扰她许久的疑惑终于解开了,青蛮恍悟,随即才又嘴角抽搐道,“难怪好好一只妖非想着考科举,真是……”
她一时无言,好半天才又摇头道,“那红姨可怎么办呢?我看她好像很喜欢白含……”
白黎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她心里有数,放心吧。”
青蛮一想这种事儿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揉着脸蛋点了点头。
如此便到了晚上。
因着中午发生的事情,茶馆里气氛有点怪,虽然白含不在,但看着红玉没了笑容的脸蛋,客人们都自觉地乖了不少——瓜子皮不乱丢了,说话也不嚷嚷了,更别说吵架的斗殴的,那就更是见不着了。
青蛮忍不住,悄悄问白黎:“红姨本体是什么呀?怎么感觉大家都挺怕她的呢!”
“你自己问她去。”白黎笑睨了她一眼就上台说书去了。
小气鬼。
青蛮哼唧,见窝在屋里睡了一天,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壮壮贼头贼脑地往红玉走去,赶紧把它拽了回来。
“臭阿蛮,你干嘛!”
一把按下它的胖爪,小姑娘“嘘”了一声:“这两天别去烦红姨,她心情不好,让她静静。”
壮壮一愣,刚要问为什么,红玉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刷地一下起了身:“小阿蛮,我出去一下。”
不等青蛮反应,她就一个转身消失了。
青蛮一愣,有些担忧,但一看茶馆里客人们如释重负的样子,又放下了心。
红姨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现实很快就重重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这天天快亮的时候,一只浑身是血的大白鹅背着一条约莫手腕粗细,通体晶莹发红,正垂着脑袋不知死活的大蛇出现在了茶馆门口。
彼时茶馆里的客人们刚刚散尽,青蛮这晚轮到值夜,正准备关门睡觉,看见这场景,她先是见怪不怪地打了个哈欠:“打烊了,明天再来吧。”
等那大白鹅虚弱地叫了一句“阿蛮”,小姑娘方才脸色大变,蹭的一下跳起:“白含?!”
***
万万没想到白含的本体会是一只大白鹅,还有红玉,她竟来自妖界四大家族之一的赤蛇一族!青蛮震惊不已,忙让壮壮去叫刚刚上楼的白黎,自己则是小心翼翼地扶着它们进了屋。
“救……救她……”白含说完这话就脑袋一歪倒在了地上。
青蛮吓了一跳,确定它只是昏过去之后,方才稍稍松了口气。
“怎么回事?”
见白黎下来了,小姑娘忙道:“我也不知道,你快来帮我,红姨伤得不轻,得马上上药才行!”
白黎目光微沉,快步走了过来。
白含看着浑身是血,其实伤得不重,倒是红玉奄奄一息,妖丹都裂开了一道缝儿。
要知道妖丹易碎,一不小心她这身修为就会散尽的!
青蛮看得心口直跳,一边替红玉修复妖丹,一边后怕道:“赤蛇一族体内有上古灵兽的血脉,天生妖力强大,寻常妖物根本不是它们的对手,红姨怎么会伤成这样?这要是再晚一点,我都不一定能救得了她……”
白黎倒是镇定,只是眉眼间却透出了一丝寻常见不到的冷意:“伤口焦黑,呈腐烂状,且邪气久久萦绕不散,它们应该是遇见了一只修为不低的恶妖。”
“胆敢伤害本仙女的厨娘,修为再高老娘也要扒了它的皮!”
青蛮按住暴躁的小胖猫,迟疑道:“你说它们是在哪里遇到那只妖的呢?会不会是……”
“等它们醒过来就知道了。”白黎说完看了她一眼,“你先去睡,我守着它们就行。”
青蛮一愣,摇头:“我跟你一起吧,这种情况下我也睡不着啊。”
白黎微顿:“那你照看红姨,我带大外甥回它自己屋。”
“好!”
两人这一守就守了一整天。一直到第二天晚上,白含才终于醒过来。
茶馆这天没有开张,楼下一片寂静。白黎把手里的杯子递到它嘴边,懒洋洋地说了句:“醒了啊?还以为有烧鹅吃,这下落空了。”
还没力气恢复人形的白含被逗笑,下意识叫了一声,不过还没叫完就想起先前的事情,猛地一拍翅膀就要站起来:“红玉!她怎么样了?!”
它的腿受了伤,刚一动便重新栽倒在床,白黎看了它一眼,说道:“妖丹差点碎了,现在还昏迷着。”
妖丹差点碎了?
白含一惊,整只鹅都傻住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这时青蛮也听到动静进来了,白含回神,羞愧不已地垂了长长的颈子:“都怪我……”
***
得知宁贵妃就是自己找了多年的阿翠,白含忍不住,与红玉不欢而散之后就径自去了皇宫。
皇宫乃天子居所,受天道护佑,一般妖物进不去,再加上里头大得很,他费了好些功夫才进去找到宁贵妃所住的秀宁宫。然而地方是找到了,人却没见着——青蛮在秀宁宫外贴了很多驱妖符,他进不去,只能坐在秀宁宫外的小道上等着宁贵妃出门。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最终没等到宁贵妃,却等来了红玉。
“见不到她你就不回家了是吧?好,我这就让你进去!”见不得白含一副望妻石的模样,红玉几乎是赌气一般冲到了青蛮设下的符咒前,试图破开它们。然而青蛮留下的那些驱妖符看着不起眼,威力却不小,红玉恼怒之余心中大意,竟不慎被那些驱妖符伤到了。
白含吓了一跳,忙要带她回家,不想这时不远处的花坛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赶过去一看,发现竟是一只恶妖正在吃人!
那恶妖做内侍打扮,看起来很熟悉宫里的地形,见自己行凶被发现,竟也不怕,直接两眼冒绿光地朝着两人冲了过去,嘴里念着什么“吃了你们的妖丹我就能进去了”。
大约是看出了红玉不好惹,那恶妖一个劲儿地往白含身上扑,准备吃下他的妖丹涨了修为之后再去收拾红玉。
白含不过五百年的修为,近年来又一心考科举,没怎么好好修炼,不一会儿就落了下风。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红玉扑上来替他挡了一击。
红玉出自赤蛇一族,又已修行千年,换做平时,根本不会怕那恶妖,可她刚刚被青蛮设下的符咒所伤,还没有缓过神来,那恶妖修为又不低,这全力一击竟是直接伤到了她的内里。
恶妖见此大喜,紧追他们不放,如果不是白含急中生智,引它撞在了青蛮设下的符咒上,他们未必能逃得出来。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刚刚红姨出门的时候,我就该给她护身符的!”青蛮有些懊恼,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她又转而问起了正事,“对了,你还记得那只恶妖长什么样吗?”
“他幻化成了人形,面容也很普通,看不出本体是什么。”
“你刚刚说他做内侍打扮?吃你们的妖丹可以增长修为,难道他是想……”
“他是想进秀宁宫。”想起那恶妖一边往嘴里塞人肉,一边目光凶狠盯着秀宁宫时的模样,白含脸色倏地一白,“你的符咒已经被红玉破开了一半,那恶妖又修为不低……阿翠!阿翠有危险!”


第37章 妖胎(七)
拦住心急如焚的白含, 青蛮抱起壮壮就要赶去宫里救人,被白黎拉住了。
“我陪你去,壮壮看家。”
青蛮讶异, 对上青年在灯火下幽暗闪烁的桃花眼, 心里不知怎么微微一动。
这人正经起来还挺好看的,心肠也不错……
“阿蛮妹妹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莫非是突然被我的魅力倾倒了?”
看着这个时候还有心情调戏她的青年,青蛮:“……”
她收回刚刚的话。
两人踏月而行, 一路疾驰飞向皇宫。
路上, 青蛮问白黎:“白哥哥, 皇宫外不是应该设有辟邪阵法么,为什么红姨和白含能进去呀?还有那只恶妖……”
“只要懂解阵之法,或者修为够高, 破阵不是特别难的事。”白黎答道,“大外甥是前者,红姨是后者,至于那只恶妖……捉到它就知道了。”
“原来如此……”话还没说完, 青蛮就指着不远处那道将整个皇宫都笼罩在其中的金光愣住了,“这这这这是传说中的金刚阵?!”
白黎也是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是金刚阵。”
青蛮瞪着眼:“这可是上古奇阵!直接耗费设阵人修为的!”
“所以很少有人用它。”白黎被她的表情逗笑,片刻才又道, “宫里应该是出事了,先进去看看吧。”
青蛮脸色瞬间变得严肃,点点头就跟在他身后跃进宫墙,快速往秀宁宫冲去。
“救命!救命啊——”
刚到秀宁宫外就听见里头传出了宁贵妃的尖叫声, 青蛮心里一沉,随即又是一松。
还会叫,就说明还活着。
想必是宫里人多,白天的时候那恶妖不敢太过放肆,一直等到晚上才敢继续行动。不然这都一天过去了,宁贵妃只怕早就没命了。
幸好红姨没把她设下的符咒全破掉!
小姑娘暗自庆幸,跟阵风似的破门而入,对着床边那个正用尖利指甲刺向宁贵妃肚子的内侍就一刀砍了过去。
“什么人?!”
那化身为内侍的恶妖大惊,险险避了开。夜色黑暗,微弱的烛火在屋里来回摇晃,衬得他神色越发狰狞,宁贵妃眼神也越发惊恐。
“救我!救我!”虽然看不清来者是谁,但显然是救星来了,宁贵妃几乎是尖叫着朝青蛮爬了过去。
“娘娘别怕!”青蛮上前把她护在身后,末了与白黎里外夹击,齐齐朝着那恶妖攻去。
那恶妖修为确实不低,但它昨晚刚和白含红玉打了一场,又被青蛮的驱妖符所伤,如今以一敌二,自然是不敌。
“我还会再来的!你给我等着!”
冲宁贵妃放了句狠话,那恶妖转身就要跑,谁想刚跑出两步,就被一把色彩艳丽的油纸伞重重击倒在地。
青蛮跑上前制住他,恶妖拼命挣扎,恶狠狠瞪向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戾气。
“再瞪把你眼睛挖出来信不信!”抬手就拍了他脑袋一刀,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就见白黎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宝贝似的收起了旁边那把过分风骚的油纸伞。
“……”
收好那伞放回乾坤袋,白黎冲她调戏似的一笑:“怎么了?”
青蛮竖起大拇指:“够骚。”
白黎:“……”
就在青蛮准备收了那恶妖带回去好好拷问的时候,身后的宁贵妃突然痛苦地闷哼了一声。小姑娘回头一看,见她周身闪过一丝隐晦的妖气,顿时一愣,难道这屋里还有别的妖?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她身下的恶妖身上忽然黑光一闪化作了本体,白黎立刻出手,然而还是晚了一步,只斩断那妖物的尾巴,叫它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跑了去。
“这家伙居然有遁地符!”青蛮回神大怒,但还是马上就提刀冲向了宁贵妃。
宁贵妃趴在床边,已经昏死过去,小姑娘顺着那丝隐晦的妖气找去,在她旁边那堆狼藉的桌椅碎片中发现了少量夹竹桃花妖的花粉。
“又是这东西!”
已是就寝时间,宁贵妃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亵衣,白黎没有往里走,只站在窗边懒洋洋地问:“什么东西?”
“夹竹桃花妖的花粉。”青蛮边说边检查宁贵妃的身体,确定她只是昏过去,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方才松了口气,“凡人弄不到这样的东西,应该是刚刚那只恶妖带来的……对了,白哥哥,你刚刚看清楚他的本体是什么了吗?”
“嗯,是只沟鼠。”
“沟鼠?”
“就是最常见的那种老鼠。”
青蛮顿时面露嫌弃:“原来是粪鼠啊。”
她不讨厌老鼠,不然也不会和白尾巴友好往来,只是沟鼠,也就是粪鼠这个种族生活习惯比较脏,再加上长得也比较猥琐,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不用看白黎都能想象出来小姑娘此刻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一勾,低笑起来。
“青……青蛮姑娘?”
宁贵妃虚弱的声音让青蛮回了神,见她醒了,小姑娘忙点头:“是我!娘娘没事吧?”
“我……”宁贵妃脸色惨白,显然是吓得不轻,她先是惊慌地看向四周,确定那恶妖已经离开,这才放下死死捂着腹部的右手,虚脱了似的说,“没事了,你给我的符咒很有效,若不是有它护着,我怕是坚持不到现在……”
她的亵衣已经被冷汗浸透,那符咒紧紧地贴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散发着幽幽的红光。青蛮心下一松,安抚道:“娘娘没事就好,来,我先扶你回床!”
那恶妖在寝殿里下了结界,守夜的宫女根本听不见里头的动静,青蛮扶着她上床躺好之后,宁贵妃才终于缓过神:“外头……是白先生?”
“嗯。”白含的事情不好多说,青蛮想了,含糊道,“我刚才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感应到贴在这儿的符咒有些不对,所以就赶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宁贵妃稳了稳心神,勉强笑了一下,“多谢姑娘,幸好你的来及时,否则我怕是已经……”
“娘娘别怕,虽然刚刚那恶妖修为很高,但它被我们打成了重伤,短时间内不会再来的。还有门外那些被破坏的符咒,我一会儿再出去加强一下,应该不会有事了。”
“这……真的吗?”
怕宁贵妃害怕之余会跟李淳一样生出让她留在宫里保护她的念头,青蛮忙拍着胸脯道:“真的,娘娘放心,我会在符咒上下禁制,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一定第一时间赶过来!”
好在宁贵妃也并没有留下她的意思,只重重舒出一口气,轻声叹道:“如此便有劳姑娘了。”
***
忙完已是三更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之后,青蛮就跟宁贵妃告辞了。
宁贵妃又送了她一套精美的首饰做谢礼。
青蛮犹豫了一下,很想说娘娘我不戴这些玩意儿,你还是直接送我银子吧,但见宁贵妃脸色不好,到底还是艰难地咽了下去。
出宫的路上,小姑娘一口又一口地叹着气,白黎笑得不行,忍不住一下又一下地揉她脑袋。
“行了行了你别笑了!有那么好笑么!”小姑娘气哼哼地拍开他的爪子,“说正事儿,你说那恶妖为什么要害宁贵妃呢?之前只看那夹竹桃花妖的花粉,我以为是有什么人想害她,但现在看来……修为这么高的妖,一般人可差遣不了它。”
白黎笑罢看了她一眼:“而且它想杀宁贵妃易如反掌,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有道理!”小姑娘一拍手掌,“不过如果那夹竹桃花妖的花粉和今晚这只恶妖不是一路的……那宁贵妃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那么多人或者说妖,想要她的命?”
话音刚落,不远处忽然吹来一股熟悉的阴风。青蛮眼睛一亮,冲上去就抓住了手里提着个灵魄的勾魂使者。
“使者哥哥好巧呀,你怎么在这儿?”
“放……”勾魂使者冷冷的“手”字还没说出口,青蛮已经被人提着衣领子扯回去了。
“使者大人是酆都来使,阿蛮妹妹不可无礼。”白黎说罢冲勾魂使者微微一笑,“小丫头年少无知,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这话乍听之下没什么问题,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青蛮莫名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你放开我!”
勾魂使者冷冷地看了白黎一眼:“多此一举。”
白黎懒洋洋一笑:“在下乐意。”
看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的青蛮嘴角微抽,指了指勾魂使者手里的那正在啪嗒啪嗒流眼泪,却被封了嘴巴而发不出声音的灵魄:“这是谁呀?”
勾魂使者并不想跟她废话,然而青蛮手里有桂花糖……
他沉默片刻,终是挥手解开了禁言令。
“我是冤枉的!陛下,我是冤枉的呀!我没有害贵妃娘娘,我也没有想要畏罪自尽!是他们害我……是他们害我啊!陛下!陛下!我肚子里怀着您的孩儿呀,您快来救救我呀——”
耳朵差点被震聋的青蛮:“……”
难怪勾魂使者要堵她的嘴,这哭得也太响了些。
小姑娘嘴角抽了抽,劝道:“别哭了,你已经死了,哭得再大声陛下也听不见的。”
灵魄愣了愣,悲从中来,哭得更大声了。
青蛮:“……”
“我不想死……我没有害贵妃娘娘,陛下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要狠心将我打入冷宫,连我肚子里的孩儿都不顾了?陛下,您好狠的心呐!”
灵魄越哭越凶,眼看勾魂使者又抬起了手,显然再多桂花糖也压不住他对这噪音的厌恶了,青蛮额角直跳,忙大声道:“喂,郭才人!”
灵魄猛然停止了哭嚎:“你……你们认识我?!”
真的是她!只是随口一猜的小姑娘转了转眼睛,含糊地嗯了一声:“那什么,你刚刚说你没有害宁贵妃,这话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有害宁贵妃,是有人害我!”瞧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愤愤抬头,抽噎着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可是陛下不相信我,还将我打入了冷宫,叫我被人以畏罪自尽的名义活活勒死……”
她说着又要哭,青蛮赶紧阻止:“别哭别哭,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第38章 妖胎(八)
郭才人死得仓促又冤枉, 满肚子怨气无处说,见青蛮愿意听,便抽抽搭搭地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宁贵妃参茶里被下夹竹桃花妖的花粉, 差点一尸两命, 李淳愤怒又后怕,命人对那个被青蛮揪出来的内侍严刑拷打, 最终从他口中挖出了郭才人的名字,还顺藤摸瓜地从郭才人屋里搜出了一包夹竹桃花粉。
人证物证俱在, 李淳震怒, 当即要把郭才人拖出去杖毙, 还是宁贵妃说了句“不管怎么说,郭妹妹腹中都怀着龙胎,陛下不如先把她打入冷宫, 等来日生下孩儿之后再做处置”,这才劝住了他。
然而没想到郭才人还是死了,不过她不是自尽的,而是昏迷之后被人挂上悬梁, 做出畏罪自尽假象的。
至于是谁要嫁祸她,杀她的人又是谁,郭才人并不知道。
见她一会儿说“是宁贵妃, 她也怀了龙胎,她怕我的孩子会跟她争”,一会儿又说“是皇后,皇后自己生不出儿子, 所以见不得妃子怀孕”,青蛮:“……”
真·糊涂鬼。
“行了,你还是安心地随使者大人去酆都吧,来世投个好胎,别再进宫……”
小姑娘的话还没有说完,郭才人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猛地瞪大眼,惊恐大叫道:“我!我想起来了!是梅妃!是死去的梅妃!还有三公主……梅妃的女儿三公主!是她们母女俩害我杀我!”
“……”青蛮嘴角微抽,转头看向白黎,“那什么梅妃,已经死了?”
白黎懒懒看了她一眼:“好像是吧。”
“怎么死的?”
“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是难产死的!”郭才人哆嗦着尖叫道,“我听人说过,自从五年前她难产死了以后,这宫里便总是有妃子无故流产甚至死去,就连宁贵妃……宁贵妃也一个孩子都没保住!她们都说梅妃是心有不甘,所以才会暗中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