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姨娘哆嗦了一下。
“老爷,姨娘,三姑娘来了!”正说着,帘子被挑开,穿着簇新银红白荷挑线裙子的柳空鸾进来了,面上的红肿已然消退下去,精心的装扮过了,头上最显眼的莫过于一只掐丝红宝石珠钗,金丝扭曲成飞蝶的形状,嵌着颗粒小巧的红宝石,垂下来的一串上莹白的珍珠圆润可爱。
这珠钗价值不菲,造型精致,更关键的是这珠钗柳老爷是极为熟悉的,早些年的时候曾经是傅氏的心爱之物,后来给了女儿的。
听着别人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见识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柳光彦只觉得一口气从丹田直接烧到了脑子里,轰的一下子理智什么的就全没了,一把推开试图给他抚胸的温氏,死死地盯着打扮艳丽的柳空鸾:“你头上戴着的珠钗是哪来的?”
柳空鸾压根就不知道这里上演什么戏码,闻言抬手摸了摸鬓边的珠钗,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父亲也觉得好看?这可是女儿心爱之物呢。”
她的心爱之物?柳光彦可算是找到原因了,为什么空蝉那逆女说他宠妾灭妻以庶压嫡没人会怀疑,原来根源在这里啊!一个庶出的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戴着从嫡出姐姐那里拿来的首饰,穿着嫡出姐姐都没有的好料子的新衣裳,嫡出的姐姐被关在家里少有出门的机会,倒是庶出的光鲜亮丽的四处招摇,别人看在眼里岂能没个想法?
自觉找到原因的柳光彦完全忘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他自己纵容的,现在他已经被愤怒烧坏了脑子,看到的根本就只是别人的错处,闻言一个巴掌打上去:“畜生!傅氏夫人的东西,何时成了你心爱之物了?”
柳空鸾不料自己才刚来就挨了一巴掌顿时懵了,前几日不还是好好的,父亲宿在姨娘这里,对她也和颜悦色的,怎么今天忽然就改变了态度?眼睛瞄到跪在那里的冯嬷嬷,顿时明白过来,定是这刁奴说了什么,才会惹得父亲勃然大怒。
温姨娘扑到女儿身上紧紧地抱住她,哭着道:“老爷息怒啊,姑娘只是看着好看借来戴几天,马上就会还回去的。”
居然是为了她头上戴着的珠钗,柳空鸾咬住嘴唇,自知理亏的躲到温姨娘后头去,对于姨娘说的话不置可否,她从空蝉那里弄来的可都是些好东西,真要还回去了哪里舍得?
要知道柳老爷这银青光禄大夫不过是个闲散官儿,俸禄不多,也没几个人会孝敬,就靠着那点俸禄银米一家人吃喝都成问题,也幸亏还有些田庄铺子支撑着,她的生母温姨娘又是小户出身,根本就没那个家底给她置办这样好看的首饰,真还回去了她就只有一些样是老旧的东西能换着戴戴了。
她严重不舍的神情别人没瞧见,一直关注她的冯嬷嬷却是看见了的,不禁讽刺的弯起嘴角,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想霸占不还了,自己没钱就别想着那些好东西啊,什么品性!
这还没算完呢,首饰的事儿先告一段落,老爷为了脸面也绝对会逼着庶女们给完全的送回去,二姑娘并不是个没心机的,身边两个丫鬟也是机灵的,手里绝对有一本账能够对的清清楚楚。
“老爷,温姨娘既然说了姑娘们等会儿自会送回去,自然是不会哄骗老爷的。”冯嬷嬷跪在地上出了声,把柳光彦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只是,眼看婚期将近,成婚所需的各种料子,置办嫁衣、绣品、被褥等等都是需要大量的料子的,这个”
柳光彦越发脸色不好,怎么?首饰出了问题,就连衣裳料子也有问题不成?
“你只管说,我倒要看看这个柳家内里究竟变成什么样子了。”柳光彦坐下来,气呼呼的端起茶杯喝了口凉茶水:“说!”
“是!”冯嬷嬷虽说是跪着的,但是腰杆笔挺,看起来就是理直气壮的样子:“前些日子夫人叫人才买了一批好料子进来,就是为了给二姑娘裁制这些东西用的,今儿开了库房去查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料子多部分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衣裳料子还能自己长了翅膀飞走了不成?柳光彦脑中灵光一闪,立即就把目光对准了三女儿身上明显就是新做的裙子,家里面裁制新衣都是有数的,按照季节来算,这明显就不是往年裁制新衣的时候加上听到冯嬷嬷的话之后柳空鸾缩了缩身子,试图完全躲到温姨娘背后去的心虚样子,完全就是不打自招了。
温姨娘情知要糟,何氏叫人采买回来的那些料子她也去看过,的确都是些好东西,不过颜色上明显是适合年轻女子用的,她也就叫人带了些回来亲手做了衣裳给女儿穿,没想到居然是给柳空蝉准备的。
好个何氏啊,端的是杀人不见血。温姨娘立马明白过来,自己这些人怕是一早就被何氏给算计进去了,顿时一脸委屈的磕头喊冤:“老爷,夫人根本就没说那是给二姑娘准备的,就连库房也没叫个人好生看守着,婢妾等全不知情啊!”
不等柳光彦有什么袒护的话说出口,冯嬷嬷就已经极为愤怒的转过脸来:“温姨娘,天地良心啊!夫人一开始的时候就是明说了这是为二姑娘的婚事置办的料子,再说,咱们柳家什么时候裁制新衣都是明明白白的,从没有例外的时候,既然不是按照惯例裁制新衣,采买回来的料子自然就是另有用途的,算起来也就只有二姑娘出阁一件事儿了,就算是夫人不说,别人也定然会明白的。”
这是在讽刺她没脑子?温姨娘压制住心中的怒意,眸中含泪梨花带雨的看着柳老爷,只是连声喊冤。
“老爷,不是老奴说话不好听,柳家也是该请个人来好生教导一下规矩了。”冯嬷嬷说得兴起,直接对上了柳光彦:“按说库房重地,除了当家做主的老爷和夫人,其他人想进去就必须持有对牌才是,可是几位姨娘和姑娘们去库房取用东西不但没有对牌,拿走的东西连个记录都没有,这样下来夫人就算是想要查账也成问题,不满老爷说,您的俸禄究竟花用到了何处都是查不清楚的。”
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她们几个毫无规矩,私自到库房里面拿东西,连个招呼不打一声,这不仅是不给当家主母面子,更是乱花钱哪!老爷本来进项就不多,哪里能架得住这样花费?
柳空鸾听到冯嬷嬷如此说辞,顿时气怒攻心,也顾不上躲在温姨娘身后了,反正对付一个奴婢而已,她的身份完全压得住:“好大胆的刁奴!竟敢颠倒黑白把所有事情全都按到我们身上!那衣裳料子一开始说是给二姐姐准备的,后来也没个消息了,又是拒婚又是去浮云庵的,哪个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指不定回来的时候料子不是被虫蛀了就是鼠咬了。母亲见我们裁制新衣都没说什么?何时轮到你这刁奴猖狂了?柳家的人如何不需要你们何家的人指手画脚的!那是用父亲的薪俸买回来的,二姐姐能用,我们就不能用了不成?”
冯嬷嬷面上毫无表情,一板一眼道:“好叫三姑娘知道,那些料子不是老爷的薪俸买的,是大姑奶奶名下的铺子里面送进来的,因着是咱们府上的姑奶奶,又是二姑娘嫡亲的姐姐,这银钱还未交割清楚呢!”
还没给人家钱,料子就已经变成衣裳穿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了。饶是柳光彦也觉得脸红,那虽说是大女儿的私房铺子,到底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没得叫人白白贴补娘家的道理,再说,冯嬷嬷都着重说明了这料子送来是做大姐的送给自己亲妹子的,这可好,亲妹子没捞着,庶出的妹妹倒是先穿上了。
柳空鸾有些怔怔的看着冯嬷嬷眼神之中隐隐的得意,胸中闷闷的几乎喘不上气来,她若是还看不明白自己一群人自始至终都是被何氏算计了,那这十几年就是白活了。大姑奶奶那是个什么人?那性子就连父亲也是不敢硬着来的,逼急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她想着若是柳空蝶知道自己送进来的东西全都便宜了她最为厌恶的庶妹,还不知道会怎样折腾想着就忍不住的胆寒。
“既是还未将银钱交割清楚,此事却也好办。”柳光彦气怒之下当即拍板:“这批料子就直接给了你们了,已经上身的衣裳也不必再还回去,还回去也没人会要了。不过这批料子的价钱却需要你们自己来出,就当是自己出钱买料子裁制新衣了。至于夫人那里,走公中再买一批料子进来给二姑娘。”
温姨娘和柳空鸾母女几乎晕过去,这批料子质地上乘,品类繁多,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她们全都买下来?她们哪里有那许多的钱!
第三十章 赐婚风波
赐婚的旨意传到江家的时候,江雪燕正在很认真的画画,闻言手上不自觉的一颤,一滴墨落下来,立即毁掉了一副本来极为精彩的画作。
茯苓忐忑不安的看着自己姑娘沉静的表情,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自家姑娘淡泊宁静的外表下潜藏着多么狂热的内在,尤其在事情跟小侯爷联系到一起的时候,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是柳空蝉?”江雪燕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的喃喃自语:“前些日子,不是林青螺频频受到贵妃娘娘召见吗?怎么会是柳空蝉?”
前世的时候,柳空蝉的确是连胜卿的妻子没错,但是那是在她死了之后的事情,本以为柳空蝉就算没死被送进浮云庵也算是毁了,就算连胜卿余情未了,最多也不过就是接回来当做妾室抬进府去,虽然对付一个宠妾要花很大功夫,但是那也必须先确定自己嫡妻的身份之后才有那个必要。
而前世继柳空蝉之后嫁给连胜卿的林青螺就成了她心里最大的对手,加上这几日底下人打听来的消息,贵妃娘娘几次召见林青螺,似乎对她极为赞赏,这无疑都给了江雪燕一个讯号,虽然在某些小人物身上出现了些微的改变,历史却将会继续延续之前的轨迹,就像她已经努力的取代林青螺成为了京城第一美人,被贵妃娘娘看上的却依旧是林青螺一样。
她已经安排好该如何对付林青螺了,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消息,圣上给连胜卿跟柳空蝉赐婚?
茯苓感觉到屋子里面越来越盛的寒意,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剩下的天气里也感觉到毛骨悚然。
江雪燕定定的看着已经毁了的画作,半晌之后忽然直起身子把手里的毛笔一把扔出去,把画纸团起来丢进了纸篓里面,气呼呼的冲了出去。
毛笔飞起来溅开不少的墨点子好些落在了茯苓的脸上和衣服上,顿时把茯苓给心疼得不行,眼看着姑娘跑了出去,她这个样子却不好追上去,只得急急叫喊:“豆蔻!豆蔻!姑娘跑出去了,你快些跟上!”
江雪燕一出门就恢复了大家闺秀的做派,举止优雅的缓步走过亭台楼阁,期间还有几次在盛开的名品花卉前驻足观赏,丝毫看不出生气或者焦急的样子来。
后院这里是女眷生活的地方,很少有男人,不过负责照料这片珍贵花木的二管家却不一样,他本是主母丁氏陪房李嬷嬷的儿子,又有一手养花种草的好本事,很受丁氏看重,年纪轻轻就被提拔成了二管家,除了辅助大管家之外主要做的事情就是照料园子。
江雪燕远远地就瞧见了二管家崔冲,穿着一身褐色葛衣,站在一株木兰花树下跟人说话,她站住脚,那与崔冲说话的人,居然是江雨燕身边的栀子。
也不知道崔冲说了句什么,栀子羞涩的跺跺脚,转身欲走,按照她的想法,崔冲即便是不伸手拉住她,也该是表现出不情愿才是,哪知道她都走出去好几步了,后面一点反应都没有,咬着牙继续走了几步,终究是忍不住,悄悄地转脸去看了一眼,一张俏脸陡然就黑了,那崔冲居然直接挽起袖子拿着一把花锄忙活起来了。
难不成在他眼里,自己这个人比花娇的俏丫头还比不上那枯燥的花木不成?
栀子狠狠地跺着脚,心有不甘的想要重新回去娇嗔几句,哪里知道却看到大姑娘边走边欣赏花草的向着这边走了过来,哪里还敢多待,赶紧趁着姑娘没瞧见自己转身跑了。
江雪燕暗暗冷笑,栀子是江雨燕身边的得力丫鬟,她来跟崔冲套近乎,江雨燕不可能不知情,打的倒是好盘算,自己身边的丫鬟若是跟夫人跟前的红人配成一双,对她好处大着呢,崔冲可是二管家,好些事情都是可以做主行方便的,又是李嬷嬷的儿子,跟丁氏关系密切,套上了关系就等于跟丁氏打好了关系,就不必一直看自己的脸色了。
翅膀硬了的鸟儿想要单飞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那块料,别没能飞起来倒是掉进泥淖里面出不来了。
崔冲转过脸,一张浓眉大眼的脸上带着略显憨厚的笑容:“大姑娘来了。”一口白牙在阳光下闪着,叫人看了都觉得心情好上几分。
“二管家近来桃花旺盛啊。”江雪燕似笑非笑道,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栀子离去的方向:“难怪做起事情来不像以前那样勤快了。”
崔冲脸上顿时就暗淡了几分,略显不安地瞄了江雪燕一眼,目光触及到吹弹可破的肌肤红润的樱桃小口,忍不住喉咙一阵干渴,咳嗽了两声:“大姑娘说笑了,崔冲不过是个下人,什么都是主子说了算的,哪里敢做出错事来?”
“主子说了算的,那你说的主子,究竟是指谁呢?”江雪燕嘴角噙上了一抹笑容,眼神却谈不上温柔,一瞬间整个人好像从温润的美玉变成了锋利的剑锋。
崔冲沉默了片刻,什么话也没说,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江雪燕美艳的模样,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无声的叹息一声,双手做揖低下头去。
江雪燕衣袂轻飘的从他面前走过,仿若九天仙子一般,面上带上了轻松的笑意。
赐婚的旨意同样在曾经列为皇商的辛家掀起了轩然大波,谁不知道大老爷和大姑娘就是靠着攀上了柳家那位姑娘的路子,才能如此顺利的压到本来已经占据优势的二房,重新做回家主的,柳家老爷虽说是当官儿的,可是还不足以使得辛家二房那几位放弃唾手可得的天大好处,看的还不是小侯爷的面子?
那位小侯爷可是宫里头贵妃娘娘的弟弟,听说就连皇上也是极为喜爱他的,简直就当做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加上这位小侯爷除了位高权重之外,还是个桀骜不驯不按理出牌的主儿,要是惹得柳家二姑娘不高兴了,给小侯爷说一声,这位小爷要收拾一个商人家族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到时候都不用他出手,那些等着献媚讨好的官员们就能把辛家给折腾完了。
虽然迫于压力暂时让出了家主的位置,二房一干人其实并未死心,谁叫那位柳家姑娘跟小侯爷之间的事情一波三折的叫人看不明白,到底最后能不能成为侯爷夫人还两说呢,指不定哪天就被人打落尘埃了,叫他们这么容易就把到嘴的肥肉给吐出来,谈何容易?
就连现在,还给大房的家主也不过就是个虚名,真正的好处全都在他们自己手里头牢牢地攥着呢。
可是,赐婚的旨意就像一阵狂风一样,彻底吹散了二房一群人心中最后的那点盼头,冯氏关起门来砸碎了好些瓷器,身边的大丫鬟也噤若寒蝉不敢随意开口。
辛鑫却是截然相反,得到圣旨赐婚的消息之后,先是双手合十的念了声佛,感谢诸天神佛保佑,随即神清气爽的赶到父亲身边,对着已经瘦得皮包骨头的辛大老爷报喜:“父亲,成了,皇上圣旨赐婚,柳家姑娘的事儿已经成了!”
辛大老爷本来有些混沌的神智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双眼之中陡然射出激动的光芒,伸出手来:“快!快扶我起来!”
辛鑫赶紧拿了枕头垫在父亲身后,扶着他坐起来,大老爷一下子好像什么毛病都没有了一样,精神好的出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好啊!老天爷开眼!你去,去把你二叔他们全都叫来,我有话要说。”
辛鑫也知道父亲究竟要说些什么,又是激动又是伤感的答应了两声,自己却没离开:“金镯银镯,去把二老爷二夫人三老爷三夫人四老爷四夫人都请来,就说家主有话要说。”
二房那里得到消息之后,冯氏吱呀一声打开门,铁青着脸冷笑:“看看吧,才刚知道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要摊牌了!仗势欺人,这才是仗势欺人呢!”
二老爷四老爷一直都是在一处讨论对策的,本来这几日他们已经顺利的用银子在几位大人那里打通了路子,可是现在赐婚的旨意一下,侯府就成了大房后头的靠山,那些当官的一个个见风转舵快得很,绝对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好脸色,怕是还会调转枪头落井下石。
第三十一章 始说分家
眼见着冯氏暴跳如雷的样子,二老爷眼神里掠过一丝厌恶,拍拍弟弟的肩膀:“不论如何,还是先去看看大哥究竟想干什么再说吧,若是他真的想凭借侯府将我们彻底压下去,却是休想!”
永安侯府虽然势力大,但是身为皇亲国戚,还牵扯到贵妃和七皇子,今上并未立太子,中宫皇后无子,若论尊贵,自然是贵妃的七皇子身份最贵,但是长幼有序,却是安妃娘娘所出的大皇子最有资格。
加上皇上态度未明,皇后娘娘也没有表现出亲近哪一个皇子,外戚们即便是各有举动,也不敢把事情挑明了,侯爷若是大张旗鼓的插手他们辛家的事情,说不定会招了陛下的眼,认为他们是在给七皇子积攒财力物力。
想来侯府也不会愿意这样做的。
二老爷四老爷心中明白的,大老爷自然也能想到,今日把他们找了去,还不知道究竟有什么样的手段使出来。
冯氏紧随在后面跟了去,四夫人金氏碰巧回娘家去了,目的自然也是跟家里人讨主意搬救兵的,三老爷昨儿夜里出外喝花酒到早上才回来,这会儿还高卧未起,三夫人聂氏倒是过来了,不过他们夫妻两个一个是庶出子,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另外一个出身小家子,想来懦弱无能,也没人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
辛大老爷背靠着床头坐着,垫着好几个枕头,整个人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眼睛也深深地凹陷下去,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层皮附着在骷髅上一样,看上去怪吓人的。
但是他的精神却很好,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弟弟弟妹们过来了,和颜悦色的笑着:“我这身子不争气,这些日子以来累了你们了。”
不管背地里怎样的花样百出恨不得对方早死,表面上该有的兄友弟恭一样都不能少了,二老爷和四老爷上前两步,面色悲伤,二老爷更是眼眶发红的泣道:“大哥说的这叫什么话,咱们都是一家人,做什么都是该当的,要是大哥能够好起来,弟弟做什么那都是情愿的!”
辛鑫站在窗边伺候着,见他们装模作样的姿态几欲作呕,只得背过身去眼不见为净的小心给父亲擦拭着虚汗。
“我知道你们有心了。”辛大老爷自知时日无多,又在活着的时候盼来了一丝希望,不把这件事情安排妥当了他是难闭上眼的:“你们也都知道了吧?今上赐婚,小侯爷和柳家姑娘不日即将完婚了。”
冯氏一张脸顿时扭曲起来,略微有些高的颧骨都动弹了两下,双手几乎要把手里的帕子给撕碎了。
“我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说起来也是我糊涂,当初被梅姨娘那贱人蒙蔽陷害,心里一口气上来蒙蔽了心智,明明知道咱们这样人家跟权贵之家扯上关系没好事,却还是糊涂的这样做了,如今,唉!”一声无力的叹息,似乎蕴含着无尽的后悔和懊恼。
二老爷眼皮子一跳,心里顿时一种不大好的预感:“大哥,你这话从何说起?结交权贵纵然会损失一笔钱财,但是若能恢复我们辛家皇商的资格,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辛大老爷剧烈的咳嗽起来,慌得辛鑫赶紧轻轻地给他捶背揉胸,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干瘦的手指蜷缩起来:“是我糊涂啊,一时鬼迷了心窍做出那样的糊涂事儿!我们攀上柳家就是看上侯府的势力,可没想到是引狼入室啊!”
冯氏也急了,这大老爷吞吞吐吐的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也顾不上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妥当了,上前两步着急道:“大老爷这话是何意?难不成那侯府狮子大开口,要的数目委实太大了?”
辛大老爷闭着眼睛,眼角边落下浑浊的泪来:“若只是要钱,一切都好说。小侯爷虽未亲自出面,却使了人暗地里找上我,辛家必须成为侯府名下产业的一部分,只是名义上归属柳家姑娘,也就是未来的小侯爷夫人,相当于陪嫁!”
“什么?”不等二老爷和四老爷有所反应,冯氏就已经跳起来:“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一张嘴就想把我们整个家族产业给吞了,他也不怕自己撑着!老爷,这可不行,大不了我们把事儿捅出去,侯府怎么了?侯府就能这样无法无天了?”
本以为不过是损失一笔银钱,那知道对方胃口这样大,一张嘴就想着把他们彻底吞下去。
“你闭嘴!”二老爷虽然脸上也不好看,却还是回头呵斥了冯氏,眼神闪烁片刻,站直了身子看着大老爷:“大哥倒是好算计,宁愿把家族产业拱手让人也不肯便宜了自家兄弟,好好好,真是辛家的好家主!”后面几句话明显全是愤怒之言,辛大老爷这出乎意料的一手让他完全的懵了。
就像冯氏所说的,他们完全可以闹大了,绝对会让侯府投鼠忌器,但是结果却不是那么美好的,最好的结果无非就是两败俱伤,对侯府来说他们辛家就是个小虫子,过了这场风波什么时候想要踩死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儿,他们上下多少人可就无处可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