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送了里正夫妻,扭头瞧得满桌儿躲在柴垛后面掉眼泪,心下也是忍不住叹气。毕竟张贵的前程越好,这丫头心里的那个想念怕是越难实现了。希望张贵儿不是少年意气,对这丫头长情一些吧…
日子出了正月,眼见天上飘落的雪花就越来越小了。太阳似乎也暖和了许多,北风不在呜呜吼叫着到处肆虐,反倒像谈了恋爱一般多了三分温柔之色。这一日,蒲草请了里正和村里长辈上门,商量起了春时各家温室的安排。
里正是个心里有成算的,几位老爷子也都精明老辣。这一冬村里发了横财,已是惹得周边十里八村议论纷纷,各家亲戚更是眼红。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还好说,但是像各家儿媳的娘家、叔伯舅舅这类的实在亲属就有些不好打发了。
若是各家再细了菜秧,全都种下田,必定又是一笔大财。但这份独食再吃不管不顾的完全吞下去,也就把眼巴眼望求帮忙的亲戚们得罪光了。
所以里正和老爷子们一琢磨,村里留下大半菜秧自种,分出一少部分给外村。这样谁也说不出南沟村的不是,各家也能继续发财进宝。
第二百一十七章 鸿门没有宴
蒲草本来也有这个顾虑,听得里正盘算得事事周到,自然点头赞同。有方杰这层关系在,村里种出的菜绝对不愁出路。至于别村若是一切顺利也有出产,那么卖给城里那些殷实人家尝个新鲜,也是笔好进项。总之,南沟村吃肉,周边邻居跟着喝汤,这是皆大欢喜的好事。
如此事情定下来,各家就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缝油纸筒、装土、下籽、浇水,样样都是琐碎又极需耐心。蒲草满村里的乱窜,常常二十个温室跑下来,累得口干舌燥,连两个孩子都顾不上照管了。好在,陈家大嫂二嫂和春妮住的近,村里人又都是有良心的,见得蒲草如此忙碌,但凡家里做了好吃食第一个都是端上一碗送去张家,有时候几家赶到一处,桃花和山子的饭桌儿就更丰盛了。
这一日,蒲草早起第一个去了董寡妇家的温室,这家娘三个活计做得仔细,油纸筒几乎一般大小,整整齐齐码在一处,种了菜籽三五日下去,已是隐隐冒出了鹅黄色的小嫩苗儿。蒲草一边帮忙浇水一边嘱咐满桌儿挑开压在小苗儿上的土快,正是说笑的时候突然听得外面有人喊她的名字。
蒲草不明所以,拍拍手上的泥土就开门出去探看。董寡妇心里感激蒲草总是上门来指点帮忙,放下手里的小锄头也跟着走了出去。
正抻头张望的刘二婶子一见她们进来就赶紧喊道,“蒲草,好像城里又人来寻你。见你不在家,又找到这大门外来了,你快去看看吧。”
城里来人?蒲草心里疑惑,一边猜测着何人何事一边道谢穿过园门到了董家大门外。门外大树下果然停了一辆青布小马车,一个身穿绯色衣裙的大丫鬟正好奇的打量着董家院子和四周的街景。她听得动静,扭头瞧得蒲草出来也没行礼,反倒先开口问道,“请问,可是张家的蒲草嫂子?”
蒲草点头,淡淡问道,“正是,请问这位姑娘寻我有何贵干?”
那大丫鬟眼角扫过蒲草两手沾染的泥土,脸上迅速闪过一抹鄙夷。她微微躬身行礼掩下一切神色,末了抬头挺胸说道,“奴婢秋香,是翠峦成孙府之人。我们夫人后日要办一场赏花宴,今日差遣奴婢特意赶来给张东家送帖子,还望张东家到时过府一聚。”
她说完这话就双手递上一张精致的请柬,蒲草挑挑眉头接了过去,随手翻开瞧了两眼,点头应道,“好,回去转告你们夫人,后日我必定准时登门拜访。”
秋香又行了一礼,转身上了马车,很快就出了村子。
董寡妇见得客人走远,立时抢了蒲草手里的请柬,小心翼翼的扯了衣袖擦抹,“蒲草,着孙夫人是不是方公子的姨母,就是府尹夫人!哎呀,你怎么把请柬沾上泥巴了?快进屋,大伙儿商量一下,后日给你张罗些什么穿戴。你这是第一次上门敷衍,可不能让孙夫人瞧不起,她算是你半个婆婆呢…”
“就是,就是,一定要给府尹夫人留个好印象啊。”闻讯赶来的左邻右舍,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事情始末,各个都是七嘴八舌出主意,生怕蒲草得罪了府尹夫人,坏了她和方杰的好姻缘。
蒲草被众人扯着去洗了手,末了又簇拥着回了自家。她眼看众人喊了春妮帮忙翻箱倒柜找衣衫首饰,着实有些哭笑不得。
自古就是宴无好宴,她这个顶着弃妇和寡妇两个大帽子的农妇,要高攀方杰这样英俊多金的男子,人家姨母能给她好脸色看才真奇怪呢。
这赏花宴的名头取得也是应景,说不得,孙夫人的本意就是打算赏一赏她这残花败柳呢。
说实话,她半点儿都不想去用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但是,人家是方杰在这世上唯一看重的亲人长辈,就是明知道前边有什么委屈羞辱等着,她也必定要咬牙冲过去。因为,她喜欢人家的外甥,喜欢到想跟他相守一生,所以,只能见机行事,多加忍耐了。
一众老少女子们不知蒲草心里盘算,到底挑了一套众人都满意的衣裙,又帮忙配了首饰这才纷纷散去。
蒲草做了午饭送去方家的时候,找了个机会扯了方杰进屋。不必说,知情不报、暗地行事的罪名,又给方杰的腰上多添了两个青紫掐痕。疼得他龇牙咧嘴,却照旧笑得讨好又得意。蒲草拿他无法,再掐下去自己也是心疼,只得罢手不再理会他。
转眼就是第三日,这一大早东子就赶了方家的马车等在了蒲草门外。陈大娘婆媳三个、春妮、里正娘子外加村里几个公认会描眉打扮的小媳妇儿都聚在张家屋里,这个帮忙穿衣衫,那个盘头发插簪子,忙得是不亦乐乎。
蒲草像个小木头人一样被摆弄来摆弄去,她偶尔抗议几句都被无情的忽视了。最后,一个描了大红嘴唇、细眉大眼、衣衫喜庆贵气,极度符合村人心目中美人形象的女子就华丽丽的诞生了。
蒲草只瞧了一眼镜子,惊得差点儿没跳起来,但是扭头再看众人啧啧称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她只得把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末了扯个借口避了众人,重新收拾了一个包裹这才出门上车。
方杰手里握了一本游记正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抬头见得一个陌生女子进来着实惊了一跳。蒲草懊恼得低低嘱咐一句,“别喊,是我,出村再说。”
方杰直接用书本掩了脸孔,笑得肩膀乱颤。蒲草恨得牙痒痒,回身同众人道别之后就赶紧喊了东子赶车。
马车一路出了村子,待得走过山脚,蒲草立刻跳下马车捧雪洗去了一脸的米粉和胭脂,再上车时又撵了方杰背身而坐,重新换了套素色衣衫。一切折腾完毕,蒲草长长松了口气,笑道,“这些大娘婶子们,我可真是招架不住。若有一句话不听,她们就要用口水给我洗脸了。”
方杰朗声大笑,末了瞧瞧重新变回清新秀美模样的心爱女子,也觉这般更合他心意。他张开怀抱紧紧抱了她,一边感受着马车晃晃悠悠前行,一边低声安慰道,“不要担心,姨母是很和气的人,她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我就等在门外的茶楼里,若是你哪里觉得不舒坦就派人出来找我,我立刻进去接你回家。”
蒲草靠在方杰身前,仔细倾听他的心跳,嘴里低声应着,心里却是忍不住叹气。
男人啊,就是活到八十岁也终究脱不了天真的本性。天下哪个母亲对着儿子不是千好万好,转身对着儿媳又有几个保持好脸色的?儿媳在婆婆心里永远是夺走儿子的坏人,特别是那些身份地位不如自家儿子的女人,何谈相配,明摆着就是要作践沾污自己最优秀的儿子。
而她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在那位孙夫人心里,绝对就是用无耻手段迷惑了她好外甥的下贱女子。若是再指望她对自己和颜悦色,简直是笑话…
一路无话,马车很快进了城,方杰到底没有傻透气,当先转道去城西接了喜鹊,指望到时候若是有事,蒲草也能有个人帮忙。蒲草见他想的如此周到,心里最后的那点儿小芥蒂也消融了。为了这样爱她的男子,就是受点儿委屈又能怎么样呢。
待得到了孙府门外,早有门房迎到跟前帮忙开门、放脚凳。蒲草带着喜鹊下了车,递上请柬之后就有小丫鬟引着她们进了二门儿。方杰缓缓放下窗帘,喊了东子去了对面茶楼,要了一间包厢开了窗户,迎着已是温柔许多的北风慢慢等了起来。
再说蒲草一路被引进二门,穿廊过户,走了很久才进了一个小院子。虽是冬日,但是院子里也布置的很是雅致,惹得主仆两人都是多打量了几眼。
那引路的小丫鬟伺候着蒲草进客厅坐下,上了茶水点心之后就说去请夫人。蒲草也不在意,随手打赏了她一小块银子就让她下去了。
喜鹊已有半月未见主子,这会儿瞧着屋里没人就极想同主子说说话儿,可是她出身方家,规矩礼仪都是学过的。如今又是身在府尹后宅更是不敢放肆,于是规规矩矩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分毫。
蒲草喝着茶水,偶尔低声问问喜鹊铺子里的生意如何,这般足足等了小半时辰还是不见有人前来。喜鹊有些着急,低声问道,“夫人,是不是刚才那小丫头忘记通报了?奴婢出去问问可好?”
蒲草却是摇头轻笑,直接扯了她坐在身侧一同喝茶水吃点心,“放心,那小丫鬟怎么敢忘记通报呢,这不过是个下马威罢了。我还以为这孙夫人有何新花样,不想也是这般落了俗套。”
喜鹊也是个聪明的,眼珠儿转了转就想得通透了。自己主子被人轻视怠慢,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忍受。喜鹊跳起来就要出去找人出气,蒲草眼疾手快扯了她回来,笑道,“你这是做什么,人家是府尹夫人,想要这般晾着我们借口可多了,何苦再去受那个气。来,趁这空闲,你给我报报铺子里的账目,咱们琢磨一下是不是该添些新咸菜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又见春日
喜鹊懊恼得跺脚,到底也不敢真把人家府尹夫人怎么样,气哼哼的重新坐下咕咚咚喝了一大杯茶水。末了,她又从怀里拿出一本账册说道,“刚才本来在盘账,顺手就带了最近的一本出来。早知道有这清闲时候,我就多带几本了。”
蒲草喜爱喜鹊的直爽性子,哈哈笑着点了点她的脑门儿,又低声同她商议起咸菜铺子的小生意。主仆两人边说边喝茶吃点心,待得商量好了添些什么新菜色,再抬头看时,天上的日阳已经过了头顶儿。粗略估算着,这孙夫人足足晾了她们两个时辰了。
喜鹊又皱了眉头,刚要开口抱怨几句,不想这时院门儿却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极体面的老嬷嬷带着先前那小丫头走了进来。
俩人一进大厅,那老嬷嬷就赶紧行礼道歉,“哎呀,今日府里设宴赏花,下人们忙乱中出错,倒累得张嫂子久等了。老奴已是禀报了我们夫人,夫人正在待客,马上就会请张嫂子过去小坐,还望张嫂子千万莫要气恼。”
喜鹊听得这连小孩子都不信的谎话,气得就要跳起来喝骂。蒲草却是示意她收起账侧,伸手慢慢整理好衣裙上的皱褶,这才望向那老嬷嬷淡淡笑道,“有劳嬷嬷特意来此走一趟了,不过,我们家里虽是小门小户,家事和生意却也极繁杂。今日在此叨扰半日已是耽搁很多事情,所以,我们这就告辞了。烦请嬷嬷转告孙夫人,改日挑个夫人不宴客的闲暇,蒲草再来登门拜访。”
说完这话,蒲草就带着喜鹊慢悠悠迈步出了门,转眼不见了影子。那老嬷嬷伸手想要拦阻,最后却仿似见了什么惊奇之事,仔细打量着蒲草行走的姿势,末了脸色古怪的匆匆赶回了主院…
方杰坐在窗前等待多时,终于见得蒲草主仆从孙府出来,立时结账下楼迎上前。东子眼尖,瞧得喜鹊撅嘴皱眉一脸恼怒,赶忙偷偷扯了她到一旁细问。喜鹊正想找原来主子告状又怕现任主子不许,为难之下就觉说给东子听可是最好不过。她也是气恼之极,噼里啪啦几句话说了个清楚明白,惹得东子也是恼得皱了眉头。
那边厢,方杰却是只见了蒲草一脸的笑意盈盈,还以为她同姨母相处甚好,于是上前低声问询蒲草可愿同他去酒楼走走。蒲草惦记同喜鹊一起琢磨新咸菜,于是摇头撵了他自己去,待得晚上再接她一同回村就是了。
方杰自然不会反对,喊了东子送了她们主仆去城西,他自己则笑着踱步走去酒楼。
东子心里装了事情,送了蒲草主仆之后就快马加鞭赶回酒楼,也不等主子问询就半字不差的把喜鹊的话都说了一遍。
方杰一听蒲草方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见到他的时候依然笑得没有半点儿怨恨痕迹,这明明就是怕他夹在中间为难。真不知平日最是心疼他的姨母是怎么了,为何要如此慢待他含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女子?
他越想越是恼怒心疼,一甩袖子什么都顾不得了,坐车就去了孙府。
魏氏此时也刚刚送了客人回来,正听老嬷嬷低声说起方才一事。老嬷嬷本以为自家夫人会恼怒,没想到魏氏却是出奇的笑了起来,“这么说这个蒲草倒同家姐的脾气有些像,怪不得寿哥儿会看中她不松手。”
老嬷嬷琢磨了一下主子的话音儿,笑着附和道,“表少爷是做生意的,若是娶了这般精明又有主见的女子倒也是个帮衬。老奴听那小青丫头说,她们主仆之前一直在盘算着给那小咸菜铺子添些新生意。这张嫂子还真是个“财神奶奶”也说不定呢。”
魏氏嗤笑一声,抬手喝了口茶水,笑道,“什么财神奶奶,不过是农家蠢妇们传着玩笑罢了。不过这女子会做生意倒是真的,官哥儿那酒楼她可没少帮着出主意。”说完这话,她又叹了气,想起一会儿外甥必定上门兴师问罪,有些犯愁道,“今日怠慢了人家,官哥儿那里怕是不好交代啊。”
老嬷嬷替主子添了新茶水,想起方才的惊奇发现,赶紧凑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魏氏半疑半喜的问道,“你这话当真,不会看错?”
老嬷嬷拍着胸口保证,“夫人放心,老奴不会看错的。”
魏氏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忍不住摇头无奈笑道,“这般说来,我也不好再拦着了。兴许官哥儿这姻缘都是有老天爷照应着呢。”
老嬷嬷也是笑着应道,“表少爷福泽深厚,老天爷当然也要给他牵个好姻缘了。”
“行了,”魏氏挥挥手,“今日也是辛苦你了,领个大赏封儿下去歇着吧。”
“谢夫人赏赐。”老嬷嬷行了礼,欢天喜地退下去了。
留下魏氏独自又沉思半晌,到底领着两个大丫鬟去了库房把绸缎首饰拾掇回屋大半桌子。主仆三人正是挑拣装盒子的时候,外面小丫鬟就跑来禀告说方杰上门了。
魏氏摇头苦笑,撵了一众丫鬟们下去,亲自拉着满脸恼色的外甥在屋里说了好半晌的话。待得方杰再出门时,他的脸上已是换了狂喜之色,恨不得脚下生风一般匆匆走了。
一众大小丫鬟们本来围在门外听热闹,见此都是大眼瞪小眼,心里好奇得想要挠墙,却到底也不敢当真跑到主子跟前问个明白,于是只得把所有猜测当做一盘好菜,就着午饭吃了…
蒲草带着喜鹊在咸菜铺子后院忙碌了好半晌,刚刚把要制作新咸菜的材料准备齐全就听得方杰来接。蒲草犹豫着是否要多留一晚,待得咸菜做好再回去,喜鹊却是笑嘻嘻推了她去洗手出门。
牡丹正扎了个蓝色碎花围裙守在门面里招呼客人,见得主子要走也是上前行礼。蒲草笑着同她简单说了几句话就上了马车,结果马车里早被锦缎和各色礼盒堆得满满当当,她只好挤坐在方杰旁边,问道,“你又胡乱花钱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又置办这些东西做什么?”
方杰揽了她在怀里,生怕马车颠簸磕碰到他的宝贝,“这些可不是我买的,是姨母方才派人送来的,而且她答应秋收一过就亲自来村里下聘,到时候我就能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去了。”
蒲草眨眨眼睛,很是不解。方才在孙府受到冷遇,她还以为魏氏死活不会同意两人的婚事呢。结果两个时辰不到,魏氏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又送礼物又答应下聘的,这转变也太大了。难道她不小心磕可头还是被从西边升起的太阳照到了?
方杰瞧着蒲草伸手去掀窗帘,就问道,“怎么了,可是忘记置办什么东西了?”
蒲草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瞧瞧太阳是不是西升东落,若不然你姨母怎么改了主意?”
方杰怔愣了一下,继而朗声大笑,伸手扯下窗帘,劝慰道,“你不要同姨母气恼了,她也是心疼我才那般怠慢你以作试探。你不知道方才姨母对你赞不绝口,直说我们是天作的姻缘呢。等下次有机会我再带你上门来探望她,保管不再让你受委屈。”
蒲草耸耸肩,不置可否的去摆弄脚边的几匹锦缎,盘算着这些赔礼也算丰厚,总算她今日的委屈没有白受,“好吧,看在你的颜面上,我就不气恼了。不过,姨母再为难我几次也没什么不好,起码我能把家里的库房填满玲珑绸缎、金银首饰呢。”
方杰爱极蒲草这般真性情又古灵精怪,揽着她哈哈笑得更是欢喜,“念恩园的库房里绸缎都要发霉了,只要你嫁了我就都是你的了。”
两人一路说笑,车轮压着厚厚的积雪咯吱有声,仿似幸福之曲的前调,欢快而又调皮…
三月阳春,处处风光好。翠峦城里虽是比之南方要寒冷的多,但是时气一进三月也是越发温暖。街道边的残雪已是化了大半,只留下小小的一堆儿继续悄悄融化着,汇成细细的水流涌向村外的小河。
各家的淘气小子们早已经被告知不可再下河冰嬉,毕竟那冰面已是极薄,一个不好就容易掉下河去,虽说淹不死人,但浸湿衣衫难免要染场风寒的。
当然,也有那淘气小子不听话,趁着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偷偷跑去玩耍,末了带了一身湿淋淋回家,免不得屁股被揍的开了花儿。孩子娘亲挥完笤帚疙瘩又抹着眼泪去蒋婶子那里讨些药膏回去,结果没过三日淘小子就又下了地,屁颠颠跑去玩耍了。惹得大人们恼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能摇着头继续忙碌了。
各家温室里的秧苗经过一月多的精心照管,如今已有四寸高。偶尔中午日阳暖和的时候,掀开棚顶草帘,小苗们在阳光下抻着懒腰,摇晃着手臂,格外惹人喜爱,于是各家男女老少们更是尽心尽力照料肥水。
不必说,蒲草是全村里最忙的一个,她不但要常去各家走动指导,最重要的是要精心照管她温室里那八池子稻苗。一月前康亲王派了赵胖子亲自送了两袋子得自于南国的上好稻种和一位叫吴伯的老人家来。蒲草只看他手上的老茧和裂纹就知道这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农,果然听得赵胖子介绍说,这是他们派人从南国特意“请”回来的帮手。
第二百一十九章 高中
蒲草不想猜测、也不愿猜测那个“请”字究竟是如何个请法,她只是欣喜于有人可以一同研究琢磨,绝对好过她一个人凭借模糊的记忆去摸索。毕竟她前世读初中时就离家在外生活,种稻的诸多琐碎活计她也只是儿时跟在父母身后玩耍才勉强记得几分。
老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先前吴伯许是心里还有些抵触,凡事蒲草不问他都不会多言语,后来许是见得蒲草育种、细稻秧很是新奇,慢慢见猎心喜,居然每日@比蒲草还积极勤快许多。蒲草也是个不耻下问的,但凡有不不懂之处也必定拉着吴伯解惑,偶尔言语间带出一些前世关于农业种植的新理念,直让吴伯夸赞不已,这一老一小把各自肚腹之中的新旧知识经验一结合,居然难得的合拍顺利,眼见稻苗冒出了土面,两人也成了忘年交。
当然,也差点儿累坏了跟随在两人身后默默学习的楚非,往往一日下来他抄录的对话就有大半本之多。晚上吃过饭,他又要整理、重新记录。那认真模样,甚至连一向不喜他的蒲草都有所改观。
蒲草这般忙碌,难免有时就顾不上照管众人的饭食,两个孩子贪玩饿得快,常常是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吃起了百家饭,惹得蒲草很是心疼。方杰看在眼里,就找了个一日回城带了大丫鬟春莺送进张家,负责每日洗衣做饭等杂事。
春莺是个温柔的性子,话语又不多,做活计不偷懒,照管两个孩子也极有耐心。蒲草冷眼瞧了几日很是满意,赏了她一匹缎子做褒奖。当然春莺的主子也得了无数香吻,每日越发乐得眉飞色舞,但凡回城就要四处走动寻些好首饰好料子,预备秋日时娶媳妇了。
日子眼见就到了三月中,这几日村里人忙碌之余都愿意聚在一处闲话几句,特别是几位老爷子,更是日日开了祠堂进去烧香祝祷。原因无它,村里的两个读书郎要考秀才了。
说起来,南沟村多少代人也没个秀才出现,一直都是众人心头的遗憾,如今村里不出读书人则以,一出就出了俩。而且都是极得先生看重的,考个秀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众人都觉与有荣焉,所以,期盼之意并不比张陈两家少。
到得考试这一日一大早,村里几乎家家都赶到村口给张陈两家人送行,千叮咛万嘱咐榜单揭晓了一定要派人回来送信。
里正夫妻连连应下,蒲草带着桃花和山子坐在车里也是含笑点头。方杰估摸着时候不早就劝说众人回家,然后催着东子尽快上路了。