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推诿
且不提柳空明何等欢喜激动地捧着猴子玉雕对着姐姐连连道谢，背后说人坏话被人听了去的柳空鹂只在空蝉进来的一瞬间脸色难看了一下，随即就没什么变化了，端端正正的做好了，目不斜视，似乎眼睛里面压根就没有这位所谓的嫡姐。
对于柳空鹂的举动，空蝉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觉得好笑，比起那些软刀子割肉的，乔姨娘母女两个这样的脾气虽说是讨人嫌了一些，却可爱的多了。
“瞧这小猴儿高兴地。”何氏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姐弟两个，佯怒道：“见了姐姐就忘了母亲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柳空明眨眨眼睛，快步跑回来投进何氏怀里扭着身子撒娇，逗的何氏眉开眼笑的搂着他，空鸾羡慕的低下头去，空鹂不屑的转过脸，恰好看见空蝉身上的衣裳，本来因为鄙夷微微眯着的眼睛一下子睁了开来，仔细打量过后忽然笑出声来：“可见二姐姐这是穷了，居然穿着三姐姐的衣裳，看着就觉得不伦不类的。”
柳空蝉虽说只比两个妹妹大着一岁，身材却已经发育得极好，那身衣裳本来就是照着柳空鸾的身子裁的，穿在她身上却极不合适，胸膛那里紧紧地绷着，腰部又有些松，只好自己又加了一条粉白色的腰带打了个结松松的垂下来。
柳空鸾脸色一变，满含歉意的看着空蝉：“早先也没接到消息说姐姐什么时候回来，来不及准备衣裳，这衣裳是妹妹还没上身的，姐姐将就着穿，可别嫌弃才是。”心里却在滴血，那件衣裳做工精细，不管是样式还是上头的绣纹都是现下最为流行的款式，刚做出来自己还没试过呢就被柳空蝉给抢走了！
空蝉早就料到了，闻言似笑非笑的翘起嘴角：“衣裳倒也罢了，虽说是紧了一些，也还说得过去，只不过，我屋里头的瓷器之类的小玩意儿都是以往用惯了的，回来之后却是一件都不见，妹妹若是见过不妨帮姐姐找找看，毕竟有些事先母留下来的，不好这么不管。”
柳空鹂顿时瞪大眼睛，怎么还有这么一回事儿？三姐姐把二姐姐屋里的东西都给倒腾干净了？顿时面上就露出了鄙夷之色，还是大家闺秀呢，做出来的竟是小家子气的事儿！惦记别人屋里的东西，真是没出息！
柳空鸾涨红了脸，几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里却把空蝉恨得真切，只得咬着牙点头，还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姐姐有命，妹妹岂敢不从？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妹妹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空蝉达到目的也就不再多言，只要丢了的东西找回来便罢了，说到底都是柳家人，真闹大了谁脸上也不好看。
何氏见她们不再说话，抱着柳空明说道：“二姑娘回来了是件好事儿，今儿晚上都过来我这里用晚饭，院子里的丫鬟们也另外给安排了宴席，咱们说说话，也叫下头的人关起门来乐呵乐呵。”
何氏既然这么说了，姐妹几个不管是情愿还是不情愿，都起身道谢，气氛一时又变的热烈起来。
冯嬷嬷面上带着笑进门来，先给何氏并几位姑娘们见了礼：“夫人，大姑奶奶着人送了信儿过来，明儿要过来呢！”
出了阁的女儿再想回娘家那是要提前打招呼的，要是自己不明不白的回来了，那就代表着被夫家给休了，柳空蝶虽然性子豪放了些，在这些事情上却是向来注意的。
何氏闻言面上一僵，跟这位大姑奶奶打交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尤其空蝉被送走的日子里，这位大姑奶奶没少来闹，她目光扫了一眼含笑的空蝉，松了口气，怎么差点忘记了，如今空蝉可是已经回来了，空蝶就算有话说也该找她自己妹妹才是，面上便有了笑意：“那敢情好啊，吩咐厨房好生备着点儿，大姑奶奶爱吃河鲜，明儿一早出去采买新鲜的回来，可别忘了。”
冯嬷嬷连连答应着去忙活了，空蝉赶紧起身道谢，何氏摆摆手：“你谢我做什么？我这可是招待咱们大姑奶奶的，就算要谢，赶明儿趁着她吃晚饭的时候再去寻她，不都说吃了人的嘴软，我倒要瞧瞧咱们大姑奶奶的刀子嘴能不能软一些。”
说的几个人都笑起来，空鸾眼神几次闪烁，话到了口边到底是没说出去，这回自己跟姨娘实在是太心急了一些，没想到空蝉居然还会回来，不但嫡女的身份没捞着，还白白开罪了柳空鹂。
何氏跟着几个小辈笑了一阵子，收拾好心情关起的询问起空蝉在浮云庵的生活是不是很辛苦，没有受人欺负什么的，最后状似无意的提到：“我恍惚听说有人冒充咱们柳家的下人想要蒙骗于你？”
空蝉笑笑：“是有这么一回事，也幸亏菩萨保佑，小侯爷竟然就在那个时候去了，要不然，我怕是回不来了。”说着拿出帕子来按住眼睛，看那样子似乎是在哭。
何氏连忙心疼的说道：“可怜见儿的，幸好佛祖保佑，改日一定要去上香酬谢菩萨才是！”随即口风一转：“倒是那几个大胆的贼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该好生整治一番才是！”
目光不着痕迹的扫了那两个庶女一眼，心中暗暗忖度，跟柳空蝉过不去的人大概就是为了那桩婚事和嫡女的身份地位了，怎么说也脱不出这两个人去！
空鹂似乎没有感觉出来古怪的气氛，瞥了下嘴角：“这样的刁奴有什么可说的，干脆送了官府，一顿板子打死算了。”
空鸾有些犹豫：“到底是几条人命，再者说，背后究竟有没有人指使还很难说呢，二姐姐跟小侯爷之间的婚事可是遭了不少人嫉妒，难说其中没有人心生不快，暗中做下这样的事情，幸好老天爷开眼，二姐姐平安无事。”一脸感激涕零的样子，不知道的会以为她跟柳空蝉感情有多深。
柳空鹂眉头皱起来，越发不屑的翻个白眼，挪动了身子距离她远一些，似乎觉得靠近她都会被弄脏了一样。
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柳空鸾嘴里冒出来，何氏有些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事儿十有八九就是两位姨娘做的，乔姨娘是个没脑子的，就算动手怕也是受了温姨娘的挑唆，至于温姨娘，这个人不声不响的，却叫人不敢小觑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露出獠牙来咬人一口。
“这件事情父亲自会处理，说起来这事儿不但差点害了我，就是柳家也险些遭了牵连，若是侯府和贵妃娘娘把此事算在柳家头上，一家老小都免不了吃挂落儿，父亲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的。”
何氏满意的微微点头，这回那暗中动手的人可是遭了柳老爷忌讳了，再怎样的感情歉疚也比不上自己的官位重要，男人，哼，哪有把女人看重的高过自己的？
柳空鸾镇定自若的坐着，丝毫没有流露出惶恐的情绪，倒是叫何氏心里摸不着底了，难不成这件事情真的跟温姨娘无关？还是说温姨娘私底下做的还没来得及告诉柳空鸾？看起来这丫头倒是一点心虚的样子都没有。
柳空明不耐烦听母亲跟姐姐们之间的言语机锋，扭动着小胖身子从何氏怀里钻出来，奔上前拉着空蝉的衣袖：“二姐姐二姐姐，庙里的大和尚都会做这小猴子吗？”
空蝉捏捏弟弟肉呼呼的小脸蛋：“庙里的大和尚们每日里忙着念经呢，哪有时间做小猴子？也就是无妄大师是个有趣的，闲暇时间会做些小玩意儿，等以后有机会，姐姐带你去见见大师好不好？”那老和尚就靠着这些东西赚钱呢，手艺哪有不好之说？
柳空明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几乎跳将起来：“姐姐说了的，可不兴反悔！”
“那你可就要跟母亲说说了，看看母亲是不是允许你跑出去。”对于这个庶出的弟弟，还没来得及学会尔虞我诈，空蝉还是极为喜欢的。
何氏有心把这孩子收到自己名下，那无妄大师是得道高僧，据说跟几位朝廷显贵之间都有来往，若是能点拨一下柳空明，她自是求之不得，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因此笑着就顺势答应下来了。
第二十章 作势
离开了柳氏那里，柳空鹂也没有刻意去表现什么姐妹情深，告退之后直接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往自己那儿走，空蝉带着柳空明，姐弟两个边说边走，偶尔笑闹一阵子，看那样子根本就不容许别人插进去。
空鸾想了想，对着空蝉笑着打了招呼告辞之后，快步去追赶空鹂：“四妹妹，且等我一等！”
柳空鹂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脚步甚至还加快了，她身边的丫鬟犹豫了一下，快步跟上去：“姑娘，三姑娘在叫您。”怎么说也是姐妹，就这么走了不大好吧？
柳空鹂哼了一声，丝毫没有要留下等着对方的意思，柳空鸾看在眼里，暗暗咬牙，快步追上去：“四妹妹今日怎么这般匆忙？莫不是有什么急事要做？”
柳空鹂见她赶上来，没事人一般的与自己说话，顿时就恼了，冷冰冰地看着她：“我不跟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两面三刀的人说话！”
柳空鸾被对方这般直白的话给说的差点忍不下去直接翻脸，考虑到眼下何氏跟柳空蝉很明显是站到一起去了，自己要是再不拉拢几个帮手，早晚被人收拾掉，只得强忍着怒意，眼中含泪道：“我就知道妹妹定然会因为前些日子的事情恼恨于我，说起来也是我的不是，早就该跟父亲把事情说明了，也免得咱们姐妹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还自己人反目成仇。”
“哪个跟你是自己人？”柳空鹂压根就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直接不耐烦的打断了柳空鸾的表演：“你要表现自己的委屈就找你姨娘去，没得在别人眼前恶心人！”
“妹妹！”柳空鸾带着颤音叫了一声，眼睛里面的眼泪终究是滚落下来，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妹妹莫非不相信我？二姐姐的院子虽然好，我却从没有过那样的心思，是母亲，这一切都是母亲安总操纵的，你我都是庶女，她是主母，想要谁住进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意思？白白叫我们姐妹生分了之后，又在这个时机把二姐姐接回来，使得二姐姐误会我们姐妹心有不甘母亲真不愧是正室夫人，手段心机我们姐妹远不能及也！”
柳空鹂听着脸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却依旧是没有松软：“你说完了没有？说完了我就回去了，我姨娘还在禁足呢，可不像你们两个那般悠闲自在！”甩了脸子就走，就算柳空鸾说的是真的，难道温姨娘和她就没有一点法子吗？眼睁睁的看着乔姨娘和自己被父亲骂一顿禁足，她们倒是顺顺当当的占据了那个地方，若不是柳空蝉的事情峰回路转，她重新回来这里，说不定柳空鸾的身份上还能更进一步。
柳空鸾的丫鬟小心的打量着姑娘的脸色：“四姑娘真真不像话，对姐姐也这样子，传了出去人家知道柳家的姑娘这样没教养，说不得还要连累姑娘你。”
柳空鸾白了丫鬟一眼，气道：“再怎么不像话，那也是我的妹妹，这柳家的姑娘，是你一个丫鬟随便就能编排的！”
那丫鬟本想着讨好姑娘几句，好趁机会得了姑娘的好，回去之后也有机会压过另外一个大丫鬟成为主子跟亲第一得力的人儿，哪知道马屁没拍好拍马腿上了，什么好处没落着不说，还被责骂了一顿，顿时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低下头去：“是，是奴婢该死，胡言乱语冲撞了姑娘。”
“哼！”虽说是骂自己的丫鬟不知事儿，柳空鸾实际上也给柳空鹂的态度气得不轻，见那丫鬟识趣的自己讨饶了，也不再多做追究，转个身姿态曼妙的去了。
过了片刻，茂密的花架子之后转出一大一小两个人来，柳空明困惑的看着两个姐姐离开的方向，晃晃拉着自己手的二姐姐：“她们怎么了？”一个两个都是奇奇怪怪的样子。
柳空蝉弯下身子，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柳空明的包子脸：“你刚刚看到的就是心机，也叫尔虞我诈。明哥儿，你要知道，人活在世上，不可能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白纸，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柳空明困惑的睁着眼睛看着姐姐：“为什么要尔虞我诈呢？我们一家人不是很好的吗？”
到底是个孩子，空蝉蹲下身子，与小小的空明对视着：“这么说吧，两位姐姐年纪都渐渐的大了，总要考虑嫁人的，这世道上生存不易，女子生存更是不易，嫁人就是一道关坎儿，要是选不到一个好人家，后半生就算是毁了，所以，两位姐姐为了自己着想，总要好好打算一下的。”
“那就像是我想要晴空的弹弓，就要先想办法说服父亲母亲还有二姐姐一样？”柳空明眨着眼睛听了一会儿，做出这样的理解。
空蝉赞许的摸摸柳空明的脑袋：“说的没错，虽然行事的手段和出发点差得远，但这的确都是心机，明哥儿真是聪明。”
柳空明懵懵懂懂的看着二姐姐，开心的咧开嘴笑了起来。
空蝉借着两位妹妹的作为教育了弟弟一番，先送了小不点儿回去了自己的住处，这才领着晴空晚照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柳空鸾行事真算迅速，这么短短一会儿工夫，她屋子原本的那些东西就已经回来了，晚照细心的拿出自己早就造好的册子一样一样的点数，看的柳空鸾院子里派来行事的丫鬟满头冷汗，暗暗庆幸自己没起贪念趁这机会昧下些什么，要不然被这样细细的点一遍可就露陷了。
晚照很快的点明白了东西，合上册子来到空蝉身边：“姑娘都点清楚了，没问题。”
空蝉点点头，其实心里并没有多在意，这屋里的东西除了那些大件儿的家具，其他的东西早就已经被她们主仆几个给私底下安置好了，为的就是生怕那些眼皮子浅的趁此机会中饱私囊。
她手腕上的镯子本就是空心的，里头藏着好几张大面额的银票呢，放在屋里等着别人眼红的算计，还不如早换成了银子自己揣着，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自己。
“那便好。”空蝉躺在临窗的榻上，闻言懒懒的抬了下眼皮子，伸手从旁边小几上的盘子里摘了一粒葡萄放进嘴里，白玉一般的盘子，紫红色的葡萄加上纤长莹润的手指，躺在那里的人儿带着几分慵懒，同为女子的几人居然有些呆了。
柳空鸾派来这边的不是别人，是她身边的另外一位大丫鬟，名唤芝兰的，本来还觉得二姑娘无端端的被小侯爷瞧上了是走了运了，此时一见之下，似乎也隐隐约约有点明白小侯爷为什么会一眼相中对方了。
不说那样美丽的脸，就这偶尔表现出来的风情就足够引人注目了，自家姑娘虽说模样也不算差，可跟二姑娘一比，整个却还像是一枚没有成熟的青涩果子一样。
“你们也辛苦了，晴空。”空蝉懒洋洋的躺在那里吃葡萄，眼神儿瞄了晴空一眼，后者立即笑眯眯的拿出钱来打赏：“姐妹们有空常过来，这些拿去买个花儿粉儿的好生打扮打扮。”
柳家除了柳老爷之外就没有值得丫鬟们肖想的人物了，惟一的男丁柳空明目前还是个小毛孩子，距离长大还远得很，因此内宅还算是安稳，丫鬟们也少有妖妖娆娆的。
不过这般年纪的女孩子哪有不爱美的，闻言都有些期盼的看向芝兰，芝兰心中叹息一声，首先接过来，笑道：“那奴婢可就不客气了，早知道到二姑娘这里来有这样好事，清芬那丫头非跟奴婢抢不可，回去给她显摆一下，羡慕死她！”
小丫鬟们这才喜笑颜开的接了赏钱，对空蝉千恩万谢的告退出去了，晴空瞧着人都走干净了，这才不满意的撅起嘴：“姑娘出手委实太大方了些！就算有银子，也别用在哪些白眼狼身上啊！那个芝兰本身就是三姑娘器重的，就算得了好处也不会帮着咱们。”
空蝉但笑不语，晚照一根指头戳在晴空脑门上，笑骂道：“你个只长吃心思的夯货！你哪里知道姑娘的思量！这府里大丫鬟统共才几个？大多数的消息还不是底下的小丫鬟、粗使的媳妇婆子们先知道，她们若是知道了姑娘这里给的赏钱丰厚，但凡有什么消息，还不第一时间想到这里？”
晴空这才摸着脑袋埋怨：“你们一个个心思九曲十八弯的，都不是好人，我这么好性子的才不会想那么多弯弯绕呢！”说的空蝉并晚照两个都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面圣
连胜卿一回到侯府就得到消息，贵妃娘娘宣他入宫觐见。
连贵妃年纪约莫二十七八，模样却保持着二十刚出头的样子，已经育有一子，也有十岁了，母子两个都深受当今圣上宣明帝宠爱，虽说连贵妃一向对于皇后娘娘都是谨守本份，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皇宫里却不少那些眼力见儿好的，贵妃这里总少不了人候着想要讨好。
小侯爷连胜卿就是贵妃娘娘唯一的弟弟，并且也深受皇上喜爱，在这皇宫里头，那体面不比皇子们少多少，他才刚进了宫门，那边贵妃那里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接见自己唯一的弟弟倒是不需要多么隆重，连胜卿进去的时候，贵妃一身水色衣裙坐在一旁，亲手打着扇子照看着小皇子认认真真的练字，瞧见弟弟进来了，把手里的扇子交给一旁的大宫女，自己起身：“你们好生照看着殿下。”
“是！”宫女们齐齐弯下身子，正在练字的小皇子好奇地抬起头，见到是自己亲舅舅来了，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手上不由的就是一抖，已经写好了大半的宣纸上顿时多了一滴厚重的墨迹，小皇子顿时苦起了脸。
连胜卿看的好笑，咳嗽了两声对着自家姐姐求情道：“难得进宫来，贵妃娘娘还不容许七皇子亲近一下舅舅？”
七皇子闻言一双眼睛顿时一亮，满是讨好的瞧着自家母妃，眼巴巴的样子叫人不忍心拒绝。
连贵妃眼睛都没瞧自家儿子：“今儿不写完十张宣纸，就甭想着玩儿了。”
闻言七皇子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大眼睛里噙着泪的把已经写坏了的宣纸丢开，身旁的宫女赶紧铺开另外一张，伺候小皇子继续写字。
连胜卿似乎看见了自己小时候的悲惨岁月，哆嗦了一下，努力的忽视外甥求助的视线，扭过脸去：“娘娘召臣下入宫，不知有何要事？”
贵妃仪态万千的扶着宫女的手进了侧间的偏殿，坐下来看着弟弟：“也没什么，听说你亲自去把柳家那姑娘接了回来？”
谁这么多嘴？这事儿怎么这么快就传进了皇宫了？连胜卿暗暗皱眉，自己身边绝对还藏着姐姐插进去的探子，回头一定要揪出来：“若不是微臣去得早，柳家这位姑娘怕是就彻底毁了——娘娘您猜怎么着？居然有人冒充柳家主母的下人去接姑娘，这要是接着了，还不知道会送去什么地方呢！”说起来就有几分怒气，这柳空蝉好歹是他挑明了看上的人，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暗中动手脚。
他心中虽然对柳空蝉据婚的举止感觉不满愤怒，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算要出气也该是他自己动手，哪里就轮得着别人了？
连贵妃冷笑一声，不屑的说道：“也未必就是冒充的，柳家虽说是书香世家，自我标榜着治家严谨，还不是一样乱七八糟？我在宫里都依稀听人说，那柳光彦自己就不是个什么清楚的人，两个嫡女都不得他心意，倒是把庶女捧上天去，仔细查一查的话，一个宠妾灭妻以庶压嫡的罪名是跑不了的，不过看在已经过世的柳夫人傅氏颜面上，暂且不去理会他。”
傅氏便是空蝶空蝉二人的生母，与连贵妃姐弟两个的生母曾经是闺中密友，贵妃年幼时也曾经跟随母亲探望过那位傅氏夫人，印象里总是苍白的脸色，身体很不好，却总是喜欢笑。
“娘娘的意思”连胜卿微微皱起眉，难道是柳家有人蓄意如此？可是谋害柳空蝉他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连贵妃恨铁不成钢：“我早就说过让你多读点书多学点本事，你看看你，一日日的聚着一群狐朋狗友闹市纵马寻衅滋事，简直就成了京城祸害了，这最简单的谋算之事居然都看不穿！你这样子如何叫我放得下心？”
连胜卿平生最为厌恶读书，也可能是幼时的印象过于深刻了，被姐姐督促着没白没黑的念书习字，简直比现在的七皇子还可怜，后来姐姐入宫，他马上就把这些东西丢到脑后去了，直到如今一听人提起来还是感觉头大。
此时一听姐姐旧话重提，顿时就感觉头皮发麻，支吾两声后，恼道：“这些事情跟读书什么关系？书里又没写怎么应付别人的算计！”
莲贵妃气怒之下，直接捡起身旁荷叶盘子里头的桃子砸将过去：“你还给我顶嘴？那些兵书你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头上戴着的金凤钗因她的动作晃晃悠悠，凤口垂下来的珠子一阵叮咚作响。
连胜卿站在原地也没躲，任由那颗大桃子砸在身上，嬉皮笑脸道：“娘娘息怒！我读的那些兵书大概都还给教书先生了吧？您别生气，气大伤身。”
连贵妃的指甲保养的极好，长长尖尖的，涂着漂亮的红色，此时伸出来指着连胜卿：“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这是怎么了？姐弟之间的也闹起脾气来了？”
正在怒斥弟弟的连贵妃一愣，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赶紧起身，那边连胜卿已经拜下去：“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连贵妃赶紧福身：“皇上万福！”
“免了免了，都起来吧！”无声无息进来的宣明帝哈哈一笑，坐下来：“朕没叫人出声，没吓着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