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样的胸膛啊喂。”
忽然想起什么,三井伸手将衣服上的第三粒纽扣也扯了下来递到一色手边。
“……?”
“咳……”别过头去干咳了一声,再把脸转回来的时候已然挂上了从容不迫的表情。“早上听说的,第三粒代表家人。”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色的脸蹭地红了。
自和三井认识至今,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脸红。
一色的皮肤很白,嘴唇也是那种淡淡的樱花粉,如今双颊绯红,美目微垂,宛若红尘初妆。
视线自侧脸向下探去,竟在靠近锁骨的地方看到了粘在皮肤上的青草。她怎么做到的?侧卧?眉心微皱,三井伸手拿掉了那些绿色的植物。
望着一色投来的质疑的目光,他摊手。
“哦……大概是刚才滚圈的时候粘到的。”
三井下意识点了点头,点到一半猛地停住了动作。……滚圈?诧异地看向一色,三井唯一能够脑补出的,是一色保持着扑街的姿势在这块草坪上水平滚动的模样。
这一回轮到三井愣住。
一色伸手在三井眼前来回晃了晃。“喂?”
“……”抓了抓后脑勺,三井回神。“走吧,他们在海滩那里等我们。”
扁了扁嘴,一色横了空气一眼。“他们是坏人。”
才站起身的三井差点脚底一滑再次坐到草坪上。他垂眸看着正抱膝坐在一边闹小情绪的一色,“你……”
停顿很长时间,直到一色抬头看向他。
“没什么……走吧。”
卸下所有防备的一色,竟也有可爱的一面,不再是那个张口便要气死人的事态。而这般模样,只有他能看到。
“你笑什么?丑死了刚才的表情。”眉心微蹙,一色鄙夷地瞪向三井。
事实证明,太得瑟的结果往往不怎么好。
他们磨蹭到海滩上的时候,那群“坏人”已然排成了一长列。神崎和宫城的中间空出两个人位置,就等一色和三井入位。
建议是晴子提的,要为这支“冠军”队伍留下最后的纪念。哪怕全国大赛并未顺利拿下冠军,但在他们的心里,这支由问题军团撑起的队伍无疑是最强的。
十四人在海滩上手拉手而立,面朝大海面朝阳光。看着眼前辽阔的天海连接一线,表情各异,心中所思各异。
然而,就在晴子倒数完321之后,众人齐刷刷地抬高手臂,同时大吼。
Fight on——
加油自己,加油同伴;
挥别曾经,迎接未来。
阳光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青春四溢,流光满目。
三井偶尔一低头,看向自己正握住的右手的主人。开口轻念了一句什么,却被同时响起的海浪声卷走。
应该是听不到的话语,一色却倏地抬起头。
咧开唇角,露出两颗虎牙,笑得比当天的阳光还要灿烂。
Chap.25 十七岁的你
『掌心还留着你的余温,
眼前还留着你的影子,
唇边还留着你的气味
而你
却去了一个我再也看不到的地方』
高亢的欢呼后,心里是难以平息的汹涌澎湃。很想做出什么决定,可以改变今后生活方式的决定,借着这股风,借着这股浪,将往昔的犹豫和顾虑全然抛开。
所以,当全员寂静,享受海风拂面,任由海浪声充斥双耳的时候,神崎和一色的呼喊声同时响起。一个喊着“我要打篮球”,一个喊着“我要考大学”。
几乎是在神崎喊完的下一秒,水户洋平将目光投向了她。眼神里不可避免的有疑惑,但更多的是“终于”这样的意味。他很早就看出,神崎对于篮球的执念和喜好与赤木晴子的情况不同。
众目睽睽之下,神崎只得将故事的原委阐明了一下。
从小,说不清是被三井那家伙带动的还是自己带动了三井,反正自记事起,房间里就有了篮球这件物品。无论春夏秋冬,只要有时间便相约住宅区里的篮球场切磋较量。当然,她无疑是被虐得很惨的。哪怕在学校里被教练称为很有天赋的存在,回到家就一定以凄惨的分数输给三井。所以她小时候的第一个梦想,是超越三井。父母认为她只是与发小较劲,便也没有管她。
随着年龄的增长,懂事后的她恍然大悟,要超越三井是不可能的事。他有比自己更高的天分,有比自己更好的体格。虽然自行打破了自己的第一个梦想,可她立即用第二个梦代替了。她要成为日本女篮的NO.1。父母也是从这时开始发现事情的严重性。
她家里虽称不上是什么大户,却也是一家中型企业的后继人,爸妈说什么都不让她今后的人生以篮球为主,并命令她立即退部,放下一切有关篮球的事物。神崎家为此大闹了近一个星期,这连三井都知道。神崎也是倔脾气,无论怎么劝都无用。直至将父亲气进了医院。医生说,老先生得的是扩张型心肌病,经不起折腾,不然会迅速恶化。妈妈几乎是立即跪在了神崎的跟前,引来医院里他人的一阵围观。
“所以,你放弃了篮球。”
“是啊,有什么能比父母的命还重要呢?”神崎自嘲一笑。“可是……”目光在问题军团五人组上转了一圈,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看了你们的比赛后我越来越确定,当初我放弃的,不知是一个篮球那么简单。自那天起,我就把自己的信念,梦想,甚至是灵魂都抛弃了。”
现在的神崎优是不完整的。
“至少这一次,我要坚持我的信仰,像你们一样。”
那一日的阳光出了奇的好,神崎坚定的目光深深烙在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往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阻碍与困难,只要想一想还有个正为梦想拼搏的少女,就会充满无限的勇气。
结束的最后,总要以合照喂句点。十四人挤成一团,东倒西歪的,不是这人遮住了那人的脸,就是那人不小心把手甩在了身边人的脸上。总而言之,不堪入目。相对合照来说,几个人的小团照片则顺利得多。
“喂。”移开镜头,神崎对着前方的一色道,“你倒是笑一个啊。”
一色仍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薄唇轻启,“笑是要开心了才笑得出啊,无缘无故怎么笑。更何况站在眼前的人还是你……太为难我了。”
一连三个十字路口贴上后脑勺,神崎冲一旁的三井瞥了一个眼神,而后恶狠狠道,“快解决你家那一辈子叛逆期的家伙。”
三井一愣,一色也一愣。唯独神崎理所当然地看着他们。
“快点啊,又不是结婚照,扭扭捏捏的。”
……
简而言之,找回梦想的神崎真的很神奇。
从心理上让一色笑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现在的她已经有了戒备。三井想了想,只得来硬的。绕至一色身后,双手放于她脸颊的两侧,而后食指搁于唇角,最后将她的嘴角向上扯。
这是一个异常奇特的表情。
本打算只拍一色一个人的神崎忽然改变了主意。向后退了两步,将三井一起拍了进去。一个眼眸微垂,唇边留有恶作剧的坏笑;一个两眼翻成死鱼眼,分明是苦瓜脸却被人强硬扯起嘴角。
起码,起码在三井身边的一色是幸福的。
三年级最终还是要返回校园,为他们之前的疯狂买单——大扫除。因为是最后一次的大扫除,众人也不觉有何不情愿,一个个干得比吃饭还起劲。
夕阳西下,倦鸟归巢。他们再次跨出校园的时候,太阳的一大半已经没入了海平线内。
赤木,木暮和三井最后对着宫城,流川和樱木说了一句“加油,湘北接下来就靠你们了”之后,便分道扬镳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六个大男人同时转过身后,赤木和木暮是第一个红了眼眶的。就像得知湘北终于可以进入全国大赛那瞬间一样。在一阵低落的情绪中,最不合群的自然是樱木花道。
“呀哈哈哈哈——湘北篮球队就放心交给我这个天才樱木花道吧!”
是谁说的,离别的悲伤无可抹去。像樱木花道这样的,便是化悲伤为力量的男人。
回家的路上,天是彻底暗了下去。
三井正问一色为何突然想考大学,以及志愿问题的时候,一色忽然停下了脚步。黑灰色的小飞虫在路灯下不断盘旋,乳黄色柔和的灯光落在肩头,竟有一种灼伤的痛感。
视线的正前方,是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年纪看起来要比三井小上一截,但个别几个手中已经叼起了烟。
三井正想问一色怎么了的时候,那个背对他们而立的男孩忽然回头。
“一!色!堇!”
几乎每喊一个音节,一色的牙关都在打颤。愤怒的情绪在心中忽然窜起,随之逆流而上直冲大脑。才抬步想要上前将小堇拉回去,却听得另外几个男生调侃着。
“哟,堇。这就是你那个不良少女姐姐啊。”
“哦哦,就是那个打伤佐藤的姐姐的女人。哈哈……姐姐做错事结果要弟弟背负啊,难得你那么喜欢佐藤,人家却理都不理你。”
“没关系啦,别理她。她自己不读书偏偏要让你考大学,简直就是在虐待你。”
……
小堇维持回头的姿势站在那里,不进不退。面对同伴对一色的嘲笑却只是皱了皱眉头,不再据理力争。曾几何时,他亲口说的,他不在乎被别人发现自己有个不良少女的姐姐。
一色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住那股怒火保持冷静。“小堇你跟我回家。”
“……”
“小堇。”
“我等会儿会自己回去的。”
“我让你现在就跟我回家!现在立刻马上!”
或许一色所爆发出的怒气实在太吓人,原先那些还在嬉笑聊天的少年表情一个个地僵在了那里。再看一眼站在一色身后那个身材高大,表情亦不怎么友善的男人,他们掐灭手中的烟头,连再见也没说就匆匆离开了巷子。
一时间就只剩下了低气压的一色,始终一言不发的小堇和不知可以说什么的三井。
回家的路走得特别沉默,一色姐弟很默契地选择了看着地板默不作声地前行,三井跟在二人身后,直感觉眼皮突突地跳着。
那对夫妻依旧不在家。推开房门,打开客厅的顶灯,一色一把拽住企图再用溜回房间当做解决事情办法的小堇。小堇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姐姐的力气那么大,完全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样。
“你今天不把话说清楚,休想回房间。”
如果可以,一色一辈子都不想用这样的口吻和小堇说话。这个自出生起就让自己下定决心要尽力保护的弟弟,已然比自己高出一个头了的弟弟。
“就是刚才那些人说得那样。”
“……哪样?”
“我厌恶你做不良少女,我厌恶你打伤我喜欢的同学的姐姐,我厌恶你自己不考大学却逼着我好好读书!”小堇的说话声不响,却字字咬牙切齿。
一色张了张嘴,没有立即回话。
“你知不知道你的弟弟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优秀!”像是拧开了水龙头那般,本是一滴不漏,现在却如流水般将抱怨一股脑地倾泻出来。“我的成绩始终保持在中下游水平你是知道的!可你还是给我买新的文具!每次看到你为我做得那些买得那些我就会像犯罪一样难受你懂不懂!”目光瞥向三井,只一下又转回一色身上,“我也打不好篮球,我没有天分!但是每次想到你买得篮球鞋!你替我求三井哥哥在周末指导我!……我……我就会憎恨自己的没用!”
“那些愿望都只是我随口说说而已的啊,但你却一个不落地替我去完成!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不会更开心而是越来越痛苦,肩头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嘛!在家里也是,你让我躲进自己的房间不要管你,我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最后还被神崎说成没有担当的男人……我到底要怎么办?!我的人生可不可以我自己去慢慢摸索,而不是由你为我铲除障碍?”
“如果……”一色的声音比起小堇来轻了不少。“如果你之前就有那么多的不满,为什么不说呢。你不要,我不会逼你啊。”
“之前不说是因为我还爱你这个姐姐,不想扫了你的兴。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我从头至尾都讨厌你们!”
“……我们?”一色看向站在一旁的三井,“我们?”
“不是你们。是你,爸爸和妈妈。”一瞬间的死寂,小堇看着一色紧皱的眉头继续道,“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当初活下来的人是我。如果活下来的人是妈妈,这里就会是一个幸福无比的家庭了吧?”
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一色喝令。“闭嘴!”
“难道不是吗?明明那一天只要我代替妈妈死掉,现在,在这栋房子里就将是三个人的欢笑声而不是争吵声了不是吗?即使这样,你还是要保护我这个抢走你幸福的人吗!?”
“我让你闭嘴……”
“连爸爸都给我取了妈妈的名字,以此提醒我我是不该存活下来的那个,你为什么还要那么虚伪地说你喜欢我这个弟弟呢!?”
吼叫声之后,是快步连走的声音。再然后……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在小堇的脸上。一色的眼神中再次有了愤怒的影子,“你给我闭嘴!你怎么可以那么说深爱你的爸爸和妈妈!”
“爱我?哈哈,爱我?”
堇迅速跑上楼,冲进房里,就在三井准备上前看看情况的时候,他又拿了什么东西冲下了楼。一色和三井几乎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盒子,那晚他们一起从树下挖出来的装着回忆的木盒。
反手抖了抖木盒,一连串泛黄的老照片飘落到地上。
“你醒醒吧!爸爸爱得不是我也不是你!他爱得是你这张像极了妈妈的脸,还有我这个和妈妈一样的名字!他早在妈妈去世之后就想着自杀了!不然为什么会早早地就立好了遗嘱?!一个一心想着和妻子一起死的男人,哪点爱他的孩子了!”
“是意外……爸爸的死是意外……”
“我不会再像你这样自欺欺人了姐姐。我从出生开始就是被这个男人恨着的!……我同样也恨你们!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却不能有个完整的家!为什么要给我那么多的压力!我拜托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如果不能给我完整的,不如一丝一毫都别给!”
一脚踩上那些照片,并撕开一色治也的那封信,堇回首便跑离了这栋房屋。好像这栋房子,父母,姐姐都是他的诅咒,他的枷锁。
关门声如同最后的冲击,笔直撞上一色的心头。她木讷地看着大门的方向,掀了掀嘴唇,声音哽在喉咙口,许久许久,才勉强扯出一个字。
“堇。”
上前走了几步,脚尖踢到了那只小木盒,便又停下。
机械化地蹲下身去理那些散乱的照片,手指却不住的颤抖着。三井跟着蹲下身,一把握住她的手后,将那些照片捡起放回了木盒里,连带那张被撕成两半的信。而一色自始至终只是呆愣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没有帮忙也没有劝阻。
“花……”
双手转而抱住一色的时候,却感觉到她浑身都在小幅度的颤抖着。像是被人扔去了冰冷的南极,没有足够厚的衣服,所以冷的发颤。两眼瞪得大大的,看着前方。
“记得我说过的话?想哭就哭出来,这里没有别人。”
一色停止颤抖,缓缓转过头去看着三井。四目相对,宛若一个世纪那么久。琥珀色的眼眸轻眨了几下,她开口,“……哭不出。”
痛到心底的时候,反而哭不出来。
抱着一色的双手紧了紧,三井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Hana。只能轻喊她的名字,告诉她自己还在。
“……”
一色似乎说了什么,声音轻不可闻。“……什么?”
“……”
“我怎么可以恨那么爱妈妈的爸爸。”
向一色询问了家里的电话放在哪里后,三井便去给家里打了电话。现今这种状况,他绝对没有办法让一色一个人呆在家里。挂掉电话再返回客厅的时候,一色已经不在原位了。
第一反应是她又闹失踪,冷静下来后想起电话离玄关处不远,他并没有看到一色离开。踱步走上楼梯,轻推开一色的房门。
她正抱膝背对自己而坐,视线对着墙上的“窗户”分秒不移。放心地舒了一口气,三井走进房间并带上了房门。碎花窗帘被拉至一边,窗户整个曝露在了视野里,不分白昼黑夜。
“你留下来吗?”
“嗯。”
“嗯……”
事实上今天一整天都累坏了。无论是满校园找人的三井还是爬窗逃生的一色。幸而明天开始便是假期,不然第二天的课堂又将是休息室。
走到一色身后与她背对背而坐,三井一手撑地,另一只手在摸索到一色的手后便轻轻握住。“找机会劝劝小堇吧。”
“……”
“他不会真的恨你们的……大概因为最近压力太大的关系吧。你看,他可是曾经因为我说你是不良而据理争辩的啊。”
“……”可是小堇的眼神变了。这种事一旦产生质的变化不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更何况,他说了那么多次的恨,那么多遍的厌恶。甚至让一色自己都开始厌恶自己。
“等过段时间,他自己也会明白过来的。现在是受了一些不好学生的挑拨也说不定。这种年纪的孩子最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了。”
“……”过段时间只会越来越糟吧。他也会学着那些男孩抽烟,打架,逃学……
几乎整个上半夜都是三井在说话,一色只是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时钟敲过十二点,房间里的灯还未关,床上的人却已经睡熟了。一色背对着三井,三井一手枕在她的脑袋下方,一手搂住她的腰际。两人都睡得很沉,呼吸声几乎同步。
他以为完全安静下来的一色会需要几天的时间来恢复,然后再和小堇慢慢沟通。可三井还是失算了,第二天他惊醒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搁在茶几上的木盒也跟着一起不见,三井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地方便是那棵画有一色夫妻爱情伞的大树。不由分说拦车赶去那里,却见树下的坑洞被杂草填补,没有被人再度挖掘过的迹象,也就是说,一色没来这里,起码到现在为止还没来过。
在原地等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三井确定一色不会来这里后,又再次返回了一色的家中。那对夫妻已经回来,面对三井的造访很是疑惑。在明白他是来找一色姐弟之后,便不耐烦地说了句不在。
如果不是在第一时间找到,就失去了被找到的意义。
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就不要找了。
……而且,我会回来的。一定。
很久以前的记忆在脑海中盘旋不下,三井发现自己所能组织起来的语言只剩一句“开什么玩笑”。
一色失踪的第十天,待三井和神崎找完一圈在湘北校门口汇合的时候,见到了一色堇。不过几日未见,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沉重的黑眼圈像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一般。
没等三井询问他这些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就抢先哭着说道,“对不起……我那天说的话不是有心的……我想道歉,可我找不到姐姐了……”
他只是压力好大,压得快要喘不过起来。便只得向最亲的人发泄。事后才惊觉自己最近究竟在干什么。
“很巧,我们也找不到她了。”
一色失踪的第十一天,阿神以及樱木军团也加入了寻找的行列。神奈川就这样一块地,一色能去的地方更是少之又少。偏偏……找了底朝天也没能寻见半个影子。
就在三井怀疑一色是否离开神奈川的时候,小堇和阿神一致认为那不可能。一色甚至连修学旅行都没参加过,起码十七年来根本没有离开过神奈川。
一色失踪的第十二天,回到家中的三井不耐地打开电视,却听新闻里正播报着哪里哪里发生了大型车祸,哪座山前些天发生了山难,又是哪里哪里发生了地震。总而言之,没有一件能让心情舒畅的事。便又烦躁地关了电视。
一色失踪的第十五天,神崎见三井愈渐六神无主的样子,只得宽慰他,一色不再是那个生命里只有弟弟的一色了。如果说以前的她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全然崩溃,现在的她一定会在散过心之后,完好无损地回来。并且,比之前更坚强。
一色失踪的第二十天晚,三井接到了小堇的电话。
听筒靠近耳边的那瞬间听到的,便是小堇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他那颗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
“……姐,姐姐找到了……”
吊起的心瞬间又放了下去。三井以为小堇是太过兴奋所以哭成这样,顿时不知该用什么词语形容他。“我现在就过来,你们在哪里?”
“在、在家里……”而后又是一阵哭声。
估摸着或许是遇到了麻烦,那对夫妻可能又开始为难他们,三井急忙道,“不用怕,我马上过来,你和姐姐在家里等。”
“姐……姐姐的……”
哭成几近掩盖说话声,可三井还是清清楚楚听到了小堇接下去的话。
“……姐姐的尸体找到了……”
「下次,下一次如果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的话,就不要找了。」
「因为如果不是第一时间找到,就失去了被找到的意义啊。」
「而且……我会回来的。」
「一定。」
——最终回——
『黎明降临的时候,再次独自一人前进
就算是对自己说谎也好,不会回首昨天止步不前』
【吊唁】
是意外。
当三井赶去一色家的时候,警察和一个陌生的老头儿如此解释。
一色的确离开了神奈川,去到了关东地区的赤城山。陌生的老头儿说,他住在离山不远的木屋内,是业余给游客寄用自己拍的照片制成的明信片的。那日见一色一人准备登山便叫住了她。那时候已经是傍晚近五点的时间,他怕她一个小姑娘到时候下不了山便建议留宿一晚。
“小姑娘可能是赶路累了,所以道谢后就在我哪儿住了一晚。我只和她聊了几句,具体什么情况真的不清楚……因为小姑娘虽然一直在笑也挺有礼貌,但我还是觉得她心情不怎么好,也就没有多说什么。第二天正午的时候她才出发上了山。说是会待到晚上再下山。”
当晚一色并没有回到木屋。老头儿以为她还是决定在山顶过夜或是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多疑。直到第二日下午,昨夜发生山难的消息传入耳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坏了。
报警时大致描述了一下一色的长相,约莫三天后接到了警局打来的电话。
“这个地址本来是给我寄明信片用的……没想到现在……哎……”老头轻叹一口气,将一张未寄出的明信片递到小堇手边。反面是姐姐的字,一边写着地址,一边写着“给堇”,仅仅两个字。
“其实……哎,其实……如果我那天没有叫住她,说不定她就不会遇到山难了……”老头很是愧疚地喃喃自语着,“真是……对不起!”
言毕,一个九十度深深的鞠躬。
那对夫妻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给怔住了,竟一句抱怨都没有。一切事情按部就班,也没提让小堇把他们手里的遗产钱拿来办丧事。由于时间关系,尸体直接运往了殡仪馆。
三井在上完香后便坐到了一边。
看着镜框里一色的照片,那一张并不是近期的照片,而是将高中入学时统一拍得报名照放大而成。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像是有人在和你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并且这个玩笑已经触及你的了底线,但那家伙还是不肯喊停,甚至鼓动周围所有人配合着他。
本该摆放尸体的木棺内现今只是铺了层厚厚的花,亦没有传统的和尚排成两排念经。前来吊唁的人很少,应该说,父亲死后一色所接触的圈子就缩得很小。而那对夫妻的安静似乎已经是仁至义尽,绝不会对自己的亲朋好友说领养的孩子去世这种事。
继小堇之后,哭得最惨的是神崎。她和一色同为忍住伤痛直至最后一秒的类型,此时此刻却怎么都无法控制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在开玩笑吗!?”“你在开什么玩笑!?不是已经决定了要考大学的吗!?决定了就要去做啊!”偌大的客厅内,只盘旋着神崎这重复的问题。
跪在一边的小堇除了哭着摇头之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今时今刻,他刚刚知道姐姐已经决定考大学。
“姐姐……姐姐你还没有听到我的道歉……你都还没有亲口原谅我啊。”
如果这是一色给他的惩罚,那未免太过沉重。一辈子,一辈子背负着愧疚和遗憾。
丧事办起来可以很复杂也可以很简洁,一色的葬礼则属于后者。自得到去世的消息到亲手捧到骨灰,不过短短三天时间。
三天,便将过往回忆里那深刻的影子碾成了粉末。
【寻找】
距离那件悲伤的事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自始至终,三井都没有掉过任何一滴眼泪。
一开始是懵了。总觉得一色会在某个时间点出现在自己眼前,然后露出虎牙坏笑着说,“呐,这是惩罚,惩罚你没有第一时间找到我。”只要能再看到她的笑脸,他就决定勉为其难原谅她的恶作剧。
再然后是茫然。不知一色为何会去到那么远的赤城山,为何一定要待到晚上才下山。潜意识告诉三井,这个答案很重要。如果寻找不出答案,那么他便是完完全全失去了一色,精神上的彻底失去。
就在三井和小堇预备去一次赤城山找找线索的时候,一个被小堇遗忘很久很久的老人家忽然登门造访。
是孤儿院的院长,手里还拿着爸爸的木盒。
“那日我去庙里,遇到了正赶往后山的一色。”老人家说话的语调很慢,听得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心急如焚。然而当她提到后山的时候,三井几乎立即从沙发上站起身。
她的确是去了,那个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
“她的神情看起来很不好……印象中在孤儿院的那段时间里,她从来没有沮丧或是表现出软弱的一面,当然,这也是我对这孩子印象深的主要原因。后来我就让她随我去孤儿院走走,看看她在那儿的回忆。”
“可是……”小堇疑惑出声,“可是姐姐很不喜欢孤儿院啊……怎么会去看那么糟糕的回忆呢。”
老人笑了笑,而后缓缓点头。“是的,她也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但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我,当初是不是填过一本名为‘我未来想……’的集册,那本集册是否还在。我说是的,还在。她就和我去了。”
那时的小堇还很小,对那本东西几乎没有一点印象了。
“她看完那本东西之后立刻就离开了吗?”三井似乎找到了切入口,急忙问。
“是的。她把这个木盒给我暂为保管,说过几天回来的时候再来拿。我等了那么些天还不见人就想说来看看……没想到……”老人瞬间哽咽,小堇跟着红了眼眶。
三人同时沉默,许久后,三井才缓声问,“我们可以看一下那本集册么?”答案近在咫尺,触手便可抵达她心中所思。
「爸爸说,人死后会去天堂,每到夜晚的时候便会化身为星星挂在空中注视着他们所爱和爱他们的人。所以我未来想带着小堇去登山,如果可以,最好是最高的那座山。我要告诉爸爸和妈妈,我们很好,小堇很听话,我也会好好保护弟弟,一定一定。
我未来还想盖一座孤儿院,只收留听话的可怜的孩子。把那些整天在孤儿院里欺负人的坏家伙统统都踢走。
85年冬一色花」
仅12岁的一色花,字还写得方方正正,像极了临字帖。所用的言语现在看来也是极为幼稚的,若不是现在这样的背景,三井一定会指着一色笑得前俯后仰,捶胸顿足。并拿这些当做压制她气势的把柄。
如果。
没有任何犹豫便乘坐电车去了群马县境内。那么大一座山,又过去了那么久的时间,三井和堇都没有对能找回什么抱有希望。毕竟从那本集册上的话来看,就算一色去了山顶,也只是和不在了的父母聊聊天罢了。
登上山顶的时候已是傍晚,太阳的位置几乎和山顶齐平。
去掉了金色的灿烂光芒,只留下艳红若火的圆盘,隐匿在薄雾中,躲藏于云层后。整个山顶也似待嫁的新娘,被蒙上一层红色的轻纱。
峰峦如聚,延绵不绝。新绿披上晚霞,美丽不可方言。
耳边似有无数的声音伴着风声呼啸而过,又好像如死一般沉寂。待所有的一切都平定下来后,最为吵杂的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三井和堇不约而同停在了一个树桩边。可以看出,这棵树被砍伐之前是棵有一定阅历的老树。树桩从中间开始干裂,年轮分部极密。若以那个树桩为垫脚石向远处看,隐约可以看到湖泊的正面。
假如。假如一色来的也是这一带,她一定会踩着这个木桩眺望。
天色愈渐暗了下去。随着太阳的消失,月光逐渐显露出来,伴着点点繁星,接受深蓝夜空的洗礼。
三井下意识打开了手电筒,却在下一秒怔在原地。那些极力去回避的记忆如同台风过境,不问他愿不愿意,不管他是否已经做好防备的姿势,呼啸着席卷着在脑海里撒野。
一色诧异回头的那瞬间;灯光照上树干的那一刻;一起挖木盒的每一个动作和眼神。全部全部,都还历历在目,清晰亦如昨日。
好像就在那一秒,隐藏好几日的眼泪就要流出眼眶,却又硬生生被憋了回去。
不能哭。总觉得此时此刻哭了,有什么东西就会完全结束了一样。
小堇正在前方摸索着什么,背对三井而立。
抬头是满天繁星,垂首是手电筒照在杂草上所脱出来的长长的灯光。握着手电筒的手指紧了紧,灯光便晃了晃。
“小堇。”三井叫住身前还想做些什么的小堇,本想说下山吧,视线却被左前方的大树给引了去。
月光几乎是垂直照在那棵树的树干上,浅金色亮光的包裹下,树皮上刻着的东西显得格外抢眼。
几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三井两大步往前跨去,同时将手电筒对准了树干。
印入眼帘的是一把熟悉的爱情伞。与后山上那把比起来稍稍大些,同样也是一边写着一色。唯一的区别是,一色的另一边刻着的名字是三井。
眉头一瞬间紧蹙,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微颤了一下。看清刻字的那一瞬间,就像听到小堇在电话里哭着说姐姐的尸体找到了一样,脑内一片空白。无力如对阵陵南那次,体力不支倒下的时候。肉体和精神上的挫败感一同袭来。
回神的时候,有什么高于体表温度的东西正顺着脸颊的弧度滑落。
来不及隐藏,
来不及掩盖,
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想起了什么的三井用手背抹掉眼泪后找来几根看来比较结实的树枝以及几块石头。如果一色想靠这个表达些什么,就一定会学着父亲的样子埋些东西。
果不其然,还没挖几下便看到了盒子的一角。
同一时间,小堇呼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姐姐——」
「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和我回家好不好——」
一声接一声地呼喊。起先声音还是能够穿透山谷的态势,而后混杂了浓浓的鼻音,最后便只剩撕心裂肺的哭声。
三井背靠大树坐在地上,手边是一色生前埋下的盒子,头顶上方则是她刻得爱情伞。单手撑住额头,掌心盖住双眸。
不一会儿,便打湿了手掌。
月如眸,星如粉。
再残酷的事实,也在那一晚过后变得坦诚相待。
一色留在盒子里的东西是一盘磁带,空白的纸封面,应该是特地买来的空磁带。仅在A面做了记号,似乎是在提醒拿到磁带的人,只有这一面录了东西。
翻出许久不用的录音机,三井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双眸望着天花板一眨不眨,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上。
磁带转动的悉悉索索声抢先盘旋耳际,而后……
「咳……」
少女清脆的清嗓音声。在听到那个与平时一色声音略有区别的女声的下一秒,三井皱紧了眉头。
「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想录这段话,反正想到了就去做……应该没问题。」这是一色为了缓解尴尬为自己创建的开场白。
「呐……」
「Hisashi。」喊三井名字的时候,声音明显轻了许多。仿佛可以想象出一色脸红的样子,和毕业那天一样的神色。「其实,很早就想那么叫你试试看了,凭什么只有你直呼我的名字……但是到了嘴边……唔……」
从始至终,见面的时候她都只叫他三井。
「突然的失踪,如果让你担心了的话,我回来以后会好好道歉的。嗯……你会找我吗?第一时间想到的地方是不是后山的大树?原先只是想把盒子埋回去,然后和爸妈说说话,不过中间遇到了别的事……总之,就像很久以前说得,我会回来的,一定。」
为什么要加“一定”两个字,现在听来,只会有一种你明知自己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啊~啊,一不小心就把话题扯远了呢。」一色懒懒地拖了一个尾音,竟是耍无赖的样子。「其实……其实……我就是想谢谢你。小堇的事我已经没关系了,之后会找他好好沟通的。那么多年的姐弟关系才不会因为什么可恶的叛逆期瓦解。」
「如果……不是遇到你。我或许就不会像现在那么明朗了吧,除了小堇之外没有其他在乎的人,也没有自己的梦想……总而言之,是很惨淡的人生。」
可是……他明明没有做过很多事。细想起来,所有的事都只因为她是一色花才会往越来越好的地方发展,而他,只是站在一边偶尔拉了她一把而已。
「录音我会藏起来的。至于最终会不会被你收到,就要看天意了。」一色的天意是指,如果他们能顺利走下去,那么在结婚的前几天就和三井一起将它挖出来。无心之语,却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天意”。
「最后……抱歉,还要让你担心几天;谢谢你,愿意接纳这样的我。」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开头时那种磁带转动的声音。三井的脸不知什么时候转向了床的方向,他只是躺在那里,没有起身关掉录音机的打算。
直到正面放完后自动跳掉的声音回响在房间里,隐隐的抽泣声才从被褥里传出。
绝对不会原谅。
如果她回来的话,绝对不会原谅她如此任性的失踪行为。
所以……
快回来看我生气的样子啊!
【十年】
十年后的神奈川并没有很大的变化,除了道路变宽,泥泞地少了之外,一切如旧。
这一年的樱花开得普普通通,比不上十年前的那次樱花盛宴。倒是湘北的校园看起来陈旧了不少,毕竟公立学校的修建总是比不上私立高中的。
校门外,一个高个女人穿着暗红色的运动服,头戴一顶白色棒球帽,没有带包,单手插在衣袋里,一派酷酷的模样。另一手正拿着手机,只可惜拨打的对象完全没有接听的意思。
“臭三井。”撇撇嘴角嘟囔了一句,她自行步入了校园。
完全一样的格局,除了楼梯口的镜子边沿掉了漆,扶手有些斑驳,教室门有了些许裂缝。“啧啧。”女人不由砸了砸嘴,“不是拨了款么,怎么还那么破旧。”
顺势走上三楼,娴熟地转弯,在第三间房间的门前停下脚步。却见里面的男人正悠然自得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正前方。正想控诉“好你个三井寿没在忙居然还不接电话”的神崎,才转动了一下门把,就看到三井的对面正坐着一个陌生的女人。从谈话的样子和手拿纸笔来看,似乎是记者。
“神崎优!?”
神崎还没来得及先撤就被里边的记者喊住了名字。
她如愿以偿地履行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现今国家女篮队的NO.1。虽然回想当初,还是觉得父母竟答应了她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而三井……三井放弃出国深造的机会,选择了留在国内,去年自国家队提前退役后,转而来了湘北当教练。
神崎打趣他来湘北当教练是不是还想继续报答安西教练。三井却在片刻沉默后长叹一口气。
“回到这里,才是原点。”
他们都知道的。有些怎么都放不下的人和事,只有回到这里才能感到一丝踏实。
“你果然是神崎优。”记者像发现了什么似的,异常高兴地打开了房间门。“听说你和三井前辈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碰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呢。”
三井冲神崎耸耸肩,神崎则无力扶额。
关于他们两人之间的绯闻多得铺天盖地。偏偏,偏偏他们是最不可能在一起的。
“因为昨天是某个朋友的祭日。”既然被发现也就不再推脱,神崎大大方方地走进房间,兀自搬了椅子坐下。
听到祭日二字的时候,三井的手指微颤了一下。幅度很小,却像是触电般惊诧。
“……哦?昨天……四月一日?”
神崎知道记者在想什么,只得无奈摆手,“她一定要在那个日子里和我们开玩笑,我们也没办法。”
“……是女的?”
“女的。”边说边点头,神崎传递给记者的眼神就好似在说“没错,发挥你八卦的能力去挖掘吧,就是你想得那样,请快别把我和三井凑到一起了”……虽然十七岁那年,三井寿还算是她暗恋近十年的对象。
“继续刚才的问题吧。”三井却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并没能挖到什么料的记者女士算是遗憾地离开了。神崎跟着站起身,随后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再从皮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到三井手边。
“我想了十年,现在正式决定把这张照片物归原主。”
用食指和中指夹住照片,轻轻一翻,原先漫不经心的眼神顿时一凝,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变得沉重起来。
良久,三井轻笑出声。
那是十年前的毕业季。照片上的他正站在一色身后,两指按住她的嘴角往上扯。很微妙的表情,不,说得通俗点,是个很白痴的表情。
“要记就好好记住,要忘就彻底忘掉。那时候我是那么想的。”神崎缓步走到门前,回首继续道,“虽然我们都希望你会选后者,但很显然你选择了前者。所以我把照片还给你。”言毕,她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紫红色的晚霞透过窗户印入办公室内。没有开灯的办公室光线瞬间黯淡下来,却出了奇的有一种陈旧的暧昧感。
三井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照片,想到那一天几乎跑了整个校园的自己不由自嘲一笑。嘲讽的笑容却略带苦涩。
“和我在一起吧。”
还记得那一年,刚满十八岁的自己对相片中的少女说过这样的话。如今不复青春年少,皮肤因运动晒得稍稍黝黑了些,皮肤自然也不比当年。
将照片放入掌心,三井单手撑住额头。
「好想见你啊……」
“明年。”
“明年夏日祭的时候,穿夏季和服给你看。”
十七岁的她用自己独特的方式答应了他的表白。略带恶作剧的笑容和略显嚣张的虎牙,她说,明年夏日祭。
他们已经约定了的,第二年的夏日祭,还未开始便成了永恒的黑白印象。
「再也……」
「……再也见不到你了吗?」
温热的眼泪滑过脸颊,如若掩藏了十年的思念。
「Ha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