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鸭子一口白沫吐出,趴在了地上,兔子一声尖叫,扑到乌龟身上,一龟一兔抱在一起抖啊抖,抖啊抖。
本水鬼也抖了抖。
我拽着他袖子,声音也抖了起来:“小、小哥哥,你、你到底怎么了?”
他回过脸来,恨铁不成钢的将我盯着,额上青筋狠蹦。半晌,吸了口气,转过脸去,冷声道:“没什么,只是…看那只鸡和那个摊子不顺眼罢了。”
玉衡咳了一声,嘴上像是携了笑,望向那灯火阑珊处里。
我嗫嚅了半日,又扯了扯忘川袖子,怯声道:“小哥哥…”
他扫眼过来,剜了我一眼,然待目光落到我身后摊子时,忽顿住。
本水鬼跟着瞧过去。唔,一个杂货摊。
忘川面上表情倏然一转,顿了顿,上来将我手握住,携我到摊子前,翻翻捡捡了一番,翻出了一串脚铃,问我:“喜欢吗?”
本水鬼有些纳闷。
听他又道:“这铃铛啊,能治夜里睡觉磨牙呢。”
玉衡侧眼望了过来。
我纳闷道:“磨牙?”
忘川脸上换上了一股春意盎然的笑,将我鼻子一刮,叹道:“你啊,夜晚睡觉总不老实,不仅磨牙,还爱拽着人,这儿摸一把那儿摸一把,不然就是这儿啃一口那儿又啃一口。”
顿了下,又接道,“来凡间的那一夜,你拽着我,啃完我脸,又啃脖子,怎么,不记得了?”
喀嚓。霹雳!霹雳!本水鬼居然有这种癖好?!
玉衡忽喃喃道:“阿离…”
我望向他,见他面上有些发白。我想他大概是被本水鬼这种癖好惊吓了。
本水鬼好忧伤。本水鬼好憋闷。
我抠着手指,道:“这脚铃真的管用吗?”
忘川“嗯”了一声,手上一动,串着铃铛的银色丝瞬间断掉:“这银丝线太难看了,等回去我用方才买的那两根红线帮你把这铃铛再穿起来,然后戴到你脚上,好不好?”
本水鬼慌忙点头。
我道:“小哥哥,你真好。”
忘川唇边漾出一抹笑,咳了咳,道:“阿离好,我就好。”
地上的鸭子抖了一抖,刚死去的那只鸡哗啦掉了一层鸡皮疙瘩。
玉衡朝我往来,目光有些飘飘渺渺,没做声。
夜里,忘川坐在灯下,用红线穿铃铛。
我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他旁边。澜川兴致勃勃邀了玉衡在前厅对弈。
烛火温柔,带着些缱绻的味,我歪了歪脑袋瞧他,想了想,道:“小哥哥,我夜晚真的咬你了吗?”
他从低眉敛首间抬起脸,咳了一声,道:“嗯。”
我道:“那疼不疼啊?”
他脸上红了一红,又咳了声,“不疼。”顿了下,又道,“我…很欢喜。”
本水鬼愣了。
他没作声,将我拉了拉,道:“穿好了,你且将鞋子脱下来,我把脚铃给你戴上。”
我脱了鞋子。他俯身蹲下,将铃铛往我脚上戴了,手拂过,立时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外面澜川的声音忽然冲进来:“哈哈!将!玉衡星君,这一盘我又赢了!”
忘川又摇了摇铃铛,道:“喜欢吗?”
我嘿嘿傻笑道:“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写文精神太好,有点太哈皮了,写的我虎躯一震啊。连更求表扬。
下一更 2011/06/26
45
45、第十七章 ...
忘川又将铃铛摇了摇,道:“喜欢吗?”
我嘿嘿欢喜道:“喜欢。”
他满意一笑,将我往面前拉了拉,拢了拢我的发:“既戴了这红线穿的脚铃,就是我的人了,以后不准再和别人勾勾搭搭,眉来眼去的了,不然…”
他顿了下,忽将脸一板,咬着牙阴森森道:“不然的话,我就将你囚起来,叫你以后笑对着我笑,哭对着我哭,吃饭睡觉也只能对着我一个,再见不到别人,知道么?!”
我被他这模样吓了下,听着一时迷瞪,愣愣将他望着。
他狠敲了敲我脑袋,咬牙道:“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怎么能笨到这种地步。”
这句话叫本水鬼很受伤。
我扁了扁嘴,垂了垂脑袋,没做声。
顿了下,听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刮了刮我鼻子:“笨水鬼生气了?”
本水鬼有点生气。
他又扑扑哧哧笑了起来,将我脸抬起,拨开我额前发丝,往我鼻尖上啄了啄,眼睛晶晶亮将我望着:“等回去了,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我猛地一怔。
成…婚?
忘川将我拥到怀里,“我想过了,下个月初三是个好日子,等我回去禀了父王,择日子时就择这一日,我…等不及了。”
顿了下,听他低笑了声,又道,“等回去就开始给你制嫁衣,嗯?阿离喜欢丝缎的还是锦…”
话至此,却断了。他身子忽然一晃,扑到我肩上。
我懵了下:“小哥哥?”
他下巴磕在我肩上,闷哼一声。
我心里咯噔一下,忙将他扶起,见他脸色煞白煞白,额上渗了一层细汗。
我一下子慌了神,忙抓着他胳膊:“小哥哥,你、你怎么了、怎么了?”
他半闭着眼,蹙眉靠在我肩上,一动不动。
我颤着声又叫了他几声,眼泪险些掉下来,正打算叫澜川几个,孰料,刚起身,手却忽被猛地一拉,跌入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我愣了下,仰起脸对上他瞬间又生机勃发,满面春风的脸。
我道:“小哥哥,你、你…”
他忍俊不禁,往我鼻子上一刮,“我吓唬你玩儿呢,瞧瞧…”将手指往我胸口点了点,“瞧瞧你这里有多紧张我。”
我扁了扁嘴,眼泪险些又掉下来。
他摸了摸我脸:“真生气了?”
于是本水鬼搬了小板凳离了他两丈远,然后下了九牛二虎的狠劲,憋了半刻没理他。
半刻后,他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然后将胸口一捂,嗳哟一声,本水鬼立即从小板凳上一跃而起,蹭蹭冲上去,捉住他的手慌慌张张问他怎么了。
他反手将我手掌握住,顺势将我一拉,半搂到怀里,唇上的笑比狗尾巴花开的还大:“我还以为你真不理我了呢。”
本水鬼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忽听窗户“嘭”的一声崩开,一阵冷风夹杂着细雨丝猛灌了进来。
放眼望去,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门口杏花树凋,粉嫩嫩的花瓣铺了一地。
我转了转眼,道:“我想要一支杏花。”
他握了握我手,目光缱绻流转:“好,明早我起来剪一枝最好看的,插到花瓶里,放到你屋里,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开口向他要东西,也是最后一次,世上的事,你想不到,也预料不到。
第二日,雨停,窗外晨鸟啁啾。我从床上爬起来,推门便望见忘川一袭青衫立于杏花树下。
我振奋地叫了声小哥哥。
他正剪了一枝杏花条儿,回眼朝我望来,道:“阿离,过来。”
我蹭蹭跑过去,跑的脚上脚铃叮叮当当的响。忘川忍俊不禁。
他将手上杏花递过来,道:“这个好不好看?”
昨日叫雨一打,这杏花被洗掉灰尘,瞧着亮眼的很。
我捻了捻花瓣,嘿嘿道:“好看。”
他微微一笑:“我再剪一支,凑做一对儿,也好养些。”
那枝杏花亮的耀眼,他的笑也亮的耀眼。我嘿嘿傻笑着望着他的眉,他的眼,望着他转身,然后望着他步子忽然一顿。
他又转过身来,脸色忽然一片苍白,朝我伸出手,道:“阿离,你、过来…”
我怔怔的上去扶住他胳膊,他抬起眼望了望我,眼中眸色一瞬间变得黯淡,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声音,忽猛地一咳,一口血咳出,身子晃了几晃,滑到我身上。
我听见自己抖着嗓子道:“小哥哥,你又在唬我玩儿呢?”
我眼泪忽然掉下来,我道:“小哥哥,这个不好玩。”
我道:“…”
他就这么忽然睡了过去,一直睡了七七四九天。毫无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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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十八章 ...
我是一只水鬼。
一只忧郁的水鬼。
我隔壁的二蛋捧着一把狗尾巴花,蹲在我旁边,红着脸怯怯的望着我道:“阿离,你怎的不爱笑了?”
我纳罕:“为什么要笑?”
他眼睛黯了黯:“你以前很爱笑。”
我其实是一只失忆的鬼,姓什么,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住在哪里,父母是谁,家里有几口人,屋宅几间,良田几倾,我排行第几,我都不知道。
我的以前,我早已忘记。
唯一和以前有关的是我脖子上挂着的一只海螺,和脚上用红线穿着的一串脚铃。
那是只漂亮的海螺,贴着耳朵时,可以听到里面有海风穿过,像夜里海打呼噜的声音,呼噜噜的响。
脚铃小而精致,珠子很好看,圆润饱满,我常常在没人的湿漉漉的早晨里,将裙子撩起,赤脚在地上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听它在晨风里叮叮当当摇摆的声音。
我喜欢听它的声音。像风在唱着歌子。
我的对面住着一个摆摊卖汤的老婆婆,叫孟婆。我睁眼醒来时,正被她哭着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抱在怀里,她告诉我我叫阿离,是忘川河里的一只水鬼。
阿离,阿离,我在心里默默念着自己的名字,有时候总觉得莫名的感伤。
孟婆常常望着我道,“你变忧郁了。”
说完,又沉声一叹,喃喃道,“好容易心眼终于长开了,却…嗳,情深缘浅,情深缘浅呐。”
她叹的伤感,听到我耳朵里,心里却是茫然的一片白。
河岸边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树上被刻的斑斑驳驳,秃了一条枝干。
我问孟婆何故,孟婆道:“那是一只傻水鬼在上面刻的,她在等人,等一天就在树上一刀。”
我赞同的点点头,“的确是够傻的。”想了想,又问,“那最后等到了吗?”
孟婆叹了口气:“等到了,但是后来又分开了。”
我疑惑道:“为什么?”
她便放了手里的活儿,上来拉拉我的手,又抚抚我的发,“因为那只傻鬼其实并不是一只水鬼,她本是鸿蒙之初佛陀的一滴泪。那滴泪无意间落到忘川里,经了千千万万年,幻化成了人形,但却命盘残缺。”
她顿了下,又抱了抱我脑袋,“这世上无论鬼神还是仙魔凡人,皆有一张圆满命盘,生、老、病、死、爱离别、怨憎会、求不得,即便做了神仙,凡尘历劫也得经历这些,但那只傻鬼的命盘却缺了一角。”
我疑惑道:“缺了会怎么样?”
孟婆了用手梳了梳我的头发:“命盘既残缺,就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但会克及他人。那只傻鬼等的那个人因她命盘所克,险些丧命,傻鬼趁他昏迷,给他喝了忘情泉,自己也喝了,后来,傻鬼就失去了记忆。”
我欷歔一声。这个故事的确有点令人伤感。
孟婆道只有那些不能转世投胎的神仙鬼怪或是凡人,再转世时命盘才会变得残缺不全,比如,忘川河里的水鬼。
但作为由一滴泪幻化的鬼,那只傻鬼实在可怜,且不幸的很。
孟婆抚着我的头发,忧伤叹道:“一切皆是命数。”
命数,命数,其实是个很玄的东西,我默默参了两日,也未参透,其实,我想,就算参透了又怎样呢,该来的还是会来,该是怎样的还是怎样,就像那只傻鬼。
我揪着裙子,赤着脚一步一步踩着地,听着脚铃叮当当响时,遇到了一个男子。
男子长得很好看,一双好看的眼,唇边的笑意清浅温和。
他叫我:“阿离。”
我愣愣看着他。
他弯起嘴角笑了笑,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狗尾巴花织成的花环,戴到我头上。
我愣愣道:“你?”
他微微笑着将我手牵起,在我手心一笔一画写了两个字:玉衡。然后将我手掌合起,道,“好好的放在心里记着,好吗?”
我点点头,忽然觉得脸有点发烫,低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我在心里默默的念,玉衡,玉衡。
公子端方,如玉温良。
他端详了我一会儿,道:“你变了。”
孟婆和二蛋也说我变了。变了,变了,但是从前的我是什么样子,我已记不得了。
我瞅着脚尖,没做声。
他又轻笑了声,道:“也清减了不少。”
我抬眼望他,犹豫了下,道:“我以前…很胖吗?”
他忍俊不禁,“不胖。”顿了下,忽然伸手将我往怀里拉了一拉,手臂微圈上我腰,“只是现在比先前确是瘦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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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十九章 ...
玉衡第二次来时,我捡了黛石对着水面细细的画了眉。
他在几步外望着我笑,眉梢眼角皆是盈盈笑意,笑的那样好看。
我低下头去看脚尖,忐忑问他道:“好看吗?”
他声音笃定而温软:“好看。”
我心里像是瞬间开了一朵小花儿。我扭捏了一下,从兜儿摸出几个铜板,道:“我帮孟婆婆干活,她给了我些钱,我、我想请你去集市上听戏,好不好?”
他望着我半日没说话,眼里却带着笑,又半晌,才应道:“好。”
我和他并肩。他走在我右边,衣袂带着风,我侧眼看着他。他的手指从长长垂落的袖子里露出,白皙修长,微微蜷着。我犹豫了一下,伸手去碰了碰。
他手指轻颤了下,顿了下,指尖攀过来,握上了我手心。
我偷偷瞟了他一眼,见他望过来,慌忙低下眼去看脚尖,心里微有些慌乱。
听他似乎是轻笑了声,却没做声,只反手将我手扣住,握在了掌心里。
集市上鬼来鬼往,十分热闹。
看戏的时,玉衡一直抓着我的手,我起先有些紧张,半途略好些,专心看了会儿戏,再后来看着看着便睡着了。
醒来时,是在他的背上。他正背着我往回走。街上灯火憧憧。
我迷瞪了一下,猛地觉得红了脸。他身上有淡淡的香从颈项间传出,在我鼻尖萦绕,像是岭上寒梅,又像是空谷上峭壁缝隙间的幽兰香。
遥远却又似极熟悉。
我勾上他的脖子,将脸贴到他颈项上,细细的闻。
他身子一僵,猛地顿住脚步,“阿离…你醒了?”
他顿了顿,没再做声,背着我继续走了起来。他手箍在我腿上,温暖而有力,走了一段,又过了一段,他忽然停了步子,将我放下来。
街上鬼影憧憧,车水马龙。
他的脸隐在黑夜里,眼里的光却是分明的亮。有风吹过来,将他发丝吹到胸前,他望着我道:“阿离,我们在一起好吗?”
“阿离?”他声音带着点急切,却仍然柔软。
掐面走着一对年轻的鬼,一男一女,手拉着手,女鬼正拽着男鬼的袖子,撅着嘴撒娇。
女鬼道:“我想吃糖葫芦。”
男鬼揪了揪女鬼的鼻子,轻声应道:“好。”
我想我红了脸。我绞着手指,低下头去看脚尖,道:“好。”
玉衡上来拉住我的手。
他将一个镯子套到我手上,缓声道:“既答应了,阿离,便不可反悔了。这个是娘亲戴过的镯子,现在给你。”
我望着手上盈盈透着光的镯子,怔了一瞬,待反应过来,便将脖子上挂着的海螺取下,道:“我没什么东西可送你的,只有这个海螺我最是喜欢的,便将它送与你…”
孰料话犹未完,却被他猛地打断:“我不要这个。”
他目光闪了下,自嘲般朝我笑了笑,握了握我手,道:“你不必给我东西的,只要…将我记在心里就好。”
我垂下眼,眼角余光忽然瞥到刚才那一对鬼,女鬼拿了一支糖葫芦,咬了一口,将剩了的半个送到了男鬼嘴边。
男鬼笑起来,女鬼也笑了起来,笑声细碎,却欢喜而圆满。
我摸了摸口袋,抬眼对玉衡嘱咐道:“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我用身上仅剩的一个铜板换了一串糖葫芦。
玉衡面露微讶。我忸怩了一下,将糖葫芦送到他面前:“我就剩一个铜板了,只能买这个了…你、你咬一口,我咬一口,咱们分着吃,就算我也送了你东西了,好不好?”
他愣了一愣,盯了我半晌,忽将我往怀里一拉,声音似有些涩然:“阿离,知道么,我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
一串糖葫芦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啃到最后,竹签扔掉时,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块帕子给我擦嘴角。
帕子上绣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像是烧焦的野鸭子又像是折了翅膀的乌鸦。我忍不住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忍住笑,看着我道:“听某人说,是鸳鸯。”
我把那鸳鸯端详了一下,忍不住赞道:“绣这帕子的人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竟然能将鸳鸯绣的这样丑。”
玉衡握拳咳了两声,抿嘴笑着,没做声。
他离开时,夜已晚。我在忘川河岸边的渡口送他上船。
我道:“你、你明天还会来吗?”
他握握我手心,道:“会。”
我低头看着脚尖:“那、我等着你。”
他道:“好。”
回来时,在歪脖子树下碰到隔壁的二蛋。
二蛋望着我痛心疾首道:“阿离,你怎么能移情别恋,始乱终弃呢?”
我惘然。
他指控完,忽然扭捏了下,“不过,既然移了,那能不能再移一下,移到我身上来?”
我愣了愣,正待答话,忽听一道高亢女鬼声遥遥传来:“二蛋,你个死娃子,给老娘回来吃饭了!”
他立即垮了一张脸。
我望着他提醒道:“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他哦了一声,垂头丧气的转过身,垂头丧气的走了。走了一截,忽然又顿住脚步,转过身来紧紧抿着唇,握着拳头将我望着。
我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
他咬着唇,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憋出来一句话:“阿离,你不移也没关系,我欢喜你就好,我、我等着你。”
说完,红着脸兴高采烈的狂奔而去。
我渐渐的喜欢上了河岸边的那棵歪脖树,树上刻下的刀痕斑驳重叠,像是寄放着许多心情,欢喜、忧愁或是怀念,一道一道的凹凸,我喜欢之手指从上面摩挲而过的粗糙感。
我像孟婆说的那只傻鬼一样,坐在上面等人。我在上面等着玉衡,手上套着他的镯子,他说他会来,我等着他。
然而,从湿漉漉的清晨一直坐到落日渐沉的傍晚,也没等来他。撑渡船的老船夫每渡来一拨人,我便飞快跳下树去张望。如此,一直到我躺在树上慢慢的等,然后又慢慢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一阵嘶哑的哽咽声吵醒的。睁眼却对上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那双眸极是熟悉,仿佛曾在哪里见过,是梦里还是在那个我已经忘了的以前,我不知道。
那是一双好看的男人的眸,只是眸子里泛着泪,眸底似是积压着巨大的悲恸。
他缓缓伸出手来触我的脸,声音哽咽艰涩:“阿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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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二十章 ...
我怔了怔,呐呐道:“你是?”
他触到我脸上的手猛地顿住,哑声道:“你果然…忘了。”
我从树上坐起,和他面对面。我望着他,仔细看他的眼。我道:“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我认得你的眼。”
他怔了一怔,望着我嗫嚅了下唇,然后慢慢涨红了眼眶,半晌,偏过头去。
我觉得他像是下一刻就要落下泪来。我从来没见过男人哭,还是这样一个好看的男子。
我想了想,跃下树枝,掐了朵狗尾巴花爬上来,犹豫了下,将花送到他面前,道:“你好像很难过…我…这朵狗尾巴花送给你。”
他转过脸来,眼眶仍泛着红,却没接花,沉默了好一会儿,把眼望着我脖子上吊着的海螺,缓声道:“这个海螺…你还记得是谁送你的吗?”
我茫然摇了摇头。
他涩然一笑,又将目光移到我脚脖子上:“那这串脚铃呢,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然后羞赧一笑:“我失忆了,以前的事情都记不得了。”
他沉默着没做声,顿了半晌,才又涩声开口,转了话题道:“怎的睡在树上?”
我忸怩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在等人。”
他猛看向我:“等谁?”
等谁呢?我想,那个我放在心里欢喜的人,我该怎么称呼他呢?
我想了半日,然后瞅着脚尖道,“在等我的心上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他会来找我,我在等他。”
半晌没听见声音。
我疑惑抬起头,却陡见面前这个好看的男子煞白着一张脸,死死将我望着。
我懵了一下:“公子,你…”
话尚未出口,却被他打断,他盯着我,一字一句,似是极艰难将字咬出:“他是谁?”
我愣了下,茫然道:“是天上的玉衡星君。”
他脸上一僵:“原来…是他。”
我扭捏一笑,将手上镯子指给他看:“这个就是他送给我的。”
他沉默着垂下眼,又偏过头去,没答话,肩膀似有些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