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季迟躲在屏风后,看不见外面的场景,也看不见昭宁帝的神色,一听昭宁帝这话,顿时就心头一跳,整个人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宇文竞这孙子到底拿了什么鬼东西给他哥?!
虽说卧底计划是他哥提出来的,他只是按照他吩咐的去做,可原主以前黑历史太多了,万一宇文竞真的挖出了什么不该挖的东西……
妈蛋他好不容易才把他哥对他的信任值往上刷了一点点,不会又要一朝回到解放前了吧?!
正好这时宇文竞又道:“皇帝陛下应该知道,在下并没有理由构陷贵国晋王,我之所以告发他,不过是不愿意与他合作,伤了北夏与大周之间的和气。当然,在下也有私心,宇文铭趁我出使大周,伺机加害我父王,把持了我朝朝堂,我想请皇帝陛下助我一臂之力,救我父王脱困。如果皇帝陛下愿意伸出援手,我保证在我有生之年,北夏和大周之间绝对不会再开战。还有贵国的晋王殿下……若有需要,在下也可以请君入瓮,叫皇帝陛下彻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
你这么能你咋不上天?
实在忍不住了的少年脑子一嗡就从屏风后面跳了出来:“不用请了,我就在这呢!”
“!”这下轮到宇文竞吓一大跳了,“你?!”
“你什么你!”陆季迟那叫一个气啊,指着他的鼻子就破口大骂,“昨晚还跟我喝茶聊天一副好兄弟的样子,转眼就把我给卖了,还卖得那么彻底!亏得我那么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答应,结果呢?!背信弃义!臭不要脸!小人!无耻!”
猝不及防被喷了一脸唾沫的宇文竞:“……”
终于忍不住笑倒在龙椅上的昭宁帝:朕先笑会儿,你们继续。
一听到他的笑声,陆季迟就知道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他心里猛地松了下来,见宇文竞一脸呆滞地看着自己,抬起下巴就哼了一声:“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宇文竞这才嘴角一抽回过了神。
看看一脸愤怒,却没有半点惧色的陆季迟,再看看拿了本折子挡着脸,肩膀不停抖动的昭宁帝,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倒霉晋王根本就没想造反!人家兄弟俩这是联手给他演了一场好戏试探他呢!
又见陆季迟还在叨叨,一副“你负了我我要跟你恩断义绝”的样子,宇文竞无语片刻,再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是卖了你,你不也卖了我?”
大家都是一路货色,你哪来的脸对老子摆出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陆季迟语塞,半晌忽又理直气壮道:“我对你没有恶意,可你却想要我的老命!”
宇文竞:“……”
“……好了,”昭宁帝很久没有笑得这么狠过了,不着痕迹地揉了揉几乎要抽筋的腹部,这才终于停下来打断了两人怎么看怎么搞笑的争执,“都先坐下来吧。”
事情已经全部摊开,倒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宇文竞率先坐了下来。
陆季迟哼了一声,也跟着坐了下来。对于宇文竞出卖他这个事儿,他震惊过后其实就没怎么生气了,毕竟他和宇文竞本来就不是朋友,而是政治上的敌人,宇文竞出卖他,他也算欺骗了宇文竞的感情,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怪谁。
宇文竞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也没怎么生气,只是有些无语,好半晌都没再说话。直到昭宁帝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似的,笑眯眯地翻过这一页说起了正事,他才终于正了正神色,再次与昭宁帝提起了合作之事。
没有了陆季迟这个“反贼”做筹码,他的姿态放得比刚才低了许多,面对昭宁帝看似温和实则趁火打劫的行为,也不觉得恼怒,只在国土与百姓方面摇头表示了绝对不会让步。
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也有为君者的底线,这家伙绝对是个人才。
陆季迟这么想着,忍不住就给了昭宁帝一个“要不要干掉他以绝后患”的眼神。
昭宁帝不知怎么看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大概是熊弟弟眯着眼睛故作阴森的样子实在太过有趣,他心里刚刚压下去的笑意又莫名涌了上来。
其实他也挺想把宇文竞这个资质不错的潜在对手直接弄死的,但宇文铭是个没脑子的好战分子,他要是坐上了北夏王的位置,北疆来之不易的和平局面必然会再次被打破。而如今的大周国库空虚,实在不宜再开战,因此他心思转了几下之后,到底是按下了这个念头。
陆季迟明白了他的想法,耸耸肩,也不再听他们说话,只自顾自地从袖子里摸出几块糕点,偷偷吃了起来。
这是姜姮昨儿派人给他送的她亲手做的糕点,他早上赶着出门,没来得及吃早饭,就揣了几块带身上了。
昭宁帝余光瞥见他在干什么,眼皮微微一抽。
几块糕点而已,怎么边吃边笑,高兴得跟傻子似的?
***
昭宁帝最终还是答应了宇文竞的请求,派兵助他登上王位。宇文竞为此付出了不少代价,不过与王位和国家安稳相比,这点利益就不算什么了。
一切条件都谈妥之后,拖延了多日的和谈之事很快就有了结果,翌日,宇文竞带着和亲之事不了了之的妹妹秘密离京。
陆季迟没有去送他,只是让人送了尊玉观音给他,祝他生辰快乐,早生贵子。
连媳妇儿都还没有的单身狗宇文竞:“……”
他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恶意。
宇文合叶倒是挺高兴的。知道陆季迟并不是真的想卖国而是在演戏诈她哥之后,她就重拾对他的欣赏了——长得好看,心地善良,还很聪明,简直就是完美的夫君人选啊!就是可惜,已经心有所属了。
宇文竞听得一双湛蓝色的眼珠子差点没翻出来,心说什么聪明,那小子是狡诈和臭不要脸!
当然不管兄妹俩怎么说,陆季迟都已经听不见了,昭宁帝已经批准他进入工部的请求,这几天他正为此做准备呢。


第101章
说是准备, 其实也没什么可准备的, 就是熟悉熟悉工部的办事流程, 认认里头的大小官员,然后适应一下新身份——工部员外郎。
员外郎是个从五品的小官职, 上头还有尚书、左右侍郎、郎中等职位, 在工部里并不起眼。这是陆季迟自己问昭宁帝要来的,这么做,一是为了表示自己只想为君分忧, 没有任何野心;二也是怕引起不满,毕竟人家工部尚书也好, 左右侍郎也好,都好好儿地在职位上干着活儿呢, 这突然来了个狗屁王爷要抢他们的饭碗, 他们心里能高兴么。陆季迟可不想一上任就得罪人,毕竟他对这个世界的政务还不是很了解,还得靠他们带呢。再加上他又不在意名利,所以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上任第一天,姜姮派人送了一双亲手缝制的靴子给他, 说是祝他一切顺利, 平步青云。陆季迟高兴得睡觉都舍不得脱下, 一连穿了三天。
魏一刀看着羡慕极了,他的靴子前些天坏了,可惜没人给他做,只能去铺子里买。
“羡慕啊?羡慕就赶紧找个媳妇儿, 让她给你做!”陆季迟美滋滋地晃着二郎腿嘚瑟道。
媳妇什么的,魏一刀一听,脑中顿时就闪过了月圆胖乎乎的脸蛋。
诶?那丫头好像还挺适合给他做媳妇儿的……
长相凶狞的青年眼睛亮了亮,越想越美,这日替陆季迟去给姜姮送东西的时候,忍不住就找了个机会对月圆道:“小月亮,要不你给我做媳妇儿吧!”
吓了一跳的月圆反手就是一个巴掌:“流氓死开!”
“……”一根筋的青年急了,拉着她不让她走,“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月圆冷冷一笑,“魏叔。”
遭遇会心一击的魏叔:“……”
正好这时姜姮从屋里出来了,想起大户人家的丫鬟都是由主母做主许配人家的,魏一刀眼睛一亮,忙跑了过去,谄着一张凶狞的脸对姜姮说:“姑娘,我想娶小月亮做媳妇儿,等来日您与殿下成亲了,能不能把她许配给我啊?”
姜姮被他那脸色扭曲的样子惊了一下,还有,小月亮是什么鬼?
她整个人都恶寒了一下,半晌才看了一旁脸色发黑,正磨拳擦脚准备揍人的月圆一眼,轻咳道:“月圆喜欢谁,我就把她嫁给谁。”
换言之,她不喜欢你,你求我也没用。
魏一刀听懂了,倒也不觉得失望,想了想,又腆着脸去看月圆,只是还没开口,就见一个雪白的拳头毫不留情地挥了过来:“你给我闭嘴!”
“哎哎别打别打!”
“还开不开这种低级玩笑了?”
“我没开玩笑……”
“还说!”
两人一个追一个人打,一下就跑远了。
“哎哟这么热闹,这是干嘛呢?”
姜姮转头一看,竟是骆茹突然来了。
“咦,今儿吹的什么风,怎么竟把我们骆六姑娘给吹来了?”她笑着就迎了上去。
“自然是美人的香风。”骆茹哈哈一笑,故作轻佻地捏了捏她的下巴,被姜姮轻拍了一下爪子。
“好些天没去给安姨请安了,她老人家身体可都还好?”
“好着呢,她现在有孙万事足。”齐瑕前些时候出了点意外,早产生了个儿子。永安侯夫人很高兴,把因早产而有些体弱的孙子往自己身边一接,再不管糟心的儿子儿媳了。
“那就好。”姜姮只关心永安侯夫人和骆茹,骆庭和齐瑕对她而言已经是彻底不相干的人了,因此提也没有提,只笑眯眯地看着骆茹道,“听说前些时候诚意伯府的林世子上你家提亲了?”
骆茹一顿,有些别扭地翻了个白眼:“你快别提他了,狗皮膏药,怎么赶都赶不走,可烦死我了!”
“真烦还是假烦?”
“自然是真的!”
“那就好,”姜姮眼睛微转,“听说宫里有意要叫他尚主呢,想来再过几天,林世子就没法再来缠你了。”
骆茹顿时就呆了一下:“尚,尚主?”
“是啊,”姜姮故意说,“不过具体是哪位公主,却还不知道呢……”
骆茹一下就笑不出来了,沉默片刻后,她忽然站了起来:“都要尚主了还敢来撩拨老娘,找死!”
“你这是准备……”
“打人去,”骆茹捏捏她的脸就杀气腾腾地走了,“回头再来找你玩。”
完全只是随口一说的姜姮默默地同情了一下林笙,然后就很没良心地笑了起来。
改日得去和林世子讨份媒人钱才是。
正这么想着,院外忽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姜姮原本以为是丫鬟仆子,没有在意,可……
“姮姮。”
笑容一下顿在了唇边,姜姮猛然抬起头,就见大半个月没见面了的少年正站在院门处痴痴地看着自己。
他穿着浅绯色的官服,墨发束冠,皮肤洁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耀着无数星光。
***
姜姮难得失态地愣了一会儿,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陆季迟紧紧抱在怀里。
姜林深站在院子外头看得脸色发黑,只觉得刺眼极了,但不知想到什么,到底没有上前阻止,只暗暗诅咒了这胆大包天的狼崽子几句,这便不甘不愿地甩着袖子走了。
姜姮任由陆季迟抱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地回过了神:“殿下怎么突然……”
“我想你了,”陆季迟在她耳边小声说,“特别想特别想,所以我就来了。”
耳朵被他温热的气息所席卷,整只烫了起来,心里某个角落更是猛地塌下去了一块,姜姮双眼一弯,偏头亲了他一口:“我也很想殿下。”
陆季迟脸红了起来,眼睛飘了飘,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往屋里走去。
姜姮先是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顿时就低笑了一声。
“殿下是怎么搞定我爹的?”
陆季迟盯着她饱满红润的唇瓣,哪里还有心思说话,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搂住她的腰,低头亲了上去。
什么事儿都等他亲个够再说!
姜姮喜欢他这样如烈火般炙热的感情。
她心尖微颤地凑上去,用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两颗急促跳动的心脏紧紧依偎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终于依依不舍地分了开。
“我……”差点把自己也亲窒息的少年这时候才终于冷静下来,“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不大对劲,姜姮一怔,水蒙蒙的雾气一下从眼中散了开。她稳了稳依然有些失序的心跳,这才拉着他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什么事儿?”
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陆季迟把玩着她纤白的手指,声音有些闷:“我要离京两个月。”
“什么?”姜姮从他怀里坐了起来。
“淮南突发水患,堤坝崩塌,死了很多人。那堤坝是去年刚造的,皇兄怀疑这里头有猫腻,派了钦差去查。因涉及水利之事,又指了几个工部的官员随行……”陆季迟犹豫了一下,抬头看她,“本来没有我的名字的,但我想着这是个难得的机会,所以就主动请旨了。”
“难怪爹爹会破例让你进来。”姜姮明白了,片刻才迟疑了一下说,“可有危险?”
“没有没有,我不过是个员外郎,就是跟着去打打下手。真有那想要针对的,也不会冲着我来的。”陆季迟说完,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我就是舍不得你。”
在京中还能每天传个书信什么的,可去了淮南,就得真正意义上的分开两个月了。陆季迟一想就萎靡得厉害,可想起自己如今是有媳妇儿要养的人,就又坚定起来了。
姜姮也挺舍不得他的,只是一听就舍不得了。
她为自己难得的黏糊感到好笑,却又觉得这样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若不是要准备待嫁之事,我就随你一起去了。”她抬手捏捏他微红的耳垂,笑了起来,“不过两个月而已,眨眨眼也就过去了,我等着殿下的好消息。”
“嗯……”陆季迟说着也笑了起来,“我明天早上就得走,一会儿你做点上回那个红豆芝麻糕,还有前些天那个葱油饼给我带着路上吃好不好?”
姜姮主动亲了他一下,眼睛弯弯的:“好。”
***
眼瞅着狼崽子在女儿的院子里磨蹭到天都黑了还不肯离去,忍无可忍的姜林深终于一把拎起他,强行送了客。
这会儿离大家睡觉的时间还早呢,陆季迟就觉得这未来岳父真是太残忍了,抱着大门怎么都不肯放手。
姜林深被他这无赖样儿气得差点揍他,但一看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想着他近日来的孝敬与讨好,又实在下不去手,便只好磨着牙拿姜姮给他做的那些吃食威胁他:“再不走,我把这些通通吃光!”
陆季迟:“……”
狠不过无情岳父的少年只好含泪放下了紧紧扒着门框不放的爪子。
叫他们这么一闹,姜姮什么离别的感伤都没了,忍着笑对陆季迟摆摆手,对他说了句:“殿下保重身体,等回来咱们就成亲。”
“……好,你也好好照顾自己。”陆季迟这才幽幽地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姜姮看着他的背影,一颗心也似乎跟着他飘远了,直到姜林深拍拍她的脑袋说了句“男人就该多出去历练历练”,她才回过神,笑着“嗯”了一声。
只是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能早点成亲就好了。


第102章
第二天一早陆季迟就出发了。
说来挺巧, 这回昭宁帝特派的钦差就是他曾经想介绍给姜姮的两个青年才俊之一—章阁老家的二公子章旌阳。
章旌阳今年十九岁, 自幼便有神童之名, 三年前更是一举高中,成了大周历史上最年轻的状元郎。昭宁帝很喜欢这个有才华却不傲慢, 长得也很养眼的少年, 一直有意重用他,这次派他去淮南查案,就是在给他铺路。
淮南三州是南北往来的要塞, 商贾众多,经济繁荣, 历来都是最容易被豪门世家盯上进而把控的地方——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也不会嫌钱多。尤其前些年大周内忧外患, 险些亡国, 这淮南三州的局势就更加混乱了。
昭宁帝继位不过短短数年,还没有时间腾出手来收拾那边的残局——只是没有时间,不代表不想。如今人家自己主动送上门,刚好时机也合适,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章旌阳只要能办好这件差事, 未来的前途必然不可限量。
当然, 危险也是有的。
谁会甘心把已经吃嘴里的肥肉吐出来呢?再说这回水患的事情又这么严重, 真要查出什么问题来,一个抄家斩首的罪名肯定少不了,就是为了保命,那些幕后大佬们也绝对不会给他机会去发现真相。
这是一场无声的政治战争。
不过陆季迟并不担心, 他查过章旌阳,知道这小子虽然年轻,但业务能力极强,再加上他背后的章家势力也不小,不说把淮南三州的天给翻了吧,查清楚这回的水患问题应该是没什么难度的。
至于安全方面,钦差出行,自有官兵随行。除此之外,章家给章旌阳准备了几个贴身高手,陆季迟也带上了魏一刀和王胜,保命应该没问题。
“殿下,是姜姑娘!”
刚到城门口,正准备过去与大部队集合,就听一旁的魏一刀突然叫了一声。
陆季迟一愣,忙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果然就见一身浅碧色衣裙的姜姮正站在路边的人群中,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不是叫你别来么?街上人那么多,万一挤着了怎么办?”
话是这么说,脚下的步子却迈得飞快,还有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姜姮心中涌起柔软的笑意,面上却只眨了一下眼睛:“起床之前梦见殿下了,心里甚是想念,所以没忍住……”
昨晚同样做了梦,并且半夜爬起来换了条裤子的少年顿时耳朵一热:“梦……梦见我什么了?”
“梦见殿下说想我,让我早上来送你。”
陆季迟:“……”
这个理由很可以。
逗了他一波,姜姮心情好了很多,轻笑两声,从怀里拿出一物递给他:“昨儿忘记把这个给殿下了。”
陆季迟接过一看,是个绣着鸳鸯的荷包,里头鼓鼓软软的,不知装了什么。他抬手就要打开,被姜姮拦住了。
“一会儿上路了殿下再看。”
“这么神秘?”陆季迟心里顿时就像长了草儿,痒得不行,不过媳妇儿的话还是要听的,他忍了忍,这才收起荷包冲她作了个揖,嘴上嘻嘻笑道,“都听王妃的。”
周围人多,他那声“王妃”说得极小声,姜姮听着心尖一荡,低头笑了起来:“对了,我记得洛王表哥就在淮南淮州,殿下去了那里,记得帮我与表哥问安。”
洛王就是原主那个沉迷种田的奇葩兄弟,他是秦太妃的独子,姜姮和这个表哥关系虽然不像和秦铮那么亲近,但也是很不错的。
陆季迟自是点头。正想再说点什么,姜姮突然视线一转:“那位就是章阁老家的二公子吗?”
陆季迟抬头,果然看见了队伍最前方的章旌阳。
那是个长了一张含笑的娃娃脸,看起来十分热情开朗的少年,身上带着世家子独有的张扬,却难得地不见傲气,不惹人厌。他正与来送他的家人说话,脸上的笑容自信又灿烂。
陆季迟本来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偶尔想起往事,还是会有点想回到过去,抽那时蠢蠢的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但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还想什么过去呢?这不是自己找虐么。然而这会儿,看着姜姮盯着章旌阳不放的样子,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偏姜姮又赞赏地说了句“果然如传说中一般年少有为”,陆季迟心中一紧之余心里顿时就有些泛酸:“也就那样吧,没有林笙长得好看。”
“我倒以为林世子俊美,章二公子精致,二人各有千秋……”
陆季迟觉得自己像是喝了三大缸老醋,整个人都开始冒酸气了。
姜姮忍着笑,在少年越来越警惕的眼神里慢慢补完后半句话,“当然,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没有殿下好看。”
“!”心头的酸意一下被甜意盖过,陆季迟嘴角微翘,看了她一眼哼唧道,“这话就是哄人的了,我哪里能跟他们俩比。”
“殿下,咱们该出发了。”
见王胜来催了,姜姮也不再逗陆季迟,只笑望着他轻声说:“殿下在我眼里就是这世上最俊最好的男子。”
陆季迟心花怒放,终于绷不住傻笑了一下:“你也是,你也是我眼中最美最好的姑娘。”
“真的么?都说江南多美人,也许殿下去了那边……”
陆季迟愣了愣,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他看着眼前这淡定自若,胸有成竹,似乎只是在开玩笑的姑娘,忍不住借着袖子的掩藏,飞快地握了一下她的手:“世上美人千万,我只要你一个。”
姜姮一怔,片刻,眉眼弯弯地“嗯”了一下。
她自然是相信他的,只是到底是第一次动心,难免也会有些许的患得患失。
***
虽然只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但陆季迟毕竟是王爷之尊,工部其他几个随行官员也好,章旌阳也好,没人敢真的把他当成小弟来使唤。但大家心里都挺郁闷的——你说你一个好好的王爷,没事儿跟过来凑什么热闹?好好儿地待在京中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净想些有的没的给大家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