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宁帝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听着, 方珍珠也没有看他, 继续说道,“就连陛下……陛下刚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玉雪可爱, 我心里高兴极了,想抱你,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抱,因此在床上僵坐了一下午……”
昭宁帝心头微动,看不出喜怒地问:“母后是怕伤着朕?”
“是。”回头看着他温润的脸,方珍珠心中怜惜地说,“哀家没怎么被人抱过,也没有抱过别人,因此很怕伤着你。”
佘太后心里满满的全是对昭宁帝的爱,可这些爱太过浓烈厚重,打小就被亲人忽视冷待的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反而越是想亲近,心里便越发情怯。
因此,虽然自小在她身边长大,但昭宁帝与她其实并不亲近,至少在昭宁帝的印象中,他的母后几乎没怎么抱过他,也从来没有与他单独相处超过半个时辰。她总是在他的身后偷偷看着他,可每当他伸手想要她抱抱的时候,她又会慌张退开,将他交给奶嬷嬷。
久而久之,他便不再渴求母亲的怀抱。而佘太后,远远看着自己的孩子,默默地,没有什么存在感地关心着他,也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同样都是做母亲的人,方珍珠很同情佘太后,可这些不属于她的记忆,却更叫她忍不住开始心疼昭宁帝。
虽然他是权掌天下的一国之君,英明强大,令人敬畏,但此时此刻,不知是不是受了脑中佘太后记忆的影响,他在她眼中忽然就成了一个孩子。
一个和陆季迟一样普通的,平常的孩子。
“我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怨过我,可我无时无刻不在怨自己,”帮佘太后把藏在心底的心意全部说出来,这是方珍珠唯一能帮她做的事情,“身为一个母亲,我给不了我的孩子一个母亲该给的温暖,叫他只能暗中羡慕别人,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偷偷地抱着自己的枕头喊娘亲……”
这件事情真的太叫人心疼了,方珍珠不用装,脸上就露出了疼惜之色。
昭宁帝一怔,有些不自在,那是他六七岁时的事情了,没想到母后竟然看见了,并且至今都还记得。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在这世上,我最爱的人就是你,陛下,过去是我做的不够好,可今后……也许你已经长大,不再需要母亲的陪伴,但不管怎么样,母后都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
方珍珠和佘太后不一样,她认为爱是一定要表达出来的东西,所以平时虽然总逮着儿子怼,但该表达的时候却也从来都不会含糊。
陆季迟小时候就没少听类似“妈妈爱你”,“阿迟是妈妈的小宝贝”,“妈妈最爱阿迟了”这种肉麻的话。当然亲亲抱抱什么的更是少不了,五岁以前,陆季迟有一阵儿总害怕自己脸皮会被老妈亲破。不过方珍珠很注重两性教育,陆季迟上小学之后,她就不再总是抱他亲他了,也会教他不能让别人亲以及不能随便亲别人。
陆季迟性格开朗,待人热情,与她的教育分不开关系。
而昭宁帝……
对不起陛下从来没听过这么直白的话。
“你是谁?”一瞬沉默后,年轻的帝王笑意一淡,目光压迫地盯住了方珍珠,“朕的母后从来不会与朕说这样的话,说,你到底是谁?”
方珍珠被他这么一看……
差点跪下喊饶命。
夭寿啦!这孩子咋这么敏锐?!
为了掩饰心中惊慌,她猛地一掐大腿,红着眼睛叹道:“哀家突然改变这么大,陛下会惊讶也是正常的,可……”
她摇摇头,“哀家从前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意,是十一教会了我,陛下不妨听我说完再下决断。”
昭宁帝一怔,心中因那几个字而生出的波澜渐渐平静了下来。他有些复杂地垂下眸子,片刻才道:“母后请说。”
方珍珠稳了稳心神,开始忽悠:“从前哀家确实非常不喜欢十一,也总担心他会对陛下不利。最开始他变得殷勤时,哀家也怀疑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因此才想着将计就计,也好替陛下好好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这倒确实是佘太后会做的事情,昭宁帝目光幽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可接触多了之后,哀家意外地发现这孩子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坏,甚至,他其实很善良,也很体贴。譬如不管哀家做的东西多么难吃,他都会忍着吃完,却又不会昧着良心说好吃,只会真诚地鼓励哀家,下回一定能做得更好;再譬如发现哀家的鸟儿不小心吃多了时,他会一边说它笨,一边小心翼翼地帮它揉肚子,以免它撑坏;还有,看见玉容的腰线不慎绷开时,他也会小声地告诉哀家,让哀家去提醒她,而不是自己就急吼吼地嚷出来,叫她羞窘尴尬……”方珍珠说着叹了口气,“这时哀家才发现,他不过是一个被人宠坏的孩子,也许行事嚣张,也许脾气张狂,可骨子里却是好的。”
昭宁帝沉默了,他平时忙于政事,没有多少时间陪伴母亲,即便是来请安,也总是匆匆就走。下面的人有眼色,也不会向他禀报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因此他完全不知道熊弟弟在母后面前,竟是这样的。
方珍珠用余光悄悄打量着他,见他神色似有缓和,心中微微一松。
她做对了。
也许在其他方面,昭宁帝很强大很厉害,可在自己的母亲前,他只是一个曾经渴望与母亲亲近却从未真正得到过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已经长大,已经不再需要那样直白的亲近,但童年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方珍珠觉得,他心里某个地方,一定对此留有遗憾。
而这些遗憾,某种意义上也是他的弱点。
为了自己,也为了佘太后,方珍珠想帮昭宁帝把这一块补上。
“有一日,哀家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一条陛下小时候用过的小毯子,因此想起旧事,心中十分难过。这时十一来了……”方珍珠开始瞎编,“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看出来的,他也没有问我,只是却突然与我聊起了自己与容太妃母子相处时的趣事。我起初不明白,后来听着听着,便渐渐开了窍。自然,一开始我也只是有些明白,却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十一……陛下应该也看出来了,那孩子敛起身上锋芒之后,其实很招人疼,哀家看着他,忍不住就想起了陛下小时候,因此渐渐的……”
渐渐地便把对他的愧疚与后悔,都弥补在了熊弟弟身上。
方珍珠没有继续说,昭宁帝却看懂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还有些难以言喻的酸涩,却再没了怀疑的理由。
虽然有些地方是胡编乱造的,可方珍珠说的都是佘太后想说却说不出口的话,并不算是骗他——既然不是谎话,那就没有所谓的看穿或是看不穿了。而她和陆季迟关系渐渐“变好”的事情,也全都有迹可循,并非完全凭空捏造。
如此一来,动机,理由,证据便全都齐了。
“方才……是朕无礼了,还请母后恕罪。”不知过了多久,昭宁帝终于开了口。
过关了!方珍珠猛然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只是红着眼笑道:“无论陛下做了什么,哀家都不会怪陛下。”
昭宁帝看着她,许久,低声道:“其实朕做得也不好,朕平日里总是忙着前朝政事,疏于关心母后,如果,朕也能像十一一样……”
他和佘太后一样不擅长表达心意,也从来没有对谁说过心里话,可这一刻,看着眼前的母亲,他却莫名有一种不能不说的感觉……好像再不说,她就永远不会知道了。
这种感觉来得很诡异也很突然,昭宁帝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脱口而出。
方珍珠顿时就愣住了,随即心里不知怎么忽然一阵剧烈的揪痛。她无法自控地伸出手,用力抱住了眼前这个年轻的帝王:“是母后没有教会你,言儿不必苛责自己……不管怎么样,言儿都要记住,你是母后最爱的孩子,母后永远爱你。”
有那么一瞬间,昭宁帝有种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的感觉。
而方珍珠说完这话后,心里也猛然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离开了。
那是佘太后吗?
方珍珠不知道,但看着眼前略显僵硬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青年,她的眼眶忽然就湿了。
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他,疼爱他,把他当成亲生儿子来对待的。
你……走好。
清风拂过,清雅的花香中,似有妇人不舍低叹:多谢。
***
第二天陆季迟听说这件事,吃惊又惊悚:“所以你的意思是……佘太后之前一直都还在你这身体里没有离开?”
“与其说是她的人,倒不如说是她的执念吧。”方珍珠摇摇头,“虽然一开始就决定要帮她照顾儿子,但说实话,一个陌生人,还是高高在上,多看一眼就叫人害怕的皇帝,我实在不知道该做。她可能是不放心吧,所以残留在身体里的执念才迟迟不散。”
“那现在……”
方珍珠看了他一眼:“现在他才是亲生的。”
陆季迟:“……那我呢?”
“垃圾堆里捡来的。”
捡来的就捡来的,还非要加个垃圾堆!陆季迟顿时就翻了个白眼:“再见,我去找我亲妈了。”
方珍珠瞅了他一眼:“去啊,爬着去吧。”
“……嘲讽伤患什么的太过分了啊!”
这厢母子俩轻松说笑着,那厢的荣国公府里,姜姮却有些出神。
“姐姐,你怎么了?”
“没事。”姜辞的声音让姜姮回了。想起月圆方才说的,陆季迟已经脱离危险一事,她微微一笑,心中缓缓舒出了一口气。
“骗人,”姜辞拧眉,“姐姐这两日总心神不宁,分明就是有心事。”
姜姮低头看他,笑了一下说:“这不是婚期将近了么,心里难免有些紧张。”
一旁月圆听到这话,想说什么,又生生忍住了。
姜辞背对着她,倒是没有看见,只眨着黑亮的大眼睛问道:“真的?”
“真的。”见弟弟还想说什么,姜姮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方才阿和跟你说什么了,你们笑得这样开心?”
“也没什么,就是些府里的八卦。”
姜辞说完就要继续问,被姜姮打断了:“是么,也说来叫我听听如何?”
姜辞无奈,小大人般看了她一眼,不再继续追问:“祖母昨儿逛花园的时候被二伯娘养的猫吓了一跳,差点摔倒;大伯父跟友人出去喝花酒的时候,抢了刑部侍郎家的大公子看上的姑娘;还有四姐姐,听说她最近迷上了听戏,没事儿总约好友去城东的梨园……”
姜姮笑眯眯地听着,心思却有些散乱。因此姜辞说的这些话,她只过了一遍耳朵,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尽数听进心里,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从来都觉得戏子卑贱,上不得台面的姜媛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喜欢听戏”这个疑点。
“好了,你休息吧,我也有些累了,回屋睡会。”
姐弟俩又随口聊了几句,姜姮就起身回屋了。
刚进门,月圆便忍不住开了口:“姑娘既然心悦晋王殿下,为什么不干脆和那姓骆的退婚?反正他的心思也不在姑娘这,无所谓对得起对不起。”


第48章
这几天因为陆季迟生死不明的事情, 她的心神有些不宁, 月圆是她的身边人, 又自小与她一起长大,姜姮并不意外她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听了这话, 她没有马上回答, 只慢慢走到窗边站定,方才看着外头的无边春色说:“我决定嫁给骆庭,从来都不是因为他这个人, 母亲的遗言和安姨的心情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东西。如今婚期将近,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提出退婚, 你让安姨怎么接受?”
“咱们可以设计叫骆庭主动提出!反正他也不想……”
“不论是谁提出,安姨都免不得会伤心。她身子骨不好, 万一因此出了什么事, 你叫我心里如何能安?何况……”她转头笑了一下,“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很多,但大多只适合远观,情爱之事便是如此。不然,你看这世上最初恩爱不疑, 最后却反目成仇的例子还少吗?退一步说, 就是不至于反目成仇, 可人心易变,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彼此忠守一生呢?倒不如一开始就保持距离,还能留个美好的念想。”
“可姑娘这样好,骆庭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月圆急了, 胖胖的脸皱成一团,“月圆没有喜欢过人,也没想过要嫁人,所以不知道姑娘这话说的对不对,但我总觉得嫁给自己心仪的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姑娘就真的不想试试吗?”
姜姮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晋王……我确实有些喜欢他,但就算我真的想试,那个人也不会是他。”
月圆不明白:“为什么?”
“先不说他喜不喜欢我,便是喜欢……皇家宗室,权力纷争,纵然有真心作伴,于我而言也太过复杂了些。”姜姮摇头,双目清亮如水,“嫁个普通人,过简单的生活,护着阿辞平安康顺地长大,这才是最适合我的活法。”
发现自己对陆季迟动心之后,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只是这一点点心动,还不足以她失去理智,为此奋不顾身。
所以……就这么远远看着吧。
也挺好的。
看着窗外繁花,少女有些怅然也有些释然地笑了起来。
***
时间如流水,转眼已是大半个月后。
陆季迟的伤渐渐愈合,这日终于能下床了。
“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可闷死我了,走走,进宫找皇兄讨赏去!”
外男不好在宫里久留,因此脱离危险之后,他就回自家王府养伤了。
“多讨点儿啊,”说话的是魏一刀,这大兄弟被陆季迟差点挂了的事儿吓到了,如今心里还有阴影,因此一说起这事儿,忍不住就撺掇道,“要对得起殿下身上这伤才行。”
陆季迟乐了,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一定挑最贵的讨。”
心疼死他那倒霉哥哥!
“可惜只能讨三样,不能全要。”
看着这满眼都是“狗皇帝可真小气”的哥们,陆季迟:“……”
全要?
跟一个守财奴狮子大开口什么的,怕不是找死哦!
他嘴角微抽,摆摆手道,“备车吧。”
魏一刀回神:“是。”
两人这便进宫去了。
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皇宫。陆季迟捂着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伤口下了马车,慢慢往宫里走去。
这闷在屋里久了,树上的母猪都能看成天上的仙子,更别说皇宫奢华,处处都是美景。少年心情大好,走着走着,忍不住哼起了小调儿。
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也带着成年男子的醇厚,听起来十分悦耳,路边假山后的姜姮微微勾唇,眼中笑意如水荡开。
看来确实如月圆所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很好。
“谁?!”
魏一刀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姜姮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没想到自己都刻意躲起来了,还能被只是路过的他们发现。
不过想到魏一刀的身手,她又不觉得惊讶了。
“怎么了你,一惊一乍的?”
“殿下,那假山后面有人在偷……”
虽然不想再与他有什么往来,但既然已经躲不开,她也不至于落荒而逃。姜姮收拾了一下心情,慢慢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见过晋王殿下。”
“姜姮?”陆季迟惊讶,随即就挑眉笑了起来,“怎么是你啊,躲在那后面干嘛呢?”
“那处风景不错,臣女一时忘情,所以……”姜姮微微一笑,面色如常地说,“姨母正在宫里等着臣女过去,臣女先告退了。”
她看起来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但说话间的态度却明显生疏客气了许多,还有……
“这就要走?你都不问问我伤好没好啊?”
姜姮一顿,垂目笑答:“殿下既然已经能走路进宫,料想伤势已经大好。”
“料想……”陆季迟忽然就不开心了,“你又不是太医,万一料想差了呢?”
他斜了她一眼,轻哼,“咱们好歹也共患难过,你这也太没良心了。”
姜姮有点儿想笑,忍住了,只不着痕迹地弯了一下唇,从善如流道:“是臣女的不是,不知殿下的伤好得怎么样了?”
“……”总觉得很敷衍怎么回事?算了算了,不跟小姑娘计较。陆季迟哼哼一声,甩了甩胳膊,“还行吧,太医说可以下床活动了,只是还不能剧烈运动。”
姜姮笑了一下:“如此,恭喜殿下。”
陆季迟看了她一眼:“你呢?之前那些擦伤都好了没?”
“多谢殿下关心,都已经好……”
“这叫好了?都留疤了!”
飞快地将露在外面的右手往袖子里一缩,姜姮淡然地摇了一下头:“不过是一块小疤,并不碍事。”
确实只是一块小疤,半个指甲盖那么大,长在她的手背关节处,看起来并不十分明显。但她的手白皙好看,突然间多了块粉色伤疤,看起来还是很碍眼的。陆季迟啧了一声,下意识道:“回头我问问太医,看看有没有什么祛疤的药……”
“不必了。”
陆季迟一愣:“为什么?”
“臣女家里已经有了,多谢殿下的好意。”既然没打算跟骆庭退婚,转而和他发展点什么,姜姮就不会再放任自己加深对他的感情——一边嫁给别人一边又与他暧昧这种事,她做不出来。
“哦……”
“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臣女就先行告退了。”
陆季迟有些纳闷地看着她:“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我怎么瞧着你怪怪的呢?”
姜姮笑了一下:“殿下多虑了。”
陆季迟还想说什么,但见她垂着眼睛不大想继续聊的样子,便只好点了点头:“那你去吧。”
姜姮福身:“是,臣女告退。”
看着她袅袅离去的背影,陆季迟皱了皱眉头,也没心思哼歌了。
“你说她这是怎么了?”姜姮看似温婉端庄,其实思想超前,和这个时代里其他的姑娘都不一样。和她说话,会让陆季迟有种面对现代朋友时的轻松感,因此他是真的把她当成朋友来看待的。
可好好的小伙伴,怎么突然就不想理他了呢?
魏一刀想了想,说:“殿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人家五姑娘了?”
陆季迟没好气地说:“我最近天天窝在家里,怎么得罪?”
“那……”魏一刀看了他两眼,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听说这女人啊,每个月都会有那么几天心情格外不好……”
陆季迟顿时就沉默了。
这个理由似乎……比较靠谱?
***
目送姜姮离开之后,陆季迟先是去了御书房。
昭宁帝正和朝臣议事,他不好进去打扰,便只好先去寿宁宫给老妈请安。结果到了寿宁宫一看,老妈也不在,说是去凤栖宫看大皇子了。
凤栖宫是皇后的住所,而大皇子,经过太医两个月的调理之后,小家伙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么虚弱,不能见人了。
这可把方珍珠给乐坏了。
含饴弄孙啊!想想都美滋滋好么!
尤其大皇子肖似其母,长相极为漂亮,更是叫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因此这些天她也不在宫里捣鼓黑暗料理了,只一心惦记着自己的便宜孙儿,时不时就要往凤栖宫里去。
不用再吃黑暗料理什么的,陆季迟感动得简直想哭,对那便宜侄儿也生出了十二万分的喜爱来。
好孩子,叔一定好好疼你!
这么想着,他就转头往凤栖宫去了。
“哎哟心肝儿!哀家的小心肝哟!瞧瞧瞧瞧,这是在跟我说话呢!”
刚进门就听到亲妈自我陶醉的大笑声,陆季迟哭笑不得,边往里头边说:“母后前些天还说皇兄才是你的心肝儿呢,这一见着小明生,就把皇兄给忘到天边儿去了。”
陆明生,大皇子的名字。
“嗯?你怎么下床了?”看在他是个伤患的份儿上,方珍珠勉强分了一点儿注意力给他。
“太医允许的。”
方珍珠放心了,敷衍地“哦”了一声,又低头逗弄起了怀里白白软软的小家伙。
陆季迟:“……”
可以说非常亲妈了。
他翻了个白眼,走到她身边看了看便宜侄儿,见他弯着一双又黑又亮的葡萄眼,嘴里吐出一个小泡泡,似乎在跟他问好,顿时就被萌到了:“来来,我抱一会儿!”
“你走开,哀家才抱了没一会儿呢!”
“我就抱一下就还给你……”
“不行!”
一出来就看见母子俩在抢自己儿子,楚皇后嘴角微抽,快步走了过去:“十一怎么进宫了,伤口都好了?”
她方才不小心弄脏了袖子,回里屋换衣裳去了。
“见过皇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